“还有多远，不会要到山顶吧？”
赵容舟挥去垂直荡下来的一只蜘蛛，然后顺带在路边摘了一颗浑身带刺的野果，放在鼻尖闻了闻，似乎在确定能不能吃。
秦宿单手托着罗盘，“没多远了。”
二十分钟前，他也是这么回答的。
“……那到底是多远嘛？”赵容舟用那只戴着手套的手，将野果身上的刺揉搓掉，然后便直接往嘴里一抛。
秦宿看到这一幕，微皱了一下眉，“大概十来分钟。”
十来分钟？
“你确定哈，再远我就走不动了。”赵容舟咬着野果，含糊不清地说。
秦宿这回很肯定，“放心吧，马上就到了。”
随着他们一来一往的讲话，上方便慢慢有太阳透过细密树叶折射进来，赵容舟看着越发敞亮的山路，心中终于舒了一口气。
花草、山石、蓝天……
这地方确实很美、但也实在难走。
“你怎么都不喘气的呀？”赵容舟平时东奔西走，体力在当代年轻人里，其实还算不错。但是刚才这一路，他发现秦宿的步伐始终不急不缓，连呼吸节奏都没怎么变。
秦宿找准位置，便把背在肩上的包拿下来，放在一旁干净的石头上，“瞎说什么呢。”
活人哪有不喘气的。
“……”赵容舟想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问题，“诶，不是，秦宿，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就是觉得秦宿身体素质好。
秦宿当然知道，但有些话确实不能乱讲，“等会少开口。”
他正式起来，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似乎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压迫感。
赵容舟那敢有异议，“好的。”
其实这次跟上来，他大概知道秦宿有事要办，所以赵容舟说完，便老实禁声，坐到了一旁。
微风、青草香。
原本因为爬上来的一身疲乏，在大自然的安抚下，渐渐得到了缓解。
赵容舟老实坐了一会，可能又觉得无聊，便在旁边摘了一片比较好的叶子，含在嘴里……
“噗噗噗——”一串不成曲调的声音。
赵容舟：“……”
怎么这么难听。
他研究了好一会，发现自己确实无法风雅之后，便干脆丢掉叶子，准备好好看秦宿布局。
但他一个外行人，不仅看不懂那些物件的用处，也听不懂秦宿念出的是个什么玩意。
赵容舟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随着秦宿动作，此地忽然狂风大作，仿佛一个巨大漩涡，不断吸食着附近的浅青之气，一直到秦宿周围都被覆上了一层莹白润色，才逐渐减缓了速度。
这一刻，赵容舟似乎有点理解了老板的执着。
也正是他在心中各种感叹的时候，秦宿看着那张快要燃尽的符，有些失望，他好像又失败了。
秦宿垂目调整了一下情绪，等再次抬起头来，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从容。
虽然从现在的情况看，十有八九是不成了。但没到最后一刻，秦宿也没有轻言放弃，他一边注视着符纸上方，一边也在心里复盘，看自己哪一步做得不到位。
时间、地点、该准备的东西，他一样都没有少。
秦宿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他寻思着，要不等许老回来，好好跟人家请教一下，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秦宿刚打定主意要拜师，他屹立的气场中央，蓦地一下映出了一个薄弱的人影。
“卧槽——”
赵容舟看到了什么，他居然看到了一个老头，是人是鬼……不过不管是什么，对方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都很吓人吧。
相比起赵容舟的不断往后躲，秦宿看到这个人影的那一刻，脚步不由自主上前了几步：
“爷爷。”
他有些想念的喊了一声。
秦老看到秦宿，稍怔一瞬，然后紧接着，便好像在焦急的对秦宿说些什么，但秦宿一个字都听不见。
“爷爷，现在你有没有后悔把我保护的那么好?”
反正秦宿是挺后悔的，当初要是好好学习的话，哪至于像现在一样，连家都回不了。
“……”秦老虽然也听不清秦宿的声音，但他会唇语，所以在看清秦宿说些什么的时候，他便马上又啪啦啪啦的一顿说。
秦宿：“……”
这回即便没有声音，秦宿也从对方的表情，看出爷爷在骂他。
“你别是非不分，又不是我想来的。”秦宿以为爷爷在责怪他乱跑。
秦老气得心头一梗，决定拿纸笔来写，只不过还没等他转身，眼前的浅影便缓缓变淡、直接消失不见了。
秦宿：“……”
精神气还挺好的。
他收拾好地上的东西，确定没有残留半点火星，才转身招呼赵容舟下山：
“走了。”
赵容舟此时还有点惊魂未定，“刚刚那是……你爷爷？”
“嗯。”秦宿带着赵容舟从另一边的栈道下山。
赵容舟咽了一口口水，“是人…还是魂呀？”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秦宿本来还有一道符是送给赵容舟的，但是现在，他跟爷爷并没有说成话，所以那张符就没派上用场。
赵容舟见他不说，便潜意识以为是后者，于是更害怕了，“你怎么不说你是来做这事？”
如果知道的话，他就不挣这份钱、让老板自己来了。
“你也没问。”秦宿说。
赵容舟：“……”
确实，他没问。
*
临近傍晚，秦宿和赵容舟还在半山腰上。
“怎么办，我有点害怕。”赵容舟总觉得有什么冷风在他耳边吹。
秦宿闻言分了一枚古币给他，“借你用用，辟邪的。”
“……谢谢。”赵容舟没有一点犹豫的赶紧接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拿到古币的那一刹，他就感觉那种凉飕飕的气息好像消失了。
赵容舟心下稍稳，他看了眼缓慢暗下来的天色，“我们能在天黑前到家吗？”
“差不多吧。”秦宿说。
赵容舟闻言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因为刚才的那一遭，他现在还没太缓过来，所以特别想看到灯光和人家。
赵容舟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忽地一下，就好像看到栈道下方有几栋建筑：
“那是学校吗？”
他不太确定的问秦宿。
秦宿顺着他的视线，往山谷下方看了一眼，“废弃楼而已。”
他语气如常的解释一句，然后就加快脚步，带着赵容舟迅速下了山。
赵容舟察觉到对方加速，只以为对方是想赶在天黑前到家，所以没多想。
半个小时后，四灵古镇。
赵容舟把那枚古币摸了出来，“这个还你。”
他现在不需要了。
“不着急，你先拿着吧。”秦宿说完便越过对方进了屋。
之前他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回来多晚，家里都是黑漆麻秋的，但是今天，茶水、灯光、还有热腾腾饭菜都准备好了。
秦宿见此，本来打算回房洗澡的想法稍作搁置，直接脚步一转，先去了正在洗手的谢尽渊身旁，
“你做的？”
“不然呢？”谢尽渊眼都没抬。
秦宿笑了一下，“辛苦了。”
“……”谢尽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宿距离自己太近，他感觉每一个呼吸间都是对方的味道，清新、淡雅又好闻。
眼看心跳又有些不对劲，他催促：“不是要去洗澡吗？赶紧的。”
秦宿发现对方还挺了解他的：
“行。”
“不过你们要是饿了，可以先吃，”他一边往主屋走，一边说。
谢尽渊还不至于急这么一下子，他洗完手，然后就看向快要累瘫了的赵容舟，“他去山上做什么？”
“……招魂。”赵容舟把事情事无巨细的都跟谢尽渊讲了一遍，甚至那枚古币，他也交了出来。
谢尽渊将古币握在掌心，“等会给你转钱。”
“谢谢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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