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周阳死了?!”
一大早,刚起床的陈秉江连外衣都没穿,就得知了这个劲爆消息。他的头发还披散在肩上,坐在床边惊愕出声,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怎么死的?什么时候发现的?”
假世子怎么可能这么快死了?
在真假世子文的剧情里,他后期可是和真世子百般作对,跟着伯府的人助纣为虐的反派啊。那么多纠葛直接没了?剧情改的这么彻底吗?
旁边正帮陈秉江束发的百枳也惊讶的顿了一下,手中动作不停,默默听着。二等丫鬟秋荔捧着洗漱金盆,一边看看门口,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奴婢去打热水的时候,听到前面闹哄哄的。厨房的狄大娘说,是派去伺候那位世……的小厮早上最先发现的,听说吐了好多血呢!奴婢急着回来,其余细节就不清楚了,有安哥还留在那里。”
——昨晚那个圆脸小厮有安,是秋荔的亲兄弟,两个人都长着一张很有福气的圆脸,脸颊红润润的,见人不说话先带了三分亲切的笑意。怪不得在其他下人间都说得上话,总被原身派去打探收集各种情报。
“百枳你快点,束起来就行。”陈秉江坐不住了,催促百枳不用管他的发型了,披上外衣蹬上靴子就要赶过去看看情况。
“世子爷,世子爷——还有这个!”春橘急急追了两步,把玉佩香包麻利的飞快给他带上。要是让世子一身寡淡素净的出了门,别人不会笑话世子仓促,郡王妃知道了是一定要罚她们的。
陈秉江赶到丰荷院的时候,这里已经戒严了。
外院的几个家丁被调过来把守着院门,几个小厮丫鬟远远地被隔在抄手游廊上,郡王妃的贴身大丫鬟玉琴正虎着脸训斥他们。有安见陈秉江来了,从附近的一面月洞门后探头探脑望过来,疯狂眨眼,示意自己没被逮到。
陈秉江不动声色的改从那边绕过去。
不等他问,有安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交待了:“世子爷,常总管刚才把府医请了过来,已经有好大一会儿了。王爷和王妃没多久就赶了过来,然后戒严到现在,他们都还没出来。”有安停顿了一下,又压低声调,非常神神秘秘的补充了一句:
“……听说,那位死时的表情特别狰狞痛苦,大家都在猜,他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索命了!”
“这些话你别再往外传。”陈秉江不动声色的警告有安一句。听起来,这其中似乎另有内情,但这世界上可没什么冤魂索命,难道是被人毒杀了?
陈秉江心中的狐疑更多了,迈步进去,果然没有家丁敢拦他:“父亲,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院子里的人都聚集在东边的厢房外,通过敞开的门能看到府医在里面检查情况,仆从们站在周围大气不敢出。而康王眉头紧锁,比昨天看起来还烦闷。他在门口来回踱着步,闻言勉强说道:“这是检查第三遍了,还是查不出来死因。”
“不是中毒,没有外伤,反而吐了那么多血……昨晚的饭菜正常用了,器皿也都没有异常,太奇了怪了。”郡王妃用手扶着发鬓,神情也很憔悴。
她刚才赶到后把整个院子都搜查了一遍,把相关下人们连同奶娘都审了审,愣是没发现不对。郡王妃怎么都想不通,她愁眉不展的看向陈秉江:“……江儿,这下我们很难对靖勇伯府交待了。”
如果说原来借着周阳的事,他们能和靖勇伯府拉开距离。现在人突然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他们府上,靖勇伯府恐怕更有理由和他们纠缠了,怎么看都是他们理亏。
“怎么会死的这么突然呢?母亲,我有点怀疑是……”陈秉江想想被改变彻底的原剧情,再想想一来他们家就死的蹊跷的假世子。这件事发生会对谁更有益?怎么看都像是靖勇伯府动的手脚,想来栽赃嫁祸的吧?
反正他们也不在乎假世子的死活,原剧情里假世子没被打死完全是他自己幸运。
“慎言!”康王训斥了一声,后面却没有说别的话了。他和郡王妃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沉默了下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方面。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康王幽幽的捋着胡须,表情一狠,手上用力到差点揪下来几根,“少不得我们也得用‘农家子’的身份来堵住靖勇伯府的嘴了!”
只要他们没有品德,做个漠视人命的坏人,就不会被绑架。康王准备豁出去名声了,怎么说也要和靖勇伯府撕撸开来!不能再被缠上。可想来想去,事到如今康王又开始后悔之前掺和进周阳的事,都怪他急着想和二皇子避嫌。
……现在算是被拖泥带水,惹了一屁股麻烦收拾不清了!
“我真是糊涂啊。”康王忍不住嘘长叹短着,表情有点颓唐。
他们家听起来金贵,是当今天子的弟弟,可关系并不怎么好,不然怎么会只封了个郡王?这还是遵从礼制内的最低封赏了。平常他万事都总要低调,战战兢兢不去给皇上递话柄。这件事一出,康王心里实在没什么底气,七上八下的。谁知道靖勇伯府会不会选择闹大呢?谁知道皇上又会向着哪边呢?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丰荷院外传来一道急促脚步声,大管家郑总管脸色发白,强装镇定的进来禀告:“王爷。宣旨的御前太监等候在门外了……我递了个扳指,说是靖勇伯府状告王府残害子嗣,圣上要您和世子马上进宫奏对!”
郡王妃脸色大变,不敢说什么。康王脑子嗡了一下,心反而落了下去。
果然闹大了!
看来阴谋和靖勇伯府脱不开关系。他们是怎么这么快知道又状告御前的?这件事就是冲着康王府来的!
但当下康王的注意力都放在“世子”上——为什么皇上会指名要带上江儿进宫?江儿和这件事没关系啊。
康王的心一直悬着,不知道靖勇伯府还有什么后招,现在他们是打算从他儿子身上入手?
“父亲,外面还在等着。”陈秉江提醒了一句。
他倒没有康王那么慌乱,现下局势再严峻,他也还有存档这一个底牌可以使用。皇上连他也召入宫,反而如了陈秉江自己的意:万一这次结果真的不妙,现在他知道的信息越多,读档重来后就越有应对的能力。
……
开国的圣祖皇帝曾定下本朝国号为“昭”,世称昭朝。当今庆德帝为圣祖皇帝的亲孙,虽然才登基了十个年头,就已经上了年纪,开始偏向养生与享乐,平常撒手大致不管朝政了。
这会儿,他在宸清殿里接见了康王和靖勇伯。
陈秉江在行礼的时候飞快往上瞥了一眼,看到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年纪三四十有余,威严与富贵气扑面而来,头发却已经花白了大半。
“皇上!一定要给臣做主啊!”靖勇伯浓眉大眼,身高马大,身上还残留着开国时武将的悍勇之气,站在那里看着就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子。现在这条汉子却跪在地上哭的惨烈,一点形象都不顾,可怜得抽抽搭搭,“之前臣的奏章上情况已经说明了……虽然那不是臣的亲子,但我们好歹也有二十年父子情,臣自家还没做出处置,怎么就被别人动手害了去啊!”
“?!”康王被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靖勇伯气得七窍生烟,“——你满口胡言!”
“请皇上明鉴。臣弟要不是看那孩子差点被他当场打死了,怎么会多此一举把人带回来,掺和进别人的家事里?”康王试图把事情都解释清楚,为自己分辨,“至于周阳的离奇暴毙……臣弟因为时间紧急还未查明死因。这绝非臣弟所为!先不说我们无冤无仇,臣弟也不会傻到在自己府上行凶害人啊。”
“臣知道自己脾气暴躁,那天是气狠了,但再怎么说也不会想把人打死啊。”靖勇伯垂泪,突然语出惊人,“王爷往年和我们伯府关系还算好,近来却突然态度大变,该不是听信了什么谣言吧?情急之下做出过激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直静静听着的陈秉江:“……”
好家伙!
他精神一振,简直不敢相信靖勇伯真的这么勇,这是在当着皇上的面暗指二皇子招揽势力的事吗?这都不是暗指了,就差明说了!
康王一时间也惊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无措的发觉庆德帝全程听得没什么表情,到这里却兴味的抬起眼帘,突然停止了把玩两枚玉核桃的动作。
“既然如此。”庆德帝心不在焉的说着,懒得多费什么心神断案,直接下了结论,“康王心生鬼魅,残害重臣子嗣,欺君罔上……着削去郡王爵位降为辅国公。康王世子重打三十大板,以慰靖勇伯失子之痛,现在行刑。”
陈秉江:“???”
把他叫进宫原来就是为了给靖勇伯出气?皇上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事啊?这屁股坐的也太歪了吧?!
康王听完当场汗出如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皇上!吾儿……尚且年幼,受不住恩泽,请准许臣弟代为领受啊!”
庆德帝连理都不理,抬脚就走出殿门去了。
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便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摁倒陈秉江堵了口,径直扬起巴掌大的红木厚板子,干脆利落就开始行刑:“啪!”
沉闷的一声响后,尖锐的剧痛猛地蔓延开来,陈秉江瞪大了眼睛,被堵住口连惨叫都喊不出来。“啪!”又是一下,康王在旁边看得急到恨不得扑上来。
实在是太痛了,陈秉江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偏偏除了行刑声,寂静的大殿里还能清晰听到殿外的动静。他忍受不了了,只能努力听着那一点声音,试图转移注意力。
“老二,你来干什么?”似乎是庆德帝被人堵在了殿门口,他淡淡的疑惑问道。有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那道年轻陌生的嗓音恭谨的请求道:“父皇,儿臣来时遇上了宣旨太监。听闻皇叔似乎犯下了什么错事?又听说这件事和儿臣也有点关系……”
“儿臣猜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二皇子说的诚恳,“区区一个农家子,怎么能挑得宗室与重臣产生矛盾呢?”
“哦?你是什么想法?”庆德帝不置可否。
“儿臣想请父皇开恩,皇叔他糊涂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件事中堂弟他也无辜,请父皇另加处置。”二皇子情真意切道。
“……你倒是好心。”庆德帝不满的冷哼一声。
殿外的空气骤然陷入了一阵寂静,落针可闻,压迫感十足。
殿里的康王听得吃惊极了,他的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发黑。陈秉江还在被不停歇的打着,脑袋逐渐昏沉,在“啪”“啪”的声音间隙中,他听到庆德帝终究哈哈大笑出声:“有胆子,像我!行了,有你求情,板子打到哪里就是哪里了,其他的惩罚都作罢。以后他们可得领你这份情啊……”
庆德帝意有所指的说着。
“谢谢父皇!”二皇子感激回应。
陈秉江的心一沉,已经听不到后面的话了。
‘原来如此。’他强忍着剧痛和昏沉的冷静想着。‘熬到现在总算把事情捋清楚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不加犹豫的,陈秉江直接发动了读档的能力。
——时间倒着流逝,一切都回到了昨天的傍晚前。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