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新娘5
陆北絮眼眸寸寸抬起, 视线放到墙壁上,只见空无一物的墙壁被角落里的油灯照亮,光线忽明忽暗, 将她的影子投了上去。
可很快, 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她的影子后面, 又出现了一片阴影!
那阴影十分地巨大,缓缓升起,遮去她的影子, 也同时遮掉了她身后的光线,直直地笼罩下来。
一直到影子升高,陆北絮这才终于看清楚,那是个人形,但……没有头!
这一刻,强烈的恐惧令陆北絮的手脚颤抖了起来。
她挪动下已经僵住了的脚尖,将身体挪转, 脑袋跟着身体转回去, 倒要看看,出现在她身后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这一看, 差点没把她的魂吓飞。
是那件嫁衣, 它活过来了!
它撑开两只宽大的袖子, 衣摆长长地, 离地半米高,在半空中飘飘荡荡,飘到陆北絮的眼前。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这件嫁衣的颜色早就已经变了, 变得更加鲜红,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
陆北絮仿佛都能闻到那上面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她的目光向下移去,移到嫁衣的袖口上,结果那空荡荡的袖口动了,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
她定睛一看,结果看到了五根惨白惨白的手骨,在一点一点地从袖子里面伸出来……
·
“陆小姐,你怎么了?”
陆北絮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江婉的声音。
“陆小姐?”
没错,是江婉在叫她。
陆北絮的脑子逐渐清晰起来,抬起头,果然看到了江婉的脸,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而刚才那件鲜红色的嫁衣已经不见了。
陆北絮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慌忙看向长桌,却见那件嫁衣好端端地放在桌子上,好像从来都没有移动过位置。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陆北絮问江婉。
江婉疑惑道:“看到什么?没有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北絮:“没什么。”
既然江婉没看到,她还是不说了,省得引起恐慌,不过那件嫁衣,等缝制完了快点交出去吧,不能接触太多。
这个时候,去找饭食的陆南风回来了。
陆南风道:“我去附近买了几个包子,先将就下吧。”
他把包子分别递给陆北絮和江婉。
陆北絮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了,她问陆南风:“看到老板娘了吗?”
陆南风摇摇头,铺子就那么大,他连老板娘的影子都没看到,或许老板娘也出去吃饭了。
陆北絮就没再追问了,和陆南风还有江婉一起啃包子。
等啃完包子,下午又是一通忙活,直忙到傍晚时分,桌上的两套喜服才算彻底缝制完成。
虽然缝制的针脚不够细密,但好歹能穿,陆北絮三人便抱着两套喜服出去了。
这次出去,那貌美的老板娘又出现了,还帮着陆北絮他们把嫁衣包起来。
陆北絮接过包好的嫁衣,并不急着走,没话找话地对老板娘道:“老板娘,你们家做的这件嫁衣确实很精美。”
老板娘勉强地笑笑,“也就那么回事吧,你们不急着回去?”
陆北絮再道:“不急,这不是看老板娘做的嫁衣好看么,话说乔家每次办喜事,衣裳都是找你做的吗?”
陆北絮记得,昨天云来客栈里的食客们说了,说乔家又要办喜事了,这个“又”字,陆北絮留意了,正好现在可以趁机打探点消息。
但老板娘张了张口,却面露难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江婉便问她:“老板娘,这其中……难道有隐情?”
可老板娘依旧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陆北絮没办法,只能打打感情牌,“老板娘,是这样的,我们都是外乡人,这次是乔老爷请我们来帮他办喜事的,可我们总觉得……乔家似乎有事在瞒着我们。”
老板娘听陆北絮这么说,这才叹一口气道:“你们啊,如果信得过我就听我一句劝,离那乔家,远一点,就连我,做完他家的这单生意也不会再做了。”
陆南风问:“为何?”
老板娘看看陆南风,再看看陆北絮,“算了,你们跟我来吧,我们进去说。”
老板娘把陆北絮三人带到里屋的桌子旁坐下,顺便给他们一人倒上一杯茶。
陆北絮打量了下里屋,鼻尖依旧充斥着那股陈年腐朽味,且屋子里的光线异常昏暗,很难想象貌美的老板娘,会住在这样的房间里。
陆北絮拿起茶杯想抿上一口,却发现杯子是冷的,里面的茶水飘出一股又潮又霉的味道来。
她下不去口,只装装样子就把茶杯放下了。
老板娘没有起疑,而是沉下眉头,说起了乔家的事情。
“那乔家在我们镇上,原本也是人丁兴旺的大户人家,可惜乔老爷的原配夫人走得早,只留下几位少爷,乔老爷后面就没再续娶。
但是直到三年前,乔老爷遇到了一位女子,与那女子相爱,并要娶对方为妻,可不知怎的,成婚当晚,那女子竟好端端地落了井,死了。”
“死了?”江婉被老板娘说的故事吸引住了,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自从这名女子死后,乔家就开始频频出事了。”
江婉再问:“出什么事?”
老板娘没有立马回答,只是用一双在昏暗中泛着幽幽冷光的眼睛注视着江婉,过后才道:“乔家,闹鬼。”
“闹鬼”这两个字一出,陆北絮觉得自己周身的气温都骤然下降了,冷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老板娘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先是喜婆,再是轿夫,最后轮到乔家的几位少爷,在这三年间,陆陆续续全都惨死了,据说死相极其地诡异,无一不是身穿大红嫁衣,落井而死。”
“落井……”陆北絮迟疑道,“难道是那名女子的报复?可那名女子又有何仇怨?”
老板娘摇摇头道:“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那名女子姓梅,叫二娘,和乔老爷是在一座唱木偶戏的戏园子里认识的。”
木偶戏!
陆北絮立马联想到了昨夜,她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两具木偶。
当时,女木偶把男木偶的头给掰断了,是不是在暗示着,女木偶就是梅二娘,而男木偶就是乔老爷?
这是……梅二娘对乔老爷的报复!
“既然喜娘、轿夫、少爷们都死了,怎么乔老爷还活着?”陆南风问。
江婉听了默默点头,这也是她想问的。
老板娘却道:“不清楚,我只知道再后来,乔老爷怕乔家断后,又接连娶了几名女子,可那几名女子,也都在成婚当晚一一惨死,死相跟前头的人一模一样。”
这么看来,当年梅二娘落井一事必定另有隐情。
这种隐情只有少数人知道,显然从老板娘这里已经挖不到更多的情报了。
陆北絮三人稍坐后,就跟老板娘提出了告辞。
他们离开布衣坊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快要黑下来了,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我们得赶紧回乔家了。”陆北絮道。
三人抱着两套喜服,钻进胡同外的马车,赶回乔家去。
路上,江婉道:“难怪现在镇子上的人对乔老爷的喜事颇为忌惮,可都这样了,居然还会有姑娘愿意嫁他。”
“没什么奇怪的。”陆南风双手枕到脑后,靠到车厢壁上,“在这种世道里,多得是卖女求富贵的穷人家。”
亦或者,就像昨天客栈的食客们说的,只要钱给得够,一个愿打愿挨。
像乔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不愁找不到愿意的女子。
·
陆北絮三人回到乔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暗了,乔府门口的两盏灯笼亮起红色的光。
门口有小厮等着,见他们把喜服拿回来,第一时间上前接过喜服。
陆北絮暗道果然是这样,如果他们没有按照纸条上说的去做,只怕现在就交不了任务了。
等任务一交,他们快步返回西院去。
此时西院,孙兆良和金正虎都聚集在温白安的房间里,见陆北絮他们回来,讨论声刹那一静。
陆北絮觉得有些怪异,但更怪异的是,那四个人竟都对他们都流露出警惕的神色来。
“你们怎么了?”陆北絮问。
随着她和陆南风还有江婉的一块进门,金正虎大叫起来:“你……你们别过来!”
江婉才不理会他,大步走进屋子后,顺便骂一句:“你发什么神经?”
陆北絮和陆南风也都一头雾水。
这个时候温白安开口了:“你们去镇西的布衣坊了?”
陆北絮道:“嗯,去了,怎么了?”
她隐隐觉得,温白安等人似乎是对他们去布衣坊这件事而感到忌惮。
孙兆良问:“你们有没有遇见什么人?”
陆北絮想了想道:“遇见了老板娘。”
不知道是不是陆北絮的错觉,当她说出“老板娘”这三个字的时候,温白安四人似乎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江婉皱起眉头,不耐烦了,“你们到底怎么了?有事快说。”
他们忙活了一整天累死累活地赶回来,正有情报要跟大家分享,结果这几人现在是什么态度啊?
金正虎躲到孙兆良身后,脸色发白地道:“你……你们知不知道?那个……那个布衣坊的老板娘,已经死了!”
什么?
陆北絮的眼睛陡然睁大。
布衣坊的老板娘,已经死了?可他们今天还分明见过老板娘来着,怎么会……
转瞬间,一个不妙的猜想冒了出来,陆北絮的后背顿时嗖嗖地直冒凉气,难怪金正虎四人会对他们产生忌惮。
陆北絮开门见山地问:“你们怀疑……我们不是人?”
木偶新娘6
刘圆圆缩到温白安的身后, 咽咽唾沫道:“也……也不是,我们也是担心,就……万一……”
刘圆圆虽然没有把话说完, 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 一下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既然老板娘早就死了, 那陆北絮他们遇到的老板娘就是鬼,结果他们三人竟好端端地回来了,谁敢保证, 这其中不会有人被鬼调换了?
可是有一个问题陆北絮感到奇怪,如果老板娘是鬼,她的金铃铛怎么不震动?
这么想着,陆北絮就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不等其他人说话,江婉先道:“这是正常的,因为老板娘不是最主要的鬼,或者说, 她不会对玩家造成威胁, 所以铃铛才没动静,毕竟有时候在一场逃生游戏里,不止存在一个鬼。”
陆南风道:“这么看来, 布衣坊的老板娘对我们没有威胁。”
所以他们三个现在是活人。
可陆北絮的心里又忍不住想起那件鲜红色的嫁衣, 当时铃铛震动了, 说明当时嫁衣里, 还存在着另一只鬼!
那只鬼,才是他们这场游戏里真正要防着的东西。
陆北絮收起这些心绪,上前几步, 到桌边坐下,“说说吧, 你们为什么敢肯定布衣坊的老板娘是鬼?是不是今天打听到了什么线索?我们可以交换。”
金正虎下意识看向温白安,得到后者的同意后才道:“我们今天去了镇南的万喜斋,按照纸条上说的,把凤冠制作完整。
本来我们想找万喜斋的人打听些消息,但他们的嘴巴都太严实,没办法,我们只能去外面的坊市,花钱找了个人打听。”
说到这,金正虎的面色气愤起来,一把掏出口袋里的红色荷包,“啪”地一声拍到桌上。
他道:“我们这钱,可是拿得烫手!”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江婉问。
金正虎继续气愤道:“什么意思?就是买命的意思!这乔家,就是花这些钱来让我们挡煞的!”
金正虎说得大家一头雾水,看他也说不明白的样子,陆北絮把目光移向孙兆良。
孙兆良道:“我们打听到的消息是,乔老爷这三年来频频娶妻,但每一任的新娘都在大婚当晚跳井自尽,所以这一次,他重金悬赏挡煞人,来一场真假婚宴,企图用假婚宴,吸引女鬼的注意力,好让他的真婚宴能顺利举行。”
陆北絮听得一愣,“所以我们就是他花钱请来的挡煞之人?”
“没错。”
“奥我明白了。”刘圆圆从温白安的身后钻出来,“怪不得要我们去做头饰、喜服和鞋子,原来做完了是拿去给乔老爷成婚用的,那……那如果到时候要我们办场假婚宴,我们的服饰又都哪里来?”
陆北絮道:“估计是他们会帮我们准备好。他们穿我们做的服饰,我们穿他们做的服饰,这在某种意义上是交换,把他们的劫,转到我们身上来。”
毕竟在这三年间,乔老爷每次娶妻,妻子都会落井而死,为了这次新娘能够活下去,为了这次婚宴能够顺利举行,便把劫数转到玩家们的身上。
刘圆圆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假婚宴,那……那我们岂不是要假扮新郎新娘?”
到时候假扮的新郎新娘,尤其是新娘,将会是所有人中最危险的一个!
难怪游戏给出的信息说,要玩家们帮助乔老爷完成喜宴,原来是这个意思。
陆南风问:“既然你们说布衣坊的老板娘早就死了,那么她是怎么死的?”
有关这一点,温白安倒也不含糊,直言道:“成亲,布衣坊的老板娘便是上一任和乔老爷成亲的女子,在当晚离奇地落井而亡。”
竟然会是这样。
陆北絮不由想到他们在进入布衣坊前,那个指路老婆婆的反应,以及进入布衣坊后感受到的冷意,还有老板娘屋子里的怪异,那杯难以下口的茶。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布衣坊的老板娘……有问题。
话说到这,陆北絮差不多信了温白安的话。
接着,她便把他们三人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重点提了下“梅二娘”这个名字。
温白安听完沉思道:“梅二娘……和我们打听到的差不多。”
江婉急问:“你们打听到了什么?”
温白安再道:“我们今天去了镇北王阿婆那里。
王阿婆上了年纪,对三年前梅二娘的事情要来得更加清楚。
她说当年梅二娘和乔老爷在一个唱木偶戏的戏园子里认识,乔老爷对梅二娘一见钟情,可那个时候,梅二娘其实……有丈夫有孩子。”
这话说完,屋子里安静下来。
半晌,金正虎率先打破沉默:“我知道了,乔老爷那货强占了梅二娘,以至于梅二娘在成婚当晚想不开,跳井自杀。”
“不止。”温白安道,“乔老爷想强占梅二娘,但梅二娘不同意,于是乔老爷派人打死了梅二娘的丈夫和孩子。”
“卧槽!”金正虎听得大骂一句。
连江婉都忍不住骂道:“这个畜牲。”
陆南风道:“难怪她会化为厉鬼。”
没错,梅二娘就此怨气难消,缠上乔家。
“可是她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乔老爷?”刘圆圆弱弱地问道。
金正虎接话道:“你怎么这么笨?那乔老爷都把梅二娘害得那么惨了,梅二娘能轻易放过他?依我看,梅二娘就是想一点点折磨乔老爷,所以才杀死了几位少爷,想让乔老爷也尝尝失去孩子的痛苦。”
众人听得直点头,金正虎说得有道理。
可刘圆圆又再问了:“那不对呀,做错事的是乔家,梅二娘又为什么要杀害新娘呢?新娘不应该都跟她一样,是可怜人吗?”
金正虎不耐烦了,“啊呀你哪来那么多的问题?鬼会跟你讲道理吗?无差别杀人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你!”刘圆圆气愤地板起一张圆脸,但看金正虎这人毕竟是男的,跟他杠上对自己没好处,到底不再多说什么了。
从温白安他们的屋子里离开,陆北絮三人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关起门来。
江婉问:“你们觉得,他们的情报可信吗?”
陆北絮道:“应该是可信的,这种大众情报,上街抓几个人问问,总能问出来,他们没必要撒谎,更没必要冒着得罪大家的风险。”
“那就好。”江婉不再有所怀疑了。
陆南风却在这时道:“但有一点,刘圆圆说的没错,梅二娘她没道理去恨那些新娘。”
梅二娘既然知道为给自己的孩子报仇,杀了乔家的几位少爷,便说明她并不是无差别杀人,还是有一定的针对性的。
陆北絮道:“是很奇怪,不过我们现在线索不足,就算想破脑袋也没用,先安排下今晚的守夜吧,我总觉得今晚不会太平。”
江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那我们要不就继续按照昨晚的顺序?”
陆北絮:“好。”
她昨夜没怎么睡,今天又受了惊,累得不行,正好可以先休息休息。
陆北絮扑到床上,这一次她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此时窗外的天早就已经黑透了,整座乔府静悄悄的,被黑暗笼罩。
大概是江婉今夜并不困倦,到点后,没有来叫醒陆北絮,而是继续守着。
直到……她听到了那阵“咿咿呀呀”的唱腔!
江婉赶忙把陆北絮摇醒,再把桌上趴着睡的陆南风也叫醒。
三人悄悄来到门口,在黑暗中谁都不敢用力呼吸。
“听到了吗?”江婉小声问。
陆北絮点点头,她听到了,和昨晚一模一样的唱腔!
不过这一次,陆北絮没急着凑上去看,而是江婉先凑上去了。
江婉扒拉住门缝,朝外面院子里的高台看去,可是只一眼,就叫她倍感奇怪。
她收回目光,回头,奇怪地朝陆北絮和陆南风摇摇头。
是有什么不对吗?
陆北絮心下疑惑,和陆南风接连凑上去看。
结果,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外面的院子黑漆漆的,半点月光都没有,高台那更是一片静谧,压根没有什么木偶,和昨晚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但是,那阵“咿咿呀呀”的唱腔却又十分明显。
这是怎么回事?
陆北絮正感到怪异时,忽地!一张惨白惨白的,画着两坨腮红的假脸猛地放大在她的眼前,和她的脸孔就隔了条门缝!
陆北絮骇了一跳,身体一个倒退差点摔倒。
陆南风赶忙扶住她,急问:“怎么了?”
陆北絮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抬起手,食指颤巍巍地指向门缝。
一旁的江婉见状,就要凑上去看,但是被陆北絮及时拉住。
陆北絮冲江婉摇摇头。
她确定,那张假脸是木偶的脸,而布包里的铃铛也在震动,这意味着鬼出现了!
江婉要是再凑上去,指不定会引发不好的事情。
见状,江婉也预感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钥匙扣,这是她的逃生道具。
三人互相依靠在一起,紧张地盯着门外。
门外,明明没有光线,黑沉沉的,可偏偏陆北絮看到没过一会儿,有个小小的人影出现!
那人影约莫成年人的半臂高,飘荡在空中,穿着宽大的衣服,头上顶着一圈东西,在门外四肢僵硬地摆动着,一帧一帧地行走。
陆北絮看得头皮发麻,因为她根据这个人影的轮廓辨认出,这就是昨晚的那只女木偶!
它慢吞吞地,手脚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样,十分机械地在陆北絮三人的房门外走过,走向隔壁金正虎和孙兆良的房间。
待到人影消失,下一秒,陆北絮听到了一声惊叫!
“啊!”
是金正虎发出来的!
木偶新娘7
“脸, 有张木偶的脸!”金正虎大叫起来。
由于这里的房子没有隔音效果,他的叫声被陆北絮清清楚楚地听到。
陆北絮想,金正虎应该和她经历了一样的事, 跟那张木偶脸来了个贴脸杀。
不同的是, 她没有发出声音, 而金正虎却被吓破了胆,大叫出声。
“这个蠢货。”江婉低低地骂道。
也就在江婉刚一骂完,门外的唱戏声停下了, 整座院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怎……怎么没声了?”金正虎害怕道。
他后背靠上墙壁,环顾四周,一双忐忑的眼睛在黑暗中搜寻,可是搜寻了一圈,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跟门外一样安静。
“该死,那鬼东西不会要缠上我了吧?”金正虎暗骂一句, 心里万分后悔, 自己为什么又要去扒门缝?
大概是因为昨天扒了没事,所以觉得今天也不会有事。
对,不会有事的。
他安慰着自己, 可随即又想起一件事, 等等, 为什么……房间里也没有声音了?孙兆良呢?
“孙, 孙兆良?不,不对,孙哥?你, 你在哪?”金正虎结结巴巴地问,然而孙兆良并没有回应他。
这叫金正虎有些慌, 因为屋子就一扇门,且他就站在门边,紧靠着墙壁,能确定门没有打开过,孙兆良就在屋子里。
再者,他记得他去扒门缝前,孙兆良还站在他的身后,可是现在,怎么半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孙兆良,仿佛原地消失了一样!
金正虎不禁心慌起来,“孙,孙哥?你你你别吓我啊,你到底在哪?”
难道孙兆良在跟他恶作剧?故意整他?
对,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金正虎就有些生气。
他大步上前,假装不害怕地摸索到桌边,在椅子上坐下,顺便给自己倒口茶喝。
他翻起桌上的水壶和茶杯,给自己倒一杯,但是拿茶壶的那只手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抖得壶身和壶盖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等好不容易摸黑倒完一杯水,金正虎拿到嘴边,张口正要喝下去,冷不丁地,他忽然嗅到一股腥味。
他动作一顿,鼻尖耸动两下,再闻一闻,末了确定,的确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伴随着铁锈的味道,从……从杯子里飘出来!
是这茶,这茶有问题!
金正虎吓得浑身一抖,茶杯“咣当”扔到地上,他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为什么这茶里面,会有血腥味?!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就算再傻也发觉不对劲了。
“孙兆良!你他妈给老子出来!”他对着黑漆漆的房间大吼。
但是,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寂静,这叫他狠狠地咽一口唾沫,两条腿都打起了哆嗦。
这房间不对劲,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金正虎倏地站起身来,正要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可是旋即,他的脑海里无端浮现出了管家那张阴郁的脸。
管家曾告诉过他们,天黑以后,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离开屋子,要是他现在出去了,会不会才是真的完蛋?
一时间,金正虎很难拿定主意。
可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腕,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
“啊!”金正虎惊叫一声跳开去,远离那方桌子。
他不会感觉错的,刚才的确有东西抓了他一下!而且他感觉……感觉那是一只……一只手!
那只手的温度像冰一样冷,冻得他的血管都要结冰了。
他瞳孔颤颤地向下移去,视线落到桌子底下,由于桌子不高,他又是站着的,加上屋子太黑,他只能看到一半的桌底。
可就这一半,都差点让他魂都没了。
他看到那黑漆漆的桌底下,有一片衣角,似乎是红色的,他看不清楚,但是!那衣角,动了一下!
蓦地,金正虎脑子里的弦一下崩断了。
“有鬼,有鬼啊!!”
他连声惨叫着跑出门去,一路“啊啊啊”地不停地惨叫,跑到门外廊上,去敲隔壁陆北絮他们的房门。
砰砰砰!
“开门,快开门!有鬼啊!!”
然而任他敲了半天的门,陆北絮的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谁也没有给金正虎开门。
金正虎急得脑门直冒冷汗。
可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他听到一阵布料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就从他的屋子里传来。
他僵硬着脖子转过头,借着夜晚的天光,看到了足以叫他胆裂的一幕。
他看到他屋子大开的门口出现一颗披头散发的头颅。
随着头颅的探出来,后面的身体也跟着出来了,那是一个穿着件鲜红色嫁衣的女人,趴在地上,四肢着地,扭曲地爬行过来。
金正虎直接吓得尿了裤子,等到那红衣女鬼快爬到他跟前了,他才反应过来,跑!
他拔腿就跑,朝院外跑去。
只要跑出院外,外面有下人,说不定就安全了!
越想,金正虎越卯足了劲地往外跑。
等他好不容易跑到院外,刚要松一口气,结果看到眼前出现的场景时,他的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他竟回到了院子里!
“不,怎么可能?不会的,一定是我跑错了。”
金正虎不死心地继续尝试,可试了几遍,最后的结果都是重新回到院子。
鬼打墙。
他的脑子里立马就冒出了这个念头,可是要怎么破除?他半点办法都没有啊!
金正虎的脑子都要炸了,快步跑到温白安他们的房门外敲门。
砰砰砰!
“温先生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温先生!”
可惜,任金正虎喊了多少遍,温白安的房间跟陆北絮的房间一样,房门紧闭。
“咿……呀……”
唱戏声,那阵唱戏声又来了!
金正虎扭过头,就见靠北处的那口井边,有团阴影站在那。
他仔细一看,那阴影高约半臂长,穿着红色嫁衣,惨白惨白的脸上涂着两团胭脂,正怨毒地盯着他!
“救命……救命啊!!”
强烈的生存渴望叫金正虎更加猛烈地拍起门来。
可就当他拍到一半时……
嘎吱——
是房门开启的声音。
金正虎的目中亮起光来,一个侧目,就见陆北絮他们的房门打开了!
随后,一张清冷美丽的脸庞探出来。
是那位陆小姐!
“陆……陆小姐,救我!”
金正虎朝陆北絮的房间跑去,可是没等他跑到,陆北絮的目中流露出害怕来,身子缩回就要关门。
金正虎大喊:“别关!”
他一个箭步冲到门口,伸手抵住陆北絮半关不关的房门,语气近乎哀求道:“让我进去,求求你救救我!”
见金正虎这模样,陆北絮更加害怕了,但已经没有时间给她犹豫了,那井边的木偶正在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再僵持下去,只怕自己也会被连累。
陆北絮没办法,一咬牙一跺脚就放金正虎进门了,然后赶紧把门关上。
劫后余生的金正虎在门后大口大口地喘气。
等他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一些,他才有空对身边的陆北絮道:“谢谢你,陆小姐。”
他嘴上虽道着谢,心里却不禁暗笑,女人就是女人,心软又好骗,要换成他,他是打死都不会开门的。
大概是太过庆幸了,金正虎一时半会儿没发现,他身边的陆小姐居然没有回应他。
他感到奇怪,抬起头来,看向陆北絮,而陆北絮也在看着他,一言不发。
金正虎的心里头不禁浮现起一丝怪异。
他问:“陆小姐,其他人呢?”
他记得这个房间住了三个人,外面发生那样的事,他拍门又拍得那么响,没道理这种情况下还有人睡得着,应该都醒来了才对。
说着,金正虎下意识环顾四周,可是……另外两名玩家,他一个都没见到。
他心里的那丝怪异愈发强烈起来,转回头正要再问陆小姐,却发现,眼前的陆小姐竟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那笑极其地诡异,嘴角一直向后咧,越咧越大。
直到这时,金正虎才恍然意识过来一件事,陆小姐,怎么穿了一件红色的嫁衣?!
可就算金正虎意识到了这件事,也已经来不及了,他再也没有办法离开这间屋子了。
·
次日一早,陆北絮听到一声尖锐的喊叫,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过来。
出事了。
她起身,赶忙和陆南风还有江婉打开门出去。
门外,孙兆良和温白安站在院子里,刘圆圆半个身体瑟缩在温白安的身后,一脸受惊过度的样子,刚才的尖叫就是她发出来的。
此外,三人的边上还站着一位陈管家,他们几个一起,视线双双投出去,集中在靠北处的那口井上。
井的周围围了一圈小厮,猫着腰,似乎在里面打捞着什么。
陆北絮走过去问:“出什么事了?”
温白安看看陆北絮,再看看陆南风和江婉,冷声道:“金正虎死了。”
果然,就昨晚金正虎大喊大叫的样,陆北絮半点不意外出事的是他。
陆北絮的视线跟着温白安等人看向井的位置,却见井边有一大团血迹。
这么说来,小厮们打捞的就是金正虎的尸体了。
江婉问:“他落井了?”
刘圆圆又恐惧又结巴道:“死……死了,他死了!我……我亲眼看见的,他穿着……穿着红色的嫁衣,就在井里!”
说到这,刘圆圆又“呜呜”地哭起来,“早知道我就不去看了,呜呜呜……我看井边有血,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干什么这么好奇要跑上去看?呜呜呜……”
刘圆圆哭得涕泪横流,心里悔得要命,想自己今晚铁定要做噩梦了。
而另一边,乔家的小厮们在井边齐心协力地,把井里的尸体捞了上来。
木偶新娘8
尸体捞上来的刹那, 众人都闻到了一股十分浓重的臭味,像腌制过的咸菜混合了烂肉的味道,十分冲鼻子。
陆北絮下意识捂住口鼻, 心里却奇怪, 这才过了一个晚上, 尸体怎么会那么臭?
她不由垫起脚,看一眼被打捞上来的尸体。
这一看,果然如刘圆圆说的, 尸体穿着红色的嫁衣,但嫁衣里面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露出来的脸和脖子已经严重腐烂,流出黄黄的液体。
“呕!”刘圆圆一个没忍住,去到边上大吐特吐。
陆北絮看得也有些反胃,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大约是经历过几场逃生游戏, 已经慢慢习惯了这里的残酷。
倒是一旁的陈管家, 见到这样的场景,面色淡淡的,没起一丝波澜, 只挥了挥手, 示意小厮们把尸体抬走。
那几个小厮领命后, 面色也非常淡然, 好似他们抬的不是尸体,只是一件寻常物品。
陆北絮不由想,是他们做惯了这样的事, 还是他们预料到了贵客们会死?
“几位贵客受惊了。”陈管家转过身来,对众人道。
他的这番慰问一看就很不走心, 只是场面话罢了,大家也没在意。
孙兆良懒得跟他打哑谜,直接问:“这尸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陈管家不咸不淡地敷衍道:“不劳贵客费心,尸体我们自会处理。”
具体到底怎么处理还是不说,大家也没再问了,毕竟都跟金正虎非亲非故的,谁会在意他的后事?只是到底忍不住产生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在逃生游戏里死亡,就会被永远地留在这里,现实世界的亲人们只能得到一具复制体,再无人知道真相。
陈管家再道:“对了,忘记告诉几位贵客了,我们老爷有请。”
乔老爷?
陆北絮心道,难怪陈管家会一大早来西院,原来是要叫他们去见乔老爷,这倒正合她的意,她正想去见见这位乔老爷,看能不能获得更多的线索。
“烦请陈管家在前带路。”陆北絮道。
路上,玩家们谁也没再说话,默默地跟着陈管家出了西院,去往正堂。
陆北絮一迈进正堂,就看到了坐在最上首位置的乔老爷。
乔老爷的年纪已经快近五十了,穿着一袭深色的宽大锦衣,身形非常干瘦,脸色晦暗发青,半边身子斜靠在榻上,不断地咳嗽。
他掀掀眼皮,看了眼下面的六人,声音沙哑道:“都来了?咳咳咳……”
陈管家弓着腰回道:“老爷,贵客们都到了。”
乔老爷抬手,轻挥两下,示意:“咳咳,去,把东西拿来。”
“是。”陈管家应声,给边上的小厮使一个眼色。
小厮立马意会过来,下去拿东西了。
等东西拿来,陆北絮一行人才看清楚,分别是两套成亲用的喜服。
喜服做工细致,上面的刺绣精美绝伦,一看就是价钱不菲的,更别说后面还有头饰和鞋子,无一不美。
“咳咳……”乔老爷气弱道,“婚宴就在后日了,届时还要多多仰仗诸位贵客,咳咳咳……”
说好听是仰仗,说难听就是要他们去给乔老爷和新娘挡煞,一个弄不好就会死。
这乔老爷的手段,不管是打死了梅二娘的丈夫和孩子,还是现在的挡煞,当真是歹毒,不过这些想法也只能心里想想,大家面上还是得应和乔老爷。
“乔老爷放心。”温白安很是有礼地道,“我们定会竭尽全力。”
他这场面话说得乔老爷很满意,但乔老爷的精神实在不济,无力支撑自己说太多话,只好再挥一挥手,让陈管家带贵客们退下。
待走出正堂,温白安借口说想四处走动走动,就把陈管家支开了。
陈管家一走,孙兆良沉色问:“你们怎么看?难不成我们后天真要去给那老不死的挡煞?”
江婉双手抱胸道:“不挡煞你能怎么办?你也不是新人了,应该知道游戏规则是不能违反的。”
被江婉怼了这么一句,孙兆良面色难看,但不得不承认江婉说的是对的,那假婚宴,他们必须照办,这才是最气人的地方,明知有危险,还违抗不了。
“那,那怎么办呀?”刘圆圆害怕得又要哭出来了,“我我不想死,你们,你们倒是快想想办法啊。”
陆北絮沉凝道:“现在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想办法在婚宴上活下来。”
刘圆圆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我们再把喜服偷偷换回来不就成了?”
她想得很简单,把喜服偷偷换回来,就不用给乔老爷挡煞了。
谁知孙兆良听后,跟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刘圆圆,“你怎么不说不办假婚宴?或者干脆离开乔家?游戏都明确告诉你要帮乔老爷完成婚宴了,你想违反规则?”
刘圆圆:“……”
许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办法提得很蠢,面色有些讪讪的,到底不敢再说什么了。
最后还是温白安道:“这样吧,我们分两个队,一队在府里继续找人打听,另一队去外面镇子上搜集线索。”
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找到更多的线索或许能在假婚宴中活下去。
孙兆良率先道:“我留在府里。”
刘圆圆也道:“我,我也留在府里。”
这两人留府里倒是没什么,不过陆北絮觉得最好两个队里都有自己人,省得万一有什么关键线索,被另一队的人隐瞒了去,于是她向江婉使了个眼色。
江婉道:“我也留府里。”
江婉的这个决定似乎在温白安的预料之中,也正好合了温白安的意,温白安看破不说破地道:“那我就和陆小姐还有陆先生去坊间打探消息。”
就这样,大家分配好了任务,各自开始行动。
“二位准备去哪里调查?”
走出乔府,温白安笑盈盈地看着陆北絮二人。
他虽在笑,且一直以来说话做事都很温和,可正因为这样,陆北絮反倒觉得他处处假模假样的。
陆南风先反问他:“温先生有什么建议?”
温白安道:“我想这场游戏里的鬼既然已经确定了是梅二娘,我们就去找找和梅二娘生前有关的线索。”
温白安的话倒是说中了陆北絮的心思,她也正有此想法,“那就先去一趟那座唱木偶戏的戏园子吧。”
未喜镇就那么大,一座戏园子随便找个人打听都能打听得到。
陆北絮三人没费什么功夫,赶在中午之前就找到了戏园子,只是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眼前的戏园子大门紧闭,人烟稀少,一副衰败的景象。
陆北絮站在门口,环顾四周,“看这样子,戏园已经荒废很久了。”
一个荒废的,没有人烟的地方,连进都进不去,怕是很难找到线索,陆北絮不免有些失望。
然而就在她失望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很不客气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陆北絮闻言,扭过头,看向身后。
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
老者佝偻着身体,头发花白,两只眼睛瞎了一只,变成菊花状,两条腿也是断了一条,拄着根拐杖。
他看起来就好像遭受过生死大难一般。
温白安问他:“老人家,我们是从外乡来的,刚到镇子不久,想问下这座戏园子是关门了吗?”
老人家用剩下的那只眼皮耷拉下来的三角眼,很不善地看着陆北絮三人,不答反道:“这里不欢迎你们,快滚!”
说罢,他手里拄着的拐杖就往地上锤。
这副急切的样子显然说明这里有古怪,陆北絮哪能轻易走人?
她掏出几粒银子塞进老者手里,“老人家,我们马上就走,只是因为受了家中老爷的交代,过来办差,要是差事办砸了不好交代,烦请老人家能跟我们讲讲吗?”
“没什么好讲的!”老人麻利地收下银子,却依旧对陆北絮三人没有好脸色,“别怪老朽我没提醒你们,你们要是想活命,就赶紧走!”
听老人这么说,陆北絮就更不能走了。
她正要再说什么,边上的陆南风忽然问:“看来老人家是认识梅二娘了。”
“梅二娘”三个字一出口,老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颤巍巍地指指陆南风,再指指温白安,“你们……你们怎么知道的?你们到底是谁?!”
陆南风态度温和,声音却充满威胁地道:“老人家,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需要告诉我们有关梅二娘的事。”
老人听后沉默两秒。
大概是看出来了,对面的三人不问出点什么是不会收手的,他只能妥协,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温白安道:“我们想知道,梅二娘和乔老爷是怎么认识的。”
提起这桩往事,老人的面上就满是惆怅,唉声叹气的,“这件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那时候,梅二娘是戏园子里有名的角儿,她表演的木偶戏,那叫一个活灵活现,可以说,这戏园子里的大半看客,都是为她而来,可谁知道她,她会遇上乔家的那个负心汉。”
“负心汉?”陆北絮问,“这怎么说?”
“负心汉”这个词是用来形容相爱的一对男女中,辜负了女方情谊的男方,是对男方的一种骂称,但……梅二娘不是乔老爷强占去的吗?用“混蛋”、“畜牲”来形容乔老爷更准确吧?
谁知老人家却道:“还能怎么说?亏得梅二娘对那负心汉死心塌地,结果梅二娘出事后,那负心汉娶了一个又一个,要我说,他次次娶不成那是他活该!”
什么?!
梅二娘,竟不是被乔老爷强占去的?
木偶新娘9
“老人家, 我怎么听说,梅二娘有一个丈夫,还有一个孩子, 却被乔老爷打死了?”陆北絮急问。
岂料老人大骂:“放屁!她的那个赌鬼丈夫, 天天好吃懒做, 一回到家就只会打骂妻儿,还有她的那个孩子,就是被她丈夫打死的!”
这话一出, 陆北絮诧异极了,她竟一时不知,到底该相信这个老人说的话,还是相信温白安他们从王阿婆那里打探来的消息。
陆北絮不由转头看向温白安,然而温白安的诧异程度竟不比她小。
再说那老人,骂完后长长地出了口恶气,又颇为惋惜道:“那乔老爷得知梅二娘的丈夫打死了孩子, 为帮梅二娘撑腰, 这才带人上门去教训梅二娘的丈夫,谁曾想一个不小心,把人给打死了, 所以这坊间的流言呐, 真是越传越不像样。”
事实真是这样吗?陆北絮倒觉得, 或许乔老爷打死梅二娘的丈夫不是意外, 指不定顺水推舟,故意打死,正好能抱得美人归。
不过这仅仅是陆北絮自己的猜测, 她没多说什么,而是接着问:“那梅二娘后来又是为何落了井?”
老人眼睛一瞪, 脾气不太好地道:“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你要真想知道,就该好好去问一问乔家的那个负心汉!”
说完,老人面色愤愤然的,拄着根拐杖走了,留给陆北絮三人一个远去的背影。
可这个时候,陆北絮忽然想到什么,赶忙动身,小跑着去追已经走远了的老人。
等追上老人,她跟老人又说了几句话,完事后再跑回来和陆南风还有温白安汇合。
温白安好奇地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陆北絮喘匀了气道:“地址。”
“梅二娘家的地址?”
“没错,我问他要了梅二娘家的地址,我想过去看看。”
既然已经确定了梅二娘是这个游戏里的鬼,那么从梅二娘的身上下手,一定能获得更多的线索。
想到这,陆北絮看着温白安的眼神不由怀疑起来,“你确定,你在王阿婆那里听到的消息,是乔老爷打死了梅二娘的丈夫和孩子?”
不止陆北絮,陆南风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温白安,毕竟王阿婆那边的任务他们没去过,只是听温白安口述。
温白安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我没骗你们,再说骗你们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他这话倒也不算太假,至少依目前的情况来看,玩家们之间没有利益犯冲的地方,除非温白安是黑色玩家,否则他确实没必要骗人。
算了,计较这些意义不大,现在的关键点是,他们从这位老人的口中,得到了完全不一样的说法,那问题就很严重了。
陆北絮的心里有了一些想法,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趟梅二娘的家,其它的先放一边,等回到乔家再找江婉商量。
“走吧。”陆北絮招呼道。
她带着陆南风还有温白安,按照老人给出的地址找去。
三人没费多少功夫,来到一条小巷口。
小巷距离戏园子不远,走走路就能到,看来老人给的地址错不了,不过陆北絮站在巷子口,迟迟没有进去。
她能感觉得到,这里的温度比其他地方要冷得多,无疑,梅二娘的住处存在着一定的危险性。
“怎么不走了?”温白安问。
问完,他发现面前的陆小姐和陆先生十分默契地,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过来,看得他后脖颈直发凉。
他一下就领会到了他们的意思,只得无奈道:“行吧,我打头阵。”
谁叫他带回了假消息呢?就当是弥补吧,且他现在就一个人,只能先低头,于是他抬起步子,第一个走进了小巷。
小巷又长又窄,一进去,那股子阴冷的感觉越发加深了,且四周出奇地安静,左右两边偶尔出现户人家,但无一不是大门紧闭,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连声虫鸣都没有,陆北絮只能听到他们三人鞋子踩在地上的细碎声。
更为诡异的是,当他们又往前走了几步后,几张黄纸从头顶上方飘落下来。
陆北絮随手抓住一张,目光不禁微微一凝,这是死人出殡时,撒在路上的黄纸。
“你们看。”温白安略带紧张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并侧开身,让出前方的景象。
陆北絮看到前方,小巷还没走到头,但是路面上铺开了更多的黄纸,阵阵阴风扫过去,卷起黄纸,飘到空中飞舞。
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谁会来撒黄纸?
陆南风下意识牵住陆北絮的手,提醒道:“小心。”
“嗯。”
她会小心的,所幸包包里还有一截蜡烛底,多少能带来一些安全感。
三人一脚一脚地踩上黄纸,继续往里走去。
等快要走到尽头时,忽地,寂静的小巷里传来“嘎吱——”一声。
这声音来得十分突兀,叫陆北絮心头一紧,赶忙侧目,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向巷子前方的左侧位置,只见那里,有一扇破旧的木门,正慢悠悠地自行打开。
这一幕看得陆北絮呼吸一窒。
那扇门竟好似感应到了他们会来一样,像在请他们进去。
最前面的温白安全身都拉起了戒备,倒退回陆北絮的身边,和陆北絮还有陆南风一起,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打开的木门。
然而,木门开启后就不动了,小巷又重新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开门声,只是他们产生的错觉。
温白安用眼神询问陆北絮和陆南风,想问问他们还进去吗?
陆北絮掏出包里的铃铛,发现铃铛并没有发出震动,不禁悄然松一口气。
她干脆把铃铛拿在手中,充当探测器,“放心,现在是安全的。”
现在安全,但等进去以后就不一定了,可来都来了,再说越危险的地方,越容易获得重要的线索,就像古堡那场游戏里的阁楼和地下室,万一错过重要线索,后果会是致命的。
陆北絮深吸一口气,“走,我们进去。”
对此,陆南风和温白安都没有意见,谁都清楚,在逃生游戏里,太过胆小怕事,反倒活不长。
陆北絮率先上前了,大步迈进门内,而门里面的景象也展现在了她的眼前,是一方十分狭小的院落。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几根用来晾衣的竹架歪倒在一边,地上还散落着几件长衫。
陆北絮走过去一看,长衫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但都褪了色,一半陷进泥土里,变得破破烂烂。
陆南风在草丛中发现了一只拨浪鼓,捡起后新奇地转了两下,再环顾四周,“这院子应该荒废了有三年了。”
还记得布衣坊的老板娘说过,乔老爷三年前遇到了梅二娘,所以算起来,梅二娘死后,这里应该就再没人居住了。
陆北絮道:“走吧,我们进里屋看看。”
说罢,她握紧手里的铃铛,小心地朝屋门走去。
嘎吱——
推开屋门,一股厚重的粉尘加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陆北絮眯起眼睛,伸手挥开眼前的粉尘,等眼睛适应了屋子里昏暗的光线后,她才进去,打量屋内的摆设。
这一打量,叫她微微吃惊了下,因为屋内非常地凌乱,桌椅翻倒不说,衣服布料扯碎得满地都是,有些地方已经结出了蜘蛛网。
温白安的吃惊程度也不小,“这里好像经历过一场打斗。”
不管是梅二娘的丈夫动手殴打妻儿,还是乔老爷带人来教训梅二娘的丈夫,这间屋子是注定太平不了的。
而屋子里除了东西凌乱外,另一边的陆南风也有了别的发现。
陆南风来到一处桌脚,蹲下身后,指腹沾一点地面的黑色痕迹,捻动两下,再放鼻尖轻嗅,“是血。”
一滩早已经干掉了的血迹。
陆北絮想了想道:“或许是属于梅二娘的丈夫的,又或许……是属于那个孩子的。”
按照之前老人的说辞,梅二娘的丈夫打死了孩子,乔老爷又带人打死了梅二娘的丈夫,屋子里有血,再正常不过了。
“我们仔细找找,说不定会有别的发现。”
陆北絮一边说,一边捡着比较好下脚的地,走到陆南风的身边,检查桌子。
由于桌子已经翻倒了,上面的茶壶茶杯碎了一地,但在这些碎片中,陆北絮眼睛一尖,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有大半被布条挡住了。
陆北絮掀开布条,却见底下露出一只小小的木偶来。
她捡起木偶,发现这木偶只有她的巴掌那么大,脸圆圆的,穿着小孩的衣服,头发也只扎成个小啾啾,竟有几分可爱。
边上的陆南风见状,凑上来,盯着陆北絮手里的木偶上下看了看,“好像是个男孩?”
说完,他伸出手,指尖一动,拉下了木偶的裤子,然后……什么都没有。
陆北絮哭笑不得,“啪”地一声拍了陆南风的手背一记,“想什么呢?这只是一只木偶。”
木偶哪里会把那么隐私的东西都做出来?要辨别男女还得从衣服上看。
这时,温白安的声音传来:“我这也有发现。”
温白安站在一堆碎布里,弯着腰挑挑拣拣,最后捡起一只小小的鞋子,“你们看,虎头鞋。”
闻言,陆北絮起身过去,“给我看看。”
她拿过温白安手里的鞋子仔细一看,的确是只红色的虎头鞋,不过褪了色,又覆了层灰。
陆南风若有所思道:“拨浪鼓,虎头鞋,木偶,听起来都像是小孩的玩具。”
玩具……
陆北絮心念一动,“再找找,把所有跟小孩有关的东西都找出来。”
木偶新娘10
温白安听后, 似乎有些明白过来陆北絮的意思了,“陆小姐的意思是,这些跟孩童有关的东西, 会是关键线索?”
陆北絮也不瞒他, 分析道:“嗯, 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不在意自己的孩子,梅二娘也不例外, 所以我在想,她孩子的东西,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效果。”
就像孤儿院里的糖果,古堡里的蜡烛,电梯里的卡牌……
当然,电梯里的卡牌,陆北絮没能带出来任何一张, 暂且不论, 但是另外两场游戏足以证明,在游戏里,也是有类似逃生道具的东西存在的。
听陆北絮这么说, 温白安哪里还会反应不过来?他也不是新人了, 自然十分清楚这一点, 连忙抓紧手里的虎头鞋, 看向陆北絮和陆南风的眼神里多了丝警惕。
陆北絮看出了他的警惕,但没多说什么。
她向来是别人不主动害她,她也不会主动去害别人, 毕竟不想突破作为人的底线,但前提是温白安不来招惹。
温白安估计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 面色讪讪地道:“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
说不准还能再多找到几个,那就发达了,于是三人更加卖力地翻找起来。
但找了半天,谁也没能再找到任何跟孩子有关的东西,倒是陆北絮在里间的衣柜里找到了一本书籍。
她一边翻阅书籍,一边走出来,疑惑道:“这上面记载的好像是木偶的制作方法。”
除去文字外,还有不少图解。
“我看看。”
陆南风接过陆北絮手里的书籍,也翻阅几下,皱眉道:“这本书看起来像是誊抄上去的,单从笔迹来看,娟秀小巧,说不准是出自梅二娘之手。”
“没错,我们把它带回去研究一下。”陆北絮把书籍收好。
她见屋子里被他们翻得差不多了,再找不出别的线索了,便和陆南风还有温白安一商量,就一起退出去,准备离开。
岂料这个时候,手里的铃铛突然震动了起来!
不好!
“快跑!”
陆北絮赶忙拉上陆南风,大步冲出屋外,而边上的温白安见状,也知道事态不对了,紧跟上他们的脚步。
等三人刚跑出去,就听身后的屋门突然“砰”地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关上了!同时,陆北絮手里的铃铛还在持续震动!
陆北絮片刻都不敢停留,拉着陆南风一路跑到院外。
也就在他们前脚刚踏上小巷的地面,后脚,身后的院门又是“砰”地一声,连院子大门都自行关上了!
陆北絮不敢想,如果他们没能及时跑出来,一旦被关在里面,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
想到这,她脚下不敢停歇,边跑,边忍不住回头看去。
由于院门破损严重,她通过门上的缝隙,能够清楚地看到门里面,有一个红衣女人的身影闪过!
这一刻,陆北絮恨不得自己多长出两条腿来,又恨这条小巷太过冗长,好像怎么跑都跑不到出口。
“这巷子不对劲。”陆南风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就见前方,眼看着出口就要到了,结果巷子又突然无端拉长了一截!
这一幕叫大家的脸色难看起来。
好在这时,陆南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来,一把拍上旁边的墙壁。
也就在黄符拍上的刹那,陆北絮眼前一晃,视线再次聚焦时发现,小巷的出口距离他们只有五六米的距离了!
是陆南风的黄符起了作用。
陆北絮不由心喜,脚下速度提升,带着陆南风快步跑出这条诡异的小巷。
直到跑出去好长一段路,陆北絮才敢停下来,喘着粗气回头看去。
她看到巷子口那里静悄悄的,平静到和别处没有任何的区别,但刚才经历的事却是真真的。
陆北絮心有余悸道:“我们快回乔家吧。”
待在这,总让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陆南风和温白安听后,也都同意,三人便不再多留,回到来时停马车的地方,坐马车返回乔家去。
不过谁也没料到的是,当马车行驶到一半路程时,忽然,有断断续续的孩童声飘了过来,陆北絮赶忙叫停马车。
陆南风问:“怎么了?”
陆北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
陆南风屏息聆听了下,片刻后道:“好像有小孩在念叨着什么。”
没错。
陆北絮伸手掀开侧帘,抬眸望出去,就见街边的石阶上,有几个女童男童手拉手围在一起,一边跳着格子,一边嘴里念叨着一首诗。
“乔家喜事多,木偶结情缘,莫问子孙福,情深锁二娘……”
“乔家喜事多,木偶……”
“喂,小孩。”温白安出声叫了他们一下。
结果那几个小孩听见有陌生人跟他们讲话,一时害怕,你推我我推你地一溜烟地跑了。
“怎么跑了?”温白安遗憾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还想让他们把诗再念一遍。”
“不用念了。”陆北絮道,“我已经记下了。”
这首诗很可能藏着什么重要的线索,在那群小孩念第一遍的时候,陆北絮就留心记了。
边上的陆南风也道:“我也记下了。”
这叫什么都没记住的温白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的记忆力还都挺好。”
反正他记不了两句。
不管了,一切都等回到乔家,跟大伙汇合后再说。
·
陆北絮回到乔家的时候,天色又快要暗下来了,整座乔府都变得十分静谧,廊下只有零星的几盏灯笼亮起烛光。
“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收获?”
陆北絮还没进屋子,江婉就迎上来问,她便对江婉道:“我们进去再说。”
随后,六名玩家在温白安的房间里汇合,互相交流情报。
温白安先把他们这趟出去的发现讲了一遍,当然略过关于他们在梅二娘家找到东西的事,并且,他还给陆北絮和陆南风暗暗使了个眼色,警告他们也别讲出来。
孙兆良听后咋舌道:“居然是这么回事,可有什么用?就算乔老爷不是杀害梅二娘孩子的凶手,也没有强占梅二娘,对我们后天的婚宴一点用都没有!”
大概是眼看距离婚宴的时间越来越近,孙兆良急切起来,情绪也有些不太好。
不过他说的话不无道理,众人都一时沉默了下来。
陆北絮却在这时打破了沉静:“有用。”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纷纷抬头看她。
刘圆圆弱弱地问:“有……有什么用?”
陆北絮看看刘圆圆,再看看其他人,反问道:“你们没发现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吗?如果那老人说的是真的,那么乔老爷就没有杀害梅二娘的孩子,那梅二娘变成鬼后,为什么要杀了乔家的几位少爷?”
既然不是害死自己孩子的凶手,梅二娘就没道理恨乔老爷,要恨也该恨自己的丈夫,相反,乔老爷打死了她的丈夫,反倒帮她报了仇。
大家听后果然脑子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对啊。”刘圆圆道,“她,她没道理去恨乔老爷呀。”
陆北絮又道:“再者,既然梅二娘和乔老爷是相爱的,不是被强占了去,那梅二娘嫁给乔老爷不应该高兴吗?怎么会在成婚当晚投井自尽?”
温白安听得直点头,“的确,陆小姐提的这两点确实很叫人疑惑。”
他先前在外面只顾找线索和逃命,没能思考太多,现在听陆北絮一通分析才发现,如果老人说的是真的,那么这里面存在的问题就大发了。
念及此,温白安看向陆北絮的眼神不由认真起来。
他今天跟着陆小姐出去,发现这个女人的外表看起来美丽、柔和,但思维却始终保持清晰,考虑的问题也很全面,且就算到最后,他们在梅二娘的家里遇到了变故,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跑路,否则只怕来不及。
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不会大喊大叫,更不会慌乱。
温白安自认为自己已经够稳定了,却不想这位陆小姐居然也不多让。
“温先生,你在看什么?”
冷冷的声音自一旁传来,温白安这才回过神,收回看向陆北絮的视线,迎上陆南风沉沉的目光。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没,没什么。”
有种被抓包了的尴尬。
为了缓解尴尬,温白安再道:“那陆小姐觉得,梅二娘为何会缠着乔老爷不放?”
陆北絮刚要说话,孙兆良先道:“这还用说?肯定是姓乔的做了对不起梅二娘的事。”
刘圆圆也道:“会不会……会不会梅二娘是失足落井,然后乔老爷后面又要娶别的女子,所以她才每次在乔老爷娶妻的时候杀害新娘?”
刘圆圆话刚说完,江婉就问她了:“刘小姐忘记我们今天打听到的线索了?”
陆北絮问江婉:“你们打听到了什么线索?”
江婉道:“我们今天悄悄找府里面的老人聊了下,原来自梅二娘走后,乔老爷并没有再娶的打算,但是由于府里的几位少爷接连死去,乔老爷怕绝后,才会娶妻。”
如果是这样的话,少爷先死,后再娶妻,就不存在梅二娘因嫉妒化作厉鬼的问题了。
“还有。”江婉又道,“我们现在住的这座西院,是乔老年三年前为了梅二娘,特意开辟出来,给梅二娘表演木偶戏用的。”
难怪了,难怪这座西院一到夜晚就怪事频发。
温白安再问陆北絮:“陆小姐,你认为,梅二娘是出于什么原因报复的乔老爷?”
不是杀害孩子,也不是出于嫉妒,温白安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了,只好把期待都寄托到陆北絮的身上。
木偶新娘11
陆北絮也没让温白安失望, 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或许,这个游戏里的鬼,不是梅二娘。”
“什么?!”刘圆圆万分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不, 不是梅二娘?!陆小姐, 你,你别吓我啊。”
刘圆圆快哭了,“怎么会不是梅二娘?不是梅二娘, 那,那还能有谁啊?”
她说完,后脑勺莫名感受到一股凉意,赶紧挪动脚步靠近温白安,眼神恐惧地扫视着周围,生怕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蹦出一只陌生的鬼来。
“不好说。”陆北絮道, “我也只是猜。”
“等等。”温白安打断陆北絮, “陆小姐的猜测其实还是有道理的,你们想,如果梅二娘不是鬼,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梅二娘为什么会落井?因为, 她其实是被鬼杀死的!”
“不可能。”孙兆良反对道, “梅二娘出现以前,乔府一直好好的,几位少爷也都活得好好的。”
如果有鬼, 为什么要在梅二娘死后作祟?
众人又不说话了,再齐齐地看向陆北絮, 等待陆北絮能给他们一个解释。
陆北絮能怎么办?只得耸耸肩道:“我只是猜测而已。”
孙兆良烦躁地一拍桌子,“后天就是婚宴了,要再找不到生路,我们都会死的!”
或许都不用等到婚宴,再在这里住下去,活不活得到明天都不确定。
孙兆良大步朝外走去。
温白安问他:“你干嘛去?”
孙兆良道:“找管家,换地方住!”
说罢,孙兆良头也不回地走了,拦都拦不住。
温白安看得直摇头,像孙兆良这样情绪不稳定的人,在逃生游戏里铁定活不长。
之后大家也没了讨论的心思,陆北絮就和陆南风还有江婉回房去了。
等回到房,吃完下人们送来的晚饭,外面的天彻底黑了下来。
江婉把门关好,来到桌边坐下,看着陆北絮和陆南风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时间已经不多了。”
陆北絮摇摇头,目前她也没有头绪。
陆南风提醒道:“或许我们可以从那首诗入手。”
“诗?什么诗?”江婉问。
陆南风便把他们从路边孩童那里听到的诗念了一遍,听得江婉一愣一愣的。
江婉想了想道:“乔家喜事多,说的应该是乔老爷娶了好几回妻,次次都没娶成,木偶结情缘,说的应该就是梅二娘和乔老爷因为木偶戏结缘,莫问子孙福……难道是对应了几位少爷的死?还有情深锁二娘也好理解,梅二娘爱上了乔老爷。”
这也能从侧面证明,老人说的话可信。
江婉再道:“如果这样理解的话,那这首诗并没有任何问题。”
笃笃笃……
门外,温白安他们的屋子突然响起敲门声。
陆北絮走到门边,打开门缝朝外看去,她看到夜色下,孙兆良回来了,在敲温白安和刘圆圆他们的房门。
温白安打开门,问:“有事?”
孙兆良的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非常艰难地开了口:“我今天晚上跟你们一间。”
温白安先是听得一愣,后道:“这恐怕不方便。”
结果,温白安的话音还没落地,孙兆良就直接推开他进屋去了。
看来孙兆良想换地方住的想法落空了,陈管家没有同意,而他大概也不敢一个人留在外面,只能回来。
至于他自己的屋子,金正虎已经死了,他是万万不敢独自居住了,只能低头,找温白安他们。
陆北絮关好门,不再关注了。
今晚和之前一样,大家轮流守夜,不过顺序换了下,陆北絮守第一班,陆南风守第二班。
果然,在陆南风接班时,怪事又发生了。
“咿……呀!”
那阵诡异的唱腔又来了!
陆北絮赶忙叫醒江婉。
三人在屋里听了会儿,都发现今晚外面的唱腔比前两晚来得更哀怨,且哀怨中还带着无尽的恨意!
陆北絮很想再凑到门缝前看看,但想起昨晚金正虎的死,又有些顾虑,可是不去看,怎么知道有没有新的线索?
陆南风察觉到了她的顾虑,先动身了,第一个凑上去看,之后接着的是江婉。
谁知两人看完后,脸上都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这叫陆北絮好奇了起来。
陆北絮还是没忍住,也凑了上去。
她通过门缝望见院子里,对面的高台上又亮起了猩红的光,但在那片红光中却只剩下了一具木偶。
那木偶穿着红色的嫁衣,头上带着凤冠,脚下穿着双绣花鞋,十分地完整。
它跪在地上,肩膀耷拉下去,嘴里发出的唱腔先是哀怨,再是逐渐升高,恸哭起来,最后哭声中满是憎恨,越来越凄厉。
陆北絮听得耳朵都嗡鸣了。
她忍着嗡鸣继续看下去,就见跪在地上的木偶身前,还并排摆放着三具木偶。
三具木偶的体型,和他们在梅二娘家里发现的那具一样,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
由于距离不算近,陆北絮看不清那三具木偶的脸,但不难叫她看清木偶身上的穿着,全是统一的粉色裙衫。
是……女童的装扮!
这一发现叫陆北絮的脑海里一道电光闪过。
她直起身离开门边,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江婉小声问:“怎么样?是不是看到那三具小木偶了?”
陆北絮点点头,她看到了,并且她还恍然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三具木偶有问题。”陆南风来到陆北絮的身边说道。
陆北絮看着他,也道:“你也发现了?”
“嗯。”
一旁的江婉迷惑了,“别打哑谜了,你们在说什么?”
陆北絮这才告诉江婉:“你有没有发现,乔家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什么现象?”江婉不解,她并没有从门外的木偶身上看出什么现象。
陆北絮便再告诉她:“这乔家,好像只有过几位少爷,没有小姐。”
随着陆北絮的话音落下,江婉感觉自己脑袋里的迷雾一下子被拨开了,眼睛倏然睁大,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她仔细一想,“还真是,我们打听到的一直都是几位少爷接连死去,但……没有小姐!”
可是……江婉又不确定了,“这会不会是乔老爷的原配夫人能生,巧合而已,刚好没生出小姐?”
“有这个可能。”陆北絮点点头,先是赞同了江婉的猜测,转而却又用眼神瞟向门外,示意江婉道:“但你看到了吗,刚才那只女木偶身前放着的三只小木偶,穿着的可是裙衫。”
还是粉色的裙衫,一看就是女儿家的打扮,再结合陆北絮之前提出的假设,如果鬼不是梅二娘,那也就又说得通了。
江婉的思绪一时没理过来。
陆南风看看陆北絮,得了后者的肯定后,决定不再隐瞒江婉,直言道:“我们白天在梅二娘的家里找到一具木偶,是做男童的打扮。”
“男童……”江婉终于反应过来,“所以,这意味着梅二娘的孩子是男孩,而门外的那只鬼,她的孩子很可能是女孩?”
陆北絮点点头,她是这么想的。
而如果梅二娘当真不是这场游戏里的鬼,那么,他们从梅二娘家里找到的三个玩具,只能作废。
陆南风在这时道:“即便梅二娘不是鬼,她也跟鬼有牵扯。”
陆北絮和江婉听了都纷纷点头,因为如果没有牵扯,他们就不会在梅二娘的家里撞鬼了。
此时,外面院子里的唱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消失了,夜再次寂静下来。
庆幸的是,有金正虎的例子在前,今夜大家都十分谨慎,没再出什么意外。
次日一早,乔府里的丫鬟照例来送早点。
陆北絮收下早点后拦住她,问了她一句话:“这位姐姐,有件事我想问下,我们这两天住在府上,只听闻乔老爷的膝下曾有过几位少爷,为何不见小姐?”
说完,陆北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丫鬟的脸看,生怕错过一丝变化。
然而,事实也果然不出她所料,丫鬟在听到“小姐”这两个字时,脸色陡然变了。
“这位贵客,你,你可莫再问了。”丫鬟的神情竟是抑制不住地害怕起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老爷,老爷他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小姐。”
她回答完陆北絮的问题后,似是有什么忌惮一样,转身,脚步慌慌张张地走了。
陆北絮的心却直直地沉了下去。
“怎么样?”陆南风过来,接过陆北絮手里的食盒问道。
陆北絮长长地叹了口气,“和我猜想的一样,那个丫鬟的反应已经告诉我答案了,乔老爷曾有过女儿,但后面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再结合昨晚,那只新娘木偶,跪在三个小木偶前哭泣的画面……”
一个真相浮出水面。
陆南风接话道:“她的三个女儿出事了,她没能受住打击。”
陆南风口中的“她”,指的就是本场游戏里真正的鬼了,可……梅二娘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还有那四句诗,如果指的不是梅二娘,那么真正的含义又是什么?
“陆小姐?”
另一间屋子里的温白安走出来,看见陆北絮和陆南风都站在廊上,不禁面露喜色。
他顶着陆南风不善的目光,压力很大地走过来打招呼:“昨晚睡得可好?”
陆北絮似笑非笑地看着温白安,“昨晚好不好,温先生难道不知道?”
温白安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后又神秘兮兮地问:“所以你们……昨晚看到了吗?那只木偶。”
他说着说着,不免回忆起昨晚,有些恶寒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昨晚那只木偶的哭声可是太吓人了,吓得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木偶新娘12
陆北絮点点头, “看到了。”
温白安再问:“那你们觉不觉得奇怪,梅二娘的孩子应该是个男童,但昨晚……”
“所以不是梅二娘。”陆南风看着温白安的眼睛, 一字一句道, “这里的鬼, 不是梅二娘。”
温白安听后咽了咽唾沫,“陆小姐,看来你猜对了, 那我们昨天在梅二娘家里找到的虎头鞋、木偶和拨浪鼓,全都没用了,等于白忙活一场。”
“有用。”陆北絮道,“如果不是去了一趟,我们也不会知道,梅二娘的孩子很可能是名男童。”
所以还是有用的,只不过今天, 又得重新开始找了, 找到真正的,能对鬼产生作用的东西,那么前提是, 他们必须先确认, 那只鬼, 是谁?
“对了, 那本书。”
陆北絮忽然想起来,还有那本制作木偶的书籍,昨晚因为天黑了没来得及研究。
她把书籍拿出来, 摊开到桌上,江婉和隔壁的孙兆良还有刘圆圆也过来一起看。
陆北絮翻了几页, 发现前面的内容都是正常的,直到后半部分,终于有了异样。
“这是……”江婉伸出手,指尖点在一副嫁衣图纸上,“这好像是昨晚木偶身上穿的嫁衣。”
不止嫁衣,陆北絮继续往后翻,连头饰和鞋子也和昨晚木偶身上的装扮相同。
“再看一下骨架。”陆南风道。
他长指捻过书页,翻到了骨架的分解图。
图上的木偶骨架,标出的尺寸也和他们昨晚半夜看到的木偶相像。
刘圆圆攥紧温白安的衣袖,声音颤颤地道:“梅二娘她,为什么要制作这样的一具木偶?难道,难道乔家的鬼,是她制造出来的?”
刘圆圆无心的一句猜测,正中陆北絮下怀。
陆北絮道:“恐怕的确是这样,这也是为什么梅二娘不是鬼,我们却偏偏在梅二娘的家里撞鬼了,因为她跟这只鬼脱不了干系。”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刘圆圆问,“她不是和乔老爷相爱吗,为什么要制造出一只鬼来?”
“这个问题……”陆北絮合上书籍,“只有乔老爷才知道了。”
陆南风问:“你想怎么做?”
陆北絮道:“简单,我们直接去问乔老爷。”
众人:“……”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最简单,最粗暴,也最有效的办法。
于是陆北絮和大家分工了一下,她和温白安还有刘圆圆负责潜入乔老爷的正房寻找线索,陆南风和江婉还有孙兆良负责找乔老爷套话。
六人立即行动。
由于明天就是乔老爷成婚的日子了,府里的气压格外低迷,下人们没什么事都不敢在外走动,陆北絮三人很顺利地潜入了正房。
但他们一连找了几间屋子,都没什么发现,甚至连乔老爷的卧房都翻了,依旧没发现。
这样的情况是陆北絮没料到的,不过陆北絮并没有放弃。
她继续找,很快,功夫没有白费,她找到了一扇在角落里十分隐蔽的门。
按这隐蔽程度来看,绝对不简单。
陆北絮没有犹豫,上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屋门。
屋门推开的一瞬,陆北絮的眼前骤然亮起来,一股淡淡的香味飘了出来。
这味道有点像寺庙里的香火味,再混合了蜡烛燃烧时散发出来的气味。
三人迈进屋子,反手把门关好,再粗略地把屋子里的布置打量一遍。
这间屋子非常地狭小,连扇窗户都没有,只在最前方,摆放着一尊牌位。
牌位前的供桌上有两根燃烧着火苗的白蜡烛,再往前则供奉了一些瓜果点心。
刘圆圆看得害怕,“这是在祭奠什么人吗?怎么不放进祠堂?要,要放在这儿?”
她边说边抱住自己,紧张地环顾四周,总觉得这个地方冷飕飕的。
她问的这个问题陆北絮也不明白,干脆走上前去,仔细查看牌位上写的字,结果她看到了……
“小梅?”
这两个字叫陆北絮的瞳孔微微一缩。
“小梅”这个名字,为什么会和梅二娘那么相像?她们到底是同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难道……
一个很可能是真相的猜测浮现在了陆北絮的脑海里,但没等她把这个猜测说出口,包包里的铃铛竟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糟了。
“快走!”陆北絮提醒温白安和刘圆圆一句,当即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有昨天梅二娘家的例子在前,温白安毫不怀疑陆北絮的判断。
至于刘圆圆,她本来就疑神疑鬼的,听陆北絮这么一喊,更加慌乱了,紧跟上陆北絮和温白安的脚步。
然而当陆北絮走到门边,脚快要迈出去之时,屋门无风自动,竟“砰”地一声关上了!
陆北絮赶忙伸手,用力拉一拉屋门,结果,就是怎么也打不开了。
“让我来。”温白安等得焦急,帮陆北絮一块使劲。
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就算是他们两个人的力气加在一块都没法把门打开。
更糟糕的是,屋里的蜡烛在这一瞬间,骤然熄灭!
陆北絮眼前一黑,顿时陷入黑暗,失去了视物的能力,并且,她的身边也悄然安静了下来。
可她的身边,明明还站着温白安和刘圆圆!
“温先生?”陆北絮小心地唤一声,但等来的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刘小姐?”
回答陆北絮的还是寂静。
陆北絮终于意识到了事态不妙。
她两只手抓着门阀,指尖悄然蜷缩,额角一滴豆大的冷汗滴落下来。
温白安和刘圆圆两个大活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不,或许,消失的不是温白安和刘圆圆,而是……她!
她现在身处的这间屋子,当真还是原来的屋子吗?
这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阴风,扫过陆北絮的后脖颈,叫陆北絮后背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她僵着脖颈一寸寸地扭动,朝后看去,却只能看到自己的身后是一片浓重的黑暗。
在那黑暗中,她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就是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里面,藏着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
陆北絮再不抱半点侥幸心理了,立马掏出包里的蜡烛和打火机。
这打火机还是她在家时,特意从商城里拿出来的物资,毕竟玩家除逃生道具以外,生活物资能够免费获取,所以有打火机在,她可以快速点燃蜡烛!
然而,还没等她打着火,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陆小姐,你,你在里面吗?”
是刘圆圆!
刘圆圆的出现宛若黑暗中的一束光,落进陆北絮的心间。
陆北絮道:“我在里面!”
刘圆圆喜出望外,“太好了!”
刘圆圆一把推开屋门,对门里面的陆北絮道:“陆小姐,我,我找不到温先生了,但还好,还好你还在,你快出来,里面危险!”
闻言,陆北絮抬脚就要出去。
但就在她的脚快要伸出门槛之际,脑子突然一凛,脚底莫名升起了一股寒气,叫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刘圆圆,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陆小姐,你,你怎么了?”刘圆圆两只手攥紧心口,即害怕又弱小地问。
陆北絮不答,只是紧紧地盯着刘圆圆的眼睛看。
盯了足有三秒钟的时间,陆北絮把抬起的脚放了回去。
不止如此,她还朝后退了一步。
门外的刘圆圆急了,“陆小姐,你出来啊!里面危险!你快出来!!”
因为太着急,刘圆圆的脸孔都扭曲了起来,这叫陆北絮更加确定,门外的这个人,不是刘圆圆!
首先,刘圆圆是怎么去到的门外?其次,依照刘圆圆胆小的性格,她既然逃出去了,就绝不敢再回来的,会第一时间去找陆南风他们。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陆北絮记得,刘圆圆叫温白安只叫温大哥,而不是温先生!
门外的这个刘圆圆,是假的!
果然,在陆北絮发觉了这一点后,“刘圆圆”怒了,那张可爱的圆脸皱起来,五官狰狞,挤成一团,冲陆北絮大声尖叫:“你出来啊!出来!!出来!!!”
砰!
陆北絮毫不犹豫,一把把门关上。
她想起玩家们在刚来到乔家的那个晚上,陈管家曾警告过他们,天黑以后,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离开屋子。
尽管按道理,现在应该是白天,可陆北絮现在所能看到的地方,皆是黑暗,她连自己是不是还在原来的屋子里都不敢保证了,又怎么敢保证,外面的天没有黑?
鬼这种东西,已经不能用常识去理解了,它或许能够移动空间,又或许能够倒转时间,更甚者像现在这样,伪装成玩家,所以,陆北絮愈发确定,自己绝对绝对不能离开屋子。
一旦离开,只怕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砰砰砰!
“你出来!!出来啊!!!”门外的“刘圆圆”还在歇斯底里地尖叫。
陆北絮看到,有一只巨大的手掌阴影,不断地拍打在门上,房门被对方拍得发震。
这个时候,陆北絮的心反倒安定了下来。
“刘圆圆”这么卖力地想让她出去,不恰恰证明了“刘圆圆”进不来么?所以待在这间屋子里,反倒是安全的。
而门外的“刘圆圆”,见陆北絮迟迟不肯出来,许是知道陆北絮已经识破了它的诡计,拍门声很快停下了,叫声也停下了,四周再次陷入寂静。
陆北絮耐心地等着。
也没叫她等太久,大约过去半分钟的样子,屋里的蜡烛忽地,又重新亮起了。
陆北絮眨一眨眼睛,赫然看到,自己身边站着一个人,温白安。
温白安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一柄只有手掌大小的桃木剑,正做出防御状,战战兢兢地指向门口。
木偶新娘13
陆北絮看到温白安的同时, 温白安也看到了她。
温白安绷紧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太好了, 我, 我还能呼吸。”他万分后怕地道。
他这样子明显是吓坏了, 陆北絮便猜,温白安大概是经历了和她同样的事。
她拉起温白安,皱眉问:“刘圆圆呢?”
温白安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刘圆圆呢?怎么不见了?
他忙转动脑袋,左看右看,然而屋子就这么大,怎么也找不到刘圆圆的身影。
陆北絮不由叹气,刘圆圆,怕是出事了。
可正当她这么想时, 身后的供桌底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人循声望去, 就见刘圆圆趴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从供桌底下爬出来。
当眼前骤然有了光亮, 刘圆圆这才艰难地抬起头来。
她看到陆北絮和温白安都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 正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不禁大大地松了口气。
虽然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很狼狈, 但她早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她麻利地站起身,拍一拍手上的灰,要哭不哭地抱怨道:“呜呜终于看到你们了, 吓死我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们, 你们去哪了呀?”
她眼眶泛红,手脚不停地打着哆嗦。
温白安不答,反问她道:“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刘圆圆急道:“我,我撞鬼了!”
她似是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整个人再次受惊起来。
“我,我本来好端端地站着,可屋子里的蜡烛突然全部熄灭了,然后,然后我叫了你们两好几遍,你们两一点声都没有,跟凭空消失了一样,我就觉得大事不妙了,赶紧躲到供桌底下去。”
温白安再问:“那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刘圆圆想了想,“有有有,我听到有人拍门,但是我实在太害怕了。对了,难道你们……也听到了拍门声?”
“嗯。”温白安点点头道,“听到了,我用了逃生道具。”
说到这,温白安一脸的肉痛,他的逃生道具桃木剑,可是有很强的驱鬼效果的,本来他想在最后的假婚宴上作为保命手段用,现在却用在了这里。
“陆小姐你呢?”温白安问。
陆北絮道:“我也听到了拍门声,但我没出去,等了会儿,蜡烛又重新亮起了,就看到了你们。”
这话听得温白安一脸的不敢置信,“不出去……就行了?”
“嗯。”
“……”
所以他为什么要浪费一个逃生道具?温白安的心更加痛了。
刘圆圆催促道:“那我们快走吧,这个地方,好可怕,我一点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说得没错,再待下去,指不定那只鬼又要回来了,于是三人当即动身离开这间屋子。
不过离开前,陆北絮还是回头看了眼供桌上的牌位,牌位上写的“小梅”二字,让她隐隐感觉到有一股森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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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北絮回到西院时,陆南风和江婉还有孙兆良都已经在屋子里了。
陆北絮还没走进屋子,陆南风先快步出来,抓住她的肩膀仔细瞧着她,满脸焦急地问:“怎么样?没事吧?”
陆南风回来后迟迟见不到陆北絮,生怕她遇到了什么麻烦,越等越焦急,眼下见人总算安然回来了,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去。
陆北絮按住陆南风的手,“放心,我没事,而且我们,有了很重要的发现。”
“什么发现?”孙兆良坐在桌前,紧紧地盯着走进来的陆北絮问。
陆北絮在他的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一杯茶润润喉,答道:“小梅,我们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找到一间屋子,里面供奉着一个名字叫‘小梅’的牌位。”
“小梅……”江婉迟疑着问,“会不会是梅二娘?”
陆北絮摇摇头,“我觉得不像,她们应该是两个人,甚至很可能,小梅才是这个游戏里真正的鬼。”
“证据呢?”孙兆良语气不太好地问,“你有什么证据?”
他这话算是把陆北絮问住了,要说证据,陆北絮是没有的。
“没有。”陆北絮直言道。
她做出的这个推测只是自己根据现有的线索,主观判断的,并没有强有力的证据。
“没有证据你就敢下定论?”孙兆良的语气更加不好了,“你要是误导了我们,知不知道会害死人的?”
面对孙兆良的咄咄逼人,陆北絮反倒出奇地冷静,一点也没把孙兆良的态度放心上。
逃生游戏不需要抓捕犯人,所以更多的东西都是靠自己的主观判断。
判断对,活,判断错,死。
陆北絮淡漠道:“你说的有道理,所以这只是我自己的定论,你可以不信,有自己的想法,反正你自己的命你自己负责。”
“你!”孙兆良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被陆北絮当众这么下面子,叫他的脸色愤愤的。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冷不丁看到陆北絮身边的江婉和陆南风,都在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他,他到底只能咽下这口气,撇开脸,不再说话了。
温白安适时地当起了和事佬,“孙先生,别激动,我们这不是在商量吗?”
“哼!”孙兆良冷哼一声,坐回位子。
陆北絮也懒得理会孙兆良,对方明显是因为时间越来越紧迫,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还是离他远些得好。
陆北絮便问陆南风:“你们呢?从乔老爷那有没有套出话来。”
“有。”陆南风道,“乔老爷虽然一直在极力隐瞒,不过在提到女儿时,他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心虚。”
“那梅二娘呢?”陆北絮再问。
这次是江婉回答道:“我们也套话了,但是在乔老爷看来,梅二娘和他一直都是互相喜欢,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异常,这反到叫陆北絮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梅二娘恐怕是为了小梅,才接近的乔老爷。
她张口就要把这个猜测说出来,不过想想还是作罢了,省得孙兆良又要问她要证据。
笃笃……
就在众人陷入沉思的时候,屋门被人敲响了。
大家转头看去,意外见到陈管家,带着几名丫鬟站在大开的屋门外。
“陈管家?有事?”陆北絮开口问道。
陈管家还是顶着他那张阴郁的脸,走进来,示意身后的丫鬟们上前,把托盘上的东西端给贵客们看。
他道:“明日就是我们老爷大喜的日子了,届时需要劳烦几位贵客办场假婚宴,以助我们老爷婚宴顺利,所以为保明天不出意外,今晚还需要几位贵客演练一遍。”
演练?
陈管家的话令众人诧异了下,不过再仔细想想,的确需要演练,不然他们都不知道流程。
温白安问:“需要我们怎么做?”
陈管家道:“贵客们放心,毕竟是假婚宴,不会太过复杂,只需要你们其中一位扮演新娘,另外一位扮演新郎,剩下的四位负责抬轿,绕府里内院一圈后回到西院,接上新娘,再绕一圈送到正厅拜堂,拜完堂送回西院,仪式即可完成。”
听上去确实不麻烦。
他们这些人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吸引鬼的注意力,而非真正的拜堂,装装样子就行了,但……恐怕过程就不会很太平了。
“那,那谁,谁当新娘,谁当新郎啊?”刘圆圆躲在温白安的身后战兢兢地问。
问完,众人皆是沉默一片。
新郎新娘无疑是最危险的存在,大家都不傻,没人愿意主动站出来担任。
陈管家似是料到了这种情况,叫来一名手里拿着两个签桶的小厮,道:“为避免贵客们为难,我们准备了两个签桶,左手边为男,右手边为女,就以抽签决定,如何?”
是个好主意,抽到什么就是什么,全看命。
“抽就抽,我先来。”孙兆良自告奋勇,第一个上去了。
可当他来到小厮面前后,刚才的那股子勇气一下消散了个干净。
他捏住签桶里的一支签,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再捏住另一支。
几番犹豫,选来选去选不好,孙兆良也烦了,干脆心一横,凭第六感抽了一支签出来。
他定睛一看,上面写着的字是:轿夫。
呼……
孙兆良如蒙大赦一般,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是第二位的刘圆圆。
刘圆圆上前,去到右手边的签桶。
签桶里只有三根签,对应了三名女玩家,会抽到新娘身份的概率极高。
刘圆圆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衣服,心里不断祈祷,把四面八方的神仙都求了个遍,最后也凭感觉拿起一支。
她一看……
“轿夫,我是轿夫!太好了。”她高兴地差点蹦起来,脸上一片庆幸。
庆幸过后,她又万分同情地看了看陆北絮和江婉,不过也只是同情,除了同情,她是绝对不会让出自己的签的。
刘圆圆默默地走回原位去了。
之后大家也都认命了,接连上去抽签。
陆北絮拿到最后一支签,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新娘”二字。
她不由苦笑,自己的这个运气,怎么不放在买彩票上?
算了,新娘就新娘吧,既然无法更改,不如先想想怎么才能活下去。
身旁的江婉几次张口想对陆北絮说什么,可私心里,她也实在不敢去和陆北絮换签。
她很感念当初在古堡的那场游戏里,陆北絮救了她,但……她也怕死。
“陆小姐。”江婉掏出口袋里的一个钥匙扣放到陆北絮的手上,“这是我的逃生道具,遇到危险时把它扔地上,可以禁锢鬼怪五秒钟的时间,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江婉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木偶新娘14
陆北絮欣然接下江婉的好意, “我会的,谢谢。”
她接过钥匙扣,并没有因此对江婉产生什么怨言, 毕竟如果换作她, 她也会如江婉这般。
江婉能给出这个钥匙扣已经仁至义尽了, 且看这个钥匙扣的用法,显然是一次性道具,江婉已经非常大方了, 陆北絮对她自是只有感激。
孙兆良问:“新郎呢?谁是新郎?”
他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陆南风和温白安。
温白安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颓丧的模样,大家一看就知道,拿到新郎身份的是温白安了。
可就在温白安唉声叹气的时候,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把他手里的签抽走了,然后重新递来一支签。
嗯?
温白安一脸懵地抬起头,然后看到, 他的签竟然被陆南风拿走了, 陆南风把自己的签递给他。
“陆先生你这是……”温白安还反应不过来。
陆南风言简意赅道:“我们换。”
这下别说温白安,就是其他人也都讶异了,这么危险的身份还有人抢呢?
“好好好。”温白安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祝陆先生跟陆小姐平平安安, 和和美美。”
平平安安还好说, 这和和美美……嗯, 陆南风爱听,看向温白安的眼神也没那么冷了。
之后陈管家让人留下婚服,就带着人退下了。
又过了没一会儿, 几名小厮抬了一顶红色的花轿过来。
他们眼见夜幕降临,一个个的脸上都惶然起来, 放下花轿后,生怕招惹到什么不好的东西,逃命似地离去。
很快,院子安静下来,只剩一顶花轿,在夜幕下红得似血一般诡异。
陆北絮望着外面的花轿,心里头阵阵发凉,其他人也用无比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刘圆圆感觉自己都要站不稳了,问:“我们真的……要演练吗?”
虽然他们是轿夫,可轿夫也是有危险的,在游戏里就没有绝对的安全。
孙兆良没好气地道:“不然你能怎么办?”
陈管家让他们演练,很可能是游戏规则,谁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刘圆圆到底不说话了。
“走吧。”陆北絮率先道,“我们先换衣服。”
除了她和陆南风的婚服外,其他人也有一身红衣,不过是做轿夫打扮。
温白安不由佩服起陆北絮来,“陆小姐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换成别人,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敢换衣服?估计死活都不敢上轿的,可没想到最积极的居然是陆小姐。
陆北絮能怎么办?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既然已经无法改变了,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顺利完成演练。
她想,早点完成演练也能早点结束,不然要是时间拖到后半夜,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众人各自回房,开始更换衣服。
不过陆北絮没忙着换,而是把陆南风拉到一边,问:“陆南风,你手上是不是没有道具了?”
她记得陆南风最初结束孤儿院那场游戏的时候,钥匙拿去兑换了邀请卡,再后来的古堡和电梯,满打满算,陆南风手头只剩下两把钥匙了,可昨天在梅二娘家的那条小巷子里,陆南风拿出的黄纸显然是逃生道具,所以他目前手头怕是没有道具了。
陆南风果然也没瞒着她,“嗯,没了,不过我还有一把白色的钥匙,你要吗?”
陆北絮:“……你怎么不多攒点钥匙?”
一般都是拿多余钥匙兑换道具,陆南风怎么反倒恨不得把所有钥匙都拿去兑换成道具?
陆南风很是无所谓地道:“钥匙还会再有,但你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陆北絮听得一愣,这家伙难道不想早点集齐钥匙,脱离逃生游戏吗?
陆北絮也管不了陆南风到底是怎么想的了,抓起陆南风的手,把江婉给的钥匙扣放他手上,“这钥匙扣你先拿着,我还有个蜡烛底,不会有事的,你记得保护好自己。”
岂料,陆南风并不愿意收下,又重新把钥匙扣塞回陆北絮的手里,“我用不着……”
“陆南风!”陆北絮有些生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路下来,陆南风有种没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的坦然,就好像……他纯粹是为了陪着她,走到哪算哪,这叫陆北絮的心里无端升起一丝害怕。
她的神情不由得严肃起来,“北晨还没有找到,我不希望将来他回来了,你又不见了。”
说罢,陆北絮再次重重地把钥匙扣放到陆南风的手上,一副陆南风要是不肯收,她就跟他没完的架势。
看着这样气呼呼的陆北絮,意外地,陆南风的唇角浮现起了笑意,“好,我收下。”
陆北絮这才放心,回屋换衣服去。
·
夜,不知不觉地深了。
陆北絮身穿红色嫁衣,坐在床边,望一眼窗外的夜色,只见外面一片漆黑,似升起了浓稠的大雾,将整座西院笼罩进去。
陆南风他们五个人已经抬着轿子离开了,按照陈管家给出的流程,需要去外面的乔府内院绕一圈,再回到西院。
所以现在,整座西院,只有陆北絮一个人。
陆北絮的周围寂静无声,这种寂静令她感到十分压抑,仿若被所有人抛弃在了黑暗中。
她只得用力地克制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放在床榻上的手攥紧了一块红盖头。
由于今晚只是演练,走个流程即可,所以没有太多的规矩,不盖红盖头也无事,但等到了明天,只怕陈管家要提出更多的要求了。
这时,陆北絮包里的铃铛忽然震动起来。
她心头一紧,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同时也感到万分诧异。
她料到今晚一定不会太平,可是也不至于在演练刚开始就出意外吧?
正这么想着,她的耳畔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唱腔。
这唱腔跟她前两晚听到的一模一样,只是今晚的不太清楚,若有若无的,好似从远方飘来,具有飘渺之感。
陆北絮不免紧张起来,这种情况下她就算想跑都不能跑,怕一不小心违反规则,更怕慌乱之下踏入死亡陷阱,她只能稳住心神继续耐心地等。
好在也没叫她等太久,门外的院子里响起了数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的房门外停下。
随后,是轿子落地的闷响。
来了。
陆北絮轻舒一口气,等了那么久,总算把抬着轿子的其他人等回来了,至少偌大的西院,不再是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起身来到门边,打开屋门,一缕阴风灌进来,吹动她身上的嫁衣。
她看到门外的院子里,江婉、温白安、孙兆良和刘圆圆,各自站在花轿的一角,而花轿的最前方,站着的则是身穿新郎喜服的陆南风。
陆南风侧身望过来,目光灼灼地望着陆北絮,轻轻地点了下头,陆北絮便明白,陆南风这是在告诉她,他们目前安好。
陆北絮放下心了,提裙下台阶来,向陆南风走去。
陆南风帮她掀起轿帘,她低头钻了进去。
一进到轿子里面,陆北絮的眼前就是骤然一黑,什么都看不清了,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说句吓人的话,如果现在轿子里藏着什么脏东西,陆北絮也无法知道。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陆北絮只能在轿子里坐下来,感受到身下的轿子,被人一下抬高。
许是因为江婉和刘圆圆的力气比不过温白安和孙兆良,轿子抬起来的瞬间很不稳当,叫陆北絮左摇右晃的。
不过等走出一段路后,抬轿的四个人慢慢习惯了轿子的重量,开始越走越稳当了,陆北絮这才好受了很多。
她坐在轿子里,脑中一遍遍梳理这场逃生游戏,思考生路。
如果说她的推测准确,小梅才是鬼,梅二娘是制造出小梅的人,那么,他们之前在梅二娘家找到的小孩的玩具作废,他们真正应该找的,其实是有关小梅孩子的东西!
可是,要去哪里找呢?
白天在正房那边,他们除了发现小梅的牌位,其它什么都没有。
按照府里下人们对“小姐”的讳莫程度来看,恐怕明面上不会留下任何有关“小姐”的东西。
那么,到底会藏在哪?
等等。
陆北絮思考着思考着,猛然意识到一件叫她后背发凉的事情。
为什么,轿子一直在往前行进?
按理,花轿出了西院后去到外面的内院,再绕内院一圈,可她从始至终感受到的,是笔直地往前行进!
她坐的这顶轿子,就没有拐过弯!
还有,这都过去多久了?还没有绕完内院吗?
想到这,陆北絮不自主地生出了一股恐慌之感。
她小心地唤一声:“陆南风?”
结果,回应她的只有轿子“嘎吱嘎吱”的声音。
不对劲,如果陆南风听到了她的呼唤,是绝对不可能不理她的,所以会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只有一种可能,轿子外面的人,已经换了!
是谁?现在抬轿的人,会是谁?!
陆北絮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掀开轿帘看一看,可想了想,她又缩回了。
不行,现在还不能乱动,万一动了反而触发死亡点就糟了,不如先等着,看看它们,到底要把她抬去哪里。
陆北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掐着自己腿上的肉,让自己保持理性。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轿子突然“咚”地一声巨响,砸在地面上,叫陆北絮全身一震,跟要散架了似的。
不过她一声都没吭,仍旧耐心地等着,但心跳却不禁加快,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黑暗。
她知道那里是轿帘,或许下一秒,就会被什么东西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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