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我饿了。

    百鸟一晚上没睡,他就这么坐在门口的廊下,发了一晚上的呆。

    因为旁边就是湖水,在太阳未升起前,清晨的水雾较重,仿佛再深重一些,百鸟的发上睫上都能挂满凝结而成的水珠。

    虽然不至于真的这样,但是百鸟真的觉得身上沉沉的,清早的潮气在他衣服上挂着,半潮不湿的感觉并不算好。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

    百鸟在乱藤四郎一早睡醒走出门的时候,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救命——”

    乱藤四郎:“怎么啦?鹤丸先生。”

    百鸟眼角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悲痛极了:“腿麻了——”

    乱藤四郎憋着笑蹲在旁边,戳了戳五虎退:“早上好,起床啦,鹤丸先生撑不住啦,退。”

    五虎退安安静静地睁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都和百鸟待在一起,还是因为这一次睡得真的很舒服,他的状态明显比之前好很多。

    虽然没有回话,但是五虎退很自觉地站在了乱藤四郎的身后。

    百鸟按压着自己的腿,让腿部的血液再度流动起来。乱藤四郎凑在一边道:“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缓一下就行了。”百鸟回答道。

    等他能站起来,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了。百鸟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看着越来越亮的天色,脸上没有什么失眠一晚带去的黑眼圈,也没有什么疲倦。

    刀剑付丧神的身体比较特殊,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要灵力充足,哪怕一直不睡觉都是没问题的。

    据某些审神者表示,在挖地的时候,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一期一振可以做到活动期间完全不休息,带领着一批又一批的队友去寻找自己的弟弟,这个过程中还包括快乐找赚钱找小判的博多藤四郎。

    每次大阪城活动,最快乐的永远都是博多。毕竟弟弟不一定能挖到,但是小判是实打实的!哪怕疲惫也是值得的!

    同样的,虽然没有睡觉,但是一晚上放空大脑的发呆对目前的百鸟来说,也算是一种休息了。

    重新恢复精神的百鸟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两把小短刀,想起前一天审神者说过的话,突然道:“说起来啊——”

    乱藤四郎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然后他就听到了眼前的鹤丸先生兴致满满地说道:“昨天那位审神者不是说过吗?这里好像有厨房,乱知道在哪吗?”

    乱藤四郎回忆起之前的炸厨房的惊吓,很想说自己不知道,可是对上那双带着期待的眼瞳,根本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身体不受他的控制,乱藤四郎听到自己回答道:“我知道。”

    “太好了,我们一起过去吧!”百鸟说道:“上次是意外,这次我肯定能做好的!”

    乱藤四郎觉得他应该相信一直很可靠的鹤丸先生,所以他也认真点头:“嗯!我相信鹤丸先生!”

    然后就高高兴兴领着百鸟去了厨房。

    习惯性站在阴影之处的五虎退:“……”

    虽然并不擅长吐槽,记忆也很混乱,但是五虎退总觉得,乱藤四郎不应该对这个擅长惊吓的太刀付丧神抱有什么期待。

    不过五虎退还是习惯性地跟在了乱藤四郎的身后,一起来到了厨房。

    这栋房子的厨房出乎意料不是和整栋房子一样偏日式传统、而是相当现代化的配备。

    百鸟看着这个场景,自信了不少——上次出意外,肯定是因为他并不习惯那么传统的灶台。

    打开厨房,也真的有不少新鲜食材,就是太新鲜了,并没有什么即食的面包罐头,基本都是小番茄生菜之类的蔬果,翻翻找找之中,百鸟还找到了面粉。

    “早餐的话,果然还是面包吧?”百鸟没想自己吃,他是真的想做出一顿像样的早餐给五虎退和乱藤四郎的。

    他不能随便乱嗑S级灵力,但是乱藤四郎和五虎退就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见证过一次失败,但是乱藤四郎还是对百鸟充满了信任,他眨着自己的蓝色大眼睛:“鹤丸先生会做面包吗?”

    “我有看过教程哦!”百鸟说道,他挽起袖子,严肃极了:“让我给你们一个惊喜吧!”

    乱藤四郎也相当兴奋:“我要帮忙!”

    看着两个人忙忙碌碌地准备了起来,五虎退蹲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但是身体的每块肌肉都紧绷着做好了准备。

    百鸟打开面粉,直接将里面的大半倒出在台面上,然后就因为面粉带起的粉尘,打了半天喷嚏。

    乱藤四郎揉着眼睛再度睁开眼,就看到了脸上像是盖了一层粉的百鸟,连带着那一头黑色的头发,好像也重新变成了白色一样。

    百鸟猛打着喷嚏,注意到乱藤四郎有些发愣的表情,拍拍身上的面粉:“只是个小意外,我们继续。”

    乱藤四郎怔怔地点头:“哦,好……”

    百鸟不知道乱藤四郎在想什么,只以为他不信任自己了,便再度强调道:“相信我,乱。”

    半个小时后——

    清早的太阳刚刚升起,大多数刀剑都已经起床,尤其是内番的成员,本就比其他伙伴起得更早一些。

    烛台切光忠在厨房里准备着早餐,却明显有些走神,动作也不如平时迅速,一直到小豆长光提醒,他才抱歉地回神。

    小豆长光很温和地表示了理解:“是担心昨天主公说的那几位殿下吗?”

    “嗯。”烛台切光忠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眉眼间的染着的担忧显而易见,“毕竟是……”

    小豆长光点头:“我理解。”

    “但既然已经来到我们的本丸,接下去自然会向着好的方向前行。实在担心的话,等会我们一起过去吧?”小豆长光笑得温柔:“毕竟,主公也说过,我们需要为他们准备食物的。”

    烛台切光忠这才显得放松一些,然后刚想开口回答表达感谢,突兀的爆丨炸声响起,直接压住了他原本的声音。

    几乎是瞬息间,整个本丸都热闹了起来。

    要知道这个本丸可是S级本丸,就算是最开始最困难的时间,也从没有出现过这种动静啊!

    而且这个方向——

    烛台切光忠甚至没有来得及放下手中的菜刀,以仿佛要超越短刀的机动冲了出去。小豆长光甚至没来得及伸手拦住同僚,最终关掉了厨房的火,身上的围裙也没有脱下,跟着一起跑了出去。

    一直思索着同振的事情没有睡好的鹤丸国永被这道爆丨炸声惊醒,顶着一头乱七丨八糟的头发迷茫地看向窗外,然后看着已经飘上半空的黑烟,眼睛之中说不清是警惕还是兴致占据更多。

    他直接踩着木屐哒哒出门确认了方向,干脆利落地和隔壁的同僚打了个招呼,就冲了出去。

    一整个本丸连带着审神者都被惊动了。

    等鹤丸国永赶到现场,已经没有头等座的位置了,他只看到正飘着黑烟的房子——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厨房的位置。以及正背对着自己,身上染了一层灰色的身影。

    他穿着本该是白色的浴衣,现在因为黑烟灰尘变得有些脏,脚腕上隐约能看到缠绕着的绷带,踩着木屐,黑色头发一缕一缕乱翘着,他插着腰仰着头看着此刻的建筑。

    乱藤四郎正鼓着脸抱怨着什么,此刻侧过头的黑鹤回过神,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迷茫。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下眼睛。

    然后,在一清早就带来了一个出乎意料惊吓的黑色的鹤——突然就笑了起来。

    不知道到底什么戳了他的笑点,他的眼睛弯起,赤色的眼中倒映着清晨的阳光,明亮而澄澈。脸上是带着快意而爽朗的笑,他甚至笑弯了腰,眼角溢出眼泪,他缠绕着绷带的手握成拳,抵在唇边,笑着说道:“抱歉抱歉,我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大笑着,直到看到一个从人群之中冲出来的声音,眼睛一弯,笑着抬手打起了招呼:“哟,这不是光坊吗?

    “鹤先生——?! 烛台切光忠失声反问:“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一瞬间,他们都忘记了眼前黑色的鹤特殊的情况,烛台切光忠的语气如同看到旧友平日里时常出现的恶作剧时一般无二的无奈惊愕。

    “我只是想做个早饭,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惊吓? 黑色的鹤这样说道,他满不在意地说道:“别担心,我会想办法赔偿修补的。

    “比起这个。 那个现在看起来有些狼狈,神态却依旧自由随意的鹤站在阳光下,用着熟稔的口吻轻快说道:“——我饿了,光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2 章 上次真的很难吃。

    太过日常的对话让人轻易忽视了其他一切的违和感,但是在场并非没有性格细腻且一直关注着乱藤四郎的人。

    从知道外来的暗堕刀剑之中有两振都是自己弟弟的一期一振,在听到这个特殊的动静时,也同其他人一般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他先是看到正和信任之人撒娇抱怨的乱,原本担忧的目光瞬息间就化为了柔软——太好了,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同时,他并未遗忘自己还有另一个弟弟也应当在此处,他扫了一圈,才在阴影之处看到了表情冷淡的五虎退。短刀向来对他人的观察极其敏丨感,几乎是瞬间,那道犹如野兽般凶恶可怖的眼睛对上了一期一振。

    五虎退那瞬间微微睁大的眼睛像是错觉,只一瞬便消失,随后少年收回目光,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期一振一样,安静地往阴影之处更加藏了藏。

    这时胸腔之中溢出的酸涩疼痛,让一期一振无法将目光从自己的两个弟弟身上移开,哪怕已经通过骨喰知道了不少讯息,也知道这振退有多么危险。

    但是……那是最温柔不过的孩子啊?如何会变成此刻这般模样,他到底受到了什么伤害?为何……“我”没有保护好他们?

    也因为一期一振一直紧紧关注着自己的弟弟,所以当那位暗堕的鹤丸殿下随口且自然说出那般日常的话语时,一期一振也看到了——原本还带着笑容的乱藤四郎那瞬变得难过的错愕表情。

    那双向来活泼澄澈的蓝眼睛在此刻溢出水意,他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在张合之间的颤抖下又被他咬牙咽了回去。橙橘色长发的短刀睁眼闭眼间,收敛了自己难过的情绪,带着重新扬起的笑容,拉住被自己信任的青年的衣角,用着开心的语调撒娇道:“还有我哦!”

    是……发生过什么?一期一振回忆着刚才那振暗堕的鹤丸殿下的话语。

    那句日常到几乎每天都能听到的对话,好像掩藏了什么只有他们知道的故事。

    “真是的……”烛台切光忠扶额,看着自己另一只手上握着的菜刀,眉眼带着松散的无奈:“您实在是太出乎人意料了。”

    “吓到你了吗?”百鸟眼睛一弯,问道。

    “吓到了。”烛台切光忠回答。

    这样的一问一答间,也知晓了这里发生了什么。虽说百鸟表示自己会修复,但任谁也不会真的就让他去做这种事。

    不论是对客人的照顾、还是出于各种意义上的警惕,他们都不可能让暗堕刀在自家本丸的建筑上随便乱来。

    毕竟这本来就是隔离的理由之一。

    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出于各种原因出现在这里的刀剑也不可能继续站在这里进行围观,说不定他们此刻心里还会带着“该说不愧是鹤丸国永吗”的心情,原本的紧张也就此消散。

    “真厉害啊。”堀川国广站在和泉守兼定的身侧,这样感叹道。

    “什么?”和泉守兼定侧过头。

    “氛围哦。”堀川国广回答道:“兼先生感觉到了吗?昨天晚上开始出现的紧张的气氛,突然消散了很多呢。”

    注意到来时一个比一个严肃的表情,现在离开时却显得散漫的态度,和泉守兼定抱着手,哼了一声,低声道:“一群松懈的家伙。”

    话是这么说,但和泉守兼定也的确稍稍松了口气。作为第二部队的队长,他和鹤丸国永的关系怎么都不可能差,堀川国广口中昨晚上紧张担忧的人之中,自然也有着他的一个位置。

    不远处的蜻蜓切正苦恼地看着爆丨炸导致还冒着黑烟的厨房位置:“啊啊、应该怎么开始修理比较好呢?”

    “不想和你们搞好关系。”这么说着的大俱利伽罗,脚边不知何时出现了几块新的木板。

    蜻蜓切眼睛一亮:“哦!帮大忙了,大俱利殿下!”

    大俱利伽罗哼了一声:“和我无关。”

    和泉守兼定也往着冒着黑烟的位置走,堀川国广看向他,脸上带笑:“兼先生?”

    “还等什么啊?国广。”和泉守兼定极为可靠地说道:“总不能真的等主公命令才行动吧?”

    看着动作极快甚至已经开始行动的刀剑,说着自己会想办法的百鸟也没有拒绝的意思,笑眯眯说道:“谢啦,我也来帮忙吧?”

    乱藤四郎也举起手:“我也要帮忙!”

    “不是肚子饿了吗?不先吃饱的话,也没有干活的力气吧?”烛台切光忠笑着说道,并且对着已经要开始行动的几人说道:“东西先放在那,既然火已经扑灭了,也就不着急了,等吃早饭再开始吧?”

    “想必主公也是这么想的吧?”烛台切光忠看着总算到达现场的审神者。

    “嗯。”审神者扫了眼现场的狼藉,以及看起来就乱七丨八糟不亚于昨天晚上初见的百鸟,还有旁边脸颊也脏兮兮的乱藤四郎——反倒是五虎退看起来要干净一些(但显然也需要换衣服洗漱),开口道:“各位先去换一身衣服吧,等吃完早餐再工作也不迟。”

    看到审神者,百鸟摆了下手:“抱歉啊,弄坏了厨房。”

    “不,没关系。”审神者摇头:“但由于是您损坏的,还请负起责任吧。”

    “真严格啊。”百鸟笑着道:“好哦,在离开之前我会修好这里的。”

    大俱利伽罗看着趁着其他人离开时相当自然凑到自己身边的鹤丸国永,语气冷淡:“你做什么?”

    “唔,总觉得现在不是适合我露面?”鹤丸国永蹲下身,他们现在的位置刚好是百鸟观察不到的位置,他撑着下巴,半边身体都藏在阴影之下,看起来还有点郁闷。

    大俱利伽罗喉间发出一声轻哼:“这种事无所谓吧?”

    鹤丸国永抬头:“嗯?”

    “那也是‘鹤丸国永’,无论经历什么,都不会让自己真的无聊起来的。”大俱利伽罗说道。

    鹤丸国永一愣,笑了起来:“原来这么相信我啊,伽罗坊。”

    “啧。”大俱利伽罗转身离开了这个位置,这个程度的安慰已经是他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看着大俱利伽罗离开,鹤丸国永保持着蹲着的姿势,余光看着正笑着和乱藤四郎说着什么的另一振自己,才浮现的笑容悄然消失。

    “所以说啊……被信任着呢。”鹤丸国永独自一人喃喃自语:“虽然并不讨厌,但偶尔也会有点压力吧?”

    鹤丸国永向来通透,不论发生什么,他都能找出让其他人大吃一惊的道路,那道身影好像一直都是那样纯粹,理所当然地站在身侧、站在眼前。

    惊吓也好,战斗也好,哪怕看似跳脱,但所有人都信任着他,可以放心地把后背交付给他。这不是什么坏事,承担着大家的期待,当然也要做出相应的成就。

    但那可是暗堕啊,哪怕心性依旧坚韧,但真的毫无漏洞吗?

    “明明刚才看到光坊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笑吧?”鹤丸国永拍了拍无意中沾染上地面尘土的衣袖重新站起身。

    不只是一期一振注意到了那点细微的反应鹤丸国永同样也察觉到了。他对此的第一反应就是暂时让自己避开现场。总觉得哪怕不说话只要他在现场就好像会改变什么。

    其他人就完全没有意识到吗?不是吧。

    只是因为“信任”而已。

    哪怕是暗堕的刀剑但依旧忍不住将其当成是伙伴认为如果是“鹤丸国永”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就如同执法队一直以来对百鸟的信任只要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这是强者甘之如饴的期待和压力正因为从未真正失败过所以百鸟不知道自己任务失败会带来什么。

    会是其他人失望的目光吗?会让人不再像现在一样信任他吗?会是一直以来积累的信任的崩塌吗。

    因为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就连百鸟都忍不住去怀疑担忧目前未知的结局。

    与其说是担心其他人失望的眼神不如说这是他自己的想象带来的压力。或许当时停留在原地也有一点拖延时间整理心绪的想法在。

    不想那么快回去不想去看到他们意识到自己失败犯错后的表情。

    沉重的压力和疲倦无声地积累着仿佛到达一个节点就会爆发。

    可百鸟从不是什么到达极限会发疯崩溃表现出丑恶一面的人比起其他发泄的渠道他更善于忍耐平静地对自己的情绪进行缓慢的消化。

    一定要说的话——还是那过强的自尊心吧。

    百鸟眉眼柔和还不到连形象都要放弃的程度情绪再如何崩塌也不过是品尝了过去未曾尝试的酸涩失败。

    这如何能打败他呢?百鸟回过头看着已经不再冒着黑烟的厨房位置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收敛在心中。

    现在的躯体并不会感受到饥饿上一次说我饿了只是单纯的为了转移话题为了打断那振暗堕烛台切光忠的消极的情绪。

    而这一次的“我饿了” 是相同的缘由只是对象换成了自身。

    明明知道自己无法接受S级本丸的食物但至少这一刻——百鸟无声喃喃:“有点怀念烛台切的食物了啊。”

    不论美味是否他只是很单纯地想再品尝一次。

    不过说实话。

    “上次的是真的很难吃啊……”百鸟小声嘀咕道。

    烛台切光忠回头:“嗯?您刚才说了什么吗鹤先生。”

    “我说我很期待哦——光坊的早餐。”百鸟笑着回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是长评加更!

    第 93 章 白色更容易弄脏。

    在原本审神者的安排下,他们应该是单独留在这栋房子之中,一直到时政安排的人员到达。

    但是经过这一遭,看着烛台切光忠自然地和百鸟并肩前行,审神者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开口提醒这一点。

    毕竟他也是信任“鹤丸国永”的人之中的一员啊!

    原本的隔离除了警惕的安全外,也是为了这些暗堕刀剑的心理状态。

    他们都不知道这几振暗堕刀剑经历过什么,看到熟悉的同伴、并未经历暗堕的自己在眼前,那份心情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能共情。

    既然他们愿意踏出这一步,那么之后的净化应当也会更加顺利。

    烛台切光忠拎着百鸟认识了一下用餐区的位置,然后说道:“还请稍等,早餐没有完全准备好。”

    烛台切光忠想了想,看向一直粘着百鸟的乱藤四郎,以及一直粘着乱藤四郎的五虎退,问道:“一期很担心你们,但是不确定你们愿不愿意和他聊聊天。”

    有时候,自以为是的担心和保护反而会让人烦恼或者苦恼。一期一振是再温柔不过的太刀,他自责愧疚于自己没有保护弟弟,所以并不确定这两振弟弟是否愿意见他。

    哪怕早上他也前往了那个位置,在乱藤四郎流露出难过之时想要上前,但还是强行忍耐住了自己的心情。

    他不确定现在的弟弟是否还需要自己的安慰。

    乱藤四郎从未责怪过自己的兄长,所以听到一期一振的时候,也只是带起了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

    在还未点破他的审神者对自己的厌恶前,他一直都过得很开心。

    只是作为刀剑,如何都想获得主人的“爱”,从一开始就没有获得这一点的乱藤四郎,理所当然选择了对自己的兄弟和伙伴投放这份感情。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那位审神者越发无法忍耐,最终造成这样的结果。

    所以这个时候,乱藤四郎并不为自己思考,而是下意识看向了身侧的五虎退。

    他不介意,不代表五虎退不在意啊。

    只是五虎退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他只是这么安静地站着。

    反而是百鸟开口推了一下五虎退,开口道:“就当是去保护乱,怎么样?”

    这个词让五虎退的眼神一动,他僵硬地抬起头看向百鸟,像是在确认什么。

    “虽然我觉得这里很安全啦,但是对退来说,这里很陌生很大吧?乱一个人去的话,很让人担心他会不会迷路呢。”百鸟如此说道。

    乱藤四郎也点头,并且强调道:“如果退不愿意的话,那我就不去啦!”

    五虎退没有说话,他好像并不擅长被人这么看着,往着乱藤四郎的方向挪了挪,而这个动作让乱藤四郎眼睛一亮:“太好了!那我们一起去找一期哥,好不好。”

    不过说完这句话,乱藤四郎又顿住,抬起头担心地看着就这样剩下一个人的百鸟。

    “去吧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们。”百鸟笑着说道:“我已经饿得走不动啦——你们谁也别想让我离开这里一步。”

    “……或者我去厨房帮光坊?”

    “……请务必不要这么做!”乱藤四郎和烛台切光忠几乎异口同声说道。

    “这次只是意外——”百鸟拖长了尾音。

    乱藤四郎叉腰道:“上次您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这句话刚落下,烛台切光忠就注意到了突然沉默下来的气氛。

    乱藤四郎僵住,道歉的话语几乎要脱口而出,百鸟却在他开口前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去吧去吧,一期在等你们。”

    “……好。”乱藤四郎拉着五虎退,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站在原地的百鸟。

    烛台切光忠敏锐地意识到其中藏着什么,忍不住开口道:“鹤先生?”

    “那我就在这里坐着等你的早餐了,光坊。”百鸟并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笑着说道。

    这座本丸的食堂和之前那只萨摩耶审神者的有些类似,因为本丸人员众多,所以非常像“大学食堂”。

    百鸟找了个位置坐下,大概是现在还没有到大家每天吃早饭的时间,所以整个空间里就他一个人。

    百鸟撑着下巴,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

    其他人或许不在意,但烛台切光忠肯定不会允许他顶着脏兮兮的脸和衣服出现在厨房的。所以他们都是被烛台切光忠压着去换了套衣服才出门的。

    百鸟不知道一期一振会和两振小短刀说什么,但是在刚开始被封印暗堕气息的应激反应过去之后,只要一期一振不刺激到五虎退的神经,应该不会出现问题。就算出现了,乱藤四郎肯定会回来找自己。

    乱藤四郎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了,他已经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前审神者了,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兄弟,所以能和一期一振说话,他也很高兴。

    心里想着有的没的,百鸟面前的位置被人拉开,他抬眼,看到了熟悉的粉色袈裟。

    “……宗三?”百鸟收起撑下巴的手,原本显得无聊的表情消散,赤色的眼睛眨了两下。

    “鹤丸殿下。”宗三左文字的语调向来透着哀愁般的忧郁,但这一振刀剑,相较比他上一个见到的,显得要更……正面一点?

    “找我有什么事吗?”话是这么说,但百鸟也猜得出宗三左文字找自己是做什么的。

    “关于小夜……”宗三左文字一开口,就让百鸟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不用谢我啦。”百鸟笑着打断了宗三左文字的话,开口道:“我可不是免费帮忙的,另一个你有支付过代价哦。”

    “你和江雪,都很好地保护了自己的弟弟呢。”

    宗三左文字被打断了话语,也没有要续接的意思,在听到百鸟所说的话语后,平静而轻缓地回应道:“是这样啊……”

    他即不问既然有另一振自己和江雪兄长,那他们去哪了,也不问所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在此刻对百鸟轻轻点了下头,就算是结束了这次的对话。

    宗三左文字就像是一个信号,大概也到了平日里正常早餐的时间,不同的刀剑或单独又或和兄弟伙伴一起,谈笑着走进这个空间。

    很快,这个算的上空旷安静的餐厅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百鸟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哪怕其他人什么都不做,这里也不是没有单独一人的刀剑,可和这些正常的刀剑付丧神处在一个空间之中,他的特殊还是出乎意料地在此刻显现地格外显眼。

    不过百鸟还没有“高冷”几分钟,不同于其他人还得自己去领,一份美味的饭餐就这么“啪嗒”落在了他的面前。

    百鸟一抬头,就看到了深色皮肤显得一脸不耐烦的大俱利伽罗。

    他一手端着一份早餐,放下百鸟的那份之后,自己很自然地拉开了刚刚被宗三左文字短暂占据的位置,也坐了下来。

    “嘿嘿,这里应该没有人吧?”伴随着活泼欢快的声音,百鸟侧过头,戴着羽毛发饰的深蓝色短刀端着早餐凑到了他的旁边。

    而本该在厨房工作的烛台切光忠也拉开了大俱利伽罗旁边的位置,笑着道:“让您久等了,光忠特制——玉子烧。”

    “真是的,所以这么理所当然地排挤我了吗?”白色的那只鹤拉开了百鸟另一侧的座位:“哟,一直没来得及打招呼。”

    这一份早餐当然不是只有玉子烧,米饭、味增汤、还有烤鱼,相当丰盛。

    “没有人哦,乱和退现在应该已经被兄弟们包围了吧?”百鸟先回答了小短刀,然后对大俱利伽罗笑着道:“谢啦,伽罗坊,以及辛苦了,光坊~”

    伴随着烛台切光忠的不客气,以及大俱利伽罗招牌的哼声,百鸟目光落点在了白鹤那双金色的眼瞳,眼睛一弯:“其实上午我就想打招呼了,但是你跑得太快了。”

    “额……所以你当时看到了啊?”鹤丸国永一噎:“我还以为你没有发现!”

    太鼓钟贞宗很不客气地嘲笑了出来:“太逊啦,鹤先生!”

    注意到两个人都对这个称呼有所反应,太鼓钟贞宗一顿,苦恼道:“哎呀,现在有两个鹤先生了?”

    可是刻意分开区分,就好像在强调另一振的暗堕……

    “反正分得清,没必要。”大俱利伽罗开口。

    太鼓钟贞宗被说服了:“也是!”

    他们并不遵循吃饭不说话的传统,随意地找着话题,大俱利伽罗不怎么加入话题,但基本上每句话都会有回应。

    虽然之前就有注意到……但大俱利伽罗算是另类的话痨吧?百鸟的笑点再一次诡异地被戳中了。

    “不愧是光忠特制——很美味哦!”百鸟轻快地说道。

    他如此评价着,在心里一点一点计算时间。上个本丸的极限是半个小时,但是这个本丸的力量不比上个本丸差,甚至更加强劲厚重,和审神者娇丨小的身材并不相符。

    再加上之前的暗堕气息加重、被五虎退啃了那么多灵力,他体内的平衡多少有些被打破了,所以最好提前离开。

    虽然很美味啦,但一想到自己这一句话会带来的后果,百鸟眉眼微垂,收敛着心中的郁闷。

    百鸟无法接受其他本丸的灵力,鹤丸国永知道这一点,但是就像是上个本丸一样,刀剑付丧神会天然忽视食物之中的灵力,这是他们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太过日常、反而叫人无意中遗忘了这份人人知晓的常识。

    吃一顿早餐用不了太多时间,其中比较拖延时间的反而是他们之间的对话,等时间差不多了,感受到体内灵力的逸散,百鸟双手合十,放下筷子,语气依旧爽朗轻快:“我吃饱啦——”

    “已经一个晚上了,我去看看小夜的情况。”百鸟满不在意地邀请道:“要一起吗?”

    因为他知道,这些过于温柔的刀剑反而不会在这种时候特地跟着他。他越是大方,就算有人真的要和他一起,也更好打发。

    果不其然,他们并没有选择跟着,等百鸟高高兴兴踏出门之后,鹤丸国永才突然愣住,问道:“说起来,他知道修复室的位置吗?”

    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烛台切光忠不确定道:“应该知道吧……?”

    “可是我们本丸很大诶!”太鼓钟贞宗站起身:“我去帮他指路!”

    然后他就被鹤丸国永按住了肩膀:“还是我去吧,刚好我有话要和他说。”

    百鸟并没有走得很快,还能看到对方一点身影的鹤丸国永,很快就发现对方的行动路径显然不是去修复室的位置。

    别说不是修复室了,根本就开始脱离本丸的建筑位置了吧!修复室再偏僻,也不可能偏僻到农田森林里吧!那个方向一看就不是啊!!

    鹤丸国永的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他没有喊住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同振,而是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鉴于上午对方那可怕的敏锐性,鹤丸国永跟得很远,想看看对方想做什么。再如何信任也好,暗堕刀的危险性从不会有人忽视。他们的警惕是为本丸负责。

    就如太鼓钟贞宗所说,他们本丸很大,有山有树,森林湖泊,农田野外,可谓是样样不缺。

    大到——风吹过树枝、树叶刷刷摇摆的声音、溪水流淌的声音都遮掩了鹤丸国永的动静,随处包裹着的灵力更是让百鸟都未曾注意到鹤丸国永的跟踪。

    当走到一半,百鸟就意识到了不妙,回房间的话,路过的农田可能会遇到今日内番的刀剑,那么森林旁的溪流反而是他的第一选择。

    他真的感谢这个本丸足够大,但也很崩溃这个本丸这么大。

    怎么还有这么远的路啊……!百鸟捂住嘴巴的位置说不上后悔但他下次肯定不这么冲动了。

    人的情绪就是这样当造成什么麻烦的后果时冷静下来后会忍不住抱怨之前的自己到底在搞什么。

    血液滴滴答答从指缝之中溢出这个审神者比萨摩耶审神者还要强大灵力也更强盛连带着食物之中的力量也更充盈。

    红色染红了手上原本缠绕着的绷带以及胸丨前的衣领百鸟低叹一声在心中吐槽了一下白衣服果然更容易弄脏百鸟停下脚步看着就距离自己几步远的溪水眼神一动。

    于是他往前踏了几步也不再支撑身体就像是那一天晚上一样他毫不犹豫让冷水浸透了自己的身躯。

    赤色的鲜血在水中扩散缓缓稀释成更浅淡的色彩将他完全包裹。

    原本还隔着距离的鹤丸国永眼睛睁大下意识往前想要抓住那只染血的手。

    ——这可真是一个大惊吓啊!

    作者有话要说是地雷加更!还剩一更地雷啦!我在赶高铁晚上零点的更新会迟到哦!

    第 94 章 伤口裂开了。

    原本鹤丸国永还以为对方是不是想做什么恶作剧,清早的爆丨炸已经足够惊吓,鹤丸国永都分不清对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毕竟是他的话,再怎么也不至于炸厨房……吧?

    回忆起自己过去在厨房帮忙的时候,鹤丸国永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真的没有炸过!

    所以如果他还想做点什么,说真的,有趣的话,鹤丸国永很乐意帮忙并且插一脚。

    只是看着对方越走越偏僻,就算是恶作剧也会变成不怎么有人出现的位置,这份跟踪自然就变了味道。

    他到底想做什么啊?鹤丸国永在心中嘀咕道。

    因为一直都只能看到背影,为了不被发现,鹤丸国永和百鸟的位置距离得还算挺远,所幸以刀剑付丧神的视力,哪怕是这样的距离,他也足以看清。

    但也正因为看得清楚,鹤丸国永几乎将那一幕完全映入了眼中。

    先是几滴落地的血珠,仿佛只是错觉一样滴溅在地面上。

    然后,那道身影停下了脚步——鹤丸国永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材算不上强壮,因刀身纤细的关系,他化作的人形就算和正常男性相比,也是偏瘦,但是这从不代表他就是纤弱的。这还是鹤丸国永第一次这么明确的感受到——“他”自身的单薄。

    因着此刻距离足够遥远,当他口中溢出鲜血摇摇欲坠丨落入水中之时,鹤丸国永哪怕伸手也赶不及到对方身边!

    等他跑到溪边,余光看到地面上还未干涸的血滴,根本来不及去关注。他远远就看到了水面扩散开缓慢稀释的红色,那道影子就在红色之下,像是没有任何支撑一般坠丨落着。

    刀剑本就是沉重的,若不是自身向上游动,他们只会缓慢地沉入海底。

    水会让刀剑生锈,当刀变成人,冰冷的液体灌入鼻腔同样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

    在水中睁眼,鹤丸国永穿过那层已经逐渐稀释到没有遮掩作用的浅红色,看到了那道闭着眼睛缓缓沉入河底的身影。

    水托扶着他的宽袖,衣领绷带上沾染的红色没有那么容易稀释,依旧留在上面。领口衣角在水中浮动着,阳光透过水面,斑驳的光影浮现在他的身上。在这个静谧的什么都听不到的水下,他看起来就好像陷入了安逸的沉睡。

    鹤丸国永无由来有些心慌,他加快了游动的行动,或许是水流改变的方向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白色的鹤看到了那双眼睛在水中缓缓睁开。

    赤色的眼瞳似乎还染着此刻的波光,原本平静而淡然的水面落下一块石子,亦或者是一只白鹤在上面戏耍,带起了水面的波澜。

    赤色的眼睛微微睁大,重新带起了生动的色彩。

    白色的鹤伸出了自己的手,而并未求救、并未呼唤任何人的黑色的鹤,看着那只向他而来的手,似乎是迟疑、又似乎是确定的——他同样抬手抓住了那只并不算强壮的手。

    “呼!”鹤丸国永抓着百鸟从水面探出脑袋,这一块的溪水因着一直流动的关系,红色的血差不多也都被稀释的差不多了,只有仔细观察才能注意到这一块的水没有周围那么清澈。

    头发和衣服湿哒哒贴在身上脸上,鹤丸国永拉着百鸟坐在岸边,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鹤丸国永的责备询问皆未来得及说出口,在两人此刻的对视之间,莫名地好像被什么逗笑。

    百鸟说不清,鹤丸国永也不知道,极其莫名其妙的——说不定是脑子跟着一起进水了,一黑一白两只鹤就这么对视着笑了出来。

    “这算什么?落汤鹤?”鹤丸国永带着笑意的颤抖,双手撑在身后,仰着头开口道:“饶了我吧,这种惊吓可不有趣。”

    “吓到你了?抱歉抱歉,我没想到你会跟上来。”百鸟摸着自己脖子上因浸水而失去“粘性”的白色符纸,手掌上绷带染上的红色就这么覆盖了上去,他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跟踪我的?”

    鹤丸国永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的白衣,大咧咧直接躺了下来:“只是突然想起你可能不知道修复室的位置,想帮你带路,谁知道就抓到了一只鬼鬼祟祟想做坏事的小鸟?”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百鸟无奈道:“这次受到惊吓的是我吧?”

    “该轮到我问了吧。”鹤丸国永侧过头:“你什么情况?”

    “如果不是我刚好过来,你该不会就打算沉入水底再也不上来了吧?”

    “真严厉啊……”百鸟嘀咕了一声,盘着腿坐着,回答道:“我可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只是衣服弄脏了,想洗一洗?”百鸟用着一种反问的口吻回答道。

    鹤丸国永也不知道信没信,语气听不清深浅:“是吗?”

    “是哦。”百鸟反而来了兴致,单手支在腿上撑着下巴,说道:“我啊,之前可是因为弄脏了衣服,直接就被歌仙扛着丢进了水里的。”

    “……真的假的?!”鹤丸国永震惊地侧过头看向兴致勃勃的百鸟。

    “真的啊!不信可以去问乱,他也是被丢下水的一员!”百鸟笑得欢快,说道:“我当时可被吓了一跳——原来歌仙是这种人设吗?我真的怀疑世界了。”

    “……歌仙,在某种意义上,真可怕啊。”鹤丸国永喃喃,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

    “是啊是啊,真可怕啊。”百鸟回忆道:“然后我就很意外的,在水下看到了不错的风景呢。”

    “原本想给光坊看看的,但是又觉得,水底太过冰冷了,日复一日看那样相同的风景,还是算了吧。”百鸟轻快地说道:“还不如和在伽罗温暖的怀抱之中……之类的。”

    鹤丸国永的语气放缓了一些,但依旧带着笑意:“伽罗坊的话,会一脸嫌弃地说‘没打算和你靠得这么近’吧?”

    “哼哼,他可没有拒绝我的机会。”百鸟回答道:“如果不满意的话,最好亲自到我面前拒绝。”

    两个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不知道过去多久,鹤丸国永才轻轻地开口:“血是什么原因。”

    “……脖子上的伤口裂开了?”百鸟眨眨眼:“小退昨天咬得太狠了。”

    “喂,你知道骗不过我的吧?”

    “只是开玩笑啦,我也没想过你能被骗到……当然,真的能这么略过这个话题就更好了。”

    “哈哈,不可能。”

    “别笑得这么爽朗啊!显得很可怕诶!”

    “会吗?”鹤丸国永微笑着问道。

    “……”

    “……”

    黑色的鹤倒在地面上,语调相当平静:“不知道药研有没有和你说过?应该没有吧,唔……简单来说,我无法接受这个本丸的灵力啦?”

    接受灵力?鹤丸国永一愣:“什么时候?”

    只是当他将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鹤丸国永立刻反应过来了。

    若是说接收灵力的话,早上到现在唯一的渠道,除了爆丨炸的那个意外,就只剩下早餐了。

    常识般的日常会叫人遗忘但当被人点醒也是轻易能意识到的答案。

    食材之中蕴含着的属于审神者天然充斥在这个本丸之中的灵力。

    “……那你还!”鹤丸国永话语只说了一半自己轻而易举就知道了答案。

    百鸟笑着说出了他心中所想:“若是什么都不做、放弃这些的话不是太过无趣吗?”

    “而且光坊的饭菜那么好吃就这么浪费掉也太可惜了。”说出这句话的百鸟回忆起自己之前的浪费遗憾地叹了口气。

    人果然是会变的。

    从完全不碰、偷摸着隐藏到现在主动……说真的他到底多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一想到这个就是一把辛酸泪。他是不是在做这个任务之中就点亮了什么奇妙的倒霉buff?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鹤丸国永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消失得太久了还是因为知道百鸟要去修复室但是没有在修复室找到人所以当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时鹤丸国永和百鸟对视了一眼。

    百鸟立刻说道:“帮我!”

    鹤丸国永眼睛微微睁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太鼓钟贞宗远远就看到了两个穿着同款、但是完全湿透的鹤眼睛一亮脸上满是担心:“鹤先生!你们怎么在这里?”

    然后他回头大喊一声:“我找到他们啦!”

    等靠近之后太鼓钟贞宗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百鸟衣领脖子上还没有完全消失的红色再看看两个人的狼狈惊呼道:“发生了什么?!”

    百鸟不说话直接用求助的可怜巴巴的卖乖眼神看着鹤丸国永看着远处跑过来的伙伴鹤丸国永闭上眼睛咬牙道:“他刚才蹲在溪边我想恶作剧太鼓钟贞宗完全没信大声反问:“那血是怎么回事!”

    鹤丸国永声音更大:“是之前的伤口裂开了!”

    太鼓钟贞宗一愣而鹤丸国永恶狠狠盯着百鸟百鸟眨眨眼睛讨好地卖了下萌。

    而听到了全程的烛台切光忠呵呵笑出声温柔的语气叫人背后发凉:“您刚刚说您做了什么吗?鹤先生——”

    鹤丸国永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直接扛起百鸟开始跑:“我带他回去换衣服重新处理伤口再见!!”

    然后低声对着毫无反抗的同振恶狠狠道:“我生气了下次绝不会帮你了……!”

    百鸟乖巧又无辜地笑了一下他眨眨眼睛说道:“谢啦。”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5 章 缠绷带。

    今天一早,S1122的本丸的所有人或见证、或在伙伴口中知晓了农田旁那幢房子的爆丨炸的原因。

    并没有去现场,很清楚知道自家审神者实力的一些刀剑,在知道是鹤丸国永(暗堕版)造成的时候,表情毫不意外。

    甚至带着一种“我就知道是他”的气质。

    一定要解释的话,那就只能用万能的“没办法啊,毕竟是鹤丸国永”来解释了。

    而听到这样解释的其他人:嗯,非常可以理解。

    可谓是展现了鹤丸国永在这座本丸传播极广的名声。

    而现在,看到一只白色的鹤,扛着另一个和他身材相仿、却像是一条咸鱼一样搭在他肩膀上的另一只鹤。偶尔路过看到的付丧神也会自然地略过眼神、亦或者兴致勃勃地多看几眼。

    “……我的、形象。”对此,唯一的受害者百鸟大受打击。

    他可以不在意其他东西,唯独形象是被他放在了第一位的。

    “在你早上炸了厨房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有形象了。”鹤丸国永冷笑道:“多亏了你,光坊以后肯定不会让我进厨房帮忙了。”

    以后都不让他进——这句话肯定有些夸张。但是在其他人忘记这次爆丨炸前,大概都会拒绝他吧?

    坐在高台远远就看见了两只鹤极为狼狈湿透的身影、还有地面因为衣服湿透地面上滴落的水珠的两位刀剑付丧神平静地喝了一口茶。

    “是鹤丸殿下啊。”小狐丸那犹如耳朵的两缕毛茸茸的翘发在风中颤了颤,外表极为野性实际上却相当稳重的青年语气平和。

    “或许应该用鹤丸、们。”三日月宗近提醒道。

    “也是。”小狐丸若有所思:“听说,是您所在的第一部队将那位鹤丸殿下带回来的?”

    “没错呢,连小狐丸殿下也关注这些吗?”

    “啊……只是在想,能让那位殿下都变成这样的情况,到底会是什么。”小狐丸收回目光,品了口茶,又道:“但如我这般背后猜测讨论,未免显得过分。”

    思忖片刻,小狐丸略过了这个有些在意的话题,推荐道:“这是我刚晒好的红薯干,请用。”

    “哈哈,是吗?看起来真美味啊。”三日月宗近也并未在话题上多停留。

    在两人平静的对话之中,鹤丸国永已经带着百鸟回到了自己房间。

    他的房间也是日式房间,但是和百鸟现在暂时居住的房间最大的区别,就是装修更加精致、以及——一开门就能看到的像是药店一样有着几十个乃至一百多个小抽屉的大柜子。

    “哈,很好奇里面装了什么吗?”鹤丸国永从壁橱之中拿出两条干燥的毛巾,然后直接丢到百鸟的脸上,盖住了他的脑袋。

    他站在原地随意擦了两把头发,让头发不再滴水,也不在意自己和对方身上滴落害得榻榻米变得潮湿的水珠,从橱柜之中又拿出了两套衣服。

    不同于昨天晚上审神者准备的一看就没有人穿过的新衣服,鹤丸国永从橱柜之中拿出的肯定是他自己的衣服。

    “把身上擦干,然后换件衣服。”这么说着的鹤丸国永,背对着百鸟又踮着脚在那巨大的小抽屉柜子之中随意拉开寻找着什么,一边找一边喃喃:“我放在哪里了来着……”

    然后说完这句话的档口,一个被制作成向日葵的惊吓礼盒娃娃突然在他拉出一个抽屉的时候蹦出来。

    伴随着bgm,连带着换衣服的百鸟都吓了一跳,更别说直面的鹤丸国永了。

    看着头发都支棱起来惊呼一声的鹤丸国永,百鸟惊讶道:“你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放了什么吗?”

    “就是要有这种惊吓才有趣吧?”鹤丸国永呼出一口气,顶着向日葵玩偶那刺耳又欢脱的bgm,总算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绷带和一些治疗用具。

    等两个都换好衣服的人面对面坐着的时候,鹤丸国永摸着下巴打量了一下头发上还盖着毛巾的百鸟:“果然啊……”

    “嗯?”百鸟抬眼。

    “吃饭的时候就有感觉了,但是果然啊——”鹤丸国永重复道:“像这样面对面坐着,就像是照镜子的感觉啊!真有趣。”

    百鸟把脑袋上的毛巾拉下,眼睛一弯:“这样就不像了吧。”

    “谁说的,我去染个黑发,戴个美瞳,肯定其他人也很难区分出来吧?”鹤丸国永开口道。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自己的出现会不会让对方感到对比的痛苦,但是真的接触之后,他就很清楚了——眼前的这个家伙,其实并不在意自己外形的变化以及自身的暗堕,这份情绪甚至还比不上对光坊的早餐的在意。

    他并不因此刻的暗堕而自哀自怨,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自己无法承受他人的灵力这个事实,哪怕再糟糕的情况,也能被他品出一点甜味。

    就像是……乱藤四郎和他根本不是一个本丸的刀剑,这一点光是看都能看出来。

    那么,他口中的——和乱一起被歌仙丢下水的事情,还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身上遭遇的坏事,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日常。再怎么样,因为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有了最糟糕的预期,所以都在接受范围内。

    或许一时间的确快被情绪压垮了,但是那双眼睛——当看到那双哪怕不同于自身色彩的红色眼睛,鹤丸国永就清楚了。

    眼前这振刀、另一振的自己,诞生那刻的基调就是自由的、自信的、骄傲的,甚至于,那份色彩称得上“自我”。

    哪怕此刻深陷泥潭,他也会自己调整好心情,然后从泥潭之中爬出来,拍拍自己身上的脏污,也能做出一副“这是个不错的惊吓”的表情。

    但这不代表鹤丸国永真的就放心了。

    嘛,信任归信任,该担心该在意的,鹤丸国永也不会忽视就是啦。

    过刚易折,哪怕自身足够坚韧,当外界赋予的压力太大,刀还是会断的啊。

    所以,得努力让人真正地放松下来啊。说不定是个大工程?鹤丸国永平等比对了一下自己的心防和平日表现,在心中琢磨着想道。

    鹤丸国永完全不知道百鸟无意中显露的不在意,纯粹是对自家队友出的bug的无奈以及习以为常。

    但怎么能说这份理解不是殊途同归呢?

    无非是把暗堕的原因,换成队友的不可靠罢了。

    关于百鸟的内核,鹤丸国永是一点没有看错。刀剑千年的时光,在没有因灵力导致对其天然亲近的情况下(被审神者唤醒),是很少会出现误判的。

    他们的直觉和眼光,很少会受到任何利益或者外物的影响,他们所看到的,往往都是一个人的真实。

    ——嗯,关心则乱的情况下也算是一个例外?

    总而言之,看着头发不再滴水,身上也擦干得差不多了的鹤丸国永捞起自己手里的绷带,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来吧,我帮你换药。”

    百鸟往后挪了挪,看着把那绷带拿得像是要送人上天(上吊)一样的鹤丸国永,警惕道:“你确定没有因为刚才记仇?

    “哈哈,怎么会呢? 鹤丸国永笑着说道:“但是你再不配合,我就真的要记仇了哦?

    百鸟立刻不动了。

    贴在脖子上的白色符纸早就失去了作用,鹤丸国永将其揭下来的时候,表情也不免变得严肃了起来。

    刀剑付丧神出现伤口,用于恢复得从不是人类的药物,他们真正需要的是“灵力。人类的绷带和药物只是让刀剑的伤势不要加深、不要变得更严重罢了。

    就算真的有效果,那也不是药的原因,而是空气之中天然存在的灵力发挥的作用。

    只是这份灵力向来稀薄,所以很难真的意识到它的存在。

    而鹤丸国永不觉得眼前的刀剑会在这种事上骗自己,无法承担审神者的灵力,不可能只是无法接受他们本丸的审神者。那么这个意思扩开,就是眼前的刀剑同样是无法依靠吸收空气之中的灵力去治疗自己。

    那么,他的伤就很难恢复,只会越来越严重。

    想到这个,鹤丸国永的表情也愈发冷淡,当他不刻意笑出来的时候,身上那种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冷淡和高洁感会相当突出,也不怪某些审神者被这张脸“骗进审神者这个职位时,真的锻到了鹤丸之后会大呼“诈骗。

    将手里的绷带一点一点缠绕在对方的伤口处,对于对方看起来这么毫无防备甚至有些微微侧过头任由他上药包扎的同振,鹤丸国永忍不住在心里想了想自己平日会有这么乖吗?

    脖子上和手上的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看着还没有停下拆绷带动作的鹤丸国永,百鸟“嗯? 了一声。

    “湿透的绷带缠着会很难受吧? 鹤丸国永自己倒是显得不在意,开口道:“来来来,我帮你换新的!

    药研藤四郎也就算了,但总觉得在鹤丸国永的面前显露出那种伤口,有种很诡异的、说不上来的心虚羞耻感。

    “我——

    如果不配合的话,我现在就去和光坊说哦? 鹤丸国永歪着头,说着和开朗的表情完全不相符的威胁话语。

    百鸟闭嘴了。

    一层层缠绕着的绷带沾水很难立刻干掉,经过一晚上外加刚才的情况,脚腕上除了原本的伤口外,还多了一层因绷带缠绕多出来的不算明显的红色压印。只是因为他的皮肤过于白皙,才显得格外显眼。

    相对于手上脖子上的确在流血的伤口,脚腕上的这种早就不会流血的伤势其实根本没有包扎的必要,缠绕上绷带反而会让那块皮肤不够透气。

    但鹤丸国永什么都没说,只是长睫微垂,平静地一点一点重新将干净的绷带缠绕上去。

    在这么安静的氛围之中,反倒是被抓着脚腕的百鸟有种想要逃的冲动。

    ……气氛,太奇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就当是晚上零点的正常更新吧!我要出门去吃夜宵啦!耶!

    第 96 章 恶人是谁。

    等鹤丸国永缠好绷带,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眼前因为受限距离称不上多远的同振略显僵硬的表情,眼睛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低头看看,又抬头看看。

    然后他突然促狭地“噗”一声笑了出来。

    百鸟立刻抽回脚盘腿坐下,表情显得格外无语:“很好玩吗?”

    “哈哈哈,因为没有想过能在‘自己’脸上看到这种表情?”鹤丸国永思考了一下,做了个比较:“有点像伽罗压着我去种田的感觉?”

    “说真的——好臭啊。”这么说着的鹤丸国永非常生动形象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还用手挥了挥空气,好像现在就待在农田里施肥一样。

    百鸟非常认同地点点头,他是没怎么照顾过这些东西的啦。说到底他也是个大少爷,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做这个任务之前,连厨房都没有去过,更别提他有照顾农田的概念。所以偶尔路过的时候,闻到臭味他就下意识远离了几步。

    说个有趣的,曾经在十来岁的时候,百鸟突然意识到自己吃的东西都是——以这样那样的方式进行施肥种植出来的,他被吓得好几天没敢吃蔬菜。

    然后他就被父亲好好教育了一番。在这些小事上——例如餐前洗手,不浪费食物,尊老爱幼,帮扶弱小之类的,父亲母亲都显得格外严格。

    但是相对的,就像家里很不乐意他来执法队,不乐意他和A结识,但是在他做出了决定后,父亲以及家中其他长辈还是捏着鼻子认了他去外面随意闯荡。

    一位脾气不太好的长老还在他拜访时哼地一声用后脑勺对着他,大声表示等你撞南墙了就知道家里的好了!

    可是他也只是嘴上说说,等百鸟离家前打开行李箱,里面新多出的用捆来算的防御治疗之类的符咒,几乎塞满了箱子,看起来即将要爆开了。

    至于百鸟自己准备的,只有一个装了衣服以及日用品的背包。

    那么多出来个人特色鲜明的箱子123号就不必多说了。

    等他真的踏出了家门,连来接他的A和C双手都拎满了行李。A吐槽说你是把整个家都搬出来了吗?

    由此奠基了这一群人眼中他超麻烦不好搞、说不定连吃饭都得拿消毒水清理一边食堂的奇妙少爷设定。

    谁能想到他反而是那个解决麻烦的,大少爷脾气几乎没有怎么出现过。又有谁能想到他现在连顿饭都吃不好?

    所以百鸟一直是自由的,家族从不是他的禁锢,而是他的底气。

    百鸟的思维向来跳跃,鹤丸国永跟他谈论着这些,只让他有些回忆起幼年的趣事,以及有点想回家看看的怀念。

    倒也不是说他一直待在执法队加班就没有回去过,平日里他也是会时不时回去的,那位用后脑勺对着他的长辈也变成了哼哼唧唧臭着表情撇开脸,不至于无视他了。

    就是这一次……他格外有些想家而已。

    家族的确有他需要承担的责任以及压力,父亲也会因为族长的身份表现得有距离感,不像是其他普通家庭的父子一般亲近。但是——这不能否认那是个非常温暖且幸福的家,百鸟甘之如饴。

    百鸟并未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可是鹤丸国永太过通透敏锐,轻易就察觉到了那份并不明显的怀念。

    所以他看起来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也这么觉得吧!”

    “唔,因为我不乐意去做,所以同伴很少会给我安排这样的工作啦。”百鸟炫耀似地说道:“会空出时间让我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呢!”

    虽然那群队友万般麻烦,但是互相真正认可之后,除去家族,百鸟最信任的,就是那群没什么脑子的笨蛋了。

    “呜额——你这么说我就不服了!”鹤丸国永浮夸地捂住心脏位置,义正言辞说道:“虽然光坊有时候很可怕,伽罗也会要求我干活,贞坊倒是会和我一起恶作剧……虽然该干的活我也都被压着做了……”

    “等等?这么一说……糟糕,我真的有点羡慕了。”鹤丸国永震惊极了,“我也想空出时间单独搞惊吓啊!”

    百鸟满意极了,赤色的眼睛之中满是柔软的笑意,鹤丸国永逐渐不再做出显得夸张的表情动作,而是感叹道:“看来你有非常好的同伴啊?”

    “嗯。”百鸟回应道。

    他其实也很清楚啦,那群笨蛋大概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失败,只是,理智理解和情感上的压力,并不是同一件事。

    情绪起起伏伏,再加上一早又是爆丨炸又是跳水,昨晚也没有睡觉——甚至于前几天开始他就没有睡过好觉,疲倦不自觉就溢上了眉眼。

    鹤丸国永注意到了,行动力极高地从壁橱之中像是哆啦A梦一样,端着完全挡住了自己脸的被褥说道:“我可以提供被子哦!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哈哈,说不定我等会可以出去和他们玩捉迷藏,他们肯定想不到你在我的房间睡觉吧?”鹤丸国永笑着说道。

    他完全没有给百鸟拒绝的机会,几秒就把被子铺好,像是抓鸟一样,动作极其轻易地就把没怎么反应过来的百鸟塞进了被子里。

    看着那双迷茫的红眼睛,鹤丸国永竖起大拇指,说了声“睡个好觉”,然后就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把房间借给了他使用。

    ……倒是对暗堕付丧神有点警惕心啊!

    百鸟在心里吐槽道,但一点没有给他们提醒授课的打算,表现出正面情绪、哪怕是真实存在的,一直对外展现还是会叫人感到积攒的疲倦。

    虽然没想着睡觉,可真的缩在了温暖的、并不潮湿的好像才被太阳晒过的被子里,起身的行动就好像被什么被子诅咒压制住。

    他爬不起来。

    是诅咒,肯定是诅咒。

    百鸟表情严肃,认真地在心中做出了这个判断,然后保持着对被子诅咒的警惕心,闭上了眼睛。

    他睡着了。

    嗯,都是诅咒的错。

    鹤丸国永坐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确定另一只自己并不打算阳奉阴违从被单里爬出来,就大步离开了自己的房间门口。

    那家伙的疲倦倒是比日常表现出来的感觉要更浓厚啊,明明并非刻意,也不是暗堕与正常付丧神的区别,哪怕和(暗堕的)五虎退和乱藤四郎站在一起,他们之间好像也隔着什么。

    不是信任或者其他的问题,更像是一种……黑色的那只鹤,承担着只有他自己能理解的事情,天然和付丧神是对立面一样。

    鹤丸国永很难用言语去行动那种更直观的感知,他决定直接去找说不定知道答案的对象。

    正好,他也的确有些事情要咨询。

    审神者是个工作狂,再加上本丸刀剑众多,占地面积庞大,大家又不是天天待在房间里。因而审神者找人,都是通过狐之助转告,没有必要的事,大多数刀剑也不会去麻烦审神者。

    这也是他们本丸和审神者显得没有那么亲近,看起来更疏离的原因之一。

    审神者和他们的交流本身就不够亲密,看上去更像是一种公事公办(当然,主公很关心他们这一点是没有刀剑会否认的)。

    “哟!”鹤丸国永推开门,果不其然看到了正在工作的审神者。

    审神者抬头,表情并不带惊讶,只是很平静地开口道:“鹤丸殿下?”

    “原本是想等你出门吓你一跳的,结果等了半天——”鹤丸国永用着轻快的口吻抱怨了一声。

    “我是该为我没有给您提供惊吓的机会而道歉吗?”审神者眼神无奈。

    “这倒不用,不过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随着这句话,鹤丸国永身上轻松的气质也开始消散,当这振刀认真起来的时候,没有人会忽视他那与生俱来的气质。

    不同于平日里的恶作剧,当鹤丸国永露出严肃的表情时,任谁都会认真起来,去倾听他的话语。

    因为能让鹤丸国永都认真起来的东西,各种意义上都是相当严重了。

    “是的。”审神者轻叹一口气:“您应当是想问另一位鹤丸国永殿下的事情吧?”

    好歹是另一个自己,多少会在意吧?”鹤丸国永说道:“关于他无法吸收其他灵力的事情,你知道吗?”

    “……昨晚药研殿下和我说过。”审神者将自己面前的屏幕展现在鹤丸国永面前,低声解释道:“我同样很在意昨晚上五虎退殿下做出的行动,以及那位鹤丸殿下的反应。所以忍不住查找了一下是否有类似的情况可以参考。”

    “因为那位殿下并未让我检查本体,所以我无法确定答案。”

    “他对审神者没什么恶意,反而乐意让(暗堕的)乱和退得到帮助。”鹤丸国永看着审神者展现给自己的资料,突然说道。

    “是。”审神者点头。

    审神者的语气平静却难掩严肃:“我原本以为是他的前任审神者犯下的罪行,可是……我意识到那位鹤丸殿下,哪怕无法接受外来的灵力,自身拥有的灵力却相当充盈。”

    “虽然这份力量会让暗堕付丧神觊觎,昨晚因五虎退突然行动而消散的灵力,今早见面时,我发现那份力量很意外地得到了补充。”审神者双手交叉,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若非前任审神者的恶意导致的阴差阳错,那位鹤丸殿下,是可以在无主的前提下,一直存在的。”

    “他刚才和我说过,他有一群很不错的伙伴。”鹤丸国永垂眸:“我看过他的伤,脚腕上除去锁链禁锢的痕迹,另外的伤口那不像是人类能造成的,更像是……”

    ——暗堕的付丧神所造成的。

    作者有话要说……嗯,上一章是长评加更!就这样!

    第 97 章 这份情感。

    身体好重……

    百鸟的意识沉沉浮浮,长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不论是精神还是躯体都带着一种沉重感。

    所以当好不容易获得一次闭眼休息的机会,原本以为并不重要的积攒的疲倦全都一次性涌了上来。

    但哪怕身体已经向他发出休息的警告,当外界传来动静时,百鸟还是迷蒙地半睁开眼睛,思维短暂停留在了平日里最熟悉的情况下。

    在家睡觉不会有人出现在他的房间,他在外也不会让自己睡到失去意识。一般只有在执法队沙发上休息的时候,有谁做了什么麻烦的事情需要摆平后续、又或者是想要资金去做什么麻烦事担心自己生气拒绝,才会在这种时候小心翼翼在他半梦半醒之间和他说明情况。

    而大多时候,这个人选都是C。

    尤其是半梦半醒之间,眼前是白色的身影,和总是穿着白大褂到处乱窜的某位实验员重合。

    百鸟几乎本能地想将被子往上抬,遮掩视线,习以为常之中又透着无奈,语气含糊地嘟哝道:“……你又想做什么?”

    “嗯?”那道白色的影子和平时不同,并未立刻开口说明自己的事情,而是带着一点兴致以及疑惑。

    完全陌生的反应让百鸟的思维卡顿了一下,身体的本能接替了还未清晰下来的逻辑——这个人影不是C,这里也不是执法队的沙发,而他平日根本不会在外面睡得这么沉,所以是敌人。

    简单的逻辑根本撑不起一个分析,但是对于一个还未睡醒的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没有得到回答的鹤丸国永伸出手,却直接对上了一双没有任何情感显得格外锋锐的眼瞳。那一直显得柔软温和的赤色,还是第一次显露出这样犹如血液一般危险的色彩。

    杀意晕绕在身侧,鹤丸国永作为刀剑,金瞳微微缩小,神情之中溢出野性的肆意,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反抗的本能,带着兴致和恶趣味任由对方行动,然后对上那双缓缓恢复清明的红色眼睛。

    手腕上明显的疼痛让白鹤歪了下脑袋,对上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的百鸟,他轻笑着说道:“呀,睡醒了?”

    百鸟:“……”

    百鸟:“…………”

    一直缓了至少五秒,百鸟的理智才重新回归这具躯体。

    他迟缓又迷茫地和那双金色带着笑意的眼睛对视,大脑还是运转,施力的手开始颤抖,百鸟愣住了。

    鹤丸国永道:“很疼哦,要放开我吗。”

    百鸟猛地松开了手,这个剧烈的行动直接让他坐在了被子上,和鹤丸国永隔出了一点距离。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三个哲学问题总算让百鸟意识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陌生房间。

    鹤丸国永在百鸟重启大脑的过程中揉着带起红印的手腕——百鸟会因为绷带的缠绕在脚腕上留下红印,同样身为、或者说作为真正的鹤丸国永,他自然也会因为过于白皙的皮肤轻易在身上留下痕迹——笑着说道:“嗯嗯,吓到我了呢。明明日常状态下完全看不出攻击性啊。”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也是鹤啊。”他这么说道。

    发现完全没有得到回应,鹤丸国永笑着在百鸟面前摆了摆手:“还没有清醒吗?需要带你去洗把脸吗。”

    “明明已经睡了一天了啊?”他小声说道。

    “……不,清醒了。”百鸟声音很轻,目光落点在对方手腕上的手印,心虚地低下头,耳朵染上羞耻的红色,声线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哑意:“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我没有生气哦?”鹤丸国永笑着打断了百鸟的道歉话语,说道:“比起这个,你肚子饿了吗?中午没有看到你去用餐,光坊可是相当失落呢。”

    百鸟有些迟疑,他想起了自己并不能随意吃饭的设定,“你——”

    “我没有和他说过啦。”鹤丸国永坐在旁边撑着下巴道:“说好保密,除了审神者外,大家都不知道这件事。”

    “药研似乎也没有联想到食物之中也蕴含灵力这件事,毕竟这件事太常识了,反而让人下意识会忽视。”

    “你没有起来吃午饭,乱很担心,光坊也很担心,所以特地做了大餐,让我带回来,务必在你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能填饱肚子——之类的。”鹤丸国永说到这里,眼睛一弯,笑得更促狭了:“以及,作为白天害你掉进水的补偿。”

    百鸟:“……”

    百鸟:“…………”

    百鸟耳朵更红了。

    别问,问就是他一觉睡醒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丢脸了。

    向来在意形象的百鸟努力绷着表情,但是耳朵已经红到发烫的程度了。

    “我很抱歉。”

    “所以都说了我不在意啦。”鹤丸国永摆摆手,站起身将门口的晚餐端了进来:“光坊可是给了我要好好盯着你吃完的任务,作为补偿,就这么做吧。”

    总觉得鹤丸国永不会明知道自己无法接受灵力情况下,还强硬要求自己吃下晚餐。但是百鸟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毕竟白天加上刚才的情况,都让他在鹤丸国永面前矮了一头。

    晚餐的确足够丰富,但也都不是什么会让人产生负担的食物。鱼虾暂且不提,萝卜汤的清新香气在空气之中已经弥漫开来,饭餐的温度恰好,不算烫,是刚刚好可以入口的程度。

    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保温符咒还是单纯他清醒的时间卡得正好。

    “你们已经吃过了吗?”百鸟问道。

    “当然,毕竟现在都快要天黑了啊。”鹤丸国永示意百鸟看向窗外。

    百鸟端着米饭,夹着鱼肉将米饭一起入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的晚餐总觉得和之前吃得有些不太一样。

    当然,依旧很好吃,是烛台切的正常厨艺。

    饭量不大,毕竟错过了午餐一次性吃太多,烛台切光忠也会担心消化不丨良的情况,所以做得丰富,但量都很符合“鹤丸国永”的胃口。

    这一次百鸟吃得很慢,一顿饭吃下去,他都做好了等会儿吐血的准备了,可是在半小时之后,体内每次会因为审神者S级的强度而无法轻易逸散的灵力导致失去平衡的混乱,却久久没有出现。

    看着百鸟明显透露出迷茫的表情,一直显得兴致勃勃在一边盯着他的鹤丸国永眼睛极其璀璨明亮:“怎么样?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这个时候百鸟还反应不过来,那他就愧对于自己执法队副队长的身份了:“……为什么?”

    “哈哈,我们找了很久哦!”鹤丸国永爽朗大笑道:“现在就算是万屋,也很难找到没有任何灵力的普通食材,我们可是花费了不少力气去找没有被灵力照顾的蔬菜肉食啊!”

    “无法接受灵力的话,那就吃最普通的饭菜嘛!反正就算是最普通的食材,光坊也能做得非常好吃!”鹤丸国永抬起下巴,带着自得:

    “为了不引起厨房的注意,我偷偷更换食材的事情差点被当成想恶作剧了,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啊!

    从做这个任务起,在意识到这个bug的时候,百鸟就做好了在被修复之前就这么一直麻烦下去的准备。

    躲避其他人的注意,忍耐反胃上涌的难受,喉间酸涩刺痛的哑意。他原本以为眼前的鹤丸国永知情后,也不过是帮他在吃饭的时候打掩护。

    完全没有想过,对方会花费力气,去做这种根本无意义的事情。

    百鸟用着一种近乎空白的表情看着眼前的白鹤,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鹤丸国永突然变得模糊,看不清,就好像隔了一层。

    那张原本自得带着笑意的脸突然化为了错愕和惊慌,鹤丸国永下意识往前几步靠近,双手都有些不知所措地不知道往哪摆:“诶?等等?不是吧?是不舒服吗?果然这种食材还是不太好吗……?

    鹤丸国永慌乱地说道:“别哭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和我说!

    百鸟后知后觉地抬手,溢出的晶莹眼泪大滴大滴落在手背上,滚烫的触感让百鸟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又做了什么丢脸的事情。

    可是,他控制不住。

    他不是没有接受过善意,甚至于这种事对他来说是极为日常且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的少爷身份也让他不会像是乞儿一般,会为一顿饭一杯水感动到愿意付出一切。

    可是这一次……他控制不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突然,没办法控制……

    百鸟茫然地擦着脸上的眼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知道就连执法队的队友都没有见过他流泪。

    “我、抱歉……

    我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百鸟的喉间哽咽,他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那份酸涩的心情就好像是将之前所有的压力一起倾泻而出,面对着眼前算得上是“陌生的鹤丸国永——好像面对亲友,都无法如此刻面对一个“陌生人更能宣泄情绪。

    百鸟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随着鹤丸国永有些可怜又笨拙的安慰话语,眼中的泪水完全无法停下,顺着脸颊下滑,滴落在衣服上和榻榻米上。

    门口传来烛台切光忠的声音,他似乎是来回收餐具的,却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低声道了一句“失礼了,直接推开了大门。

    鹤丸国永求助的目光立刻转移了过去:“过来帮忙啊!光坊!!

    烛台切光忠看着房间里的画面,忍不住道:“您又做了什么?!鹤先生!!

    鹤丸国永大声道:“我不知道啊!!

    百鸟看着这一幕,有些想笑,可是他眼中的眼泪却愈发汹涌了。

    于是,慌张的人变成了两个。

    ——啊啊、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呢?

    百鸟看着努力安慰自己的两人,在心中这样轻轻地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好,终于哭出来了!

    在外露营,手机码字,只剩下10%的电了……!永别吧大家!

    第 98 章 我有话想说。

    黑发的青年身材单薄,穿着单件的白色和服,长袖因抬手的关系垂落,手臂的线条完全显露。有几滴水珠划过手臂,被衣袖的布料吸收,从而加深了色彩。

    他的眼泪是无声的,似乎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为什么情绪会突然这么莫名其妙的失控,脸上的茫然更显无措。

    但是鹤丸国永却很清楚。不是因为什么性格脆弱的关系——眼前之人的心防坚韧他在碰面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

    不过是他在恰好的时间,恰好做了称得上是关心的极其顺手的事情。

    黑色的鹤刚刚睡醒,漫长的休息让他的大脑几乎完全重启,内心的屏障还未重新建立完成。又在做好了最糟糕结果的预期下,收获了连自己都未曾在意、未曾设想过的关心。

    就好像摔了一个跟头,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坐在地上缓一下,再如何郁闷,都能站起身给自己鼓气,吹吹摔倒时擦出的伤口,然后坚强地站起来。

    可是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陌生人走了过来,扶着你温柔说一声:“疼吗?”

    那一瞬间,明明没察觉到的委屈,突然被放到了几百倍。明明没有想要流泪,明明没有想要哭泣,眼泪却无法控制。

    只是摔了一跤,却好像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情绪破出一个口子,便自然而然将过去几天、几个月你以为已经没有关系了的所有事情,或遗忘或忽视的情绪,全部、全部都从这句关心之中涌出。

    前段时间的任务暂且不提,仅仅只是这一次的任务,亲眼看着烛台切光忠在眼前碎刀,信誓旦旦可以救下的人却因自己的关系以那样的姿态死亡。

    暗堕刀剑为守护历史而战,因自己的行动,必须承担亲手碎刀髭切的责任。

    明明答应了髭切会照顾他的弟弟,却在髭切碎刀之后,他伸手之际,膝丸在眼前碎刀。

    前后经历这一切的时间甚至没有半个月,以及精神上的疲倦——多次任务没有好好认真的休息的事实也难以忽视。

    如果鹤丸国永什么都不做,哪怕只是在吃饭时帮他打掩护,百鸟都能轻而易举地在离开这个本丸、回到执法队时,依旧保持着稳重可靠的副队形象。

    他可以很完美的收敛控制自己的情绪,去面对自家队友会有的任何反应,竖起足够坚韧的内心防线,不论什么结果都是他会去承担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突然因着这样极其莫名的小事,积攒下来的情绪突然无法控制了。

    百鸟想为自己的失礼道歉、他也想因眼前两振刀剑显得笨拙的安慰发笑,可是他此刻只能努力去抹掉眼中根本不受他控制的眼泪。

    说到底,再如何,百鸟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人类该有的情绪他都有,说他软弱也好、逃避也罢,这些都是人类会有的下意识反应。

    与此同时,注意到烛台切光忠一直没有回来、同样担心的大俱利伽罗和太鼓钟贞宗,却在鹤丸国永的房间门口不远处,看到了眼睛通红停在原地的乱藤四郎。

    在昏暗的夜色下,太鼓钟贞宗是第一眼注意到乱藤四郎的那个,也是第一时间注意到房间里情况不对劲的那个。

    思考几秒,太鼓钟贞宗觉得他和伽罗可能暂时不太适合加入其中,就立刻拉了下大俱利伽罗,让他停下脚步。然后担心地小跑到乱藤四郎的旁边,问道:“怎么啦?发生了什么吗!”

    乱藤四郎只是红着眼睛,眼泪要掉不掉,可他很坚强地没有让泪水留下,只是带着一点哭腔,露出了一个相当安心且活泼的笑容:“……只是觉得,太好了。”

    太鼓钟贞宗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橙色长发的短刀吸吸鼻子,回忆起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回忆起那张空白沉默的表情,回忆起在眼前碎裂的那振烛台切光忠。一直努力克制的眼泪终于顺着重力落在地面,乱藤四郎随便地擦了擦眼睛,摇摇头,声音犹如自语一般,却依旧让太鼓钟贞宗捕捉到了。

    乱藤四郎说:鹤丸先生,一直都在忍耐。

    他说:再这样下去,他会碎的。

    乱藤四郎喃喃道:“……太好了。”

    ——可以像这样将情绪发泄出来,真的太好了。

    乱藤四郎不知道鹤丸先生到底经历过什么才暗堕成现在这样,但是他记得很清楚,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见到鹤丸先生的时候,那双眼睛,还是非常漂亮的金色。

    是在那振烛台切光忠碎刀后,才染上了红色的。

    鹤丸先生和他们不一样,没有同刀派的兄弟,好像和任何人都能打好关系,但又游离在所有刀派之外。

    这就像是鹤丸国永这振刀的底色,纯粹的白色好像在哪都不会是最显眼的那个,却能很好的容纳其中。但在黑暗来临的时候,那道白色却会成为最耀眼干净的颜色。

    哪怕变换了色彩,在鹤丸先生带着自己和退出现在那个暂留的住所时,他依旧是最耀眼明亮的存在。

    鹤丸先生想救大家,乱藤四郎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当六个人离开,回来只有鹤丸先生一个人的时候,乱藤四郎就非常非常担心,他想抓住这根摇摇欲坠即将断裂的风筝线。

    他想用“下次”和“未来”稍微挽留一下对方。乱藤四郎很努力地想让这振太刀不再去扛着那份本不该属于他的压力,他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让这振本该纯白纯粹的太刀付丧神重新展露出轻松的笑容。

    同为刀剑,他太清楚过强的压力会造成刀剑什么样的结局。而那份压迫在此刻稍微缓冲,于是原本施加在刀刃上的松懈,于是刀刃本身便因反作用力的关系震颤,发出悲鸣一般的嗡声。

    之前他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鹤丸先生发生什么,是担心其他人的眼神和态度会给鹤丸先生带去更大的压力。

    但是现在……没有关系吧?如果能在另一振自己面前哭出来的话,同振的安慰一定更加有效吧?

    他没有办法拉住那根摇摇欲坠即将断裂的风筝线,但——如果是“鹤丸国永”的话,一定可以吧!

    乱藤四郎的眼神坚定了下来。

    而另一边,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的百鸟……很平静地崩溃了。

    刚才的眼泪是无声的。

    此刻的崩溃也是无声的。

    ——我,到,底,又,做,了,什,么,蠢,事。

    百鸟向来非常在意自己的面子,其他什么他都可以不要,但是他的自尊心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

    他上次在其他人面前哭,还是十多岁的时候,因为父亲逼着他吃由那种超臭的肥料种植出来的蔬果。

    在那之后,他就没有再哭过了,就连看C玩催泪的游戏,也能用促狭意味的笑容去调侃对方。

    上次是因为吃,怎么这次还是因为吃啊……!

    他这辈子是不是就和食物过不去了?!

    羞耻感溢上心头,百鸟低着头,任由眼前两振刀剑说什么,都没有给出多余的反应。

    一直到鹤丸国永发现不对劲,注意到百鸟通红的耳朵,脸上的担忧瞬间化为了兴致。

    “不用担心。 鹤丸国永愉快地说道:“会因为光坊的美味晚餐感动得哭出来什么的,我非常理解哦!

    人类那边不是还有什么美味到……嗯、爆衣的说法?

    “鹤先生? 烛台切光忠有些不太赞同地开口,然后就看到了白色的鹤兴致满满地指了指眼前黑鹤没有被头发遮掩住的通红几乎冒热气的耳朵,眼中也不免丨流露出了些微笑意。

    “今天真的失礼了如果没事那我就先离开了谢谢招待。 百鸟一口气不停直接说完这句话,鞋也没穿,一眨眼的时间立刻就消失在了原地,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过程中撞到了谁。

    大俱利伽罗侧身躲过横冲直撞的百鸟,有点疑惑地看向房间里沉默着、沉默着——突然在某一刻发出大笑的两个友人。

    深色皮肤的付丧神的眼中流露出了些微的迷惑,一定要解释的话,那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太鼓钟贞宗探出脑袋:“所以怎么了吗?那位鹤先生怎么突然跑掉了?

    “不、没什么——只是,只是第一次觉得‘我’也能有这么可爱的反应啊? 鹤丸国永说完这句话之后,诡异地停了一下。

    他思考了一下自己做了什么自己觉得羞耻的事情后的反应……他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一下,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对了,贞坊有什么事吗?还有伽罗坊~在门口等了很久了吗?

    “没有啦,应该说是乱找你们有事? 太鼓钟贞宗稍微侧开位置,看向了正低着头刚好被太鼓钟贞宗挡住的乱藤四郎。

    自家的乱藤四郎和那振暗堕的乱藤四郎还挺好分辨的,鹤丸国永开口道:“怎么啦?乱。

    “……我有话想和您说,鹤丸殿下。 乱藤四郎抬起头,那双泛红的眼睛格外认真。

    鹤丸国永一愣,和几位友人对视一眼,然后点了下头,关上门,给乱藤四郎空出了单独交流的空间。

    “好啦,你说吧。 鹤丸国永说道:“光坊他们是不会偷听的。

    乱藤四郎点了下头,开口就是一句王炸:“我遇到鹤丸先生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金色的。

    “是因为亲眼见证了烛台切先生的碎刀,鹤丸先生的眼睛染上了烛台切先生的血,才变红的。

    鹤丸国永一愣,张了张嘴,眼睛微微睁大,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此刻的百鸟:已经羞耻到想要毁灭世界了。

    长评加更~

    第 99 章 他们的故事。

    在乱藤四郎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窗外似乎传来了什么奇怪的动静,乱藤四郎下意识看过去,就听到鹤丸国永轻咳了一声:“……还发生了什么吗?”

    乱藤四郎的注意力当即被吸引了过来,湛蓝色的大眼睛还带着红色,他垂下眼,继续说道:“鹤丸先生想救烛台切先生,但是……烛台切先生并不愿意。”

    乱藤四郎以为自己将故事简略了就能很轻易地说出来,可是他发现并不是。

    当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那一页的场景似乎就在眼前重现,当时那双染红的眼睛,好像就浮现在他的眼前。

    乱藤四郎缓了好一会儿,他不可避免地在想,连他这个和烛台切先生没有什么直接联系的刀剑,在面对那样的画面,都会这么难过、难以述说出口,那当时直面的鹤丸先生呢?

    “没关系。”鹤丸国永伸手拍了拍乱藤四郎的头发,动作很轻:“如果不想说的话,我可以当做你今天没有来找我。”

    这份温柔……是共通的。感受到头发的轻微力道,乱藤四郎双手紧握成拳,却摇摇头,咬牙坚定道:“我想告诉您!”

    “因为、因为如果是您的话……一定……”乱藤四郎没有说出自己的期待,因为他也无法完全肯定。

    他只是平复了一下呼吸,说出自己看到的一切。

    比如鹤丸先生在髭切先生面前的那一句“我想救的人,就没有失败过的!”

    比如髭切落下的刀,溅射开的红色的血,甚至包括那称得上是可笑随意的遗言。

    那一振烛台切光忠说,抱歉给您做了并不美味的食物。

    窗外的动静似乎更明显了,但是房间里的人都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

    而那栋房屋之中发生的故事,能说的竟有只有这么一点,乱藤四郎连自己都快说恍惚了,就好像回到了那幢阴沉危险的房子之中,见证了一切故事的展开。

    鹤丸国永的声线也不知不觉严肃了下来,但之后的故事就是乱藤四郎所不知道的了。他迟疑道:“那一天离开的人是六个人,但回来的是带着这座本丸的第一部队的鹤丸先生。”

    “我知道……大家很有可能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乱藤四郎难过道:“但是鹤丸先生……非常非常难过。”

    “

    哪怕他还是笑着的,可是……他当时看起来……”乱藤四郎的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他和我说……”

    鹤丸先生说:是我做的。

    刀剑并未死于战场,而是碎于伙伴的手中。

    过去举起刀的髭切,但那一天杀死伙伴的是鹤丸先生。

    “我不知道鹤丸先生过去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我和鹤丸先生相遇之后发生的事情。”乱藤四郎轻轻说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帮上忙……但如果鹤丸先生信任您、愿意相信各位的话……我也想帮鹤丸先生……”

    “我很担心——在完成宗三先生的嘱托之后,等小夜醒来之后,鹤丸先生就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了……”

    “我知道了哦。”鹤丸国永笑着揉乱了看起来格外沉重的乱藤四郎的头发,“不要小看自己的重要性啊,他可是很关心你和退的。”

    “比起看你们难过,他更想看到你们的笑容吧?”鹤丸国永眼睛弯弯,金瞳璀璨明亮,笑着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啦。”

    乱藤四郎怔怔地看着和自己对上视野的金色眼瞳,突然无声喃喃:“……不一样。”

    ——可是那份温暖却是一样的。

    好温暖,好高兴,好难过……为什么,不能更早一点遇到这个本丸的大家呢?

    如果那样的话,烛台切先生……一定能活下来的吧?鹤丸先生也不会那么悲伤了吧?

    乱藤四郎咬着牙没有让自己再度失礼,对鹤丸国永认认真真行了个礼,然后离开这个房间跑开了。

    于是鹤丸国永的房间在此刻完全安静了下来,原本还笑着的鹤丸国永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他坐在原地撑着下巴安静了半晌,最终叹息一口气,转向窗外:“你们还想在外面待多久啊?”

    窗户外诡异地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再过了一会儿,窗户从外面被打开,几只金色的眼睛就像是夜晚会发光的兽瞳一样,显得有几分恐怖。

    看着一群人带着草屑灰尘泥土从窗户外翻进来,鹤丸国永扶额,无语道:“我的门又没有关!贞坊就算了,你们两个又不是短刀!”

    大俱利伽罗侧过头,一本正经地好像什么什么蠢事都没有干过,要不是他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猫??

    “哪来的猫?!”鹤丸国永震惊极了。

    “哈哈,毕竟是伽罗嘛,刚刚差点被发现就是因为这只猫突然跑过来跳到小光脸上了!”太鼓钟贞宗大大咧咧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好啦好啦鹤先生!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吧?”

    而一说起这个话题,烛台切光忠就很失落地看起来下一秒就要蹲在墙角变成球了,他喃喃道:“‘我’竟然会……”

    说句情绪上涌显得非常失礼的话,其他人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是他在那振鹤先生面前碎刀啊……!

    虽然其他人碎刀鹤丸国永同样会难过,可是旧友的身份还是让烛台切光忠在其中显得格外特殊。

    还留下了那样不帅气的遗言……这不是让鹤先生更难以忘怀吗?!

    “好啦小光,至少那位鹤先生现在还愿意吃你做的饭!”太鼓钟贞宗拍了拍难过的烛台切光忠。

    不得不说,这句话让烛台切光忠更难受了。

    他回忆起了第一次和那位鹤先生见面时,对方轻快又随意的那句“我饿了”。

    当时说出这句话的鹤先生,是什么心情呢?

    太鼓钟贞宗惊呼一声,大声道:“小光看起来灰掉了啊!”

    大俱利伽罗松开了手,被他放开的猫非常自然地再一次扒拉在了烛台切光忠的脸上,让对方不得不回神,抱怨地喊了声:“小伽罗!”

    大俱利伽罗点头:“看,好了。”

    太鼓钟贞宗竖起了拇指:“哦!不愧是伽罗!”

    看着好友在自己面前闹腾,鹤丸国永的眉眼透着无奈,却显得格外柔和,他知道自己的友人是通过自己的方式,试图平缓他听了那么多“同振的故事”显得格外复杂的情绪。

    听他人的故事,和听“自己”的故事,共情程度显然并不相等,故事之中一直没有出现的太鼓钟贞宗情绪是最稳定的那个,但是看他现在还有些泛红的眼睛,就知道他在窗外偷听的时候,肯定也偷偷抹过眼泪。

    那振“鹤丸国永”经历的太多了,听完乱藤四郎的叙述,鹤丸国永也差不多能理解为什么见面时,会在对方身上看到那样的疲倦。

    甚至于……亲手碎掉伙伴的事情还是来到他们本丸的那一天发生的,烛台切光忠碎刀的时间,甚至也只是一个星期前。

    短时间遭遇这么多,还思考着如何将乱藤四郎等人保护下来,努力表现得“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看起来有些累的那振付丧神,心性的坚韧他们已经感受到了。

    鹤丸国永都无法确定自己在同样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么完善。

    不过,他现在更在意的,果然还是那句……

    ——“我想救的人,就没有失败过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前提,才会让“我”说出这样确定又傲慢的话语呢?

    鹤丸国永的眉眼沉下。

    而另一边,不同于才阴暗了一会儿就被好友拉起来的烛台切光忠,现在拉开百鸟的房间,就能收获一只真正的“球”。

    若是有人关注过审神者专用论坛,就会意识到那些审神者对自家刀剑的昵称到底有多生动形象。

    在离开了其他人的视野之后,百鸟整张脸都红了个通透,是几乎要冒烟的程度了。

    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是那份羞耻感并未随着时间而消逝,反而因为一次又一次在脑内重播,每一次重复,百鸟脸上的崩溃就会多一层。

    这是什么?黑历史,重播一下。

    这是什么?黑历史,再播一下。

    啊啊啊啊啊!!!!!

    百鸟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耳朵,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都败在了这次任务之中。

    在他努力平复心情遗忘尴尬的时候,房间的门却突然被拉开,百鸟近乎本能地坐直身体,虽然脸上还在发烫,可是在角落之中并不明显。

    百鸟的声线还有些不稳,可是他看向门外,眼里带起惊讶:“退?”

    他看了看门外,好奇道:“你没有和乱在一起吗?”

    真不是他的问题奇怪,而是五虎退肉眼可见地一直粘着乱藤四郎不放,几乎没有和乱藤四郎分开过的时候。

    五虎退就这样安静地站在门外,百鸟在心中感叹这样的氛围还挺鬼故事的,尤其是在五虎退还是暗堕刀的前提下。

    “怎么了,是找我有事吗。”百鸟站起身,除了耳朵还有些发红外,看起来和平时也没有区别了,甚至于看起来还比之前更轻松一些。

    五虎退的手背在身后,他低着头,那双染着红芒的眼睛在开口的那一瞬间抬起,语气平静到诡异的程度:“乱哥……和一期哥说话,很高兴。”

    暗堕的短刀歪过头,稚气的声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危险:“……所以,乱哥……不再需要我保护了吗?”

    百鸟的动作顿住,他看到了月光下五虎退身后闪过的银光。

    “我很害怕……明明,乱哥……一直都、需要我……”

    五虎退的声音越来越混乱,他低喃道:“……他,不需要我了?”

    随着这句话,近乎本能的,百鸟伸出了手——鲜血泼洒溅落在地面,也洒在他们的身上脸上。

    五虎退的表情却并不疯狂,他攻击的方向也并非百鸟,而是自己。

    他的眼中透出的难过和眼中溢出的滚烫眼泪落在百鸟此刻被划破的手上,顺着鲜血一起落在地上,五虎退说道:“我……今天看见……小老虎了。”

    “它们,很好……这里,也很好……”

    我,我不想弄脏鹤丸先生的刀……”

    “但是,我,我不敢自己动手……”

    “对不起……我,我知道我很过分,但是……请杀死我吧,鹤丸先生。”

    五虎退露出了一个怯懦、像极了正常五虎退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请求非常过分,却还是像孩子一般撒娇一样:“……之后,请把我埋在庭院里吧。如果埋在那里,就可以看到这里的风景,我就不会寂寞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退的台词!

    第 100 章 很疼吧。

    百鸟死死握住了那振已经刺破五虎退脖子的短刀,作为短刀,五虎退很清楚切腹是无法直接死亡的,所以他选择了人类形态最脆弱的脖颈。

    刀刃毫不意外地刺破了百鸟的手掌,深入见骨的伤势却没有吸引百鸟一点注意,他死死地控制着极化短刀过于可怕的力道。

    这不是什么平日里的攻击战斗,以这样难以施力的动作,光是阻止五虎退更近一步,都让百鸟的手都带上几分颤抖。

    五虎退抬着头,将自己的要害完全显露出来,明明是那么胆怯害怕的孩子,此刻的手却没有丝毫颤抖,施加的力道是一旦百鸟松开手,就会连骨头都一起斩断的程度。

    “请……松手吧……”五虎退带着不明显的哭腔,那双如兽一般的眼瞳此刻显得湿漉漉的,竟和百鸟记忆中的普通五虎退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暗堕被这个本丸的审神者封印,但并不代表就可以否认他们暗堕的事实。审神者的封印,更像是将外放的暗堕收敛压制在深处,封印最重要的效果是不影响这座本丸的其他刀剑。

    若非如此,审神者再心软,也不会允许这些暗堕刀剑在本丸处随便乱走的。

    正因为他可以监控到封印所在的位置、以及他们的大概状态。

    所以当鲜血溢出,原本已经要休息了的审神者猛地抬眼,看向边缘染上了红色的封印符纸——那是用于监测暗堕刀剑情况使用的。

    审神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知道暗堕刀剑会很麻烦,但是清早炸厨房,晚上又出事……?!

    审神者随意拉过一件外袍披在身上,守在外侧休息的近侍立刻抬起眼,一期一振抬起眼:“……主殿?”

    “出事了,跟我来!”审神者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一期一振眼神一厉,立刻跟了上去。

    现在差不多是大家休息的时间了,就算没睡,也基本都在房间里,太鼓钟贞宗作为极化短刀,夜晚的视力从不会受到影响,甚至还有另外的加成。

    太鼓钟贞宗“嗯?”了一声,看向了刚才起就没有关上的窗户:“那是……主公和、一期先生?”

    “什么?主公?”其他三个人也愣了下。

    烛台切光忠回忆道:“今天的近侍是一期先生吧?”

    “等等?”鹤丸国永眼神一厉:“那个方向是——”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立刻从窗户处窜了出去,鹤丸国永踩窗户踩到一半,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明明可以走大门,但人都已经探出去一半了,也就不在乎这点小事了。

    乱藤四郎将所有心事都和鹤丸国永托出,面对鹤丸先生(百鸟)多少会有些心虚,所以没敢直接回去,而是选择在这座巨大又美丽的本丸逛了逛。

    但不管怎么逛,他最终都是要回去的,所以在必经的路上,他远远就看到了在夜晚之下难以忽视身影的鹤丸国永。

    原本还想打招呼的乱藤四郎注意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整个人都僵住了,因为一直以来都被五虎退粘着,他很清楚地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今天和一期哥聊完的时候,退就显得很不对劲,只是他的注意落在了鹤丸先生身上,反而忽视了退……!

    乱藤四郎的脸色立刻白了,他惊慌地往着那栋审神者为他们准备的房子赶去。

    百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和五虎退此刻牵动了多少人的情绪,他的身体本能只有牢牢抓住这振会带走他人生命的刀剑,哪怕他的骨骼肌肉在向他发出哀鸣。

    今天的情绪大起大落,让他此刻甚至提不起另外的心情,只有坚定地拦住这振刀。

    对于五虎退的请求,百鸟堪称冷漠地回答道:“不行。”

    “……”

    “…………”

    五虎退的眼神显得更难过了,刀剑上审神者的封印因他的关系摇摇欲坠,于是那些危险的暗堕气息在他身侧围绕,却又通过两人此刻的伤口,几乎像是往着眼前的黑发付丧神身上转移。

    感受到自己愈发清明的思维,五虎退的动作却愈发坚定。

    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鬼,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要如何继续以遮掩的姿态走下去了。

    他明明不想伤害任何人的……这可是一振连伤害敌人,都担心对方会被自己弄痛的极为温柔的短刀啊。

    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在伤害别人,让在意之人难过,五虎退根本无法接受。

    但是他又太胆小了,太寂寞了,太狡猾了……明明知道鹤丸先生会很难过很难过,明明知道鹤丸先生会下不去手,却依旧不想独自一人离开……

    对不起…

    …鹤丸先生……可是我,我真的很害怕……真的很对不起……但是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五虎退施加的力道越发沉重,不知道是不是体内的平衡因着吸收太多暗堕气息而被打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百鸟竟然慢慢感觉到了吃力。

    如果再这样撑下去,最终五虎退真的会成功的。

    五虎退的本体刀上是百鸟的血,是五虎退自己的血,两者的血液重合在一起,百鸟吃力地用手指在那振本体刀上刻印上了图案。

    ——那个让膝丸变回本体刀的咒印。

    也正以为如此,百鸟很清楚,刀剑如果自己真的想要碎刀,哪怕还未到那个程度,刀剑也会碎掉的。

    不知是过去在眼前重合,原本情绪有些脱离的百鸟近乎恳求地对着即将变回本体的短刀,低低说道:“……请,不要碎刀。”

    好不容易赶过来的几人,都看到了——看到了短刀付丧神在眼前消失,看到因为失去了施加的力道而往前摔倒跪坐在地面单手撑地的黑发付丧神。

    也听到了,那声几乎耳语一般的、尾音颤抖的话语。

    他说:“……请不要,再在我面前碎刀了……”

    脸上滴溅的血液犹如泪水一般,落在了那振沾满了不知道谁的鲜血的短刀上。

    似乎是听到了这句话,短刀身上原本还在加深的裂痕,突兀地停下了动作。

    乱藤四郎近乎崩溃地喊出那振短刀的名字:“——退?!!”

    猛地听到动静的黑发青年抬起头,在看到赶过来的审神者的那一瞬间,眼中几乎是瞬间迸发出希望,他忘记了自己也可以修复短刀,或者说过去的次次失败让他下意识忽视了自己的这份能力。

    那张脸上沾染着大片鲜血,白衣上再一次落上了红色,发上脸上往下滴着血,身边晕绕着属于暗堕的气息,看起来格外狼狈,却又格外危险,但他还是厉声道:“救他!”

    审神者赶紧冲过来握住了这振停下了碎裂的短刀,检查片刻立刻高声安抚在场其他人:“还有救!!”

    “带我去修复室!”审神者甚至也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了,在场速度最快的太鼓钟贞宗立刻道了声失礼,抱起审神者往着修复室冲去。

    即将碎刀的短刀被带走,百鸟有些茫然地坐在原地,眼睛眨了又眨,大脑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发生的一切。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就算是百鸟,现在都有些承受不住此刻的情绪。

    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眼前除了带着五虎退和审神者离开的太鼓钟贞宗外,其他人都留了下来,正在看着自己。

    一期一振试着安抚情绪差点崩溃的乱藤四郎,而鹤丸国永沉着脸,走过来拉住了百鸟的手腕。

    因着一身血的掩盖,反倒让人容易忽视百鸟双手入骨的两道伤口。

    鹤丸国永冷声道:“要去修复室的不止一个人。”

    乱藤四郎这时候才缓过神,他立刻冲进房间里拿出医药箱,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手甚至还在颤抖。

    一期一振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医药箱,低声安抚道:“这里有我们,乱,你去修复室,去陪退,好吗?”

    “我……”乱藤四郎的眼中满是惶恐慌乱。

    “去吧,乱。别担心我。”已经站起身背着手的百鸟同样安抚道:“退比较需要你,他以为你不需要他了。”

    “……我怎么可能不要他?!”乱藤四郎的声音称得上尖利刺耳,但在场没有人会去责怪他这一点。

    “去吧,让一期带你过去。”百鸟微笑道:“这个本丸还挺大的,容易迷路。”

    “我——”

    “去吧。”百鸟催促道。

    乱藤四郎犹豫了几秒,点点头,对着其他人说完“鹤丸先生拜托你们了”并且得到了回应,才跟着一期一振离开此处的位置。

    “……”

    “…………”

    乱藤四郎离开了,百鸟脸上用于安抚短刀的笑容也消失了,他垂下眼,双手就被强硬地拉到了面前。

    直到这个时候,双手手掌的疼痛才浮现上来,百鸟疼得“嘶”了一声。

    “现在知道疼了?”鹤丸国永冷嘲热讽一般说道:“谁教你用手去抓刀的?”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

    百鸟:“……”

    他眨眨眼:“你生气了?”

    鹤丸国永:“……”

    白色的付丧神郁闷地啧了一声,他垂下头,在烛台切光忠的辅助下,清理创口,然后犹豫着是否要缝线——主要是这个伤口实在是太严重了。

    百鸟开口:“直接用绷带就好,没关系。”

    百鸟笑道:“毕竟我是刀剑嘛。”

    “但这不代表你真的无坚不摧感受不到疼痛啊。”鹤丸国永低着头闷声说道。

    “这很疼吧?”

    也不知道鹤丸国永说的是此时的伤口还是其他什么,百鸟没有回答。

    只是在上药的时候,百鸟小声应了一句:“……嗯。”

    作者有话要说好耶!一百章纪念,开文的时候我还真的没想到能有现在的进度,这个故事我可是好好设计过的!嘿嘿,我也觉得卡在上一章不太好,所以就当上一章是地雷加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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