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寒风抚面,江昼一身素蓝衣衫立于檐下,安静望着半空飘散的雪。
他身形高挑,神情寡淡,清绝的眉眼隐于墨发下,看人时只消一瞥,便蕴着更胜冬雪的寒凉。
这是他被季云琅掠来的第五年。
五年前,季云琅闯入清霄门时,江昼正在给山上那片花田浇水。
那是个好天气,日光最盛的时候,一道暗色灵光打翻了他的水桶,将他扑倒在花田中。
顷刻间,黑云压境,山下传来妖鬼野蛮的嚎叫和众人惊惧的呼喊。
季云琅倾身压了上来。
他们在花田中缠绵,江昼的脖颈被他咬出了血,杂乱粗重的喘息中,听见他说:“你跟我走,或者我在这儿把你弄死。”
雪化在掌心,传来轻微的凉意,江昼回了神。
下一刻,肩上一软,一双手带着雪白的狐裘披到他身上,季云琅从身后抱住他,问:“在看什么?”
雪从树上散落,发出簌簌的响,江昼没说话。
季云琅似乎习惯了,暗紫色的眸落到近在咫尺的那节脖颈上。
狐裘披上时压松了衣襟,此刻恰好露出他颈上那个精致的银链圈,伴着侧颈点点红痕,在风雪中透出几分缱绻春意。
季云琅的视线在上面定了定,手臂松力,牵起他垂在身侧的手。
江昼被他拉进了房,袖袍晃动,露出腕部同样的银链。
被压到榻上时江昼抬手抵上他的胸膛,微蹙起眉。
下一刻就被握着手腕按到一旁,季云琅吻上他侧颈,另一手已经勾住了他的衣带。
江昼呼吸重了一下,直到衣衫被扯得松散不已,才垂眸看向埋在胸口的脑袋,吐出两个字:“看雪。”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那颗脑袋动了动,咬了什么东西。
感受到江昼身躯一颤,季云琅支起身,把他衣襟拢上,翻躺到一旁,抓起他一只手拨弄着银链把玩,不无失望地说:“师尊理我理得太及时了。”
眼里却盛着笑,借着窗外天光看他。
注意到他的视线,江昼坐起身,淡淡瞥了他一眼,把手抽出来。
季云琅一顿,眼底的笑消了大半,赌气似的,又抓了起来。
江昼再次抽了出来。
季云琅不动了,目光幽幽盯着他,江昼扭头看向窗外,留给他一个淡漠的侧脸。
季云琅最终还是离开了,走前拨了拨他的头发,说:“师尊好好休息。”
江昼没理他,在徒弟愈发晦暗的目光中把脖子都扭僵了。
直到门关上,他才猛然卸了力,向后一栽,整个人躺到床上。
得了,又说不出话了。
还“看什么”,这破地方,除了树就是雪,还能看什么?自己问就问吧,还偏要别人答。
他刚才一个人赏景,想感叹一句“这树真高,这雪真白”不幸卡壳,给自己做了很久建设都没成功。
季云琅一出现,一切都不同了,他们师徒连心,三言两语就让他卡出了整整两个字。
他生怕季云琅再接着跟他聊天,只得赶紧把人送走,不然又要擦枪走火。
季云琅技术很好,知道怎么让他爽,更知道怎么让他疼。
在他还没出去看雪时,半个时辰前,他们刚滚过一遭,彼时季云琅压着他,咬着耳朵问:“舒服吗,师尊?”
江昼头埋在锦被间,只剩轻声的喘,却不说话。
季云琅今天铁了心要让他张嘴,十八般武艺翻来覆去地上,江昼愣是一个字没吐,只在被逼得紧时红着眼回头瞪了他。
床榻间任何问题都是无解的,他答舒服,季云琅会冷笑,让他疼,说,你真当自己是来享受的?
他说不舒服,季云琅又会笑,让他更疼,问,现在呢?
这种时候江昼就庆幸自己有张不爱说话的好嘴,季云琅从小就喜欢闹腾,怎么应付都是错,没完没了。
直接该干嘛干嘛,不理他就行。
江昼闭上眼,裹被子睡觉。
屋外寒,房里却暖,灵火烧得旺,他整个人都睡得热呼呼的,一觉就到了入夜。
他是被饿醒的。
房内昏暗,燃着赤红的灵火,江昼躺在榻上,盯着房顶放空。
他抬起手,带起银链碰撞轻响,那链上已经有了轻微的裂痕,他手动了一下,指尖溢出一丝灵光,转瞬即逝。
季云琅给他上的这个锁灵链,最不便之处就是导致他凡人之躯日日饥饿,顿顿要吃。
他估摸了一下时辰,这时候季云琅该来叫他吃饭了。
去季云琅房里,往往最后也宿在他房里。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去……江昼扯了扯唇。
笑话,他又不是凡人,能因为腹中饥饿就主动去找饭吃?
半个时辰后,江昼出门。
吃饭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能呢。
雪已经停了,风却不小,刮在脸上有些疼,江昼踩着积雪缓慢向前行。
这里是季云琅找的一处宅子,仍在仙洲,不大,只住了他们两个。
江昼知道他有座宽敞的宫殿,在八方域,那地方妖鬼横行,煞气冲天,江昼去一次被熏吐一回,幸好季云琅没带他住那里。
到了季云琅房外,门半掩着,似乎被风吹开了,房内灵火未燃,一片黑。
他本意是来看看季云琅在干什么,耽误这么久不开饭,却没想到压根见不到人。
外面太冷,出来时忘了披衣服,他又不可能独自进季云琅房里,转身欲走。
没走两步,身后忽地掠过一阵风,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地,江昼脚步一顿,回了身。
季云琅摔在雪地里,肩胛和腰背多处的衣料已经破损,红衣染了血,洇出更深的色泽。
周身沸腾的杀气使得身下的雪水融化,混着血一起流到了江昼脚下。
他顿了顿,走近把人拽起来,季云琅在昏迷中,直接倒进他怀里,沾了他一身血污。
他徒劳亮了亮灵气,叹了口气,拖着季云琅进了房,把他丢到榻上。
伤口被压迫使得季云琅发出一声闷哼,江昼目光在他身上定了定,手都放到他领口了,又顿住。
片刻,他要收回手,手腕却猛一下被攥住。
力道不大,掌心很凉,榻上季云琅半睁开了眼,幽紫的眸中蕴着一丝暗色,“师尊。”
江昼没动。
季云琅疼得面色发白,却仍扯唇,自嘲似的笑了笑,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脖颈,覆上去,收紧,“师尊刚才想干什么,这样?”
一直在周身沸腾的气息因为他的苏醒而有了意识,一圈圈绕上江昼,逼他俯下身,直视季云琅的眼睛,听他问:“师尊想杀了我,然后离开?”
“……”
见江昼只是漠然看着他,不发一言,季云琅眸中阴暗更深。
他把江昼扯下,伴着浓重的血腥气吻上了他的唇,江昼眉头紧皱,一把将他推开,在季云琅开口前猛地撕开了他的衣服。
伤口被扯动,季云琅疼得哼了一声,江昼一刻不停,把他上衣扒光丢到地上,转身摔门离开。
刚出来就冻得一激灵,觉得肚子没那么饿了,不禁冷笑,看来是气饱了。
他拍掉身上附着的残余气息,拂袖离开。
没注意到身侧有东西一起向下,啪嗒落了地。
江昼去了后院的温泉。
岸旁,沾染血污的衣衫尽落,他将自己沉进了水底。
闭眼是挥舞的砍刀,野蛮的呼嚎,飞溅的肉骨。
八方域的气息,令人作呕。
那是片弱肉强食的蛮荒之地,各路妖兽邪魔汇聚,江昼一度觉得,那地方血都比外面的要腥。
温热的水流将全身包裹,闭气久了,脑中一阵眩晕,他却不想上去。
直到水波晃荡,岸上凉风裹挟着怒意冲到水底将他提起来,江昼才回神。
睁眼就对上一双压抑怒火的紫眸,季云琅已经处理好了身上的伤,此刻却又泡进水中,把他按在池壁上,问:“师尊在干什么?”
江昼莫名其妙,心说,泡澡。
他不语,季云琅掐起他的下颌,逼近道:“在水里那么久不出来,你想淹死自己?”
“……”
死不死的为师自己感觉不到吗!
不过,他皱了下眉,他灵力尽失,在池底的确待太久了,竟然一直没窒息,为什么?
他正疑惑,季云琅却已经在冷笑过后托着他坐到岸上,抬起了他一只腿,“既然休息好了,都有力气寻死,那必然不能浪费。”
伤口的绷带被水晕开,带来不小的血腥气,江昼瞥了眼泉水中染上的红,随即敛眸,他可不想在血水中做这种事。
“云琅。”
听到声音,季云琅抬眼看他。
江昼神色淡淡,半坐在池台上,一只腿还搭着他的腰,无声跟他对视。
热气升腾在两人之间,季云琅隔着水雾看他的脸,呼吸逐渐重了起来,按在他肩头的手顺着扣住后颈,倾身便吻上他的唇,又忽然闷哼一声,垂眸看,江昼那条腿不偏不倚,正抵着他腰间的伤。
季云琅皱起眉,精准找到江昼腰上的相同位置,重重掐上去,掰起他的下巴接着亲。
江昼本来想忍,但是腰上那只手重得像是要拧下他一块肉来,痛感一阵接一阵,疼得他心神不宁,一不小心就咬到了季云琅的舌头。
江昼心道不好。
下一刻,季云琅直接撤开唇,两眼直勾勾盯着他,不爽两个字就差写到脸上了。
江昼沉默。
他想说为师不是故意的,刚才不过是我的牙齿不小心触碰到你的舌头,这是亲吻中很常见的小插曲,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情绪。
可惜,他要是真有此等舌灿莲花之技,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副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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