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我跟他们是假玩,

    新后定在三日后出殡。

    第二日晚的时候,因明天要早起,谢长生怕自己睡不够,很早就爬到床上去。

    顾绯猗却不肯让他好好休息。

    他抱着谢长生坐到他膝盖上,把谢长生的亵衣褪到肩膀,在谢长生的胸膛和肩膀上留下一串梅花印。

    眼看着他的唇舌愈来愈向下,几乎来到谢长生胸前。

    却依旧没停。

    顾绯猗大有吻遍谢长生全身的意思,却被谢长生的衣服挡住。

    他轻啧一声,向下解谢长生的亵衣。

    谢长生哪里肯。

    他软成一团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些力气,伸手死死拽着胸口的衣服,又把嘴巴凑到顾绯猗耳边,给他唱大悲咒。

    顾绯猗:“……”

    在大悲咒的加持下,顾绯猗终于冷静了一些。

    但他却仍不肯放谢长生去睡觉。

    竟大半夜地要给谢长生念书。

    “实在睡不着的话,可以去当夜班保安。”谢长生倾情提议:“至少少走三十年弯路。”

    谢长生说完,在床上打了个滚,从顾绯猗手臂上骨碌了下来,缩回到墙角,打了个哈欠。

    顾绯猗又伸手把人捞了回来。

    谢长生真的是无了个奈了:“你是不是大脑感冒了?别闹了,快睡吧!睡吧睡吧睡吧睡吧睡觉吧!”

    他说完,还伸长了手臂,哄岁岁似的拍了拍顾绯猗头顶。

    顾绯猗一怔。

    他听出谢长生实在拐着弯地问他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却不答。翻了个身,把自己撑在谢长生身上,脸贴着谢长生的脸。

    “再拍一下,小殿下。”

    谢长生想说自己从未听过如此抖M的要求。

    但顾绯猗的表情竟有种说不出的急迫。

    谢长生眨了眨眼,又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顾绯猗头顶。

    等他的手落下去后,顾绯猗突然用双手按住他手腕。

    他低头,用牙齿咬着谢长生胸前的绑带,一点点解开了他的衣服。

    谢长生深吸一口气:“钓鱼执法!!这是钓鱼执法!!”

    他用力扭动着身体,可到底被解开了亵衣,含住胸口。

    谢长生的斥责在顾绯猗的唇舌下逐渐变成了黏糊糊的哼唧。

    他晕乎乎地问顾绯猗:“顾绯猗,你好奇怪,到底怎么了呀?”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情,顾绯猗想。

    只不过——今日是他的生辰。

    父母还在的时候,母亲会为他煮面,父亲摸他的头。

    父母死后,他就再没过过生辰。

    报给宫里的也是假日子。

    可今天却不知为何。

    总觉得不想一个人呆着,一个人醒着。

    谢长生的手落在他头顶轻拍的时候,顾绯猗觉得自己像神鬼志怪中溺死的水鬼。

    他想捉着谢长生,和他一起在今夜轮回一遭。

    只不过,他到底心软了一些。

    感受着谢长生微微颤抖的身体,顾绯猗还是停下了咬着谢长生亵裤绑带的牙齿。

    他叫了水,给谢长生擦了擦布满红痕的上身,又把手臂递到谢长生头下给他枕着。

    接着,顾绯猗在谢长生“世上还是坏人多啊”,“不是好人变少了,是坏人变老了”的嘟囔声中,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睡吧。”

    顿了顿,又沉声道:“明日不要乱跑,有几个人,要带小殿下见一见。”-

    翌日,到了新后出殡的日子。

    出殡当日,谢长生又穿上白色素服,和谢澄镜、谢鹤妙,亲王,百官一起,在宫门外为吴氏送行。

    新后出殡的排场,比上次吴氏还要更简陋一些。

    官员们互相看看,都是心思各异。

    有感慨皇后这个位置邪门的,有猜测新后是不是惹了老皇帝不高兴的,亦有琢磨着要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家女儿送上后位的。

    等老皇帝走后,百官们放松下来,开始互相搭话寒暄。

    谢澄镜和谢鹤妙身边立刻围满了人。

    谢长生身边倒是冷冷清清的。

    没人理他,他便蹲在地上,团成一小团,垂着头。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酸。

    群臣们犹豫了一下,谢澄镜和谢鹤妙对视一眼,正要把谢长生叫到身旁,却见谢长生猛地跳了起来。

    他莽撞地扑到谢澄镜背上,把一个什么东西塞到谢澄镜掌心,神秘兮兮:“大哥哥,这个给你。”

    谢澄镜一愣,摊开掌心,赫然见到一只泛着绿光的黑甲虫正躺在自己掌心爬动着。

    谢澄镜只觉得眼前一黑。

    谢鹤妙在一旁看着,颇是幸灾乐祸且事不关己地笑出声来,感慨:“我说小傻子方才怎么那么安静,原来是在捉虫子。”

    又道:“这是小傻子的心意,大哥千万收好。”

    谢澄镜:“……”

    谁知谢鹤妙话音刚落,谢长生已从谢澄镜身上跳下来,朝他扑去。

    谢长生把什么东西塞到谢澄镜的掌心:“二哥哥也有份!”

    谢鹤妙看着谢长生天真灿烂如稚儿一般的笑,又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奇异触感,心中生出了一个不太美妙的猜测。

    他展平手掌,发现自己手心赫然也多出一只黑色甲虫。

    谢鹤妙:“……”

    谢澄镜弯起唇,他对谢鹤妙道:“二弟,这是三弟的心意,千万收好。”

    谢鹤妙看着面前这一大一小的笑脸,只觉手痒。

    他用烟管敲了好几下谢长生的头,问二人:“等下去我那?我新招了个厨子,手艺极好,去尝尝么?”

    谢长生眼睛一亮,却苦着脸摇摇头——

    昨晚顾绯猗特意叮嘱过他,叫谢长生不要乱走,他要带谢长生见人。

    他已提前答应过了顾绯猗,只有忍痛拒绝两位兄长。

    等谢澄镜与谢鹤妙走后,谢长生蹲在原地等了等,等到冯旺来接自己。

    他跟着冯旺来到宫外,一辆深色马车就停在宫墙下。

    谢长生从外面掀起窗帘,看到顾绯猗正坐在里面。

    谢长生和他打招呼:“你好,hwareyu?I'fine,thankyu,andyu?”

    顾绯猗:“……”

    他听着谢长生的话只觉头大,将手伸出车窗拍了拍谢长生的脸:“捣乱什么?上来。”

    谢长生反手握住他的手。

    顾绯猗一怔,眉眼的笑意不自觉加深了一些。

    他受用地用指尖摩挲了几下谢长生手腕内侧,却觉得不对。

    顾绯猗反手,看到自己掌心竟多出足足三只甲虫。

    谢长生道:“多给你两只,因为我跟他们是假玩,跟你是真好。”

    顾绯猗:“…………”

    他甩掉手中甲虫,扫了眼嘴角抽搐,似乎在忍笑的冯旺,又望向谢长生:“……小畜生,给咱家上来。”

    谢长生刚上去,就被顾绯猗捞到他腿上坐下。

    他拿出帕子,仔细擦了自己和谢长生的手,似笑非笑:“小殿下以后别再给咱家带这些破烂……否则……”

    谢长生发觉今天的顾绯猗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不再是昨晚那看起那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轻轻松了口气,用无神的眼看向顾绯猗,接他的话:“否则,你就要每天给我和岁岁吃好吃的,撑死我们!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呀!”

    顾绯猗:“……”

    小畜生想得倒美。

    他嗤笑一声,伸手去拧谢长生的脸。

    谢长生扑腾着双手,把自己从顾绯猗手下救出来。

    顾绯猗的目光落在谢长生身上。

    今日新后出殡,他穿着一身素衣。

    都说“想要俏,一身孝”。

    谢长生今日确实和往常看起来不同。

    素净的衣物,没佩戴什么饰品。

    反而衬得那张脸愈发艳了。

    顾绯猗喉结滚动,他用舌头抵了抵犬齿,就想去含谢长生的唇瓣。

    可却又生生顿住动作。

    谢长生的唇一被亲便会红肿,容易叫人看出端倪。

    昨晚他就一直没吻过谢长生。

    因要为新后出殡。

    现在亦不能吻。

    因他约了朝中几位大人等下见面。

    顾绯猗只有退而求其次,将谢长生的领口拉低一些,在被衣服遮住的肌肤上留下点点吻痕。

    可却仍觉得不够。

    唇舌纠缠的滋味实在太过美妙,更别提被他亲吻时,谢长生会从鼻腔中发出闷闷的轻哼声,活像小狗哼唧。

    顾绯猗愈发觉得心痒难耐。

    他舔掉谢长生锁骨上水渍,想了个折中的好办法。

    他用拇指与食指捏住谢长生双颊,笑:“好孩子,把舌头伸出来。”-

    马车抵达百味轩,已是大半个时辰后。

    顾绯猗约的几位大人已经都到了。

    几位大人分别是吏、兵、礼部三位尚书,护军统领和平城巡抚。

    这几人平日没什么交集,要说唯一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几人都是老臣。

    虽称不上中流砥柱,但亦对皇室有一份衷心在。

    顾绯猗来之前,几人都是面面相觑。

    一颗心提在嗓子眼,摇来慌去的,也不知顾绯猗把他们叫来,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几位大人提心吊胆地坐在原处,终于等到小厮通报,说掌印大人来了。

    几人起身迎接,见有人推门进来,却不是顾绯猗,而是谢长生。

    谢长生顶着一张漂亮却呆滞的脸,扶着顾绯猗的手臂走了进来。

    众人都是一愣。

    顾绯猗笑道:“几位大人久等了。”

    又伸手整理一下谢长生的衣袖,道,为谢长生介绍道:“小殿下,这几位分别是吏部尚书胡大人,兵部尚书许大人,礼部尚书钱大人,护军统领孙将军和平城巡抚王诺大人。”

    “我的情况你也知道,”谢长生抱着脑袋,头疼的模样:“马什么梅?什么冬梅?马冬什么?”

    顾绯猗:“……”

    他倒也没强求谢长生一定要记下来,只是招呼了众人落座,又叫殿下上菜。

    美味的菜肴被一盘盘送上;

    不止菜肴,还有歌女舞女,琴师前来助兴。

    众人推杯换盏地喝着美酒,互相说着漂亮的恭维话,场面好不和谐。

    只是面上和谐,心里却在打鼓。

    几人浸淫官场多年,又有哪个不是人精?

    他们深知顾绯猗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不可能会是无意。

    那么——

    为什么顾绯猗会宴请他们?

    为什么顾绯猗会带着谢长生来?

    又为什么顾绯猗会刻意在他们面前理了理谢长生衣领?

    稍一琢磨,心里头就冒出了个隐约的猜测。

    这是要把他们推举给谢长生?

    众人抖着心脏看顾绯猗,见他气定神闲地笑着,又看向谢长生。

    谢长生早已嫌他们满口的场面话无聊,跑到一边去玩了。

    这会儿,他们那貌美的痴儿小殿下,不知道从哪里拿到几件外套,正蹲在地上,朝着前面那几位只穿了薄衫的舞姬身上扔。

    一边歪着头眯着眼扔,还一边回头,得意洋洋地问众人:“她们穿的太少了,我给她们加一点衣服——兄弟们我做的对吗?!”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肚皮老师(我基友)辣评:你这文和现代年轻人精神状态一模一样,又黄又颠

    我:……监控拆了,谢谢!

    第 52 章 日后能用上

    谢长生扔完衣服,蹲在地上听身后几人聊天。

    酒过三巡,几位大人的话匣子也都打开了。

    从天文地理聊到农业水业。

    从诗词歌赋又聊到顾绯猗年轻有为。

    谢长生听这些场面话听得头痛。

    他凑到那位留着黑白相间的山羊胡的平城巡抚王诺大人身旁,问他:“我们聊点刺激的好不好?……给你五百两银子,你敢不敢去摸狗屎?”

    王诺:“……这……”

    谢长生见王诺犹豫,不屑嗤笑一声:“顾绯猗就敢!”

    顾绯猗:“…………”

    在一片不敢说话的安静中,顾绯猗似笑非笑捻起一粒花生,扔到谢长生身上:“给咱家等着。”

    “等就等,”谢长生气势汹汹:“等你找我算账的时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懦夫!”

    顾绯猗闭了闭眼,又捻起一粒花生扔到谢长生脑门上:“安静。”

    谢长生“哦”了一声,低头找了找,捡起那粒掉在衣服上的花生吃了。

    顾绯猗看着,“呵”的轻笑出声。

    等那几位大人走后,天已经黑了下来。

    顾绯猗闻着自己一身酒水与脂粉味道,厌恶地皱眉。

    冯旺立刻为他取了新衣,又取出一只小盒子递给顾绯猗。

    顾绯猗从那小盒里取出一颗白色的小丸子喂入口中。

    这是用各种香料、白梅与蜂蜜炼制的糖丸,含住便可口齿生香。

    但顾绯猗仍觉得不够。

    他把谢长生拉到近前,把脸埋到谢长生前襟,深吸着谢长生身上味道。

    谢长生身上的香气分明也是杂乱的,沾了酒与脂粉味道,可顾绯猗却总算是觉得心静了。

    谢长生有些不解地由顾绯猗搂了好一会。

    见顾绯猗一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便拧着眉,拉了拉顾绯猗从肩膀垂落的长发:“你不会是睡着了吧?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顾绯猗:“……”

    顾绯猗抬起头,松了口气,却没说话,只是勾住谢长生的脖子,等谢长生弯腰后,用脸颊贴了贴谢长生的脸。

    谢长生的印象中,顾绯猗好像很少做这样温和的表情。

    反而有些怔怔-

    翌日清晨。

    谢长生仍睡着,顾绯猗已经起床。

    他今日要出宫一趟。

    虽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一来一回,就算不耽搁,也要四五日。

    一想到自己有足足四五日见不到谢长生,顾绯猗就总觉得烦躁。

    想了想,顾绯猗坐回到床边,低头含住谢长生双唇。

    睡梦中的谢长生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呼吸不畅,轻哼着张开口。

    这反而方便了顾绯猗,他将舌更深地探入谢长生口腔,手也从谢长生亵衣领口伸进去。

    抚摸了没一会后,谢长生猛地醒了。

    他翻身坐起,摸摸自己湿漉漉的嘴唇,又低头看看自己敞开

    的亵衣,扯过被子裹住自己,悲愤地吟诗一首:“群村男同欺我老无力,总是kisswithe!”

    顾绯猗:“……”

    虽未听懂,却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他又坐近一些,一点点拉下谢长生蒙脸的被子,笑:“小殿下,随咱家出宫一趟。”

    “出宫?去哪?”

    “宣州。”

    “宣州在哪?”

    没等顾绯猗回答,谢长生先摇了摇头:“我不想去,我只有一个伟大的理想,那就是在宫里天天睡觉睡到日上三竿。”

    顾绯猗却打定了主意要带谢长生一起去,已经叫阳萝进来给谢长生收拾行李。

    谢长生见逃不过,只有无奈道:“那岁岁也要一起去!”

    顾绯猗淡笑着应下:“好。”-

    赶路相当枯燥无聊。

    谢长生一整天都窝在马车里打瞌睡,直到晚上到了客栈时,才终于精神起来。

    他新奇地来到客栈房间里,摸摸桌椅,又开窗看外面的风景。

    顾绯猗看着谢长生和岁岁一起在屋子里溜溜达达,不自觉勾起薄唇。

    他拽着谢长生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腿上坐好:“小殿下,先吃饭。”

    晚饭是顾绯猗特意叫人去买的特色点心和吃食,和宫里的口味有很大不同,还多了些辣滋味。

    谢长生不太能吃辣,一直在喝水,摆手说自己不想吃了。

    “辣么?”

    顾绯猗将舌在谢长生嘴里绕了一圈,却道:“还好吧。”

    虽是这么说,但还是又让人去给谢长生重新买了一份不辣的食物。

    等吃过饭后,店伙计送来了一桶热水。

    客栈的房间到底不如毓秀宫,有里三层外三层的屏风给谢长生挡着,就只有薄薄短短一个用来放衣服的小屏风。

    谢长生摇头:“我不洗了,你洗吧。”

    顾绯猗轻呵一声。

    他当然知道谢长生为什么要说这话,却只觉得好笑。

    他拍拍谢长生后腰:“小殿下大可以放心地去洗。”

    他慢悠悠拖长声音:“小殿下和咱家的新婚夜,又怎能发生在这样简陋的房间里?”

    谢长生:“……”

    他张了张口,半晌后目瞪口呆地憋出了两个字来:“流氓。”

    顾绯猗弯起狭长眸子,看着谢长生走到屏风后。

    虽他对谢长生做过保证,但谢长生还是有些慌乱。

    只是随便擦了擦身上,简单洗了下头发,便穿好衣,走了出来。

    顾绯猗先帮谢长生擦了发,这才走到屏风后,用冷掉的水开始擦拭身体。

    擦着擦着,顾绯猗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谢长生有没有发现,他并未再叫人换水。

    而是直接用了谢长生沐浴后的水。

    谢长生的头发,脸,身体,腰肢,腿……

    全都曾浸泡在这水中。

    顾绯猗出神地想着,直到一阵疼痛将他唤醒。

    他这才发现,自己前几日刚长好的舌尖竟又被自己狠狠咬出血来。

    他笑了下,捧起一捧水,用仍滴血的舌尖舔了舔。

    等到晚上睡觉时,谢长生有些不自在。

    客栈的床比他毓秀宫的床要小上许多。

    他没法再像之前一样躲到墙角,只能和顾绯猗肩并肩地睡。

    顾绯猗倒是很满意,他用手指一点一点绕着谢长生的头发,放在鼻子下轻嗅。

    又用下巴蹭着谢长生的头顶。

    做了这么多还不知满足,又拉着谢长生的双手,圈住他的腰身,逼得谢长生和他胸膛相贴。

    谢长生提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时准备给顾绯猗唱大悲咒。

    好在顾绯猗只是搂着他,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谢长生白天时倒是睡了不少,这会儿一点都不困。

    他翻来覆去了很久,等到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却被一声高亢的尖叫吵醒了。

    谢长生猛地睁开眼,看到顾绯猗也已经醒了。

    谢长生刚想问问顾绯猗有没有听到刚才的声音,那叫声却又响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充满了欢愉,听起来竟是,竟是有人在……

    顾绯猗也明白过来。

    他皱了皱眉,抬起手按在谢长生双耳之上。

    等谢长生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顾绯猗微微松开一些手上的力度,凑到谢长生耳边。

    他笑着:“小殿下自己的声音就已足够好听,不必去听旁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动静。”

    谢长生涨红了脸,刚想说话,顾绯猗却突然松开了一边手掌,换成用舌去堵谢长生的耳。

    这下谢长生是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听不清了。

    他耳朵里面回荡的已经全都是顾绯猗唇舌发出的水声。

    还有他自己闷闷的,断断续续的轻哼声-

    因有谢长生在,顾绯猗特意下令放慢了赶路速度。

    光是抵达宣城,就用了足足五天。

    即便速度慢了,谢长生还是在马车上被颠簸得不行,等到了宣城太守给安排的住处,扑在床上就懒得起来。

    顾绯猗也不强求他,自己去赴接风宴了。

    他走时没带走冯旺,谢长生闲得无聊,便和冯旺聊天。

    “冯旺叔叔,你知道哆啦A梦的身高体重和三围都是129.3吗?”

    “冯旺叔叔,我们要捍卫打工人的权益,让你007的上司不能跟啊!”

    “冯旺叔叔,我给你讲青蛙王子的故事好不好?”

    冯旺却只用“嗯”,“哦”,“好”来回答谢长生的话。

    谢长生憋得不行,想到谢澄镜和谢鹤妙会陪他玩,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不知道大哥哥二哥哥在做什么?”

    冯旺这回却说话了:“大殿下今日又去了山里,看他的农田,还钓了两尾大鱼;二殿下睡到下午才起,去了歌楼,又去取了一只早就预定好的鹦鹉。”

    谢长生听得心惊。

    他单知道顾绯猗的情报网

    厉害,却没想到能发达到离宫这么远的路程,却也能知道别人几个时辰前的动向。

    还好他当初选择了去当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

    话说又回来,顾绯猗有这本事,不去当个守着监控的看门大爷多可惜啊。

    冯旺又问谢长生:“小殿下还想知道谁的消息?”

    谢长生想了想,问:“那你能不能帮我给大哥哥和二哥哥带句话,就说我想他们了?”

    冯旺应下。

    等谢长生在院子里和冯旺捏了一排小泥人后,顾绯猗回来了。

    他手中多出一个长长的盒子,他将那盒子放在桌上,又让冯旺取来新衣服换上。

    冯旺给顾绯猗取来衣服后,便安静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谢长生好奇地凑到那木盒边上,问顾绯猗:“这是什么?”

    顾绯猗淡笑不答。

    谢长生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伸手打开盒盖。

    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却傻眼了。

    “宣城太守精于淫器,这是他孝敬咱家的玉势。”

    顾绯猗上前,从谢长生手中拿过盒盖,重新扣好:“咱家想着日后能用上,便收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脸通黄)

    第 53 章 盛世

    谢长生根本不用装,现在的表情也是呆滞的。

    顾绯猗却一派淡然。

    他仿若在讨论天气一样,带着些随意,又对谢长生道:“太守告诉咱家,此物还有些巧思在其中。”

    “如外部雕刻了浪里梅花,内部则中空,可注入温水,进入体内时不至于太冷。”

    谢长生干笑:“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短的拐杖。”

    顾绯猗:“……”

    他玉白的手指在盒盖上轻轻叩了两下,弯唇笑起来,但总算是并未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顾绯猗斜斜靠在美人塌上,把谢长生拉到他怀里,一手搂着谢长生肩膀,另一只手则无意识的弯起,把手指当成梳子,无意识顺着谢长生的头发。

    他问谢长生:“小殿下想念太子与二殿下了?”

    又拖长声音,悠悠道:“怎么咱家之前出宫,都没听到小殿下说想念咱家,咱家不是小殿下的主子么?”

    谢长生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没说过?”

    “咱家当然知道。”

    顾绯猗玩够了谢长生的头发,转而去玩谢长生的手指,他用指尖蹭着谢长生的指尖:“小殿下说的每句话咱家都知道。”

    谢长生一摊手:“看吧,我就说你适合去当监控室保安。”

    顾绯猗:“……”

    他也不理会谢长生的胡说,松开谢长生的手指,又把手从谢长生前襟探进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谢长生胸口。

    怀里谢长生柔软的身体一下紧绷起来。

    但正当谢长生想后仰躲开顾绯猗的手的时候,却听顾绯猗慢悠悠开口:“小殿下和咱家约法三章,如何。”

    谢长生无神的眼看向顾绯猗:“什么三章?怎么约?”

    顾绯猗道:“若以后咱家再外出,小殿下就要每日给咱家写一封信,也不多要小殿下写,只要一个‘想’字便可。”

    “咱家回来后,小殿下也要亲口说想。”

    “还要主动亲吻咱家一盏茶的时间,如何?”

    谢长生辣评:“俊后生玩青蛙——长得美玩得花。”

    顾绯猗:“……”

    他问谢长生:“不行?”

    谢长生没回答,眨了眨眼,突然跳起来:“哈哈哈哈!运动的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鲁迅先生说过,有朋自远方来,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这是又发病了。

    顾绯猗由着谢长生在屋里乱撞了一会,拉着谢长生的手腕又把他拽回了怀里。

    他带着浅浅的笑意,突然问了谢长生一个和刚刚话题无关的问题:“小殿下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谢长生想也不想,铿锵有力地答:“吃!睡!玩!”

    顾绯猗轻呵出声:“没出息。”-

    顾绯猗共在宣城呆了三日。

    他每日白天外出,深夜才回。

    回来时,总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一只木盒子。

    有了上次的经验,谢长生也大概猜到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便只当看不见,不论顾绯猗把那盒子放在多显眼的地方,也绝不好奇,只是避着盒子走。

    岁岁有样学样,也模仿着谢长生的样子,狗狗祟祟地绕着走。

    顾绯猗见状,倒是只有一个想法——

    怂人养怂狗。

    不过谢长生那副睁大了眼,小心翼翼的模样,倒确实怪好看的。

    等顾绯猗在宣城办完了事,接连两日,老皇帝连下五道口谕急召顾绯猗回京。

    听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绯猗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只是下令加快了一些回京速度。

    这倒苦了谢长生。

    顾绯猗偶尔坐马车腻了,还能骑马。

    谢长生却只能窝在马车里,被长时间的赶路颠簸得浑身痛。

    谢长生手脚实在酸痛的不行,从马车里探头出去:“顾绯猗!”

    顾绯猗闻言,轻踢马腹,调转马头,含着笑来到谢长生马车窗旁。

    他今日穿着一件紫色的云纹锦衣,腰间坠着美玉配饰,外罩深色披风。

    这一打马,矜贵中又透出一些潇洒。

    可偏偏动作和矜贵没有任何关系。

    他也不急着问谢长生叫他来是什么事,看着谢长生从窗口探出的头,只觉得可爱,盯了一会后,又伸手捏住谢长生双颊。

    把谢长生的嘴打开了口后,顾绯猗又趁着谢长生没反应过来,倾斜着身子弯腰凑到谢长生脸前。

    他用舌尖沿着谢长生唇瓣的形状描了一圈,这才觉得满足,直起身问:“小殿下,何事?”

    谢长生用衣袖使劲擦了擦唇瓣,懵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我要骑马。”

    “骑马?”

    顾绯猗问:“小殿下可是忘了自己上次骑马,腿根都被磨破了?”

    顿了顿,顾绯猗又问:“还是说小殿下还想再被咱家上一次药?”

    谢长生立刻道:“哦不骑啊,不骑就算了,行吧。其实我也没有很想骑马,笑死,哈哈哈,搞笑死了,我真的很装。”

    顾绯猗:“……”

    他捏着谢长生的脸,止住了谢长生的啰嗦,脑海里却忍不住开始回味在猎场时的记忆。

    他那时只是把谢长生当小猫小狗一般逗着,见谢长生受伤,也只是觉得谢长生一身好皮……

    若是留疤,实在可惜。

    现在若是再给谢长生上药,顾绯猗觉得,保不齐那药会全被他舔干净。

    不过口头上虽拒绝了,顾绯猗还是让侍从去客栈牵了匹温顺的矮马来,又在马鞍上垫了软垫,伸手敲了敲马车。

    窗帘被人掀开,谢长生和岁岁一起探头往外瞧。

    见到那匹小马的时候,谢长生有点不敢置信似的。

    他看看小马,又看看顾绯猗,再看看小马。

    待到终于确定这匹小马是顾绯猗给自己找来的时候,谢长生心中涌出一股奇异暖流。

    等那股暖流褪下后,他欢欢喜喜地对顾绯猗道

    谢:“你真是好人!我要告诉一个大秘密!”

    顾绯猗扬了扬眉,眸光定在谢长生脸上:“什么秘密?”

    谢长生神秘兮兮地告诉他:“……只要保持呼吸,不要断气,就能长寿,是不是很神奇?”

    顿了顿,谢长生又更神秘地道:“顾绯猗的爸爸是顾绯猗的爸爸,顾绯猗的妈妈是顾绯猗的妈妈,神奇吗?”

    顾绯猗:“…………”

    顾绯猗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忍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弯起食指狠狠在谢长生额头上弹了一下:“噤声,从马车上滚下来,就知道胡言乱语的小畜生。”-

    回宫后,因老皇帝催得急,顾绯猗带着谢长生去见了老皇帝。

    老皇帝在养心殿,少见地没有倒在美人榻上,一手美人一手美酒。

    而是惶惶着神色,快步走向顾绯猗。

    顾绯猗不着痕迹地避开老皇帝伸来的手,问:“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老皇帝便讲了起来。

    许是他喝酒喝得多了,脑子也不清醒,很多话听起来都前言不搭后语。

    谢长生倒是觉得颇有自己风范。

    他支棱着耳朵听了一会,总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原是在顾绯猗外出时,老皇帝心血来潮上了一次早朝。

    因顾绯猗不在,群臣在朝堂上争吵起来。

    一时有人冒死劝谏老皇帝顾绯猗不能留,一时又有人说东北西北,许多处都起了祸乱。

    还有人拿了账本,要给老皇帝算算这几年的开支究竟有多少!

    虽在朝堂之上,老皇帝只觉得这些话逆耳。

    他气不过,叫了侍卫,不顾谢澄镜与谢鹤妙的劝阻,当场把这些人送去砍了头,但事后回想起来,却只觉得所有坏事都好像叠在一起,朝着自己来了,一时间只剩惊慌。

    他用浑浊的眼,惴惴不安地看着顾绯猗:“绯猗,朕的大周真有他们说得那样不堪吗?”

    顾绯猗轻笑道:“三人成虎事多有,就算是没有的事,放在容易惊慌的人口中,那便也成了天大的事情。”

    “不过就是起了祸乱,派人去镇就是。”

    轻飘飘的两句话,成功让老皇帝神色安定下来。

    他扑通一下坐回到座位,猛灌了一口酒,又突然想到什么:“对了,绯猗……”

    他浑浊的眼渐渐亮起:“你的那位绝色美人,可回京了?”

    谢长生本是默不作声地蹲在地上,用小勺抠着旁边蟠龙柱子上那金色的粉,兜在衣服下摆里。

    ——其实谢长生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金子,但不是金子,谢长生会收获快乐,是金子,谢长生会收获金钱和快乐。

    谢长生真的,谢长生赚死。

    但这会儿,谢长生见老皇帝杀了忠臣后,还在惦记着美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他忍不住又开始唱歌:“割鸡割鸡割鸡割鸡割鸡……”

    顾绯猗是背对着谢长生,猝不及防听到谢长生声音,嘴角都往上抬了抬。

    他压下嘴角,看向黑脸的老皇帝,答道:“还未回京。”

    老皇帝“哦”

    了一声。

    他催道:“快点带来给朕瞧瞧,朕给你们赐婚。”

    这话说的是五分真心,五分假意。

    虽老皇帝平日里总说着要给顾绯猗女子,可直到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想真的见到顾绯猗身侧有一位绝世美人。

    美人分明都应该是他的才对……

    顾绯猗他一个阉人……

    一股子不知名的情绪渐渐蔓延上老皇帝心间。

    但静了片刻后,老皇帝甩了甩头,将那阴暗的想法暂时抛到脑后——不管如何,顾绯猗都是他最亲近的鹰犬,除了顾绯猗外,他谁都不信。

    等顾绯猗安抚好了老皇帝,又让谢长生把贴身佩戴的一个红宝石头饰留下给徐美人后,顾绯猗带着谢长生出了养心殿。

    谢长生一出了养心殿,便像撒了欢的岁岁一样,跑得没影。

    只留顾绯猗一个人原地,面露思忖地站了很久。

    他洞察人情,当然看到老皇帝刚刚那一瞬的戒备。

    许是身体好了,思路也变得比之前清晰了。

    若老皇帝真要针对他……

    倒是有点苦恼。

    苦恼——应对的方法有太多,却不知道该选哪种才更有趣。

    顾绯猗低头,缓慢地翻看着自己的手掌。

    骨节分明,修长的大掌,中指上套着一只粗劣如儿童玩具的黄铜戒指。

    就这么一只手,便能翻手盛世,覆手乱世。

    实在奇妙。

    一段对话突然闯入顾绯猗的脑海。

    ——“小殿下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吃!睡!玩!”

    顾绯猗扬起唇角。

    “若真有这么一天,”他摸了摸唇畔的笑意:“那便……趁机送小殿下一个盛世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哥,你爱得我害怕

    第 54 章 这是给聪明的小殿

    谢长生回了毓秀宫后,立刻呼朋唤友。

    把谢澄镜、方绫、九公主全都叫了来。

    谢鹤妙却没到。

    谢澄镜告诉谢长生:“来时的路上遇见安妃找二弟,二弟便先去了安妃那儿。”

    谢长生把人叫来,是因他在宣城给他们带了些特产。

    听谢澄镜这么说,谢长生“哦”了一声,摆摆手:“没事没事,晚点我亲自屈尊大驾光临给二哥哥送去。”

    话音刚落,在门口站着瞧花瓶花纹的方绫却挑着嘴角嗤地一声笑出声来。

    谢长生立刻看向他。

    方绫的手虚握成拳,挡在嘴边干咳两声,又对谢长生道:“看我做什么?”

    谢长生道:“看你一身正气,像接班人。”

    他低下头,从自己的小布兜里往外拿东西,分给众人。

    他先把几个一模一样的小瓷瓶递到众人手里。

    九公主摇晃了两下,“咦”了一声:“好轻,三哥,是什么呀?”

    谢长生示意三人打开,又道:“快闻快闻,是宣城的空气。”

    众人:“……”

    谢长生又把另一个一样的瓷瓶递给三人:“这是宣城的泥巴。”

    众人:“…………”

    谢澄镜和方绫看着手中两个小瓷瓶,面面相觑着,还是方绫忍不住开口:“这就是你带回来的特产?”

    谢长生睁着无神的眼反问他:“那你就说是不是宣城独有的嘛?”

    “是!”方绫还没说话,九公主却已抢答,她睁着亮晶晶的眼,崇拜地看着谢长生:“三哥真厉害!”

    方绫抱着手臂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

    他突然很想问谢澄镜一句:“你们家的人怎么都傻乎乎的?”

    不过谢长生也不是没给他们准备正经的礼物。

    除宣城特色的点心外,还给谢澄镜带了一个木雕鱼,给方绫带了一个剑穗,给九公主带了几个玩具。

    几人郑重地向谢长生道了谢。

    谢长生却不好意思了,他用手指勾着自己的头发卷来卷去:“不许谢!我谢大哥就一辈子没说过一个谢字!”

    众人先是一怔,继而相对无言:“……”

    等九公主蹦蹦跳跳地走后,谢澄镜在谢长生头上轻轻揉了一把,和方绫一道啼笑皆非地走了。

    等几人走后,谢长生又把其余东西分给阳萝等几位贴身侍女、侍从,谢长生又等了好久,却还是没等到谢鹤妙。

    他想了想,拎起小布兜,打算亲自去给谢鹤妙送过去,顺便也给安妃,也就是谢鹤妙的生母送点什么东西,以报上次她送自己的茶叶的情。

    在侍从的带路下,谢长生来到安妃的住处。

    安妃住的是较为偏僻的文瑞宫。

    说是偏僻,但宫前、宫院里都种了不少树,未落的腊梅和早开的桃花凑在一处开着,十分好看。

    谢长生先在地上的花瓣里滚了两圈,被随行的小太监满脸惊恐地扛起来后,这才咯咯笑着往里走。

    来到内殿,谢长生便看到两人。

    一人侧对着自己,吊儿郎当的姿势靠在旁边架子上,右腿微微伸出去一些,正是谢鹤妙。

    余光看到谢长生过来,谢鹤妙抬起头,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谢长生也咧开嘴,刚要也对谢鹤妙招手,却听坐在椅子上的安妃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跪下!”

    谢长生迅速且茫然且乖巧地一弯膝盖。

    谢鹤妙一愣,猛地大笑出声。

    他七上八下地走过来,伸手拉住谢长生手臂,一把把他拽起来:“小傻子,母妃叫我跪下,你凑什么热闹?”

    安妃这时候才发现谢长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她忙起身,急的话都快说不明白了:“小殿下……哎呀……本宫……本宫是叫二殿下跪下,万万不是叫小殿下……”

    谢长生挂在谢鹤妙臂弯里,眨眨眼,反应过来自己跪错了。

    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拍拍自己膝盖上的灰,站直身体呵呵笑:“我是来送礼物的。”

    “送什么?”谢鹤妙问完,又上下打量了谢长生一眼,伸手在他头顶比了比:“小傻子,十日不见,好像长高了些。”

    谢长生从布兜里拿出要送给谢鹤妙的东西——

    除宣城特有的空气、泥土外,他还给谢鹤妙带了一个烟管,虽只是路边买的,但烟管身上描着漂亮的鹤形花纹,与谢鹤妙很配。

    谢鹤妙拿着那只烟管在手里转上两圈,又在谢长生头顶轻敲两下:“嗯,趁手。”

    因安妃在看,谢长生忍着没有扑到谢鹤妙背上,就只是借助了一下外界力量来制裁他:“阿瓦达啃大瓜,除你武器!”

    又和谢鹤妙打闹一会后,谢鹤妙道:“走,我先送你回毓秀宫。”

    又回头看向安妃:“母妃,儿臣等下再来。”

    等从文瑞宫出来后,谢长生问:“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妈妈为什么要让你跪下?”

    谢鹤妙:“……”

    没有血缘关系,也能叫亲妈妈?

    他笑了下,道:“只是一不小心惹她生气了。”

    谢长生“哦”了一声。

    但其实谢长生大概知道安妃为什么生气。

    原书中,安妃性格温和,只和谢鹤妙有过一次争吵。

    是因她发现了谢鹤妙动了夺嫡之心。

    但谢长生记得原书中的时间还要再往后一些,至少要到夏天,而不是初春。

    谢鹤妙竟这么早就开始行动了?

    若是被顾绯猗知道的话……

    谢长生想了半天,只觉大脑都开始发热起来。

    谢鹤妙注意到谢长生愈发放空呆滞的眼,和紧皱的眉头,奇怪地问:“怎么了?小傻子?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很高深的,事关性命的问题。”

    “哦,”谢鹤妙没当真,突然想起来什么,拍了拍自己后背:“今天都没背过你,要上来么?”

    谢长生跳到谢鹤妙背上,继续自己刚刚的思路。

    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想不到什么“让顾绯猗不发现谢鹤妙的心思的办法”,

    或是“让谢鹤妙不要夺嫡的方法”,

    又或是“事发以后保住谢鹤妙性命的办法”。

    谢长生捂着头朝天大喊:“我好想买一份爱因斯坦的脑子拍下自动充值的那种啊——!!”

    谢鹤妙:“……”

    他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差点被谢长生震聋。

    他空出一只手,倒吸着凉气揉了揉耳朵,放下手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谢长生叫自己:“二哥哥。”

    “怎么了,小傻子?”

    谢长生晃了晃腿,问他:“明年这个时候,我,大哥哥,二哥哥,还有方绫哥哥,还一起玩,好不好?”

    谢鹤妙一怔。

    他想问问谢长生为什么要这样说,但张了张口,还是没问,而是重新举起一只手,抬起小指,哄孩子似的:“好啊,拉勾。”

    谢长生和他拉了勾,又道:“如果说谎的话,我就会很伤心,很伤心……伤心到一天只睡四个时辰,一天只能吃得下三顿饭……”

    谢鹤妙:“……”

    那还真是十分伤心啊。

    他忍着笑,却不知道谢长生这话其实是说给顾绯猗听的——

    顾绯猗不是说,他说的每句话,他都知道么?

    那把这句话也听了去吧-

    等回了毓秀宫,谢长生从谢鹤妙背上跳下来,看着他起起伏伏地走远后,这才进了屋。

    他和岁岁玩了一会儿“谁在地毯上躺的更久”的游戏后,顾绯猗来了。

    他噙着笑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谢长生,却没像往常那样用鞋尖轻踢他的腿,叫他起来。

    反而在把外套挂在架子上后,竟也跟着倒在了毯子上。

    岁岁吓了一跳,立刻夹着耳朵尾巴,小碎步跑回了墙角窝里。

    趁着谢长生用控诉的眼神谴责岁岁不讲兄弟义气的时候,顾绯猗手肘支在谢长生两侧,把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了谢长生身上。

    他一手伸到谢长生脑下让他枕着,一手轻轻揉着谢长生的耳垂。

    不等谢长生说话,他自己也没说话,直接低头吻住谢长生唇瓣。

    今天的吻比平时还要更用力些。

    直到谢长生舌尖都发麻了,呼吸急促到不像话时,顾绯猗才松开他的唇瓣。

    但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单手把谢长生的双腕扣在头顶,牙齿和空出来的手配合,解开谢长生衣襟,又在谢长生身上留下斑斑点点的梅花印。

    谢长生正觉得头晕脑胀的时候,顾绯猗的手却突然向下探去。

    被顾绯猗冰凉的手碰了一下,谢长生立刻清醒了,他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却被顾绯猗用力压住。

    顾绯猗用那双狭长的眸紧紧盯着他。

    像是很兴奋,像是紧盯着猎物、蓄势待发的蟒。

    他贴在谢长生耳边告诉他:“小殿下,别动。”

    谢长生试图在顾绯猗耳边再度吟唱大悲咒,打断施法。

    可顾绯猗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重新吻住他的唇,让他不能发声。

    与此同时,顾绯猗的手开始小幅度移动起来。

    谢长生又惊又懵,想推开顾绯猗,手却被死死按在头顶。

    想扭动着躲开,一来二去的磨蹭着,身子却不受控制的软绵绵起来,脑子也逐渐变成了一团浆糊。

    谢长生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放到了蒸锅里。

    他全身都烧了起来,浑身都发着抖,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顾绯猗手上。

    良久后,谢长生身体一僵,控制不住地昂起头,口中发出了断断续续的轻哼声。

    顾绯猗淡笑着收回了手。

    他拿过帕子,擦干净自己掌心,又捞起软绵绵的谢长生,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帮他重新整理好了衣裤。

    顾绯猗看着谢长生放空的、明显还沉浸在余韵中的脸,帮他把有些湿润的碎发别到耳后,眼眸弯起:“这是给聪明的小殿下的奖励。”

    他咬了咬谢长生已经红到不行的唇瓣,问他:“好孩子,舒服么?”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加更,我说什么也要把这一章写出来再睡!

    我的睡眠算什么,你们幸福才是真的幸福啊!(怒揉黑眼圈)

    第 55 章 你想我!

    谢长生哪里还说得出话。

    他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只觉得又懵又害羞又舒服。

    他抬起手,用袖子挡住脸,不看顾绯猗。

    顾绯猗笑了一下,又隔着衣袖布料咬了咬谢长生的唇瓣,终于起身。

    谢长生听到顾绯猗走到门旁,接着,响起了水声。

    应该是在……洗手。

    谢长生只觉得脸烧得更厉害了。

    一只毛茸茸的脑袋顶了顶谢长生的掌心。

    是岁岁。

    应是它看到顾绯猗离开,这才蹭过来的。

    谢长生摸着岁岁缓了半天的神。

    等气息终于恢复了些后,他放下遮脸的衣袖。

    顾绯猗已经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坐下,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本书,正将一条腿的脚腕搭在另一条腿膝盖上,闲散的看着。

    春日带着些暖的日光从他身后的窗纸透进来,为顾绯猗的轮廓渡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

    余光瞥见谢长生的动静,他的眸光从书上移到谢长生脸上。

    “躺够了?”

    谢长生就又把袖子蒙回去了:“没躺够。”

    顾绯猗:“……”

    他看着谢长生露在外面的通红的耳尖,忍不住笑一下,放下书上前,把谢长生拉了起来:“地上凉。”

    谢长生冲到桌边,不顾茶水还是冷的,一口气喝了三大杯凉茶。

    一杯润喉,一杯消热。

    还有一杯敬自己终于逝去的男德。

    顾绯猗看着,伸手却慢了一步,没能成功阻止谢长生喝凉茶。

    他轻啧一声,只得用了力气在谢长生头顶敲了一下,又叫人来把壶里的茶都换成了适口的温度。

    等添茶的宫人退下后,顾绯猗伸手探了探温度,又看一眼谢长生。

    不知为何,顾绯猗竟生出了一种自己在带孩子的感觉。

    他薄唇轻启,修长手指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

    又过一日,顾绯猗为老皇帝再择了一位皇后。

    这次的皇后人选,是吏部尚书胡大人的亲孙女。

    上次顾绯猗带着谢长生去和胡大人以及朝中几位大人吃饭的事,早已传得众人皆知。

    许多人早就想破了头,去猜顾绯猗究竟是什么用意。

    这会儿新后的消息一出来,群臣更是意乱如麻。

    有人猜测是顾绯猗是允了胡氏什么好处,或是顾绯猗看中了胡家的什么人;

    又有人猜测说不准是宴席上的几人暗中谈妥了什么事宜;

    亦有人猜测这是顾绯猗的调虎离山之计,他大张旗鼓地行事,保不齐是想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不相关的人身上,借此打掩护。

    可是掩护的话,又是掩护什么呢?

    群臣议论纷纷,老皇帝却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他只知道要有新人进自己的后宫了。

    听说胡大人的小孙女生得貌美,知书达理。

    老皇帝充满了期待。

    可当他真的在册封大典上见到新后的时候,看着新后那漂亮的面庞,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貌美是貌美。

    可,无甚特点,还远远称不上“绝色”。

    想到“绝色”二字,老皇帝看向身侧顾绯猗:“绯猗,你的那位美人……”

    顾绯猗抬眼看向老皇帝。

    谢长生在场时,老皇帝提到“绝色美人”,他还能趁机逗弄一下谢长生。

    可当谢长生不在时,老皇帝再提到“绝色美人”,看老皇帝那藏不住色心的眼神,顾绯猗只觉得厌恶。

    他沉着眸光看向老皇帝,嘴角却带着笑,随便挑了个仙丹的话头,岔开了老皇帝的思绪。

    老皇帝立刻兴致勃勃地附和起来。

    过了几日,到了新后册封的日子。

    册封典仪阵仗并不算大,甚至有些仓促。

    倒不是因为吴氏刚薨了没多久,于情于理,都不该太大张旗鼓。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月余后便是老皇帝的生辰,比起老皇帝的生辰,皇后又算得上什么?

    顾绯猗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碌这件事,连续几天都只睡了两三个时辰。

    每每回到毓秀宫时,谢长生要么已经玩累了睡了,要么是赖床还没醒。

    听着谢长生说疯话癫话的时候,顾绯猗只觉头痛,可现在,一连几日都不曾听到谢长生的胡言乱语,顾绯猗反倒觉得有些不自在。

    倒也不是不舒服。

    只是心脏有些发燥,让人凭空生烦。

    他便挑了一天早些回去。

    来到毓秀宫的时,谢长生的贴身侍女阳萝正抱着衣服要进屋,见到顾绯猗突然出现在身后,她吓了一跳:“掌印!”

    顾绯猗伸手:“咱家给小殿下送去。”

    阳萝把怀里谢长生的衣服递到顾绯猗手中,又道:“小殿下正在……”

    话还未说完,顾绯猗却已走入内殿。

    阳萝无措地在原地站了片刻,嘟囔着把自己的话补全了:“……小殿下正在沐浴呢。”-

    谢长生泡在浴桶里,双手搭在边上,往下看——

    岁岁正用两条后腿站着,前爪扒在浴桶外面,绕着圈儿的闻。

    许是因为今天沐浴的水里放了和往日不同的香料?

    谢长生睁大眼,看着岁岁可爱的模样,岁岁却突然将双耳别起,“嗯咕”了一声后,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跑了。

    谢长生“咦”了一声,刚要回头看,一只冰冷的手却捏住他的肩膀。

    谢长生魂差点飞了一半:“——鬼啊!”

    当他回头看清手的主人是顾绯猗的时候,另一半的魂也飞出去了:“——顾绯猗啊!”

    顾绯猗:“…………”

    看到他,至于比看到鬼时叫得还惨吗?

    他气笑,用手捻起浴桶里的一片芍药花瓣,扔到谢长生脸上。

    顾绯猗想骂谢长生一句小畜生,目光却落在那片黏在谢长生脸上的芍药花瓣上。

    红粉的花瓣,贴在谢长生湿漉

    漉的面颊上。

    反而人比花艳。

    顾绯猗弯下腰隔着那片花瓣亲了亲谢长生的脸,又一点点蹭到谢长生唇角。

    ——这几日他白日不在,谢长生便开始撒欢,今日去东边爬个树,明日去西边刨个坑。

    本就足够闹腾显眼,又因他曾带着谢长生去见胡大人,朝中不少人都盯着谢长生的一举一动、也有派妃嫔来找谢长生打听他的用意的。

    有这些顾虑在,顾绯猗便不好吻得太用力,只有轻柔地舔舐着谢长生的唇边,又捏着谢长生的双颊,叫他把舌伸出来,用自己的舌尖去绕。

    谢长生推也推不开他,灵机一动开始用手往顾绯猗身上泼水,顾绯猗深吸一口气,果然黑着脸把他松开了。

    谢长生装作没事人一样,挥了挥手赶他:“我要换衣服了。”

    顾绯猗道:“咱家伺候小殿下出浴。”

    “不用不用不用”

    谢长生往水里缩了缩:“著名的美军上校麦克阿瑟曾说过,出浴自己擦,活到八十八。

    顾绯猗:“……”

    他低头,看看自己湿了半边的衣服,听着谢长生乱七八糟的话,硬是被谢长生给气笑了。

    但笑过,却觉得心中轻快了不少。

    他的手指在谢长生的肩膀上蹭了蹭:“快起来,水凉了,再泡容易着凉。”

    谢长生觉得顾绯猗简直是在为难人。

    他坐在浴桶里不肯动,顾绯猗和他对视一会,妥协了。

    他拿过一条棉巾,也没挽袖子,双手伸进水中,沿着谢长生腰线绕了一圈,把长长的棉巾围在他腰上。

    谢长生这才肯从水中站起身。

    顾绯猗拿过另一条棉巾,先把谢长生的头发擦得不滴水,再帮他把头发挽起。

    又扶着谢长生走出浴桶。

    顾绯猗是第一次见谢长生这样的样子。

    洁白纤细的身体,却不失挺拔,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下,因刚沐浴完,散发着水汽和花香。

    顾绯猗用干燥的棉巾一点点擦拭着谢长生皮肤上的水珠。

    从脸庞,到脖颈,沿着肩膀胸膛、后背,一路下滑直小腹。

    错开被棉巾遮挡的地方,又去擦谢长生的大腿小腿。

    谢长生只觉得头晕目眩。

    倒不只是因为他能隔着棉巾,感觉到顾绯猗冰凉的手指;

    还因为顾绯猗每擦干一块皮肤,都要将唇印上去,辗转亲吻着。

    谢长生紧紧拽着腰间棉巾,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不伸手,无法推开你;伸出手,无法保护自己”。

    他哆嗦着声音:“哥,你们这澡堂应该挺缺钱的吧?不然怎么还有附加项目的?”

    顾绯猗没答,垂着眉眼,专心致志地在谢长生腿弯留下又一个红印子后,直起身。

    他鼻尖抵着谢长生鼻尖:“小殿下。”

    “太近了,”谢长生道:“我好像有点对眼了。”

    顾绯猗:“……”

    他哽了一下,无可奈何地往后撤了些距离。

    他伸手揽住谢长生的背,微凉的手上下抚摸着谢长生的脊椎。

    “小殿下,”分明刚刚才往后撤了一些,可说话时,顾绯猗又凑近了谢长生。

    他盯着谢长生的眼:“记不记得咱家和小殿下的约定?”

    谢长生唱:“你↑说↓过↑牵↓着↑手↓就↑算↓约↑定↓……”

    顾绯猗:“……”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将食指探到谢长生口中,按住谢长生的舌。

    谢长生“唔”了一声,安静下来。

    顾绯猗又道:“是咱家外出回来后,小殿下要亲口对咱家说想的约定。”

    他道:“小殿下,说你想我。”

    谢长生嘴里还有他的手指,含含糊糊重复道:“你想我!”

    顾绯猗神色一顿。

    但很快他恢复成笑脸模样:“说错了。”

    他揽着谢长生腰的手一点点向下滑,双指撑开谢长生后腰的棉巾。

    谢长生立刻大喊:“我想你!我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顾绯猗弯着唇角,只觉胸腔里那颗发燥的心终于平复了许多。

    他满意地嗯了一声,又凑近了谢长生一些,说话时,他的唇若有若无地触着谢长生的唇:“乖。”

    作者有话要说

    究竟是谁想谁了,我不说-

    长生(眯眼)(捂头)(迷离):想你想我想你e……

    (喂真的有人还记得这个梗吗)

    第 56 章 夸你实惠亲民呢

    猎场。

    方绫拉满弓弦,猛地松手。

    箭矢“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射中远方一只雄鹿。

    有侍从去探了,喜滋滋地来报:“小侯爷一箭贯穿鹿眼,鹿没流一滴血就死了!”

    周围人立刻恭维道:“小侯爷好射艺!”

    今日他们许多年龄相仿的世家子弟、青年才俊聚在一起,说笑射猎、互通感情。

    方绫一直在军队里打仗,去年年尾才回京,与好多人都不算熟。

    他今日本是不想来的,却被母亲和大姐逼着来了。

    说什么“你不能总呆在家里,也要出去交点朋友”一类的话。

    可他方绫又不是没有朋友。

    他有几位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和太子、二殿下近来也关系不错,互相送送礼物,聊几句天。

    哦,还有谢长生。

    想到谢长生,最先浮现在方绫脑海里的是谢长生的眼睛。

    微微下垂着的眼角,不再盛气凌人,混沌而无光。

    说乱七八糟的疯话时会微微睁大些,被逗笑时则会眯起,发出轻轻的笑声。

    现在的谢长生比他养的那只怂狗还要乖。

    倒也不是乖巧的那种“乖”。

    而是……而是……

    方绫正努力想着要怎么形容,却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方绫!”

    方绫下意识伸手去腰间摸刀,却摸了个空。

    回头看见是一位自小和自己相熟的世子,魏亦。

    魏家同他们方家一样,仍在朝中观察局势。

    方绫有时也会和魏亦互通一下情报。

    他不知什么时候打马来到方绫旁边:“我刚去看了,你刚射中的那只鹿,雄的,角有这——么大!送我呗?我做成挂件,肯定气派!”

    方绫哦了一声,头脑还沉浸在刚刚的思绪中:“乖。”

    “乖?谁?我?还是鹿?”

    魏亦愣了一下,伸手在方绫眼前挥了挥:“好兄弟,别吓唬我。”

    方绫回过神,自知失言,拍开魏亦在眼前乱晃的手,回道:“不送。”

    “小气!”魏亦啧了一声:“那你要自己留着?你可以让你姐姐把鹿头风干,整个摆起来,也好看。”

    “你也别惦记我姐姐了。”

    方绫道:“我要送给别人。”

    魏亦好奇:“谁?”

    一旁其他人纵马经过,顺耳听去了两人的对话。

    却是忍不住勾起嘴角,心中暗道若要送女孩礼品,不送绫罗绸缎、金银玉器,怎么偏要送这鲜血淋漓的鹿角。

    没想到方小侯爷和魏小世子,两人都是俊俏少年,竟连讨人欢心都不会,凑在一处,互相给对方当狗头军师。

    方绫却不知道旁人正在笑话自己,他回想了一下刚刚魏亦比划的鹿角的大小,抿了抿唇:“……小殿下。”

    念出“小殿下”三字时,方绫的声音放轻了一些。

    音调也带了一些不自然的别扭。

    谢长生那双眼又浮现在方绫眼前。

    方绫突然想到了词来形容现在的谢长生。

    不是乖巧,而是软和。

    像在太阳下晒了很久的毛的小动物。

    软和。

    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把似的。

    方绫只觉自己心脏漏跳了几下,一阵兵荒马乱后,他意识到了什么。

    他对谢长生……

    好像……产生了点……

    不是那么清白的心意。

    魏亦倒没发现方绫的异常,也没多想。

    他点了点头,正要邀请方绫和他一起往山里更深的地方打猎,却见方绫突然哀嚎一声,猛地用手拍了一下额头。

    魏亦吓了一跳:“啊?!”

    “没事!”方绫道:“觉得自己实在混账,我在谴责我自己的良心!”

    魏亦迷茫地抓了抓头脑勺-

    二月初九。

    距离老皇帝生日还有七天。

    谢长生收到方绫托人送来的东西。

    他把那沉甸甸的盒子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只觉魂飞魄散。

    竟是一只双眼散发着诡异的光的鹿头。

    但很快谢长生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个标本。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鹿角,又把岁岁抱起来,让它闻闻味道。

    顾绯猗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他看着那一人一狗凑在盒子旁往里面张望的样子,只觉有趣。

    谢长生招呼他:“好大一颗头,你来看看么?”

    顾绯猗随意往盒子里瞧了一眼,只道:“方小侯爷当真在意小殿下,走哪里都不忘给小殿下带点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走,坐到窗下美人榻:“上次是佛珠,这次是鹿头,不知道下次又要送什么?”

    谢长生道:“这么会出题,不如下次高考题你来出。”

    顾绯猗:“……”

    他斜斜靠在旁边软垫上,招呼谢长生:“过来。”

    谢长生把岁岁放回到地上,又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鹿角,这才朝着顾绯猗走过去。

    等谢长生走近后,顾绯猗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拉到怀里。

    谢长生左腿跪在榻上,右腿支在地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在顾绯猗身上。

    任由顾绯猗搂了一会,谢长生突然“啊”了一声。

    顾绯猗问:“怎么?”

    谢长生伸手,比划了一下:“白天的你。”

    这段时间顾绯猗因要筹备老皇帝的生辰宴,大多数时间早出晚归,偶尔还因太忙,直接歇在他原来的住处里。

    乍一看见日光下的顾绯猗,谢长生反而生出一些新鲜感。

    顾绯猗嗯了一声:“忙得差不多了。”

    说着话,他搂在谢长生腰上的手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沿着他脊柱抚摸起来。

    谢长生想了想,把下巴支在了顾绯猗肩膀上。

    这样的姿势,谢长生便能坐得更舒服些。

    且,这段时间,因

    顾绯猗许下的“绝对会让小殿下活过今年”,和“不会让任何人伤到小殿下”的承诺。

    谢长生不得不承认。

    顾绯猗虽是个流氓,但也确实,让他的心稍微放回了肚子里一些。

    正出神地想着,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耳尖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含住了。

    谢长生吓了一跳,忙要起身,却被顾绯猗按住后颈。

    “躲什么?”

    顾绯猗的唇沿着谢长生的耳,来到侧颊,又含住谢长生喉结咬弄。

    他柔软的声音从贴的谢长生很近的地方传出:“虽说青天白日里,和小殿下亲来咬去,实在有辱斯文。更何况还开着窗,若是被旁人瞧去,咱家的清白可就没有了,但……”

    他的唇上移,辗转覆在谢长生唇上,每说几个字,就要用牙齿轻咬谢长生的下唇。

    “但……若是咱家不应了小殿下难能主动的亲近,岂不是太对不起小殿下了?”

    谢长生晕乎乎地拽着顾绯猗的前襟,慢半拍的绕明白了顾绯猗话里的意思。

    他感慨着顾绯猗的无耻,努力后仰了头,告诉顾绯猗:“你像拼多多似的。”

    ——让人每天不是想和你拼了,就是想砍你一刀。

    顾绯猗问:“何意?”

    谢长生放空双眼,伸手拍拍顾绯猗:“夸你实惠亲民呢。”-

    天气愈发暖了。

    谢长生每日走走、捏捏泥人、偶尔和谢澄镜、谢鹤妙、方绫团建一下,很快便到了老皇帝生辰当日。

    天还没亮,谢长生便被阳萝从床上拉了起来。

    他晕乎乎地穿上自己那件蓝色绣满龙纹蟒纹的朝服,又戴上朝冠。

    阳萝仔细端详着谢长生,确保他衣衫整齐、看不出一丝纰漏后,又道:“小殿下,今日可千万别乱讲话,别乱跑乱爬,也别乱笑乱哭。”

    和顾绯猗昨天交代他的倒是差不多。

    谢长生应了一声:“你知道了,你知道了。”

    阳萝更发愁了:“小殿下,是‘我知道了’才对……”

    等到谢长生乘着软轿来到皇宫大殿时,许多人已经到了。

    谢长生抬眼扫了一圈,没找到谢澄镜,倒是找到了谢鹤妙和方绫。

    方绫先看见了谢长生,神色闪过一抹不自在,张了张口正要抬手和谢长生打招呼,谢长生却竖起食指在他面前比了个嘘。

    方绫便放下了手。

    谢长生悄无声息地走到谢鹤妙身后,伸手蒙住谢鹤妙的眼睛:“二哥哥,我是大哥哥,猜猜我是谁。”

    谢鹤妙先是一怔,继而扯下谢长生的手,一边大笑一边揉谢长生的头:“你啊你啊,小傻子!”

    方绫唇角也带了几分笑意,他问谢长生:“给你的鹿头,收到了吗?”

    谢长生点头:“收到了,岁岁很喜欢,敏感肌也能用,未付款,期待下次发货。”

    方绫:“……”

    他看着胡言乱语的谢长生,脑海里竟闪过可爱二字,不由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混账。

    三人凑在一处又说了会话后,谢澄镜来了。

    谢澄镜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是因前段时间天骤冷,他着了凉,好在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谢长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袖炉递到谢澄镜手里:“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大哥哥收好。”

    谢鹤妙啧啧:“我刚刚打了个喷嚏,也没见小傻子把这个给我,还是大哥面子大。”

    谢澄镜对谢长生笑:“多谢。”

    顿了顿,他又想起什么:“对了,还有另一事要向三弟道谢。”

    “你上次教我的育种之术,我找了些人问询,有好几人都说可行。”

    谢长生却没在听,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只小巧的三臂七足的泥人,正偷偷往谢鹤妙袖子里揣。

    又等了一会后,老皇帝来了。

    他缓缓步上高台,走向龙椅。

    顾绯猗穿着暗红蟒袍,像影子一样,跟在老皇帝身侧。

    待老皇帝在龙椅上坐下后,顾绯猗才上前一步。

    他慢悠悠地说了些庆祝老皇帝生辰一类的话,又充当了礼官,叫群臣叩首。

    群臣高呼着万岁叩拜。

    谢长生不愿拜老皇帝,歪歪扭扭地往地上一趴,等别人拜完了再跟着爬起来。

    一抬头,却看到顾绯猗正望着自己。

    和谢长生目光对上后,顾绯猗面上笑意加大了些,突然抬手,用食指沿着自己的唇描了一圈。

    作者有话要说

    潇洒走来

    甩出加更

    潇洒走掉

    第 57 章 奴性

    谢长生被顾绯猗这么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就不怕被其他人看见?

    哦,也对。

    若是其他人看见,也不会觉得顾绯猗这抹唇的动作是在对他比划。

    说不定会觉得,是掌印大人嘴唇被蚊子咬了,挠痒痒的姿势都这么潇洒。

    谢长生心里胡思乱想着,甚至心跳都因顾绯猗这动作都快了一小拍,但面上仍挂着呆滞的神情。

    顾绯猗瞥着谢长生发红的耳尖,又笑一笑,为老皇帝斟上一杯美酒。

    老皇帝高高举起酒杯,群臣再次叩拜起来,高呼万岁。

    又有礼官上前,再诵祝福之词。

    等这繁杂的仪式过了,寿宴才真正开始。

    乐师奏乐,舞姬跳舞。

    宫人们忙忙碌碌地添菜添酒。

    文武百官、宗室、别国使者纷纷献上祝福,各种名贵礼物像流水一样送上来。

    老皇帝左侧坐着皇后、小腹已微微鼓起的徐美人,右手搂着一个新得的美人,一口酒一口肉的吃着。

    他越听旁人的恭维心情越好,用力亲了一口怀里美人:“今天,不到天亮,谁都别想给朕回去!”

    谢长生其实早在宴席开始的第一秒就想走了。

    但若是他逃走,把谢澄镜、谢鹤妙留在这里的话,又有些不厚道。

    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在这里陪二人待一会。

    谢鹤妙取了只新筷子,用筷子尖儿沾了点酒,递到谢长生唇边:“小傻子,尝尝么?这可是好东西。”

    谢澄镜立刻皱眉:“二弟!”

    谢鹤妙收回筷子:“画册也不让小傻子看,酒也不让小傻子沾,多没意思啊。”

    他又解下腰间烟管,递到谢长生面前:“尝尝么?”

    谢长生认出这是自己送谢鹤妙的那个烟管,但又微有不同——

    烟管上的鹤形刻痕加深了一些,被描上了金边,烟管整体也变得润了一些。

    见自己送的礼物被这么用心对待,谢长生有些感动。

    他抽抽鼻尖,伸手摸摸烟管:“我助你嫁入豪门,也不要太多回报,十本不被口口的,荤素搭配,发我邮箱即可。”

    谢鹤妙:“……”

    说的什么这是?

    他呵呵笑着又把烟管往谢长生那边递了递,刚想再逗逗谢长生,却见谢澄镜拧眉看着自己。

    那目光倒真像个大哥在看让自己头疼的弟弟。

    谢鹤妙之前倒是从不怕谢澄镜的,每每遇到谢澄镜,还能阴阳怪气地呛他两声,故意叫几声“太子殿下”膈应他。

    但自从谢长生撞到头以后,他一和谢澄镜呛声,谢长生就哭。

    谢鹤妙是真怕了谢长生那哭声。

    吵得人耳朵痛,还久久停不下来。

    为了这个理由,谢鹤妙只好和谢澄镜好好说了两句话。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谢澄镜虽有学识,却是个软包子。

    这不,不光简单因为他说了几句好话,就原谅了谢鹤妙,还开始总有事没事往他王府送治腿疼的药;

    若是搜罗到了什么偏方,也配好了药,一起送过来。

    傻,真真忒傻。

    这老大和老三,一个大傻,一个小傻。

    也不知道谁才傻得更冒烟一点。

    谢鹤妙兀自想着,谢长生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听到谢长生兴高采烈的声音:“大哥哥,二哥哥睁着眼睛睡着了!我们把他盘子里的菜都吃了,身上的银子都拿了,头发都拔了,再在二哥哥脸上画画吧!”

    谢鹤妙:“…………”

    他反手一烟管毫不客气地砸在谢长生头上:“小傻子,你是真不客气啊!”

    “我错了,我错了。”谢长生立刻认错:“罚我一顿只能吃三碗饭。”

    谢鹤妙:“……”

    谢澄镜笑着摇头。

    三人凑在一起说话,时间便过去的很快。

    很快到了午时,日头高悬。

    老皇帝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疲态。

    他不自觉歪倒了身子,斜斜歪歪地靠在龙椅上,让美人嘴对嘴地喂他吃葡萄提神。

    饶是如此,老皇帝也越来越困了。

    暮色将至时,老皇帝坐在龙椅上打了准备回养心殿睡觉的心思已是越来越明显。

    只是想到自己早些时候还豪情万丈地说过“不至天明,谁也别想回去”,又觉得有些抹不开面子,只有撑着眼皮强撑着。

    正烦躁间,却见身侧暗红人影上前。

    “陛下。”

    顾绯猗笑着唤他:“朝中许多文臣身体远不如陛下康健,方才咱家看到几位大人睡着,头都撞在桌上。陛下宽厚体恤,既然歌毕舞罢,日落西山,不若明日再续。”

    老皇帝丝毫没觉得顾绯猗是在帮他找台阶下,反而觉得这话是说到他心坎上了。

    他回味着顾绯猗刚刚说的“陛下身体康健”几字,又想起自己最近身体确是越来越好,更觉得畅快。

    他开心一扬手:“赐酒,散宴!”

    宫人们立刻游走起来为下面众臣杯中满上酒水。

    因是为老皇帝庆祝用的酒,谢长生也有份。

    众人举杯欢庆,谢长生本想把自己的酒倒在谢鹤妙杯中,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谢鹤妙已经把酒杯伸过来:“这么多酒,你喝了不得烂醉?来,二哥帮你喝。”

    这话无异于家里小孩正准备收拾房间时,家长告诉他:“你去擦擦地。”

    又好比正准备写作业时,家长说:“你快去把作业写了。”

    谢长生立刻叛逆了。

    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吐了吐舌头:“好辣。”

    谢鹤妙噗嗤笑出声:“噢,酒量不错,就是不知等下会不会醉。”

    谢长生大学时和社团出去聚餐,聚了几次下来,确实发现自己酒量不行,也就是半瓶多一点啤酒的量。

    但也算不上一杯倒就是了。

    只不过昨天睡得晚,今天起得早,酒劲上涌后,谢长生开始犯困。

    那种困很强烈。

    硬要打比方的话,就是通宵一晚上打排位,狠狠输了一夜,还被队友骂了之后,第二天去早八却发现第一节课是高数课一样。

    回毓秀宫的轿子上,谢长生东倒西歪,人在前面走,魂在后面追地睡了一路。

    等到了毓秀宫,谢长生才终于被阳萝叫起来。

    他坐在桌边想喝口茶,却不知怎么又迷糊地睡着了-

    顾绯猗从老皇帝那来到毓秀宫后,看到的就是谢长生坐在桌边,手撑着额头睡着的样子。

    顾绯猗没立即上前,而是站在原地,用眼描绘着谢长生。

    谢长生许多衣服,却很少穿蓝色。

    这朝服朝冠一戴上,倒是比平时多出许多挺拔的少年英气。

    顾绯猗看了一会,走上前,拔掉谢长生固定朝冠用的玉簪,帮他把头发放了下来,又帮谢长生把朝服脱了下来。

    他叠衣服的时候,谢长生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看到顾绯猗,对他招了招手。

    顾绯猗道一边叠衣服,一边对谢长生道:“去床上睡。”

    谢长生却摇头:“还没洗脸刷牙。”

    顾绯猗道:“那便快去。”

    谢长生却坐在原地不肯动。

    顾绯猗催促了他两次,谢长生只道:“别急,我在以你肉眼看不到的速度移动,很快我就会站起来了。”

    实则,顾绯猗知道谢长生是趁机又打了个瞌睡。

    顾绯猗看着谢长生懒洋洋的样子只觉无奈,颇有一脚踹在谢长生屁股上的冲动。

    但深吸口气,到底去拿了洗漱用具。

    他捏开谢长生的嘴,把沾了牙粉的齿木探到谢长生口中,帮他净了齿后,又趁着谢长生漱口时,浸湿棉巾,帮谢长生擦了脸。

    奴性。

    顾绯猗心里骂自己。

    谢长生洗漱完,仍懒洋洋地瘫在椅子里。

    有人喝酒变疯,有人喝酒贪欢。

    怎么偏偏谢长生喝了口酒,倒长出一身懒骨头?

    顾绯猗啧了一声,伸脚踢了谢长生鞋尖:“小殿下真要在这椅子上睡一晚上?难道还要咱家把小殿下抱到床上去不成?”

    谁知谢长生真的点头:“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同意了。”

    顾绯猗沉着脸看谢长生。

    但看谢长生东倒西歪的样子,到底还是弯下腰,把手伸到谢长生腿弯处,把他抱起来,放在旁边床上。

    还顺手帮谢长生脱了鞋袜,盖好了被。

    奴性。

    顾绯猗又骂自己。

    他扯开谢长生前襟,在他胸口留了几个印子,这才终于畅快。

    睡觉时,顾绯猗照例躺在外侧。

    他把谢长生搂到怀里,却没什么睡意。

    顾绯猗便拿了本书看,时不时低头亲一下谢长生唇。

    到后来,书也不看了,借着从窗纸透进屋的月光去看谢长生的脸。

    真是人生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今日谢长生穿着那身朝服的样子,清爽利落,实在让人看不够。

    之前他怎么没发现谢长生生得这么对他胃口?

    不不,倒也不能这么说。

    顾绯猗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分别抵在谢长生唇角,微微向下用力。

    帮谢长生做了个苦相的表情。

    又将双指抵在谢长生外侧眼睛,把他眼角向下抹。

    这样看起来倒是丑了些。

    顾绯猗又想象了下谢长生若是脸上留疤,或是直接将这一张艳气漂亮的脸换成一张平凡的脸的样子。

    半晌后,顾绯猗悠悠回神。

    他不甚明显的喉结微微滚动了几下,目光落在谢长生熟睡的脸上。

    顾绯猗伸手拍谢长生的脸:“小殿下,起来。”

    谢长生被他叫了几遭,头重脚轻地睁开了眼。

    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顾绯猗听不懂的嘟囔,又问顾绯猗:“你不睡觉,是想和别人错峰睡觉吗?”

    顾绯猗不答,只是按着谢长生的后脑,把他拉近自己。

    他狭长的眸似笑非笑地眯着,在幽暗的房间中闪烁着点点光彩。

    “小殿下。”

    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下唇:“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8 章 虽不喜黏糊的触感

    谢长生看了一会顾绯猗,又把眼睛闭上了。

    他道:“感谢你的盛情邀请,但我就不去了,我锅里还炖着肉呢,等下还要去接我的小孙女从幼儿园回来……”

    顾绯猗:“……”

    他竟一时间不知道谢长生是醒了在说胡话,还是睡着在说梦话。

    顾绯猗便盯了谢长生一会。

    见他虽闭上了眼,但浓密的睫毛却微微抖动着。

    顾绯猗便知道他并未睡着。

    他笑道:“是咱家方才没把话说明白,咱家是要小殿下主动吻一次咱家。”

    说着,顾绯猗伸出双手,托着谢长生将他拽起、靠在自己胸膛上,又捏着谢长生的下巴,把他的脸转了个方向,又唤谢长生:“小殿下。”

    谢长生再睁开眼,看到自己和顾绯猗的脸不过就是一片柳叶间的距离。

    顾绯猗用鼻尖蹭蹭谢长生的鼻尖,又微微歪头,将两人的鼻梁错开。

    顾绯猗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谢长生嘟囔了一句:“那你还怪会助人为乐的。”

    顾绯猗但笑不语。

    谢长生也不知道顾绯猗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非要和他讨个亲。

    并且大有他不同意,就要和他僵持一晚上的架势。

    谢长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突然吸了口气,一探头,在顾绯猗嘴上啃了一口。

    发出响亮的“啵”的一声。

    云层飘过月亮,屋内也跟着先暗再明。月光一寸寸重新爬上顾绯猗谪仙一般的面庞,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被谢长生吻过的唇,轻呵出声。

    见他笑,谢长生红着脸往枕头上倒,却又被顾绯猗拽住了。

    他道:“咱家平时可不是这么教小殿下的。重来。”

    谢长生问他:“你们蚂蟥还要发展下线啊?”

    顾绯猗:“……”

    他就勾着唇角笑,不论谢长生再说什么都不开口,大掌牢牢按在谢长生后背上,只要谢长生想往枕头上倒,他就会把人扶正。

    谢长生告诉他:“我要是高三的时候遇到你就好了。”

    ——这监督力度,实在是强得可怕。

    顾绯猗仍不答,只是点点自己下唇。

    谢长生咬了咬牙,凑上前。

    他把唇碰在顾绯猗的薄唇上,用力贴了贴,又探出舌尖,生涩地舔了舔。

    这倒是和顾绯猗预想的差不多。

    但却又差了很多。

    他本想着,等谢长生吻过他后,他便放谢长生去睡觉。

    可现在他喉头紧缩,只觉得亲吻不够。

    他按住谢长生后脑,反客为主地吻回去。

    他的舌尖不知什么时候又渗出血来,他不讲道理地把血全都蹭在谢长生上颚,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抖了一下。

    光是亲吻也还不够,顾绯猗将手顺着谢长生亵衣下摆探了进去。

    沿着谢长生的腰线至胸口慢慢触碰着。

    肌肤相贴着,顾绯猗这才觉得心里那股燥意减轻了些。

    他舔掉谢长生唇上水渍,偏头将谢长生耳垂含进口中,细细地咬着。

    正打算放谢长生去睡觉,却感觉谢长生猛地哆嗦了一下,又慌乱伸手推他。

    顾绯猗意识到什么,松开谢长生,目光下移。

    他视线在某处定了一会,接着,他喉间溢出低低的,愉悦的笑声。

    谢长生大羞,双手去捂顾绯猗的眼睛,却被顾绯猗拉住手腕。

    他轻轻咬了咬谢长生指尖:“道法自然,小殿下无需害羞。”

    他唇角的笑容愈发愉悦了。

    顿了顿,顾绯猗又问谢长生:“小殿下,要咱家帮忙吗?”

    谢长生心里害羞得恨不得让岁岁原地刨坑把自己埋起来,但脸上的表情坚定却像是要原地入党:“谢谢你,好心人,不用了,好心人。”

    顾绯猗拖长声音“哦”了一声。

    他往上靠了靠,让自己的身体坐得更直,又把谢长生抱到自己腰上坐着。

    他亲亲谢长生唇瓣:“那小殿下自己来,咱家不帮。”

    谢长生:“……”

    “不了,不了。”

    这一折腾,谢长生只觉得自己身上更热了。

    但他哪肯同意,嘴里乱七八糟地说着话:“主干成分主谓宾,枝叶成分定状补!定语必居主宾前,谓前为状谓后补!锐角三角函数值都是正值!sin30°等于s60°!”(注①)

    这边谢长生说着,顾绯猗带着谢长生的手缓缓向下。

    他把手掌覆盖在谢长生的手上,带着他慢慢移动起来。

    分明是自己的手,自己的身体。

    可许是因为顾绯猗那微凉的大掌就包裹在他手外,竟让谢长生凭空生出了许多陌生的感觉。

    他只觉得身体愈发热,愈发软了。

    连拒绝的话都再也说不出来,他嗅着顾绯猗身上的白梅冷香,被带着陷入那片深邃的海。

    良久后,谢长生无意识地咬住顾绯猗肩膀处的衣服,发着抖闷哼。

    顾绯猗扳着谢长生的下巴,紧紧盯着他的表情。

    等谢长生紧蹙的眉尖放松下来,顾绯猗也从喉咙里深深呼了口气出来。

    他把下巴垫在谢长生头顶,笑着拍他的背,赞道:“乖孩子。”

    谢长生彻底没了力气,他拿了手帕把谢长生擦干净,又下床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洗手的时候,顾绯猗对谢长生道:“咱家虽不喜黏糊的触感,但很乐意下次再帮小殿下排忧解难,若有下次,小殿下只管尽情吩咐咱家。”

    谢长生把头闷在被子里打呼噜装睡,听到从顾绯猗那边传来一声轻笑-

    因老皇帝寿辰,文武百官休沐三天。

    但隔日,老皇帝再次大办了宴席。

    这要是放在现代,就是周六日非要拉着员工团建的老板。

    谢长生也没急着去,和岁岁玩了一早上,等肚子饿了以后才去露了个面,把宴席当成自助餐。

    见谢长生大摇大摆地姗姗来迟,众臣都向他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一路走来,谢长生听到还有人仗着他傻听不懂,嘀咕——

    “每天乐乐呵呵、疯疯癫癫的……倒也自在,若我也变成痴儿就好了。”

    “改了从前那副样子后,小殿下还真是越看越讨喜。”

    “就是……就是那位好像不喜了,我听说呀,陛下有次还对小殿下发了脾气……”

    “掌印倒是喜欢了。日日留宿毓秀宫,说要陪小殿下说话,……上次我远远听到小殿下在喊什么……什么‘重力的计算方法’,就觉得如同天书,头脑也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掌印和个痴儿怎么有那么多话说?”

    谢长生四处张望了一下,找到方绫,朝方绫走过去。

    方绫脸上闪过一瞬的惊愕,他站起身,就着裤腿擦了擦掌心,等谢长生靠近。

    却见谢长生远远地朝他扔了个橘子过来。

    方绫抬手接住,谢长生朝他摆了摆手,转身朝着前方自己座位走去。

    方绫盯着谢长生背影看了一会,突然抬手猛敲了一下自己额头。

    “臭小子,你最近不对劲。”

    方绫的母亲,沈竹,亦是武将之女。

    年轻时随方绫的父亲、方老侯爷上过几次战场,杀敌起来比老侯爷还勇猛。

    就算现在年龄大了,做了当家主母,沈竹依旧是年轻时那彪悍的性子。

    她皱眉看着方绫,问:“臭小子,你最近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要不下次娘去寺里时,你也跟着去,让大师帮你驱个邪?”

    方绫摇头:“不用。”

    他坐回自己座位上,低头看谢长生送自己的那颗橘子。

    青色的外皮,看着都酸。

    沈竹问:“你吃么?”

    方绫道:“不吃。”

    “你姐惯爱吃酸的。”沈竹道:“等回去后你给你姐带去。”

    “不给。”方绫道:“我自己留着。”

    沈竹拧眉看着儿子。

    他问方绫:“你不吃,你留着做什么?”

    方绫却不说话了。

    沈竹:“……”

    要不,她下次真的带方绫去庙里,驱驱邪吧?-

    这边,谢长生一路跑到谢澄镜与谢鹤妙身旁,一屁股坐下后,有些气喘。

    谢澄镜递了杯茶给他:“三弟,润润喉。”

    谢长生接过来一口气喝干。

    谢鹤妙的身体坐成一个高难度的歪歪扭扭的姿势,他借着这个姿势给谢长生鼓掌:“好!有气吞山河的气质!”

    说着,谢鹤妙又想起来什么,问谢长生:“小傻子,你昨天没喝醉吧?”

    回想起昨夜,谢长生嘴里的茶一下全都喷了出来。

    谢澄镜忙给他拍了拍背,谢澄镜狐疑地看着他:“怎么了?不会是昨晚耍酒疯了吧?”

    谢长生涨红着脸,看了一眼老皇帝身侧那暗红身影,只想错开话题。

    他舞爪张牙:“困了可以吃饭!饿了可以睡觉!渴了

    可以吃饭!你们就记住,别管记住什么,你就记住!”

    谢澄镜:“……”

    谢鹤妙:“……”

    谢澄镜笑了下,刚想说什么,却见台上舞姬突然停下动作。

    一个粉裙女子怀抱一只琵琶,袅袅婷婷地走上前来。

    这女子梳着发髻,应是后宫中哪位嫔妃,样貌比起老皇帝宫中其他美人,只能说是平平。

    可当她弹起琵琶,用吴侬软语唱起了歌时,只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老皇帝坐在上首,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被唱酥了。

    他想了半天,盯着台下那位献唱的妃子,只觉得眼熟,却记不起来是谁。

    正要问,却听顾绯猗道:“是前年进宫的洛常在,其父是扬州县丞相。”

    冬日时这位洛大人弄丢了朝廷银粮,前些日子东窗事发,面临牢狱之灾。

    这位洛常在在宫里从不争抢,现下也只能为了父亲,在百官面前为昏君献唱。

    老皇帝盯着洛常在的眼越来越亮,只道:“今晚朕就要她侍寝!”

    顾绯猗笑笑:“是。”

    等洛常在唱完了歌,老皇帝对她伸手:“来朕这。”

    洛常在一笑,走上前去,坐在了老皇帝身侧。

    老皇帝和她聊了聊天,见洛常在虽样貌平平,却身材娇小、声音动听、皮肤水嫩,赞道:“江南出美人啊。”

    这话说完,老皇帝却是自己提醒了自己——

    若是他去江南,是否也能找到一个绝色美人?

    比顾绯猗的那位绝色美人还要更绝色的!

    “绯猗,绯猗!”

    老皇帝抬高声音,叫顾绯猗:“朕要南巡!下江南!”

    顾绯猗笑道:“好,咱家就这安排。”

    老皇帝想着自己的江南美人,最爱的宴会都开不下去了。

    匆匆叫停了寿宴,宫里上下的人全都开始收拾忙碌起来,准备着随老皇帝南巡要带的东西。

    谢长生、谢澄镜与谢鹤妙三人也从宴会撤了下来。

    谢鹤妙转着手中烟管:“父皇还真是……”

    谢澄镜睁大眼睛看他:“二弟!”

    在谢澄镜的注视下,谢鹤妙把“能折腾”三个字咽了回去。

    只是谢澄镜管住了一个,却忘了管另一个。

    谢长生在旁侧替谢鹤妙补充道:“人老事多!”

    谢澄镜:“…………”

    谢鹤妙也吓了一跳,连忙来捂谢长生的嘴:“嘘嘘嘘!小傻子!你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谢长生拉下谢鹤妙的手,却道:“我说的是‘人老实,咄!’怎么了?”

    谢澄镜:“……”

    谢鹤妙:“……”

    两人看着谢长生,均出了一后背的冷汗,谢鹤妙忙转移话题:“刚才都还没吃饱,宴就散了。再续一顿吧,清祁路新开了一家酒楼,味道不错。”

    谢澄镜摇了摇头,正要拒绝,却听谢鹤妙道:“大哥你是太子,应是要留在京城监国,处理国政。说不准我

    们有一个两个月都见不到了。”

    听他这么说,谢澄镜便答应下来。

    谢长生自然也没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只是出宫前,他提出要把岁岁带上。

    谢鹤妙道:“去吧,小傻子,好久没看到你那傻狗,二哥倒是也有点想了。”

    谢长生便回宫去取岁岁。

    他每次出宫,阳萝都很紧张,跟着谢长生嘱咐了一路“不要跟陌生人走、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之类的话。

    谢长生“嗯嗯嗯”地应着,但阳萝看他一脸茫然的表情,辨认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没有。

    等回了毓秀宫,谢长生把岁岁从它的窝里挖出来,怕谢澄镜和谢鹤妙等急了,又匆匆往外走。

    刚出门,却撞上一人。

    一股白梅香涌入谢长生的鼻腔。

    谢长生抬头,看到顾绯猗。

    顾绯猗伸手扶住谢长生手臂,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拇指慢慢蹭着谢长生的衣服,隔着布料,谢长生能感觉到顾绯猗手指上凉凉的温度。

    阳萝见状,红了脸,立刻带着宫人走远退下。

    顾绯猗问:“小殿下,这是要和太子和二殿下出去?”

    “不是,”谢长生说:“我要和大哥哥和二哥哥出去,你说的那两个人我不认识。”

    顾绯猗:“……”

    他笑着含了一下自己食指指尖,又把手指按在谢长生唇瓣上,道:“咱家和小殿下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摘抄自辅导书

    掌印要见家(哥)长(哥)了-

    第 59 章 学无止境啊朋友们

    谢长生眨眨眼,问顾绯猗:“你,和谁,一起去?”

    顾绯猗道:“咱家和小殿下一起去。”

    他答完,却听谢长生又问:“我和谁一起去?去哪?等等,谁和谁要一起去,去做什么?奇怪,岁岁怎么在我怀里?”

    顾绯猗眉梢跳动了一下:“……”

    上一瞬才讲过,下一瞬就全忘了。

    谢长生这忘性会不会太大了点?

    但顾绯猗竟已有些习惯谢长生翻来覆去的发问。

    他伸手摆正谢长生项圈上的长命锁,又道:“小殿下,咱家,岁岁,一同去赴大殿下和二殿下的约。”

    谢长生和岁岁一人一狗,用同样呆滞的目光看着顾绯猗。

    眼看着谢长生唇瓣动了动,像是又要发问,顾绯猗抬腿在谢长生小腿上轻踢了一下:“别废话了,走罢。”

    谢长生:“……”

    嘶,这死人。

    他“噢”了一声,转头往外走。

    相顾无言地走了一半路程后,谢长生突然想到什么。

    “顾绯猗,”他问:“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去见大哥哥和二哥哥?”

    ——老皇帝去南巡的事情,他记得原书中确实有这么一个情节。

    但却并不是因为有江南妃嫔献唱,勾起了老皇帝的江南情。

    原书中,就只是更单纯的突发奇想。

    谢长生还记得原书中写“顾绯猗匆匆忙碌起来,直至五更天都未得空喝一口水”。

    但这会儿怎么有空和他一起出宫玩了?

    顾绯猗看了一眼谢长生,笑道:“小殿下不是给小侯爷送个橘子,就是和太子、二殿下一聊聊上大半天。”

    “分明不久前小殿下才亲口说过,在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方小侯爷和咱家中,更喜欢咱家。”

    顾绯猗道:“咱家贴心,怕小殿下太久见不到咱家,又要大喊想咱家,便跟来了。”

    谢长生:“……”

    这么会颠倒是非,怎么不去颠勺呢?

    他问顾绯猗:“你是不是看那么多人陪我玩,吃醋了?”

    顾绯猗扬了扬眉。

    他看向谢长生,见他虽问了这样的话,表情却仍是一脸放空,让人很难不怀疑谢长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想听到回答。

    但……

    分明没几天能留在宫里,分明昨晚他才手握着手帮谢长生抒发了情/欲。

    分明两人唇纠舌缠,耳鬓厮磨,可一有旁人在,他只能远远望着谢长生和别人谈笑。

    连接看了两日,顾绯猗只觉得这滋味实在令人不爽。

    他好像开始不满足只在私下和谢长生亲昵了。

    顾绯猗伸出手,用指背蹭了蹭谢长生脸颊,问谢长生:“吃醋?咱家若说是呢?”

    谢长生道:“那你真是个小吃货。”

    顾绯猗:“……”-

    等他们来到和谢澄镜、谢鹤妙约定的地方。

    两位兄长见到谢长生和顾绯猗一起来的时候

    ,均是一愣。

    谢长生为他们互相介绍。

    先指着谢澄镜和谢鹤妙道:“这是大哥哥和二哥哥。”

    又指着岁岁和顾绯猗道:“岁岁们。”

    众人:“…………”

    这和摆在明面上骂顾绯猗是狗又有什么区别?

    偏偏顾绯猗面色如常,面上似笑非笑的笑容还加大了些,完全瞧不出愠意。

    谢澄镜与谢鹤妙飞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警惕和不解——顾绯猗突然跟过来做什么?

    谢澄镜问:“掌印怎么过来了?”

    “听闻三位殿下要出宫小聚,”顾绯猗笑道:“小殿下顽皮,咱家从旁照看,也算是为小殿下做一回护卫。”

    谢鹤妙笑道:“说什么护卫不护卫,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个饭再说,走。”

    谢澄镜与谢鹤妙的马车就等在宫门外。顾绯猗那辆暗色的马车也适时被人赶来。

    谢鹤妙问谢长生:“小傻子,你上次坐了大哥的马车,这次该和二哥同坐了吧?”

    谢长生刚想应,又支棱起耳朵等了一会。

    见顾绯猗什么都没说,便道:“好啊!”

    跟着谢鹤妙上了马车后,谢鹤妙立刻歪歪扭扭地瘫倒在座位上。

    谢长生有样学样,也跟着歪歪扭扭地倒下来。

    谢鹤妙看着谢长生,眯着眼睛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又伸手在谢长生头上揉了一把。

    接着他问谢长生:“小傻子,那位掌印有没有说他为什么要跟来?”

    谢长生道:“他好像说,想吃点酸的东西。”

    “啊?”谢鹤妙一怔,拧着眉头想了半天,又问谢长生:“小傻子,他最近夜夜留宿你那,你们都聊了什么?”

    谢长生已乱回:“聊打野能不能出圣杯。”

    谢鹤妙又“啊?”了一声,接着问了谢长生几个问题。

    等谢长生答过之后,谢鹤妙长长叹了口气,放弃了想要从谢长生口中探听到什么消息的想法-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晃悠悠地抵达了谢鹤妙口中的酒楼。

    小厮早已提前赶来,为四人开了一间雅间,酒楼的人也早已提前备好菜肴,四人一到,便由店家亲自送上了酒菜。

    谢澄镜坐在主位,谢长生与谢鹤妙分别坐在左右两侧,顾绯猗则坐下首。

    席间,因谢澄镜温和,顾绯猗惯会洞察人心,气氛倒没有谢长生想象中那样尴尬。

    反而还挺和睦的。

    只不过聊的都是些谢长生不感兴趣的话题,如风景、天气、历年收成之类。

    谢长生左耳听右耳漏,忙活着偷偷把桌上的肉夹给岁岁吃。

    一人一狗吃得正欢,却听交谈声突然停住。

    谢长生茫然抬头,看到三人目光竟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谢鹤妙问谢长生:“你方才吃的是哪道菜?”

    谢长生指给他瞧,谢鹤妙伸长筷子夹了一点,放入口中,却摇头:“也没那么好吃啊。”

    他问谢澄镜和顾绯猗:“

    是单我一个觉得小傻子吃饭看得人格外有食欲,还是你们也都这么觉得?”

    谢澄镜笑道:“三弟吃饭确实香甜。”

    顾绯猗没答,只是笑着,垂眸给谢长生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小殿下,润润喉咙吧。”

    谢长生伸手接过,顾绯猗却没立刻松手,反而用指尖在谢长生手背上摩挲了两下,带起一阵轻痒的触感。

    谢长生张了张唇,用尽全力把口中的“流氓”二字咽了下去。

    不能骂。

    顾绯猗会爽的。

    他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却听谢澄镜的声音:“掌印最近与三弟好像关系不错。”

    这话一出,饶是谢鹤妙看着谢澄镜的眼神都有些讶异——

    怎么能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

    他虽清楚,谢澄镜只是因为担心谢长生才问。

    可现当下,朝臣为了“掌印究竟是否还准备扶太子殿下,还是准备扶小殿下”一事吵得不可开交。

    谢澄镜这话若是落在有心人耳中,保不齐会被怎样揣测!

    若是再传到父皇耳中……

    谢鹤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反观桌上其余三人一狗,均是神情自若,谢鹤妙不禁又琢磨起来:自己怎么竟变成这种操心的性子?

    实则谢鹤妙不知道的是,谢长生其实也有些紧张。

    他虽知道顾绯猗不会将自己和他的事情当着旁人的面说出来,可听到谢澄镜问的时候,还是觉得身体都有点紧绷了。

    为防止被看出异样,他忙又低头喝了口茶。

    却听顾绯猗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咱家最近和小殿下的关系确实不错。”

    “小殿下性格可爱,讲话亦有趣,总让人忍不住亲近。”

    顾绯猗大方承认了,面上的笑容也加深了些,又说道:“两位殿下都不住宫里,咱家和小殿下离得近,便总忍不住替二位殿下多照拂些。”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谢澄镜点了点头,谢鹤妙也松了口气。

    顾绯猗执筷为谢长生夹了块莴笋:“小殿下别只吃肉,也吃些菜。”

    谢长生“哦”了一声,却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轻轻蹭着自己的小腿。

    是顾绯猗的鞋尖,正在若有若无地在他腿上摩挲着。

    谢长生往回缩了缩腿,顾绯猗却追上来。

    他勾着谢长生的小腿,把他勾得离自己更近,又用膝盖去蹭谢长生的腿弯。

    “你……”

    谢长生的话刚开了个头,顾绯猗用膝盖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谢长生腿根的软肉,笑着看向谢长生:“小殿下不喜莴笋?”

    他这一问,谢澄镜与谢鹤妙也看向谢长生。

    谢鹤妙奇怪地问:“小傻子,怎么脸这么红?”

    何止脸红。

    谢长生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全身的皮肤都是红的。

    “问得好!”谢长生道:“花红是因为花青素!天红是因为瑞利散射!脸红是因为毛细血管扩张!学无止境啊朋友们!你就学吧!”

    谢澄镜:“……”

    谢鹤妙:“……”

    顾绯猗则轻笑出了声。

    他又用膝盖顶了顶谢长生腿根:“小殿下当真博学。”

    谢长生好想放岁岁去咬他。

    可岁岁比他还怂。

    谢长生只有红着脸,往嘴里塞了满口的肉后起身,含糊道:“我吃饱了。”

    说着便往墙角一蹲,开始用手指划拉地上的灰玩。

    他下桌后,另外三人似乎觉得没意思,也很快吃好。

    临走时,顾绯猗先穿好自己的披风,又拿起谢长生的,朝他走去。

    谢长生低下头,让顾绯猗把披风搭在自己背上,又昂起头,让顾绯猗在自己脖子上系带子。

    顾绯猗凉凉的指骨有意无意地擦过谢长生喉结。

    等系好绳结后,谢澄镜和谢鹤妙转身朝外走。

    顾绯猗回头看了一眼,却突然低下头,吻上谢长生唇瓣。

    他将谢长生下唇咬在齿间轻吮了一下,又叫谢长生的名字:“小殿下。”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偏偏语气却一本正经的:“小殿下说咱家身上有酒味?嗯……小殿下鼻子真灵。”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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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0 章 虽是残缺之人

    谢鹤妙回了王府,思忖着今日饭局上顾绯猗的一言一行,又想着谢长生从酒楼出来时,那莫名其妙又红起来的脸。

    正思索得入神,却听身后传来沉沉脚步声。

    他猛地回头,见到一人朝自己走。

    那人右半张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到唇角的伤痕,本来长得就凶悍,再加上这伤,更是让人只看一眼就想避开目光。

    “呼延辽。”

    谢鹤妙紧皱着眉,他扫了一眼呼延辽被绑住的双手上的绳结,没有被解开的痕迹,又抬眼望向匆匆赶来的侍从。

    谢鹤妙像侍从确认了呼延辽并没出府,也并没有和旁人交谈过一句后,眉头依旧没有放松。

    呼延辽此人,既能装狠、趁你弱势要你性命,也能为了活下去像狗一样卖乖。

    他将呼延辽关在偏院,可他又是跪地哀求、又是许诺重金,竟两次让看守他的侍卫将他放了出来。

    为此,谢鹤妙不得不多去定制一条铁链,只等今天晚些铁匠打造好送来。

    这边正想着,呼延辽却猛地伸手,粗糙的大指要往谢鹤妙额头点。

    谢鹤妙踉跄着后退一步,使劲拍开呼延辽的手。

    发出了响亮的“啪”的一声。

    呼延辽也不在意,只是露出谄媚的笑来,他软声问谢鹤妙:“二殿下,怎么皱眉了?是我这条狗惹得您不开心了?”

    谢鹤妙只道:“滚回去。”

    “我这条狗来,是想问二殿下一件事。”

    呼延辽等了等,见谢鹤妙并没有让他闭嘴,便谄媚笑道:“二殿下要离京,那我这条狗怎么办?”

    话音刚落,呼延辽猛地上前两步,趁着谢鹤妙腿脚不利索,抓住谢鹤妙前襟。

    谢鹤妙反手一巴掌狠狠打在他脸上:“给本王松开!”

    一丝鲜血顺着呼延辽的嘴角,在他麦色的皮肤上蔓延开来。

    只不过就算被打,他也仍没松开谢鹤妙,反而更近地凑近谢鹤妙。

    他磨牙道:“趁着他们都不在,我帮你干掉太子!我说到做到!你大周的王土割给我们西胡国一块!”

    谢鹤妙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在呼延辽脸上。

    呼延辽抹了一把,眼里隐约可见火光,但仍道:“二殿下,好主人,你自己知道这是多难得的机会!你现在不除太子,什么时候除?!等他把刀子对着你的时候?!”

    谢鹤妙无言地看着他,直到把呼延辽看得看得全身莫名其妙发抖起来,险些不能再扮乖,谢鹤妙却笑了一下。

    “荒谬。”谢鹤妙厌恶地看着呼延辽:“本王什么时候准许你揣测本王心思了?”

    呼延辽磨了一下后槽牙。

    他很想问问谢鹤妙:你分明不甘自己的腿疾,妄想以残登位,也分明一直在和他母亲秘密传信,现在又说什么不想除掉太子?!

    他不是厌恶谢澄镜的吗?!

    呼延辽深吸了一口气,挤出更谄媚的笑:“好主人,那你……”

    “你唯一的作用只是本王和你母亲谈判的筹码。”

    谢鹤妙冷冰冰地打断他:“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是想趁乱逃走。”

    呼延辽笑:“怎么会呢,好主人。主人生得这样好看,我这条狗真是一天都不想离开主人。”

    谢鹤妙听着,把腰间的烟管取下,含在口中,又往呼延辽脸上喷了口浓烟。

    接着,他招了招手,立刻有侍卫上前,将呼延辽按倒在地上。

    “滚回你的狗窝去。”

    这是呼延辽被人扭着胳膊,按着后脑,踉跄着朝关押自己的偏院走时听到的谢鹤妙的最后一句话。

    他垂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表情。

    但呼延辽不敢放松,脸上仍带着笑。

    嘴里却把后槽牙磨得吱吱作响。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要从这里逃出去。

    他要一刀捅在顾绯猗的心口。

    至于谢鹤妙……

    他不会让他死得那么轻易。

    他要把他扛回西胡,像他对待自己一样,像对待最下等的野狗一样对待他。

    哦,不止如此。

    他还要谢鹤妙当他的女人。

    日日夜夜在他身下承欢,叫他好主人。

    一抹血红泛上呼延辽双眼,光是想象着谢鹤妙那张恹恹的脸,呼延辽就不自觉兴奋起来-

    回宫后,顾绯猗去见了老皇帝,谢长生则直接回了毓秀宫。

    随老皇帝南巡的名单已经拟出来了。

    谢澄镜果然要留在京城监国。

    谢长生和谢鹤妙则要一起陪老皇帝南下。

    谢长生觉得,其实老皇帝未必想要带自己去,许是顾绯猗动用私权,将他加在了名单上。

    但不管怎么说,毓秀宫上下的人全都开始阳萝的指挥下收拾起了东西。

    虽说途径的各个行宫都有补充,但阳萝却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决不能让谢长生在路上遇到一点不舒服。

    常用的东西,全都拿上,小殿下喜欢。

    不常用的东西,也全都拿上,给小殿下备用。

    常穿的衣服,全带上,小殿下穿着舒服。

    不常穿的衣服,也全带上,万一天冷天热,或是小殿下想换口味呢?

    谢长生在阳萝身边转着圈圈,阳萝笑道:“小殿下放心,保准让小殿下在路上舒舒服服的。”

    看着阳萝的笑,谢长生点了点头。

    却没好意思告诉她,其实他是想问:还有三天才启程,阳萝却好像把他所有的亵衣都收了起来,那他这几天穿什么……

    当然,宫人们收拾东西,谢长生也没闲着。

    他用了一整天时间,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女娲属性,捏了整整二十只泥人。

    又用了一整天时间和谢澄镜玩。

    他来到谢澄镜的太子府,逗了他的孔雀,摸了谢他养在水缸里的河鱼后,又恋恋不舍地给了谢澄镜一个结实的拥抱,和他道别。

    顺便没忘记把自己做的泥人又送了两只给他。

    谢澄镜哭笑不得地收下了。

    他夸赞道:“三弟的手艺进步多了。往常看不出是猫还是狗,现下大哥已能认出来,这是一只汤匙。”

    谢长生告诉他:“其实这是长颈鹿。”

    谢澄镜:“……”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

    再再隔日,谢长生想到自己已经有两天没见到顾绯猗了。

    想来这两日顾绯猗已经忙得不行。

    他溜了岁岁后,闲得无聊。

    找人打听了一下顾绯猗,得知他现在在原来的住处后,便找了过去。

    替顾绯猗守门的人是冯旺。

    他见谢长生来,先是对谢长生点了点头,又张口,像是要说什么似的。

    谢长生等了等,冯旺却摇了摇头,自个儿把话又咽了下去。

    谢长生推门进去后,才知道冯旺刚刚是想说什么。

    那句话应该是——掌印在洗澡。

    屏风后,传来轻轻的水声,浅白的氤氲水汽缓缓上升着。

    听到脚步声,水声停了一瞬。

    顾绯猗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小殿下?”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你好聪明,奖励你一句奖励。”

    顾绯猗道:“过来。”

    “不了不了,”谢长生道:“我出去等你。”

    谢长生边说,边调转脚步往外走,还贴心地帮顾绯猗把门带上了。

    一盏茶时间后,谢长生身后的房门传来了动静。

    谢长生回头,看到顾绯猗穿着雪白中衣,及腰的墨发未束,带着湿气垂在身后。

    顾绯猗道:“小殿下,进来。”

    谢长生应了一声,站起身走到房间里,顾绯猗一边将房门合拢,边问谢长生:“小殿下怎么突然过来了?”

    “来是e去是g!见面你好说hell!”

    谢长生道:“我来串门!”

    顾绯猗走近谢长生,用指背蹭蹭谢长生脸颊:“几日未见,小殿下是想咱家了?”

    不等谢长生回答,顾绯猗又问:“既然小殿下想咱家,那为何刚刚要走呢?”

    这问题问得谢长生有些奇怪。

    他又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

    谢长生呆滞的目光看向顾绯猗:“因为我……”

    话还没说完,却被顾绯猗双手握住腰,扛了起来。

    谢长生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挣扎,却又被放在了旁边的书桌上坐下。

    顾绯猗握着谢长生的手臂,带谢长生圈住他的腰肢,又来吻谢长生。

    他一改往日里缠绵的亲吻风格,用力汲取着谢长生口内的每一丝空气,直到谢长生头晕眼花,身子软绵绵地往书桌上倒。

    顾绯猗却仍不肯放过谢长生,伏低身子,继续用力吻他。

    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谢长生脸颊上,偶尔因为顾绯猗激烈的吻被卷入谢长生口中,又被顾绯猗挑开。

    谢长生只觉得头脑越发发晕,身体也好像在一条正在经历风暴的小船里似的。

    为了稳住平衡,他无意识抬起一条腿挂在顾绯猗腰上,但很快反应过来,又赶紧放下了。

    但这动作却取悦了顾绯猗。

    他终于松开谢长生。

    等谢长生剧烈的呼吸平复了一些后,他伸手抹去谢长生唇角的水渍,紧盯着谢长生的眼,问谢长生:“小殿下,可是觉得咱家残缺的身体太脏,污了您的眼,才不愿看?”

    谢长生一怔。

    他恍惚间明白了方才那用力的亲吻的原因。

    他摇了摇头,解释:“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不对,串台了。”

    他重新解释道:“第一,我又不是搓澡师傅;第二,我不是变态;第三,……”

    还要再说,却被顾绯猗竖起食指挡在唇前。

    “小殿下放心,”

    顾绯猗把手伸到谢长生腿弯下,重新抬起他那条腿,带着谢长生用腿蹭他的腰。

    他的笑又变成了平日里的模样,淡淡浅浅,仿佛将一切事情都拿捏在掌心中:“咱家虽是残缺之人,可咱家向小殿下保证,该让小殿下享受的极乐,绝不会比旁人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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