虿狱这个东西在原著里没出现几次,留给唐笙印象最深的还是万虿坑,原著里密谋刺杀秦玅观的反派就被丢进去了。
“虿”在汉语里是指蝎子一类的毒虫,进了这个大狱还能出来皮肉和骨头都得被啃了大半,唐笙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唐笙此刻没时间思考这些,她回味着方箬的话,听出了敲打的意味,恭恭敬敬道:“陛下留我在身边是为了护我,唐笙不敢有异心。”
方箬听罢点了点头。
“有些话不必明说。”她贴近了紧盯着唐笙的眼睛,“听风园里,你是见了陛下的仪驾才开始挣扎。”
方箬怀里的刀“噌”一声鞘,露出一节,刀主人用拇指抚过锋利的刀刃:“我姑且认你是自救,但丑话说在前头,本官眼里揉不得杂碎。”
好好说着话突然亮刀,头皮发麻的唐笙按着方箬手背将刀收回去,讪笑道:“我都这么惜命了,怎么会去干掉脑袋的事。”
*
值夜的宫女可以起的比普通宫女稍晚些。
晚些时候,拾掇好的唐笙去寻掌事,询问是否需要搬到御林司当值处,得知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御林司是没有专供宿夜的耳房的,因为在那当值的都是有品阶的官员,最低也是正七品,顶得上一县父母官了,除了值夜,寻常时候都是回自己的宅邸歇息。秦玅观只说点唐笙来御林司,并未赐她任何品阶,唐笙去了是根本没地住的。
唐笙心道:“坏了,我成编外的了。”
她现下还有记在宣室殿扫撒宫女的档,理论上,她除了要扫地外还要负责值夜,白天有功夫还得跟着方箬习武。
一份月例干了三份活,何谓封建地主阶级的剥削,这就是了。
这下确实是到御前了,可唐笙有点怀疑自己是否有精力继续跟着系统做任务给秦玅观续命了。
最初得知她调到御林司的云霞和海曙还在羡慕,听唐笙描述完,嘴角的笑就僵住了。
云霞:“方大人她们随陛下出行时可都是要骑马的。”
唐笙:“这是好事,比腿着跟着要强。”
海曙:“嗨呀!一听你就是没随行过。”
海曙指着自己的跨:“骑马久了,裆都是要磨破的,到时候走路都痛!”
唐笙:“……”
穿着侍卫服制在中庭扫撒的唐笙成了宣室殿的一道奇景。侍奉秦玅观用完药的方姑姑出来后叫住了她,将扫撒的活计派给了另一位宫娥。理由是“不成体统”。
唐笙乐得清闲,美滋滋地去御林司报了道,又盯着一众不算友善的视线灰溜溜地回来了。
再和云霞、海曙讨论此事,两个小宫女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好些宫中秘事。唐笙也明白了那些人为何如此不待见她。
御林司选拔严苛,除了有本事的宗室外,也有各司卫的高手。方箬那样的自然是腥风血雨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后者,剩下约莫三分之一的是前者。像唐笙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不过,御林司直属皇帝,也只忠于皇帝。秦玅观也没给她挂职,所以他们虽然看唐笙不太顺眼,但到底是没有为难她。
两头奔了一天的唐笙忙里偷闲,思索起自己的出路来。晚间值夜时候才想起自己差不多一天没见着秦玅观了。
禁宫檐上的积雪丝毫没有要融的迹象,夜里万籁俱寂,大点声喘气都回显得突兀。
唐笙借着窗檐边渗出的光亮翻着借来的黄历计算时间——今天是崇宁三年的十二月初三,已经是她穿进这个世界的第三十七天了。
时间过得很快,可秦玅观的血条却等于没动。黄历上的黑字像是催命符,看得唐笙痛苦地抓起脑袋。
她睡前听书也就图个催眠,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她从前看过的穿书文里主角总能凭着对情节地把控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怎么到了她这里原著情节一点大用场也没派上。
“崇宁三年末。”唐笙反复默念这个时间节点,因烦躁而轻点膝头的指尖蓦地顿住。
哪一年末的赐宴来着,秦玅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回了潜邸,回来的路上遇刺了。她自然是没死,刺客刚先行就被亲军杀了个七零八落,唯一的活口因为吐不出东西被丢进虿狱被活活咬死。
想到这个剧情节点的唐笙心下一震,眼神一亮但很快又灰了下去。
这个契机适合她在秦玅观身边谋得更亲近的身份来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但也同样将秦玅观暴露在风险中。
虽说原著里秦玅观没事,但就怕那万分之一。
唐笙还是想要回家的。
除此之外,指望她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练武练成大内高手去大杀四方,在秦玅观面前一展雌风显然是不可能的。指望这个不如指望她给秦玅观挡下一刀,让秦玅观见识到人间真情。
挡刀其实也不太妥,成熟的刺客肯定都在刀刃上淬毒了,万一她挨了一刀没撑住,直接过去了呢。
唐笙在心里给这个剧情画了个叉。
乱糟糟地想了许多,唐笙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心里有事,浅眯了片刻唐笙便醒了。
梆声未响,唐笙摸不清是几更。探头探脑看向窗,殿内的光线更明亮了,想来是秦玅观又起身批奏折了。
她听到几声极轻的咳嗽声,压抑且痛苦,唐笙的心随之揪了下。
秦玅观这样熬下去,真的能再活四年吗?
正揪心,门边传来细碎的声响,唐笙循声望去,看到了朝她招手的方姑姑。
唐笙担心自己的影子晃到秦玅观,于是弓着身走上前。
“昨夜你怎么劝陛下进膳的?”方姑姑俯下身,侧耳去听。
“回姑姑话,其实不少粥都是我吃的。”唐笙眼神闪烁了下,“陛下只用了一小碗。”
“我知道。”方姑姑蹙眉,神色显露出些许急躁,“陛下今日又未曾用多少膳。我不管你是用的什么法子,能让陛下进些膳总归是好的。”
唐笙思忖了片刻答道:“陛下是要人陪着用膳的,些许会好些。”
方姑姑摇头:“陛下不开口,谁敢在她面前动筷子?”
“姑姑,姑姑——”
方姑姑话没说完便被端着食盘匆忙出来的宫娥打断了。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叹气。
“一口未动。”宫娥道,“陛下说喝了药就不想动这些了。”
“诶呦,这可怎么办。”方姑姑急得踱步,“这可要愁死我了。”
唐笙借机问了下秦玅观不爱用膳的原因,方姑姑摇摇头:“这不是你该打听的。”
唐笙悻悻缩回,过了值夜的点,交完班便回去了。
风档一动便有寒意钻进来,唐笙身上也是直冒寒气。同她卧铺在一侧的云霞被惊醒了。
“你回了,晚上是替御林司值的还是替我们呢?”
唐笙脱掉冰得戳手的外袍,摇头:“我也不知道。”
云霞见她冻得发傻,隔着棉被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推进唐笙的被窝。
“这是什么?”唐笙摸到热乎乎的疙瘩,抱在怀里。
“汤婆子。”云霞笑嘻嘻的,“海曙提醒我给你的。你要的话,明儿可以托去宫外采买的公公带上一个,只是价钱要比宫外贵上些。”
宫女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禁宫这四四方方的天地,想要件派发外的生活用品都得贿赂采买太监,花上数倍的银钱才能拿到。
唐笙抱着汤婆子,心下涌起些不易觉察的酸涩。
“你还冷吗?”唐笙问。
云霞将整张脸埋进棉被中,只露鼻子出气:“这样就不冷了。”
唐笙微扬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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