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个委托人|鬼王
村民手里握着的钢叉都紧了。
为首的言老二凶神恶煞地指着柏江:“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你是怎么跑进来的!”
柏江还没回答, 门口又是一阵响动。
两名族人闻讯赶来,见了他先是一愣,随即神色大变:“是你!?”
其中一人震惊地扭头一指,“老二!就是这小子在村里搞破坏!但他不是已经被我们沉塘了吗?”
“什么?”
言老二一下看向柏江。
几人顿时惊疑不定, 上下扫视着, 武器都举了起来, “…那你是谁?”
柏江笑眯眯地站在那里, “是啊, 我明明都被沉塘了…那我是谁呢?”
雪白的衣袍被涌入的夜风带得一翩。
几人蓦然打了个寒噤。
言老二一个壮胆,又看向旁边的言观月, “这人到底是谁?言观月,是不是你找来破坏婚事的!”
言观月指尖不易察觉地收了下。
随后冷静地抬眼, “不认识。”他唇角轻轻一勾,“他突然出现…我还以为是我的‘鬼’夫君来接我了。”
“……”
门边有人发怵地退了半步。
言老二大吼一声,“什么鬼不鬼的!没看见他有影子吗, 怕什么?”
他说完警惕地打量柏江两眼, 叫上人, “但这小子确实邪乎。把他绑去祠堂, 让老祖宗镇着。之后请长老定夺!”
几个壮实的村民对视一眼,一拥而上, 押着柏江绑了起来。
柏江全程笑眯眯配合。
甚至把掖住的袖口扯了扯:哈哈。^▽^
绑好, 村民便带着人出去了。
言老二转头对言观月道,“别想搞什么小动作。你是‘大鬼’选的人, 要是婚事没成,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说完“砰”一声关门, 落了锁。
…
外面的动静渐渐远了。
屋里安静了十来秒。
随后衣柜门“吱呀…”轻轻一开, 传来道清润的声音:
“别担心, 他没有性命之忧。”
言观月从沉凝中回神,转头刚要开口,就愣了下。
衣柜门敞开,里面挂起的婚服垂在林宿肩头。林宿一手撩开,鎏金薄纱笼着骨节分明的手,大红锦绸搭在雪色的底衣上面。
大概因为闷气,他面上泛了层潮湿的薄红。
林宿说完看人没回话,又扭头对贺振翎道,“我们出去吧。”
话落,却看贺振翎低眼看着他,一手撑在他身后,有半晌没移开视线。
他仰头眨了下,“…?”
贺振翎眼睫微一颤,随后转开头。一手穿过薄纱红绸,按上他的腰。轻轻一收,带着人跨出衣柜。
林宿拍了拍微皱的衣衫。
“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说到哪儿了?”
言观月抵了下眼镜,“…说到,‘万无一失’。”
“……”林宿一顿,神色自如地抬头,“还能回来的,就不叫‘失去’。”
言观月看了眼门外,抿唇,“会长…是能完整地回来吗?”
雪泥马点评:【委婉的,严谨的。】
林宿一手按下它,“放心。我看过他近期运势,连小劫都没有。”
“沉塘都不算?”
“对他来说不算。”
言观月一颗心终于落地,他对林宿道,“我自然相信林先生和贺会长的实力。只是这件事太过凶险,如果你们愿意帮忙,我不胜感激。”
林宿直接将手机递去,“下单吧。”
言观月茫然了瞬,接过来浏览一遍,很快弄清了状况。他没有犹豫填好了信息。
林宿接回来,指尖一点。
【委托人:言观月】
【身份:魕山言氏族人, — 未婚夫,24岁。】
【状态:已接单】
“你之前比赛用的是真名。”
言观月点头,“因为想要会长记住自己,用真名会更好些。”他说着一顿,目光微偏,“所以我一开始,以为大家都和我抱着同样的想法。”
“……”
贺振翎环臂,寂静地看去。
林宿严肃,“…重要的不是‘你是谁’,而是你要成为谁。”
旁边飘来一声清冷的:呵。
言观月轻咳,拉回话题,“婚期在三天后,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
“不急,待我去了解一下情况。”
“现在就去?太晚了,两位不如先……”
“当然。”林宿说,“我打算先回去跨年,刚刚看见你妹妹桌上包了饺子。”
言观月,“……”
他预估,“应该是芹菜馅儿,两位能吃?”
林宿欣然,“能吃。”-
二十分钟后。
言观月家老屋里,一堆胖乎乎的饺子下锅,在滚水里倒腾着。
不多时,就被捞进了盘子里。
林宿跟贺振翎打了调料碗,坐在桌边。他一口一个饺子,呼出一道白烟。他望着白漆剥落的墙顶,热烟缭绕下有种朴实的温馨。
“谁能想到,大跨年的,我们会在这里。”
贺振翎平静地端着碗,“你邀请我来吃火锅时,我也没想到。”
雪泥马老成:【你们就是想得太少。】
林宿夹了只芹菜饺子塞住它的小嘴。
言听云正好盛了第二盘饺子过来。
她拿起筷子,担忧道,“扛子哥还没回来,真的没事吗?”
林宿安抚,“没事,他的生命线很长。”
“……”
他们正说着,就听门口一响。
转头,只见柏江水灵灵地回来了,拎着衣摆哈哈一笑:
“我回来了,你们在吃饺子吗?”
言听云惊喜,“扛子哥!”
她赶紧将火烤旺了点,又给柏江拿了副碗筷,“快来一起吃。”
柏江说了声“谢谢”,落座。
林宿看他没受伤,欣然给他夹了个大胖饺子,“辛苦了,小柏。”
柏江高兴,“不辛苦~!”他捧着碗,四周像开着明媚的小花花,“虽然贺先生把我丢出衣柜,虽然我被村民们带走,虽然我像路边被淋湿的小狗……”
他开朗,“但我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林宿,“……”
贺振翎,“……”
雪泥马小声:【…他数得好清楚,他超在意。】
林宿又轻轻给人夹了个大胖饺子。
贺振翎静了两秒,随后平稳道,“你把衣柜都拱开了,不扔出去,是想被一网打尽吗。”
柏江一字一句,“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我才没、放、心、上~”^▽^
雪泥马觑道:【他已经很放心上了。】
林宿柔声顺毛,“小柏,我知道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应对自如。”
柏江:*0v0*!
“对了,你是怎么回来的?身上这么水…润,是又被沉塘了吗?”
“啊,这次不是。”
柏江分享,“这次是把我装在一个大水缸里,盖上了盖子。”
几人同时停筷:……
言听云吓得脸都白了。
柏江开心地说,“然后我就把缸炸了,周围的人好像都被炸得昏…睡了过去。”
雪泥马惊叹:【好青少年模式的用词!】
柏江继续,“我就趁机跑了回来。”
话落,林宿跟贺振翎齐齐看向他。
林宿顿了顿,悉心引导,“那你猜,现在村里人在干嘛呢?”
柏江笑呵呵,“应该是,在找我?”
…
他刚刚说完,就听见外面一阵动静。
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是死遁,这次是明逃。加上柏江在言观月的屋里出现过,言老二本就有所怀疑——
这会儿,人很快就找过来了。
一大片脚步声靠近,夹杂着隐隐摇曳的火把光。嘈杂的声响传来:
“走,去言观月家里看看!”
“村子就这么大,人还能跑哪儿去了?”
……
几人齐刷刷起身。
但桌上还放了四个碗,以及明显一个人吃不完的两大盘饺子,要收也来不及了。
林宿默了两秒。
随后果断转身,走向那边言爸言妈的牌位,严肃合掌,“二老,有劳你们移步。”
“……”
说完托起牌位,往他跟贺振翎的碗后一放。
放完,桌上还多出一只碗。
林宿还没开口,就看言听云迅速从手机里翻出言观月的半身照,往后面一立:
“哥哥,有劳你移步。”
“……”很好。
三人利落地推开后门去到后院里。
下一刻,前门被推开。
村里人“哗”一下进来!问,“言听云,你这里——”
话音戛然而止,就看言听云坐在桌边,打了个小饱嗝,抹着眼睛给面前的碗里夹饺子,“爸,妈……哥哥……你们的嘴也别闲着。”
众人:“………”
村民们先是被震了一下。
言老二简直觉得离谱:特么的把牌位端上桌,放三个碗就算了——
他一指,“碗里还剩半个饺子,是谁吃的!?”
言听云:。
言老二就不信了,“你这里是不是藏外乡人了!”
…
后院窗外,三人正暗中围观。
闻言齐齐扭头,视线交错:那半只是谁碗里的?
贺振翎侧脸平静,“不是我。”
柏江忙摇头,“也不是我。”
两人沉默了一下转头,林宿蹙眉,“我怎么可能一口只吃下半个?”
…好无懈可击的辩驳!
雪泥马悄悄爬上来:【…好像是阿爸咬的。】
林宿低头:“……”
说话间,屋里还在继续追究。
言听云酝酿了下,望向那只碗,动容,“妈!你显灵了……”
言老二一个拍桌,“少糊弄人!鬼魂能吃饺子,让它当场再吃一个——”
窗外,林宿微一眯眼。
他正要把雪泥马放出去吞噬,屋里突然就刮起一阵阴风——
屋门被带得“哐”一声关上!
四周火光一瞬全部熄灭,只有牌位前的两支蜡烛在黑暗中幽幽摇曳。
屋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惊惶四顾间,就看一个男子的身形从黑暗中隐隐浮出。似身量极高,披着长发,袖袍拖曳在地面。
喑哑的嗓音响起:“这么见外…团年也不叫吾。”
“吾来陪一个。”
作者有话说:
友军空降成功!
鬼王:想看鬼吃饺子?吾陪一个。(吞)
困(盯):他多吃一个,我就少吃一个。
第72章 第七个委托人|再上一课
昏黑的屋里, 香火摇曳。
墨发如瀑,皮肤映着光,隐约露出一抹渗人的涔白。
族人们一瞬冷汗直冒,抖着声:
“有…有鬼!?”
“老二, 这、这是人是鬼?”
高挑的身影缓缓笼来, 言老二瞳孔微缩, 一眼望向脚下。然而只看见一片浓稠的黑, 像是要吞没整个房间——
他声音一时哑住, 寂然失声。
族人没听到回话,顿时一个哆嗦:“这次…好像……是, 真的……”
鬼影拖着长袍靠近,阴气森森, “怎么,不是请吾来吃饺子吗……”
“啊——!!!”
终于有人受不了,大喊了一声转头去撞门。哐…哐…哐…!几声没撞开, 剩下几人也掉头, 一拥而上——
嘭!一声, 屋门被冲开。
一群人稀里哗啦摔倒在地, 顾不得撞出的淤青,爬起来就跑。
嘈杂的声响渐渐远去了。
恢复安静的老屋里, 灯泡呲呲一响, 盆里火光倏地一燃!又变得明亮。
高挑的身影还立在桌旁。
言听云捏着筷子,也吓呆了。
后门忽而“吱呀”一响。转头, 就看林宿推门进来,后面跟着贺振翎和笑呵呵的柏江。她如见亲人, 热泪盈眶:
“林先生!扛子哥!!”
一旁的身影也望了过来。
林宿抬眼, 便同对方对上视线。
明亮的光线下, 只见男子披着一头长发,长袍玄边红底,皮肤比常人更白,唇色更淡。五官倒是不错,冲淡了一些阴冷感。
对视两秒,忽然看对方微一点头,声线嘶哑:
“原来,是两位官老爷…”
言听云目光来回:嗯?
柏江笑眯眯的,当没听到。
贺振翎落了眼,没说话。林宿团着雪泥马,“新诞生的鬼王?”
“是吾。”
林宿就走过去拍拍言听云,“没事,是你没过门的哥夫。”
言听云,“……??”
…
村民们被吓走,今晚不会再来了。
林宿把两个牌位又挪了回去。
他刚转头,就看鬼王把立在桌上的手机屏摁灭了,拿给言听云:
“婚前不宜见面,先收起来。”
“……”
言听云张了张嘴,接过。
她茫然中带着求助地望向林宿:…林先生,现在,怎么办?
林宿坐下端起碗,想了两秒,“饺子被吹凉了,再下锅热一热?”
言听云:?
贺振翎扫来,“碗里的给我,盘子里的热了再吃。”
柏江起身烧水,“刚刚冷气开太大了。”^▽^
鬼王哑声,“抱歉。”
言听云:?????
她大受震撼:等等,为什么就自然而然地一起吃年夜饭了!?
为什么她哥夫…呸。还不是哥夫。
已经自己打了调料碗?
怔然间,鬼王忽而转头,搅了搅调料,“没有辣子吗?”
言听云,“……”还怪挑剔嘞。
她鼓起勇气,“我和哥哥都不吃辣。”
鬼王似流露出一点惋惜,淡淡,“那就算了。”
柏江焯过饺子重新端上桌。
林宿看着鬼王自来熟的神色,若有所思:既然他都这么熟稔了…
他开口,“你头发太长了,扎一下。”
鬼王一顿,摸出根系带扎好。
贺振翎审视,“袖子也太长了。”
鬼王低头,把袖子塞进腰带。
林宿满意地收回目光,言听云看得目瞪口呆,“鬼…鬼大哥,还没问,您是来干嘛了?”
喑哑的嗓音响起:“吾虽不常出地界,但对村里的事,偶尔也有感应。”
林宿神色微一动,看了眼。
言听云似懂非懂地“喔”了声,鬼王没再说话。林宿也没继续问下去,只戳了串饺子,矜持地张大嘴:啊——-
一顿异常温馨的年夜饭吃完,还不到零点。
柏江被支去收拾碗筷了。
林宿起身,在鬼王桌前轻点了两下,“借一步说话。”
鬼王看了他两秒,顺势起身。
两人刚往后门走去,一道视线便跟来。林宿转头,正对上贺振翎的目光。
他了然,纵容道,“我找他有事,你要一起来吗?”
贺振翎唇刚一动,就听柏江笑呵呵开口。柏江两只袖子在身后扎了只大蝴蝶结,一边洗碗,一边阳光明媚道:
“大鸟哥这么没安全感吗~”^▽^
“……”
贺振翎冷笑一声,“呵,怎么会。”他说着看向林宿,“你有事,去就是了。”
林宿宠溺道,“我们就在后院。”
鬼王已经若有所思地看来,贺振翎眉心一跳,压下,“我知道。”
林宿轻叹了声,领着鬼王推门而出。
进到后院,门一关。
林宿正要切入正题,那道若有所思的目光便转来了:“前阵子,听说有两名神官成亲了,应该就是你们?”
林宿,“……”
他张了张嘴,“理论上,应该是。”
鬼王,“?”
林宿拉回话题,“你的地界不在村里,村里的事你知道多少?”
“吾知道正在筹备婚礼。”
“还有呢?”林宿抬眼,直直望进那双浓稠的眼底,“祭坛的事,你知道吗?”
跟前沉默两秒,哑声,“知道。”
“他们欲借你鬼气成大运,你同意?”
“成婚,总得下聘。既然他有想要的,吾可以给。”
林宿落去几眼:他好像知道了,又好像知道得不多。他想了想,解释道:
“那不是言观月的意思。”
鬼王蹙眉,“不是他的意思?”
林宿刚要开口,就看鬼王沉眉领悟,“那意思是,他只是单纯想同吾成婚。”
“……”
雪泥马惊叹:【他肯定从不内耗吧?】
林宿赞同:这种心态,做什么都能成功。
他不置可否,只说,“那你知道,他们做的祭坛,是想要生祭吗。”
鬼王蓦地抬眸,阴沉,“…吾不知。”
他们对视了几息,有什么共识在无声中达成。林宿心里合计了一下:这样一来,就算是三方达成了共识。
确认是友军,事情就好办了。
他刚要再开口,便被“吱呀”一声轻响打断。转头,只见贺振翎靠在后门边,淡淡看来:“谈完了吗?”
林宿眨了下,“你…”
话音未起,又看一道雪白的身影冒出。
柏江笑容明媚,目光幽幽落向鬼王,“还有两分钟跨年。”
林宿恍然,“这么快。”
身旁默了瞬,随后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你夫君这样,我能理解。”林宿脸上蓦然燎了下,扭头就看鬼王指了指柏江。
“旁边那只又是谁?”
他定了定神,“人类幼崽。”
鬼王似懂非懂,跟着林宿回屋了。
…
回到屋里,言听云已经倒好了几杯米酿。
牌位和照片又支在了桌上。
几人在桌边落座。
林宿看了眼杯中的米酿,应该是自制,杯底还有点浑浊。香甜的气味夹杂着酒气漫上来,醉意微醺。
明亮的灯光落在圆桌上,随着几声倒计时结束。
“五、四、三、二、一……”
几人齐齐举杯一碰:“新年快乐!”
“老师新年快乐!”**^▽^**
林宿正举着杯,落在桌下的左手忽然被指尖勾了下。温热擦过一丝酥痒,他差点一颤。与此同时,就听一道低声夹在香甜醉人的酒气中飘落:
“新年快乐。”-
零点过后,鬼王回去了。
院子里还剩两间空房,柏江之前借住在言观月那间。言听云将父母的房间收拾了一下,让林宿跟贺振翎暂住。
屋子里一张大床,开了盏小灯。
昏黄的灯光笼着床铺和花窗。
林宿已经困到了床上,酒意漫上来。他微红的颊侧压在枕头上,伸手朝贺振翎拍了拍,“快上来困觉。”
贺振翎站在床前,刚解了唐刀。闻言一顿,垂下眼睫,“你先睡。”
林宿打了个小哈欠,半眯,“别怯场,你之前不还在桌下偷偷勾我手。”
“……”床前静了两秒。
贺振翎哼笑一声,看去,“你多心了。”
话落,床边一陷。
他掀开被子坐进来,又停了瞬,紧跟着躺下,“你们今天聊了什么?”
林宿眼睫都快合上了,“祭坛的事。”
“嗯,他怎么说?”
“没说什么,但眼底有十八层地狱。”
“……”
贺振翎刚要再开口,胳膊忽然被勾住。他话音一下哑在喉头,低眼,就看林宿往他身边蹭了点,迷迷糊糊地说:
“好了好了,别在床上提别的男人。”
“……”
林宿悄然把胳膊一抱,“我困了,有事明天再议。”=u=
片刻,上方落下一声,“…好。”
桌前的烛灯像被风带得倏然熄灭。
房间里陷入一片昏暗。
直到温热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清冽的月光透过窗在床上落下一小格光块。床间忽而轻轻一动,贺振翎闭了下,抽出胳膊。
随后起身坐到桌前。
良久,抵着额头呼出一口热息。
…
翌日睁眼,天色已经大亮。
林宿身侧没人,他起床推门而出,就看见了在院中练刀的贺振翎。握刀的手臂鼓起青筋,底衣裹着一截劲腰。
目光相对,后者停了下来。
林宿欣然晃过去,“你什么时候起的?”
贺振翎偏开视线,淡淡,“半小时前。”
林宿夸赞,“闻鸡起舞。”
正说着话,言听云就来叫他们吃饭了。屋里摆了一笼花卷,蒸了几道小菜。柏江已经帮忙摆好碗筷:
“老师早~贺先生也你好。”
贺振翎平静,“免礼。”
林宿给他们一人塞了只花卷,温声,“快吃。”话少点。
刚吃上几口,忽然有人敲门。
言听云惊了下侧头,就听外面传来道妇人的声音,“听云,听云你在吗!”
她舒了口气,起身出去,“娟婶?”
门一合,掩住了声音。
然而只过了十来秒,屋门便又哐地推开!林宿叼着花卷抬头,就看言听云慌张地跑回来:
“婶婶说,我哥被带去祠堂了!”
林宿将花卷一吞,起身-
言氏一族祠堂。
日光从头顶的天井投落下来。
祠堂内,未被照到的大理石地面一片阴冷。前方供奉着一列祖宗牌位。
言观月被押在跟前,手反绑着。
周围守着一行言氏族人,大多身强体壮。站在最前方的是一名头发花白的长者,正是言氏一族的长老。
“言观月,勾结外乡人破坏婚礼,你知错吗!?”
言观月目光清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言长老“啪”一拍桌,“还敢嘴硬!”
言老二负手站在旁边。他昨天是被吓着了,但回去想了想,还是觉得蹊跷:鬼是鬼,但搞鬼的人还是没找到——
既然出现在言观月家里,总归跟他脱不了关系。
他想着,就冷声道,“言观月,冥婚是你自己答应的。现在全族人的命数都系在你一人身上,你要搞鬼,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言观月视线扫过牌位,“那是哪位祖宗开口,说的要将子孙生祭?”
“你还敢对祖宗不敬!”
言长老一抬手,周围立马一拥而上。
言观月一下被押着半跪,抿唇闷哼了声。上方落来一道威严的声音:“本来想好好和你说,既然你不配合,只能强硬一点了。”
抬头,就看言长老手持一个瓷碗。
碗中盛着浓稠的黑汤,隐约泛着猩红。刚一靠近,一股腥臭味便扑鼻而来。
言观月压下恶心,“…这是什么?”
“要想‘死气能活’,先要将你的身体变为最重要的媒介。把它喝了,我们就信你没和外乡人勾结。”
叩在背后的手隐隐攥紧。
言观月正低头想着对策,忽然又听上方道:
“外面已经严加把守,别指望人来救你。四周也布好了驱鬼的阵法,更别想着那只鬼来救你。”
他顿了下,似困惑地抬头,“…鬼?”
言长老冷笑,“没错。”
“人救不了你,鬼也救不了你!”
…
高处的水塘,微风习习。
从这里俯瞰下去,大半个前村连同祠堂尽收眼底。
林宿站在塘边,衣摆轻翻。
贺振翎抱着唐刀没说话。
柏江望了眼,“老师,观月应该是在祠堂。我们来这里是…?”
“小柏,我们今天再上一课。”
“0.0?”
话落,一支竹笔入手。
林宿抬手,笔尖对向掩映下的半个祭坛,隔空一点——
“轰”一声!巨响震天。
偌大的祭坛一瞬炸开,飞石迸溅!夹杂着周围掀起的一片惊惶声,漫天尘烟。
柏江眼底灼亮,微颤,“…这一课,是声东击西?围魏救赵?”
“不。”林宿轻声。
指尖又是几起几落,轰!轰!轰…一路就朝着祠堂的方向炸去——
“纯恐吓。”
作者有话说:
言长老:哈哈,人救不了你,鬼也救不了你!
困:神来——(之笔)
贺大鸟:呵,不愧是一脉相承的。
*也你好:在玩抽象,勿捉
第73章 第七个委托人|盛大的乱子
言氏祠堂内。
爆炸的轰鸣一路逼近, 连同整座祠堂都被带得剧烈震动,仿佛要垮塌了一般。
从天井望出去,烟尘漫天。
外面惊惶的呼喊声传进来,祠堂里顿时也乱成一片。
言长老端着瓷碗的手一撒, 抬头厉声:
“怎么回事?”
很快有族人慌张地跑进来, “长老!外面的祭坛炸了!一路炸向祠堂了!”
“什么!?”
言长老神色大变。
言观月微一愣, 不动声色地掩眸。轰鸣声堪堪停在祠堂前, 上方落来一句气息不稳的:
“走!出去看看。”
言长老说着要把碗一放。
旁边的言老二突然开口, “长老,先给言观月灌下去再说, 别因此误事了。”
言长老反应过来,“也对。”
言观月眼睫一颤, 腥臭的味道刚靠近。他突然趁势而起!一下撞开上方的手,瓷碗“哐”一声摔在地上,黑汤汁洒了一地。
“言观月!你——”
周围族人立马将他按倒。
他额头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唔。”上方传来言长老怒气冲冲的责问, “还敢反抗, 你果然是个不老实的!”
外面混乱的声响还在不断扩大, 言长老来不及责罚,只能一挥袖吩咐:
“先把他关起来, 等我回来发落。”
说完领着一行人赶出去了。
…
前村已经是一片狼藉。
高处的水塘边, 林宿欣然观赏着下方的“灾难大片”。
确定了各自的立场后,果然就能放开干了。
他刚揣回手, 一阵眩晕蓦然袭来。
风动衣衫,他像是被带得退了半步。与此同时, 一只大手扶在他腰后:“怎么了?”
林宿娴熟地一个转身, 滚进人怀里。
他埋了埋, “…你说呢?”
“……”
身旁,柏江正心潮澎湃地望向已成废墟的祭坛,兴奋到颤栗。他兴高采烈地转头,“老师,这实在是太厉害^▽^……啊▼皿▼!”
贺振翎唇角弯了下,抬手勾着人的腰,低眼问,“还晕吗?再靠会儿。”
林宿攥着他的衣料,拱了拱。
柏江挂着荷包蛋眼凑过来,“老师…你还好吗,透支了吗?”
林宿还没开口,就听上方说:
“嗯,他一直这样。”
“……”
他靠在贺振翎的胸前,一只手悄然攀上去,感受着心口下方急促有力的心跳,带过一簇酥麻的电流。
林宿眯眼:泥马,我感觉晕晕的,是他在给我灌迷魂汤吗?
雪泥马冷酷:【是你念力消耗过度。】
林宿叹惋:你怎么没有浪漫血小板?
【……】
缓了会儿,又听柏江问,“接下来怎么办?”
他拱起来了点,望向下方乱成一团的前村。祭坛炸了,他们应该顾不上言观月,只能暂时将人关起来。
“接下来,找个收尾的。”
林宿说着起身,拿出手机给鬼王发了条喂信:来村里一趟,让他们把观月放回去。
【▼_▼】:?嗯。
旁边飘来一声:“什么时候加的。”
林宿收回手机,“我现在还晕着,别挤。”
“……”贺振翎哼笑,“呵。”
柏江没看消息,但也猜到了,“鬼王吗?”
林宿点头,“没错,村里还有赖于这场冥婚,让鬼王去恐吓,再合适不过。”他拍拍衣摆,“走吧,回去。”
“回听云家?”
“没错,趁菜还是温的。”-
回到言观月家的老屋。
他们一进门,言听云便提心吊胆地迎来,“前村好大的动静,你们没事吧!”
林宿晃晃手,“没事。”
“那我哥……”
“一会儿让你准哥夫去收尾,他应该很快就能被放回去了。”
言听云松了口气,“还好,饺子没白吃。”
几人:“……”
林宿安然坐下,继续吃早饭。
隔了没一会儿,娟婶果然又来敲门了:“听云,听云!”
言听云开门出去。
十来秒后,她激动地回来,“我哥被放回去了!”她补充,“完整的!”
林宿咬着花卷一顿,雪泥马小声:【难怪是兄妹。】
他认可:基因是强大的。
他起身问,“家里还有饺子吗,打包一盒。”
…
前村,族人在收拾着一地狼藉。
一间宽敞的屋里。
躺在床上的老者搭着被子,“哐哐”咳嗽了两声,旁边立马有人递了水。
言长老坐在跟前,叫了声:“族长。”
言黍拿开杯子,顺了下气,“…继续说。”
“是,族长。”言长老紧皱着眉头,“祭坛彻底炸毁了,村里损失也不少,纸活折了大半。那药也没给言观月灌下——”
一只干枯的手抬了下。
“祭坛毁了,灌药的事也不急了。借运可以延后,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阴亲能顺利结下。”
言黍沉凝两秒,“你刚才说,那只大鬼来警告族人了?”
言长老回想起那场景,面色白了点。他们虽然敢办冥婚,但毕竟只需要言观月去应对。没想到那只“大鬼”会骤然现身——
阴气渗入骨头缝的感觉,想起来还不寒而栗。
“它不让我们动言观月。”
“那就先不动吧。”
言黍闭上眼,“按计划准备仪式,明晚零点一过,就要把人送过去。今明两天之内,必须把道具重新备好。”
他枯瘦的手在被上搭了搭,“卦象有示,我族大运就在今年……”
“待阴亲一成,镇了大鬼,报上去也是功绩一件。”
言长老总算顺了点气,“也是。”-
村里都忙成了一团。
林宿轻车熟路,没花多大功夫便翻窗而入,“噗通”落在言观月屋里。
他起身拍拍衣服,“早。”
言观月额角还有点红,头发遮了一半。他推了下眼镜,略带吃惊地看来,“林先生。”
林宿将一盒饺子放在他桌上,“趁热吃点。”
言观月打开盒子,“谢谢。”他又顺便问了句,“柏会长呢?”
林宿慈爱,“在你家洗碗。”
“?”言观月嘴张了张,明智地没有多问。挑起一个大胖饺子蘸了点调料,端正斯文地小口吃起来。
林宿看了他会儿,忽然问,“你不吃辣吗?”
“一般不吃。”言观月筷子一顿,又像是认真想了想,“但也可以吃。”
林宿,“这样。”
屋里安静下来,没再说话。
林宿正靠在桌前缓缓出神,就听跟前“咔”一声轻响,盒盖扣上。言观月吃完了,把空盒递给他,“谢谢,还有……”
他接过,看去,“嗯?”
言观月抿了下唇,睫毛掩着清清泠泠的眸光,思索般的蹙眉道,“我听说…那只鬼,是不是做了什么?”
林宿点头,“昨天来家里吃了顿年夜饭。”
“……?”
“今天来帮忙收了个尾,让村民把你放回来。”
言观月默然,“他在帮我?”
林宿坦言,“目前来说,你们的立场是一致的。”他看向沉静细思的言观月,顿了两秒,“你有什么想法?”
“林先生建议我怎么做?”
“决定权在你。”
林宿看向他,微微一笑。
雪泥马趴在他肩头:【就像方姝予那次一样,你不想因为你的一句话,干涉因果?】
林宿暗中表扬:泥马,长进了。
【=0w0=】
片刻,跟前终于出声。
言观月抬眼,神色清明不动,“我的想法没变。契约是我结下的,我不强求解除。但这场阴亲,我也不想太顺了他们的愿。”
所谓的“他们”,自然是指族人。
林宿懂了,“你不希望太顺利?”
“是,我想…最好能出点乱子。”
…
再回到老屋,已是二十分钟后。
林宿带着空盒子推门而入。
就看一道熟悉的身影端坐在桌前,红衣玄边,长发披落。跟前搁着一杯茶,言听云局促地坐在一边。
见他回来,言听云激动起身,“林先生!”
鬼王也看过来,“官老爷。”
林宿略过他的称呼,“你怎么又来了?”
“离开自己的地界需要付出代价,既然都出来了,不如顺便过来坐坐。”
雪泥马好奇:【什么代价?】
林宿回想:挺严重的那种。
言听云已经从他手里接过空盒,贺振翎走过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们聊了会儿。”
话落,鬼王的目光就落了过来:
“他情况如何,有没有受伤?”
林宿说,“没有大碍。”
言听云刚收好盒子,闻言开口,“鬼…鬼大哥,你还挺关心我哥的。”
鬼王声线平稳,“既然我们已经两情相悦,吾自然要护他安好。”
“………”
言听云刷一下扭头:?
贺振翎目光落向林宿,如一片明镜:…这段剧情是从哪里推进的?
林宿轻轻转开头:别问我,他自己推的。
片刻的沉静终于被一道开门声打破。
柏江抱着一窝嫩黄的小鸡仔从后门出现:“哈哈,我手动给它们孵出来了…咦?怎么这么安静,你们在聊什么?”
林宿摇头,“聊诗和远方。”
“?”
他说完又在鬼王桌前点了点,“再跟我来一下。”
鬼王应了声,起身。
正朝后院走去,他忽然转头看向贺振翎,主动道:“他要和吾谈事,你要来吗?”
“……”
柏江又看去:^v^
贺振翎额角一跳,“不、必。”
鬼王点点头,走了。
林宿收回复杂而感慨的目光。
…
到了后院,日光明灼。
林宿揣起袖子,“祭坛已经毁了,但不能确保他们不会再做别的。”
他提醒,“尤其是在成亲之日。”
鬼王面色阴沉,哑声,“吾很重视这场婚宴,想办得盛大一点。若是有人想从中作梗……”
浓稠的鬼气喷涌而出。
林宿衣角被吹得翩了下,团着雪泥马取暖,“这样。”
跟前又收敛起来:“抱歉,吾失态了。”
“没事。”
大概是得了提醒,鬼王没再多留,刮起一阵阴风回地界去完善婚礼了。
安静的小院里重新回暖。
林宿团着雪泥马望天。
怀里传来一声:【…怎么办,他们的诉求好像不太一样。】
一个希望出点乱子。
一个希望婚宴盛大一点。
他眼底映着蓝天白云:“那就只能出点盛大的乱子了。”
【?】
林宿说着收回目光,掏出手机。
他翻出最新备注的【黑喇叭】和【白喇叭】,发去喂信:
“不是都在等着吃席。”
“初三零点,魕山。带上厚礼,有我和贺振翎(出没)的席。”
作者有话说:
困:节目,《鸟出没》。
贺大鸟:?-
黑、白:啊哈哈哈吃席啦!!
第74章 第七个委托人|乱杀!
发完喂信, 林宿就回屋了。
言听云往他身后望了眼,“咦,鬼大哥走了吗?”
林宿点头,“他回去了。”
贺振翎朝他看来, “又聊什么了?”
“婚宴的事。”林宿站在他身旁, 宽慰道, “放心, 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贺振翎倏然低眼, 警觉,“……你安排什么了?”
“排场。”
“?”
他唇一动, 刚要说什么。柏江就抱着一窝活蹦乱跳的小鸡仔冒头,笑得阳光灿烂:“什么, 明天会很热闹吗?我们也能去吗?”
林宿慈爱,“当然。”
柏江扭头,“听云, 你也一起来吧。”*^▽^*
言听云, “……”
怎么回事, 她应该…是, 娘家人吧?她张了张嘴,复杂地点头, “…当然。”
柏江:“哈哈~”
贺振翎深吸一口气, 半晌咽下话头:算了。
…
吉时是在初三的零点。
拜堂的喜房设在了村子和后山交界的村口,一路过去还要花费不少时间, 因此在零点之前,送亲队就要出门。
村后的空地里摆了四张大桌。
冥婚仪式红、白混杂, 村里也象征性地备了活人的宴席。
堂中摆着供桌, 系着红黄彩绸。
这会儿没人来, 四周还很安静。
烛火燃在供桌上,桌边光线幽微,昏暗中隐隐立了三道人影。
柏江拢着雪白的袖袍,开朗,“原来听云是要和送亲队一起过来。”
林宿盯着外面的桌席,咽了咽,“嗯。”
贺振翎一瞥,“忍忍,零点后就能吃了。”
柏江笑眯眯转头,“说起来,我们一会儿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坐过去吃吗?我不会又要进水了吧,啊哈哈~*”
“放心,不会。”
林宿正要说什么,就听外面一阵动静。由单鼓、单号、单唢呐在前引着,鼓乐声打破了寂静的夜色,由远及近。
他按下话头,“来了。”
外面,夜色浓稠。
雾气像是从山上蔓延下来,笼罩了整个言氏村。两队灯笼映着大红喜轿,摇摇晃晃地穿破雾气而来。
喜轿在空地前停下。
言老二站在队伍最前,喝道,“落轿!”喜轿落地,他紧盯着跟随在一旁的言听云。言听云抿了下,抬手掀开帘子。
大红的衣摆落下,盖头遮面。
言听云小声叫了声,“哥。”
言观月握住她递来的手,指尖微凉,他安抚地轻握了下。刚站定,旁边就传来言老二低低一声警告:
“你知道该做什么,别想搞事。否则最先倒霉的是你们兄妹俩。”
言观月没说话,拉了下言听云的手。后者牵着他一步步走向屋堂,盖头下透出一方深黑的地面。
他指尖收紧,祈祷:…林先生。
一脚踏入堂内。
外面,言老二盯着人进了屋,心底微松,转头对族人道,“好了,我们就守在这里,让他们两兄妹进去……”
下一刻,四周灯笼同时一灭!
言老二猛地愣了下,族人们也惊得转头。一阵阴风倏而刮过,周围的树木被摇晃得沙沙作响,在黑夜中如鬼影幢幢。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看“倏”一下,亮起一簇鬼火。紧接着,无数簇鬼火接连亮起,倏、倏、倏……
从村口到后山,漫山遍野将他们网罗其中——
森然的鬼气席卷而来。
仿佛整个地府的鬼都在这里,族人们顿时浑身打颤,惊惶出声:
“…是、是鬼……这里,全是鬼!!”
言老二大吼一声,“…别怕!”
话音刚落,身旁的喜轿就被什么撞得“哐”!一歪。鬼气涌动着,四面八方的鬼火全都冲了过来——
抬轿的族人吓得大叫了一声抱头伏在地上。
一时间惊叫声四起,乱成一团。
…
堂中,林宿往外望去。
就看外面的空地里已挤满了鬼影,还不断有赶来的鬼争先恐后地往这里涌,有带着礼的,还有带着碗的——
“桀桀桀有大猪肘子!”
“让让让让…这桌是我先占的!”
“唉哟,谁挤我?”
挤挤攘攘间,不知有谁踩了族人一脚,唤起一声惨叫,“啊…!”旁边的鬼吓了一跳,一个转身,扫到了桌上的筷子,哗啦!
“干嘛,吓活鬼啦!”
一黑一白两道熟悉的身影也混迹其中。
“啊!好热闹啊~~~~”
“老白,你看这阴曹的流水席一直排到了山上,排场真大呀。”
白无常兴奋地扯着舌头,招呼:“好了,不准喧哗!我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
几步外,言老二正好一声大喝:
“都慌什么!不就是鬼接亲……”
白无常一个扭头,哗地甩出一条链子。啪!直抽在言老二脸上,“呃啊!”言老二被抽得一歪,脸上就多了道青红的淤印。
白无常收回手,“刚说了不准喧哗。”
众鬼:“……”
言老二被抽倒在地,族人顿时更为惊恐:“老、老二!”
“连言老二都——”
“走吧,我们快走…留言观月在这里就够了吧!”
外面一片混乱,屋堂里。
言听云只看见鬼火重重,族人们像是接二连三在发疯,她吓得拉紧了言观月的手:
“哥哥,这是…!?”
言观月看不见发生了什么。
他蹙了下眉,正要抬手掀开盖头,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压下。
喑哑的嗓音响起,“…不可。”
手指接触的一瞬,耳中骤然涌入群鬼嘈杂热闹的声响。言观月一愣,从掀了一角的盖头下看见了玄红的衣摆。
“你……”
刚开口,视线中又多了一黑一白两片衣角。
黑白无常携着礼凑到跟前,打量:
“你俩整容啦?”
鬼王,“……”
言观月,“?”
林宿从侧后方出现,和蔼,“我俩在这儿。”
黑、白扭头:…!!
林宿目光和善,贺振翎冷脸睨来。两人齐刷刷站在跟前,黑白无常反应两秒,大惊:“不是你们的婚宴?”
鬼王哑声招呼,“无常老爷。”
白无常转头打量他两眼,“魕山鬼王。”
言观月指尖颤了下。
鬼王,“是吾。”
“罢了,也一样~”黑白无常把礼一递,“新婚快乐!”
鬼王道了声谢,接过。
白无常忽然又看向言观月,目光落在他脚下,“你身上有不好的东西。”他说完一捂嘴,盯向林宿,“…唉呀,这是可以说的吗?”
雪泥马感叹:【他越发做作了。】
林宿轻叹了一声,看向言观月,言观月若有所感,“可以。”
外面的族人基本都跑光了。
他说着俯身,“这是族里逼我绑上的,或许会压制鬼…王,的鬼气。”刚弯腰,鬼王忽而侧身挡在跟前,“吾来。”
说完撩起他衣摆,毫不忌讳地将绑在他脚踝上的金菱镜一扯。
白无常也不忌讳,“给我吧。”
他接过来随手一塞,兴致勃勃地环顾,“我们坐哪桌?”
鬼王示意,“主桌,请上座。”
黑白无常撒欢跑去:“哈哈哈哈哈!主桌上有炖山鸡!”
…
两道身影占位去了。
林宿刚收回目光,就听身旁飘来一声,“呵…”他转头,正对上贺振翎低来的视线,“你和他们说什么了?”
他,“……”
贺振翎压着声音,洞悉地端详,“你不会,说这是我们的婚宴吧。”
林宿正色,“怎么会?我是说,有‘我们’的婚宴。”
贺振翎,“……”
他看着林宿,意有所指地哼笑了声。
林宿悄然移开视线:“泥马,他又笑得烧烧的。”
【404。】
“。”
正说着,前面就冒出一抹雪白。
柏江把被阴风刮倒的纸活扶正回来了,笑眯眯提醒,“吉时快到了。”
林宿看向言观月。
盖头下,言观月唇微动了下。
下一刻,就被鬼王拉过手,“走吧,那些捣乱的人已经被赶回去了。”
“……”
言观月,“?”
他默了两秒,出声,“…你说的‘捣乱的人’,是指?”
鬼王,“自然是想破坏我们姻缘的族人。”
言观月,“……那外面那些是?”
“是各方贵客。”鬼王尽量温和,“婚宴比吾想象的更为盛大,你不必紧张,吾带着你。”
言观月又动了下唇,片刻,“嗯。”
上方已经开始拜堂。
冥婚的仪式比常规的婚事要简易一些,言听云也云里雾里地陪同一旁。
林宿在主桌上落了座:“我就说,以鬼王这种心态,做什么都能成功。”
雪泥马趴在桌边:【这门亲事算是成了?】
林宿没回答,只夹了一小筷子猪肘塞进它的小嘴:“吃吧。”
雪泥马:【O)3(O】-
拜过父母牌位,拴过红绳。上香叩首后,换了合杯酒。
很快,礼成。
言观月没那么多讲究,拜过堂,便直接掀了盖头,同鬼王下来敬酒。
蔓延至山头的流水席不用顾及,那一串鬼自己就嗨起来了。
鬼王带着言观月,走过主桌。
一圈敬完,基本的仪式便全部完成了。鬼王把酒杯一放,转头问:“你是想吃点东西,还是我们直接洞房?”
言观月蓦地一呛:“咳!”
柏江笑眯眯地拉走听得面红耳赤的言听云。
黑白无常像是触发了关键词,下意识望向贺振翎跟林宿。
贺振翎回视,冷笑了声。
林宿团着闭耳的雪泥马,正经扭头,“唉,跟前在说正事呢。”
言观月又恢复了理智的神色。
他薄唇微抿,“你该知道,我们这场冥婚中掺杂了很多…复杂的因素。”
跟前沉默了好几秒。
言观月正想再开口,就听鬼王道,“吾懂了。意思是,等吾清理了这些杂质,才好安心洞房。”
言观月,“………”
他,“不,我是……”
鬼王思量,“不过冥婚有契约在身,吾不知这算不算是触犯了规则。”他说着一顿,看向这一桌子阴差神官——
一桌鬼又齐刷刷看向贺振翎。
林宿转头,温和地抚上他的俊脸,“你喝醉了,你什么也没听到。”
“……”贺振翎没忍住听笑了,“…呵。”
鬼王审时度势,“吾明白了,多谢。”他说着对言观月道,“等吾。”
话落,一阵阴风刮向村里头。
…
言氏村里。
虽是半夜,但依旧灯火通明。
受惊的族人们都聚在议事堂。
头发花白的言长老和族长言黍位于上座,下方是伤势狰狞的言老二。
言长老面色凝重,“从没听过冥婚会出这种事,那大鬼…恐怕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言老二捂着伤,“我们做的那些小手脚,要是被发现了……”
言黍阴沉道,“那又如何,不愿成亲的是言观月,推到他身上就是了。”他支着手杖,又咳了两声,“所谓阴亲,本就是各取所需。”
众人稍松了口气:也是。
说白了,同鬼结亲就是将活人献祭给鬼,寻求气运和庇护。
亲事已经结下,总不至于……
正想着,突然就听“哐”一声!
一阵阴风大作,议事堂的门窗齐齐冲开,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道玄红色的鬼影就悬在跟前,鬼气冲天。
族人们一时大惊失色:
“——是那只大鬼!!”
言长老将法器护在身前,抬头惊喝,“你有何事!?”
鬼王长发翩飞,低眼,“吾来清算。”
言黍皱了下眉,朝上方道,“要清算,也该找你那不老实的未婚夫,他才是最想悔婚的人。而且按照规矩,人已经献上,鬼不得再为害村里。”
鬼王压根不信,“胡说,他心悦吾。”
族人,“?”
“更何况…”上方说着,长袍蓦地一掀!冲天的鬼气瞬间冲破门窗,满堂的砖瓦直接被毫不留情地掀翻——
哗啦!一阵砖雨劈头盖脸地落下。
鬼王居高临下,冷眼:
“反悔就反悔,吾还要看你们的脸色?”
作者有话说:
鬼王:吾有后台,乱杀!
第75章 第七个委托人|暴走——
瓷实的砖瓦铺天盖地地砸落!
碎瓦迸溅, 地砖龟裂。
议事堂里的族人被砸得头破血流,言黍又惊又怒,杵着手杖只颤巍巍地说了句,“你——”就被落下的瓦片砸晕过去。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 惨叫声一片。
“啊……!!!”
言老二旧伤未愈, 又添新伤。
言长老拿着法器也躲避不及, 一时间堂中惨倒一片。
鬼王冷声睨道:“他从此与族里再无瓜葛, 尔等再做手脚, 吾定不轻饶。”
说完一挥袖,转身离去——
一阵阴风刮过, 一路掀翻砖瓦和泥土,回了后村。
…
后村, 堂外的主桌间。
玄红色的身影一瞬落定,言观月端着酒杯惊讶抬眼。鬼王沉稳地执起他的手,“从此你是你, 他们是他们。”
他十分自然, “走, 洞房吧。”
言观月, “……”
他指节轻收了下,“我, 想先吃饭。”
鬼王面上流露出遗憾, “好吧。”
两人在桌前坐下。
言观月端着碗吃了两口,又沉静地问,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吾去掀了议事堂。此时还聚在议事堂中的,必定就是那波从中作梗的罪魁祸首。他们妨碍亲事, 违约在先——”
鬼王想了想, “那吾也不算违规。”
林宿又转头, 轻抚上贺振翎的侧脸,“听到了吗?他不算违规。”
贺振翎低眼哼笑,“我不是醉了吗,听到什么?”
“……”林宿收回手,“唉~”
泥马,小贺也真是的。
【醉了.gif】
宴席闹到了半夜三点。
眼看这群放风的鬼丝毫没有散场的迹象,林宿他们就先回去了。
回到言观月家的房间。
一盏昏黄的灯烛点在窗前,映得人影绰绰。今天有喜事,林宿暂借了言观月的旧衣套在外面,这会儿正站在床前解扣子。
身后“铛”一声轻响,贺振翎解下唐刀:
“言观月是回鬼王的地界吧。”
林宿嗯了声,“结了阴亲,就可以随意走阴了。”
“嗯。”贺振翎顿了顿,又似随意地问,“你那只…犬子,也开了阴阳眼。”
林宿正好脱了外套搭在一边,“是啊,小柏十二岁就开阴阳眼了。”他说着想起来,“啊,当时还是我领他入门的。”
身后沉默了几秒。
映在墙上的人影一晃,一只手忽然从背后揽住他的腰,一拉。他就“咚”一下贴在了温热的胸口,热息从耳后拂落:
“是吗,难怪这么依赖你。”
“……”
林宿一仰头,差点擦过人下巴。他心口怦怦直跳,似从容地垂了下眼,“你…你怎么这么主动~”
他扣住腰间的手,“怪ooc的。”
上方哼笑了声,意有所指,“我不是‘喝醉’了吗?干什么都合理。”
林宿对上贺振翎缀着光的眉眼,一时也不知他是真醉还是说笑的。顿了两秒,他一手悄然摸上襟前的扣子,“你要干什么……”
作乱的手很快被一把拉开。
领口松开,贺振翎热息沉了下,“别闹。”
他视线回到林宿脸上,端详几息,忽而很轻地笑了声,“我只是觉得,今天婚宴气氛很好,大红的婚服也不错。”
林宿眼睫微颤,一咽。
意思是……
他避开贺振翎的目光,尽量镇定地转开头,“之前拉你拜堂,你又怯场……”
握着他的手收紧,“怯场?”
下一刻,热息笼来。温热的唇贴在了他露出的锁骨上方,轻一啄。林宿下意识一抖!锁骨肉眼可见地蔓开一片薄红。
贺振翎唇稍离,抬眼,“…谁怯场?”
“……”林宿定神,“那必、必然不是我。”背后传来的心跳撞击着他,他目光落在光线暧昧的床上,矜持道,“但现在还在观月家…不太好吧~”
身后静了几秒,而后松开。
贺振翎起身,“好了,睡觉。”
周围笼罩的热意散开,林宿转头对上人欲气横生的眉眼,没忍住,“这就睡了吗,你……”
跟前目光一下扫来。
贺振翎弯唇,语调如出一辙,“不然呢,‘现在还在言观月家…不好吧’?”
林宿,“……”
他稍微拉了下领口,困上床,闭眼拍拍,“唉,知道你有心无力了,睡吧睡吧。”
身侧床榻一陷,烛火倏然熄灭。
“呵…”
贺振翎拉上被子,“你也就嘴上浪了。”
“=u= zzzZZ…”-
第二天起来,已是日上三竿。
贺振翎坐在桌边,随手翻着书等他。
林宿爬起来,拿了个杯子漱口,“他们呢,咕噜咕噜……”
“应该都在主屋。”
他应了声,洗漱完同人过去了。
一进主屋,就看里面坐得满满当当。
言观月和鬼王都在,言听云陪在一旁。柏江大概是起得早,这会儿正趴在一旁补瞌睡,一群小鸡仔在他身上踩来跳去。
进屋时,正好看言听云小心翼翼地打量:
“哥,你…起这么早,不累吗?”
言观月目光从镜片后落来,“…你在想什么?”
言听云:*0x0*
鬼王坐姿端正,“昨天太晚了,他很矜持……”
言观月立马咳一声打断。他抿了下唇,抬眼正好看见林宿两人进屋,“林先生,贺先生。”
林宿打了个小哈欠,“早。”
言观月朝他看了两秒,目光相对。他眼睫微垂了下,随即起身,“林先生,我们可以出去谈一谈吗?”
林宿一顿,点头,“好。”
两人转头往后院走。
鬼王目光跟了过去,又看向贺振翎,“你要跟去吗?”顿了顿,他补充,“你去,吾就一起去。”
柏江睁开朦胧的睡眼:?
“……”贺振翎直直看去,“不、去。”
鬼王惋惜地坐了回去。
…
后院里,明亮的日光落了满地。
林宿揣着袖,朝人看去。
言观月酝酿了下,说,“今天回村,村子里毁了大半。族人早上还来家里找过听云麻烦,鬼王设了结界,他们没能进来。”
林宿点头,“是吗,那你之后是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村里不可能再待下去,听云也不能去鬼界。更何况,成亲的事……”
言观月停了下来。
林宿看过他的神色,“你的想法,还是没变吗?”
言观月停顿了好几秒,只问,“能解吗?”
“你想解除婚约?”
“我…”镜片后,罕见地浮出几分纠结。言观月沉默了下来。
林宿笑笑,“我尊重你的意愿。”
“解除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如果是双方自愿,不会。”
言观月垂着眼,他从小就是极度理智的人,对别人是,对自己也是。更何况这场冥婚,从一开始他就……
林宿团着雪泥马,温声,“婚姻大事,慢慢想,不急。”
“…好。”
言观月推了下眼镜,重新抬眼,“林先生呢,委托算是解决了,你们要回去了吗?”
林宿想了想,“最棘手的部分已经解决,剩下的就交给小柏收尾,没什么别的事,我跟贺振翎就回去了。”
“这样。”-
他们聊完,回到屋里。
言观月刚坐回桌旁,一杯热茶就推来。鬼王说,“你去太久,吾帮你重新倒了杯热的。”
他掩睫,“谢谢,我可以自己来。”
鬼王似不解,“成亲了为什么还要自己动手?”
“……”
林宿惊叹地收回目光。
他刚在另一头落座,就看贺振翎靠在一旁,朝他投来询问的视线。
他领悟了下,推去茶杯,“要喝。”
“……”贺振翎似笑非笑,看着他,“我是在问…”
柏江适时冒头,“没关系,老师,我来~”^▽^
下一刻,一只胳膊挡开他。
贺振翎抬手倒上热茶,“不必了。大早上,不宜喝太浓的茶。”
柏江,“…哈哈,大鸟哥好幽默。”^^
林宿嘬着茶,欣慰地拍拍雪泥马:泥马,小柏也觉得贺振翎幽默。
雪泥马合目:【他说的“幽默”,翻译出来应该是“呵呵”。】
正说着话,门忽然又被敲响了。
“听云,你在家吗?”
言听云立马起身去开门。
她这次没出去,直接把门拉开了。只见一个身穿袄子的妇人站在外面,盘着头发。
娟婶往屋里一望,惊了一跳,“嚯!这么多人呢?”
言观月说,“是我请的客人。”
娟婶也没多想,急匆匆道,“村子里正在召集族人,恐怕有什么事。但听云今早不是还提醒我,别随便离开家里吗?我就没去。我寻思,还是来跟你们说一声。”
言观月神色微凝,“有说别的吗?”
娟婶摇头,“只说都去祠堂。”
林宿放下杯子,望去:看来,暂时是走不了了。
…
言氏一族祠堂内。
下方站着乌泱泱一片人。
言黍坐在上座,他昨天被砸到头,昏迷了大半夜,这会儿头上还缠着纱布,看上去虚弱了不少。
他扫过跟前,族人来了十之八九。
他身子骨本来就差了,又遇上昨天那么一遭,起码折了几年阳寿。想到这里,言黍眼底就浮出几分狠色:
“召集你们前来,是为厉鬼作恶,以及言观月叛族之事。”
“全族的大运,都毁在了他手上!”
话落,下方顿时窃窃私语。
言黍又搭了下扶手。
一旁的言长老得了授意,上前一步道:“在场的,若有意重振我言氏一族、夺回大运,便滴血立契,向祖宗牌位起誓。”
“无意者自行离去,从此不再接受族里的供养和庇护。”
“…什么!?”
族人们一瞬哗然,相视几眼。
来这里的,本来就是支持冥婚的人。听了这话,也都没有离开。
言黍环顾一圈,“很好。”
他拿出一册薄本,“这是祖宗传下来的秘术,现在滴血立誓,此后全族气运共享。”
族人们小声议论:“那不是好事吗?”
言黍没有说话。虽说有过反噬的先例,但他本身也活不了多久了,更不能让一族的大运断绝于此。
阴亲契已结,最关键的一步有了。
那大鬼敢毁他一族,就别怪他强行夺运!
跟前,族人们已经挨个上前。
言黍看着薄本上繁复的符文,吩咐道,“炸开魕山矿脉,引鬼气入阵。”
“是!”-
言观月家老屋里。
娟婶通过气就回去了。
鬼王本来想再刮去祠堂,但被林宿止住,“人鬼不要轻易起冲突,要是设下圈套让你背了命债,你就会被无常带走。”
鬼王想了想,“那不行,吾还是新婚燕尔。”
言观月,“……”
林宿宽声,“你们先回去吧,我派…我起卦算一算就知道了。”
鬼王点头,带着言观月走了。
这会儿暂时没别的事。
贺振翎要处理集团和协会的消息,问言听云借电脑,言听云起身,“可能不太流畅,贺大哥你将就一下。”
“电脑吗?”柏江思量,“我手机进水了,正好也借我用下。”
林宿,“和协…助你的同事联系?”
柏江笑眯眯,“啊,不是。和他们联系有别的方式。是我蚂蚁庄园里的小鸡饿了几天了,得上去喂一下。”
几人,“……”
言听云:原来在她院子里喂小鸡是移情啊!
贺振翎冷淡地走出去,“不用带他,走吧。”
柏江开朗揣袖,“听云,借我吧~”
屋里空了,林宿干脆也回了卧室。
他在床上坐了会儿,一道流光便飞回来。雪泥马落在他手心:
【阿爸回来了!】
林宿低头:“去了这么久,探听到什么了?”
雪泥马:【他们在搞滴血立誓,说什么秘术…但没说具体的。不过我跟着言氏族长回去,偷偷翻了他拿的册子,把上面的内容录下来了。】
它说着把内容传到林宿手机上。
林宿打开手机翻了翻。片刻,恍然:“这不是我的睡前读物吗?”
雪泥马好奇地爬上来:【什么睡前读物,我怎么不叽你睡前还有读物?】
“沉睡17年之前看到过的‘读物’。”
【……】
【○口○!!】
雪泥马惊得毛都掉了两搓:【你,你是说……】
林宿一手把它搓软,划着手机:“应该是,毕竟这种大规模转运的东西,还是不多见的。没想到,在这种‘盲山’里流传下来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通通归位了。”
他说完对上雪泥马警觉的圆眼睛,宽慰:“放心,当年是改了上万个。言氏村里最多也就百来人,和在祝建人家里改风水差不多。”
雪泥马这才变得松软一点:【也是。】
林宿起身:“走吧,去看看。”
…
既然有秘术流传下来,那对应的阵法大概也是以前就有。
在前村行动容易受限。
林宿又登上了熟悉的水塘边。
他远远望向前村:磁场没有变化,看来阵法还没启动。
要是能在那之前找到……
轰!!一声爆炸的轰鸣突然传来。
——这么快?
林宿转头,就看鬼王地界边缘被炸开。魕山前浓烟滚滚,下方镇压的鬼气冲天而起!朝着一个方向源源不断地涌去。
已经不用找了。
林宿一凛:“在那边。”
阵法并没有设在村里,而是在相邻的一座山前。
周围草木掩映,遮掩着阵法。
只在一方空地前露出了阵眼。林宿赶到时,阵眼周围没有人。
他拍拍衣摆,“好熟悉的一幕。”
这种阵法不需要人在场,是以一种契约的形式借运。一边是借助了婚契,另一边,恐怕族人身上也立了新的契。
死气化活,结契者共享大运。
他正要开工,手机忽而一震。
林宿摸出来,就看贺振翎发来一条:你在哪儿?
【宿都宿不醒】:阵眼,速来。[心]
发出去,消息还在打圈。
周围磁场干扰严重,估计贺振翎的消息也是十几分钟前发来的。
他揣回手机:“来不及了。”
说完,一支竹笔入手。
迎着汹涌的鬼气,浅金浮出眼底。他起手,提笔一落——
气流像是一瞬定格。
浓重的鬼气被一笔阻断,随后朝着魕山矿脉被炸开的地方逆涌而去!
无数轨迹如金丝般拉扯。
整座山林都被摇得哗哗作响。
片刻,林宿将笔一收。
他面色白了点,俯身撑住膝盖。雪泥马拎着他:【你怎么样?】
“没事。”
林宿起身,惋惜:“可惜小贺不在=u=,等我回去埋……”
他正说着,忽然又猛地一撑。
倾泻的念力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被汹涌反噬的鬼气牵引着,一起涌向魕山矿脉下方的万鬼窟——
雪泥马大惊:【…等等,你没戴法器!】
话落,就看林宿噗通倒地。
雪色的里衣被翩然掀动,露出一截涔白的脖颈,指尖无力地搭落。
浑身的念力如闸口泄洪般疯涌。
雪泥马炸开:【林宿!!!】
摇晃的林木间,忽然沙地一响。
草木蓦地被破开,一道身影落来。
紧接着一只胳膊穿过后背,将人一把抄起,拢入怀中——
贺振翎紧抿着唇,掏出一枚鹤羽银环,钉入林宿的耳洞中。
作者有话说:
宿:差点宿不醒。zzZZZ…
贺:…我就一个没看住。
*情侣配饰,get。
第76章 第七个委托人|狂暴模式,别惹^^
疯涌的念力在一瞬止住。
林宿还靠在贺振翎怀间, 一动不动。颈侧的皮肤下浮出淡青的血管。
贺振翎伸手贴了下,感受着微弱的搏动,眉心紧蹙:“…林宿。”
他抬手将人搂起来了点。
顿了顿,一手解开林宿襟前的纽扣。衣襟松开, 他探了进去, 灼热的掌心贴在心口处, 微用力一按——
念力如温热的泉水涌入心脉。
摇曳的君火倏一明, 重新变得稳定。
林宿轻阖的睫毛动了下。
随后一颤, 睁开眼。他抬眼就对上贺振翎近在咫尺的俊容,薄唇抿直, 带茧的掌心磨着他心口的皮肤。
“…?”
他脸一热,羞涩地拉住贺振翎的手腕, “你…又趁我睡着的时候,做这么大胆的……”
上方骤然哼笑一声。
贺振翎低眼看着他,深邃的眼底像缀了寒星, 又像染了火气。指腹克制地用了点力抵着, 胸口起伏了两下, 没说话。
林宿被看得心头一虚, 松开手。
“我……”他下意识抚过自己耳垂,却意外地碰到一枚银环, 他一愣, “嗯?”
指尖细细摩挲,辨出上方的鹤羽。
林宿看向贺振翎, “你的?”
贺振翎朝他耳垂上落了眼,“…嗯。”
林宿一下觑向他胸口, 隔着贴身的衣料, 轮廓若隐若现。正盯着, 跟前忽而传来一声:
“在想什么?”
他轻轻目移,“不是说,这是你的?”
贺振翎喉结动了下,转开头,“之前打了一对,这是备用的。”
“喔。”林宿还捏着那枚银环。指腹感受着上方的纹样,目光又落回贺振翎胸前,耳垂有点热:原来,是长这样的。
“你为什么不戴在耳朵上?”
贺振翎平静,“我戴耳环不好看。”
“……”林宿一瞬悚然:泥马,贺振翎居然会考虑好不好看的问题。
雪泥马虚脱地趴在他怀里:【盒盒,不然怎么勾引你。】
林宿:。
他正捏着,跟前忽而又转来。贺振翎看着他,指尖收紧了点,“…别摸了。”说完顿了两秒,目光有些凌厉,“又浪。”
林宿心虚地松开手,“万鬼反噬的牵引力太强……”他说着一埋,胸遁,“唉…好晕,我被抽空了。”
上方静了片刻。
随即像是沉下一口气。
一手捏住他耳垂,一摁,“好好戴着。”
林宿被捏得腰抖,又脸热地埋了埋。
四周涌动的气流渐渐平息了。他靠着贺振翎缓了会儿,才重新拱起来。跟前的阵眼已经将鬼气全部吐了回去,他说:
“我们也回去吧。”
贺振翎长臂一勾,揽着他起身,“能站稳吗?”
林宿一眯,“啊,好=u=……”
“呵…”贺振翎了然地笑了声,转过背,“上来。”
林宿不客气地一趴。随后腿弯被抄起,往上一抬,他就稳稳地伏在了贺振翎背上。贺振翎托着他往回走,肩宽背阔,勤于锻炼的后背紧实温热。
挂在耳垂上的银环随动作轻晃。
半晌,林宿往背上一贴,感受着下方骤然重了拍的心跳,眯眼。
好困,先宿一下-
回到言观月家里。
柏江和言听云一下围上来。
柏江清澈的眼底瞬间泪汪汪,左看右看,“老师…!你怎么样了?你……”
他话音一顿,看向骤然多出的那枚耳坠:0.0?
林宿迎着柏江暗自盯盯的目光,轻别了下头。只有两个人时还不觉得,这会儿明晃晃地戴着,就像是把贺振翎最隐秘的东西挂在外面。
莫名的,有点涩……
他移开话题,“没事,就是困了。”
言听云也一脸担忧,“外面好大一声爆炸,你受伤了吗?家里有药。”
林宿晃晃手,“没受伤。”
贺振翎说,“我先带他进屋休息。”说完托着他回了屋里。
进屋,门吱呀关上。
贺振翎将人放在床上,林宿意犹未尽地收回手。刚困上床,身侧一陷,就看贺振翎侧坐在床边,低眼看着他。
他拥了下被子,“怎么了?”
贺振翎无声端详了他几秒,指节抬起,又克制地放下去。正要开口,一只手忽然蹿出被子,勾住他手指。
他指尖蓦地蜷了下,看去。
林宿勾着他的手指,宠溺道,“你想动手动脚就动吧,我现在虚弱无力,正是你为所欲为的好时机。”
贺振翎,“……”
他哼笑了声,指节收拢。顿了几秒,又似平静地问,“那个阵法,是怎么回事?”
“大规模转运的秘术。”
林宿捏着他的手指,“17年前那场改运就用的这个,当时我销毁了不少,没想到这里还有余孽。”他又把贺振翎的手指掰成一个“耶”,“不过这种批量化的东西,大都粗制滥造。”
贺振翎拿“耶”夹住他,“17年前的那些人,现在已经……”
“嗯。”林宿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指。这种粗劣的秘法反噬起来,是以抽走生命力为代价。
那些人要么已经老死,要么在加速走向衰竭。
言氏村里的人也会一样。
片刻,贺振翎指节松开,“你睡吧。”他起身,朝外面望了眼。眼底冷然无情,没有丝毫心软,“我去看看。”
说完把林宿的手塞回被子,出了门。
门咔哒,轻轻一关。
林宿躺了几秒,又掏出手机给鬼王发了条喂信。
【宿都宿不醒】:魕山矿脉被炸了。
【▼_▼】:吾知道。吾本来正在商议洞房之事。[怒火][怒火][怒火]
林宿,“……”
【宿都宿不醒】:鬼气冲出地界了。
【▼_▼】:吾去收拾。
很好。
两头都有人善后。
林宿关了手机,往被子里一埋,安详宿去。
…
门外,一抹雪色的身影等在院中。
贺振翎推门出来,柏江便转过头。
目光相对,他走过去。
柏江拢着袖袍,笑意不达眼底,“能镇压魕山鬼气的,只有老师。而炸开魕山结界的,只有那群族人。老师是因此受伤的,对吗?”
贺振翎淡淡,“嗯。”
“我知道了。”
柏江转着指间的白玉扳指,“本来想着,难得可以一起过年,尽量待久一点。现在看来,还是让他们活得太长了。”^^
贺振翎扫了他一眼,难得没反驳。
柏江转头,“走了,贺会长,干活吧~”-
言氏一族前村里。
秘术反噬,参与过滴血立契的族人全都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衰老。
脸上浮出斑纹,皮肤如同树皮。
惊恐的哀嚎一时席卷了整个前村。
“啊…!!我的脸……”
“为什么会反噬?不是说共享大运吗!?”
本就年老体弱的一下瘫倒在床。
稍微年轻力壮些的,接受不了生命的流逝,纷纷拿起锄头冲去族长家,“哐哐”砸门:
“怎么回事!”
“我们需要解释!!”
哐,“出来——”
屋里,言黍躺在床上,几乎瘪成皮包骨。喉头如破风箱,“嗬嗬…”喘息。外面“嘭”一声砸门!他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
吞了两颗药丸,顺了口气。
他眼珠浑浊,困惑而又不甘:“反噬了…怎么会,我族大运明明就在今年。一定,一定还有什么转机……”
外面还在不断传来喧闹声。
言黍视线一转,指向外面,“先去把他们打发走,把情况稳定下来。”
跟前,言长老也满头白发。
他从椅子上撑了下膝盖,站起:秘术反噬了,族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在族中好歹有些声望,最好趁这时候掌回大局。
言长老便杵着根拐杖,一把推门。
还没开口,一把烂菜就砸上了他头顶!扔菜的人也没想到会砸这么准,周围瞬间静了下。言长老咬着腮帮忍了几秒,拿下菜叶。
他环视一圈,全是一张张蓄势待发的脸。酝酿两息,他开口:
“这不是反噬,而是那大鬼作祟。”
跟前顿时躁动了一下。
言长老看众人动摇,趁势而上:“现在言观月背叛我族,和大鬼站在一边。只能把言听云抓起来,威胁他们,停止对我们的迫害。”
有族人道,“但言听云那里,不是有鬼打墙吗?”
言长老沉凝几息,忽然问,“没参加立契的族人里面,有谁和言观月家走得最近?”
下方很快有人说,“是丽娟!”
言长老缓缓,“很好……”
内部解决不了的矛盾,只有转化给外部。至于这个人是谁,到底有没有叛族,根本不重要。
如果能借此逼出言听云,那更好。
他厉声道,“没有参与立契,说不定是早就得了消息,把她抓起来!”
“有道理…”
“以往都没缺席,就这次不来,没准也是个叛徒!”
“只顾保全自己,绝对饶不了她!”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后村而去-
屋里,林宿眯了会儿。
没多久,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
他坐起来,脸上被压出一点红印。雪泥马停下轻柔按摩的爪子,探了个脑袋:【你醒啦?】
林宿捧哏:“已经过了17年啦。”
雪泥马爪子一缩:【别瞎说!】
…唉,又要重新脱敏了。
林宿轻叹了声,推门而出。
出去,正好看见言听云焦急地冲进后院,对贺振翎道:“贺大哥!娟婶被村里人带走了…”她又转头寻找,“扛子哥呢?”
林宿走过去,“什么时候被带走的?”
“林先生…!”言听云一愣,立马说,“就在刚刚,我在窗户后面望见了。而且那些族人,看上去很…很……”
她抓了个形容词,“瞬息万变。”
雪泥马惊叹:【言式委婉。】
林宿跳过这茬,摇头,“走吧。”
言听云,“啊?”
她还有点没回神,“直接走?没…没有什么部署,或者计划吗?”
“有。”林宿在言听云期待的目光下,伸手一划,“我们几个,去包围他们。”
“……”言听云:一锄头下来,她会阖家团圆的吧。
贺振翎转头,“你刚才不还手耙脚软?”
林宿已经朝屋外走去,“我也是瞬息万变的。”
“呵,你是瞬息不见的。”
“…胡说。”
…
通往前村的路上。
娟婶被一行人押着,“你们做什么!”
“还问我们?”押着她的族人推搡了一把,“说,你是不是跟言观月家通了气,帮着他害族里人了!”
娟婶是跟人通过气,但她看着一众衰老的脸,就知道肯定是召集族人时出了什么事。她狠狠“呸!”了一声,骂道:
“自己作孽,还怪别人了!”
族人脸色难看,“你说什么!?”
娟婶瞪着他们,“把观月献去配阴婚,要我说,你们就是遭报应了!”
“你特娘的——”
族人一下被激怒,抄起棍子就砸。刚扬手,突然一声破空!伴随着一声惨叫,一柄雪亮的唐刀直穿他手臂:“啊…!!”
他痛得蜷在地上直叫。
周围人瞬间惊吓地转头。
就看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后方,还未收回的手筋骨分明。一旁还站了名过分清俊的青年,面色快和底衣融为一体。
跟随而来的,还有言听云。
在众人愣神的一瞬,娟婶猛地挣开旁边的人,朝林宿他们的方向跑去。
身侧族人一下没抓住,恼恨地骂了声。
随后纷纷回过神,质问道:
“…你们又是谁?”
“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好哇,言听云!你果然是勾结了外乡人,我们今天就要替祖宗清理门户。”
一众族人说着都握紧了武器。
跟前不过一个小姑娘、一个妇人,还有个弱不禁风的青年。剩下那个男人虽然看着气势骇人,但武器都脱手了,还怕乱棍打不死老师傅!
他们这儿是典型的恶水刁民。
相视了几眼,就抄起家伙一拥而上——
一帮族人抄着棍子锄头冲过来。
言听云拉着娟婶,吓得瑟缩了下。她看跟前两人一动不动,不由颤巍巍道:
“贺大哥…林先生,要不我们还是跑一下?”
“别慌。”
林宿站在她前方,安然揣袖,“我不是说了,要包围他们吗?”
刚说完,就听嘭!一声响。
冲在最前方的族人脚下猛地炸开一道火光。
他惊得一绊,滚倒在地。
众人刹住脚,四下里一望。
就看一抹雪色的身影站在外围筑起的土丘上,柏江袖袍翩翩,一手夹着符箓。
族人们惊怒:“……是你!?”
“又见面了,下午好啊~”^^
话落,一排身着制服的人齐齐出现在他身后。再一望,就看不知何时,四周都被身着同样制服的成员围了起来。
白底蓝襟的制服整齐划一。
胸前的徽章属天师协会总部。
柏江站在最前方,笑眯眯抬手下令:“不好也可以,随便你。”
作者有话说:
小柏:我有狂犬病,别惹。^^
贺大鸟(转头):听见了吗,他有病。
困:……
第77章第七个委托人|他动了心,你呢
随着一声令下。
四周的天师协会成员都“哗啦”围了上去, 将族人几下制住。
天师协会总部的徽章没人不认识。
族人们被押着,脸色骤变:
“……天师协会总部!?”
“为什么会在这里?啊……!!痛、痛痛……”
“那他是——”
有反应过来的族人齐刷刷望向柏江。柏江笑容不变,轻飘飘的语气同那晚如出一辙:“是啊,那我是谁呢?”
一个如雷贯耳的身份浮出脑海。
被反押的族人打了个寒噤!不敢置信。
天师界最高权力机构的掌权者, 大过年的, 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这处偏僻的山坳中!?
有族人硬着头皮, 转头道:“别慌!他也不一定就是……”
下一刻, 一颗心就被彻底打入谷底。
不远处蓦然传来一阵响动。
夹杂着叫唤和争辩的声音, 一行天师协会的下属扭送着言氏族长、长老,以及言老二等人过来了。
下属拽着人往跟前一搡:
“会长。”
言黍被拽得磕磕绊绊, 抽着气猛烈咳嗽,震惊而悚然地望着前方和颜悦色的柏江。柏江笑眯眯打量:
“都是些老弱病残, 你们下手也不知轻重…还不快松手?”
下属会意地松手,一扔。
噗通!言黍失去支撑,一下滚到地上。他瞪着浑浊的眼珠, “嗬嗬”看向上方:
“你…!你是……”
柏江弯唇, 眼底寒星泠泠。
言长老在村里被敬了几十年, 从来没受过这待遇。他又怒又怕, 梗着脖子质问:“凭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是族人言观月伙同厉鬼破坏村庄,天师……不该是抓鬼的吗!”
想到秘术的事, 他又顺势一推, “魕山的鬼气冲破了结界,已经害惨了我们族人。我们才是受害者——”
他自认这副说辞有理有据了。
说完, 却看柏江不为所动:“是人作恶,还是鬼作孽, 我们之后再一、一、掰扯。”柏江目光一转, 笑意冷然凛冽。
“但把我泡两次水的事, 不会觉得我真的不在意吧~”^^
他敛了笑容,“…这可是,蓄意谋杀。”
在场动手的几名族人猛地一震!
雪泥马悄然爬上林宿肩头:【你看,我就说他超在意的。】
林宿下意识目移,盯向贺振翎。
一片寂静中,言老二咬着牙,把心一横:“什么泡水?我们没做过!你不是好好站在这儿的吗,凡事也要讲个证据。”
柏江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言老二正暗自庆幸,忽然听一道冷淡的声音传来:
“我作证。”
一众视线循声转头,才发现是从刚才起就被他们忽略的高大男人。
贺振翎环着胳膊,淡淡看来。
言老二皱眉,“你又是谁?”他一看陪同在旁边的言听云,一下懂了,“好哇!都是一伙的,能作什么证!”
贺振翎看了他两秒,将证件一掏。只见上方:
【天师监察协会会长】
“——!”
言老二的声音和四周同时一寂。
屏息间,汗就下来了。
贺振翎,“我的话就是铁证,带下去。”
天师协会的成员毫不犹豫,拖着言老二就给铐去了一边。
柏江笑眯眯地拢着袖,朝贺振翎点了下头。
林宿满眼欣慰:泥马,他们关系多好啊。
【…盒,也许吧。】-
一帮族人被当场收押,吃痛的惨叫和哀嚎声一片。
柏江没管他们,踱到跟前,阳光灿烂地对林宿道,“老师,我做得还不错吧~”
林宿夸奖,“做得很好。”
柏江:*0▽0*
言听云已经惊呆了,瞪大眼结结巴巴:“扛子哥!你,你就是……”
周围的协会成员扭头:……
柏江笑容一顿,随后自然地应下,“之前的活动里和观月有过一面之缘,这次他送信向我求助,我就来了。”
言听云蓦然有些拘束,“谢、谢谢您。”
柏江笑呵呵,“怎么生疏了?”
旁边,贺振翎淡淡一瞥,“不必拘束,把他当成‘扛子’就好。”
四周协会成员又转来。
柏江:。
他盯了贺振翎两秒,“我可以光荣地认领哥哥老师给我取的名字~贺会长,你可以吗?”
贺振翎对上他,牵唇,“我可以叫他‘困困’,你可以吗?”
柏江,“………”▼皿▼#
流动的空气里隐隐又起了火星。
言听云不明觉厉,正转头寻找话题中心人物,却看林宿不知何时晃去了另一头。
那头,协会成员正把言黍铐上。
言黍灰头土脸,完全没了一族族长的颜面。他颤颤巍巍地撑起身,猛烈的咳嗽间带着困惑不甘,像是不明白:
明明算好的大运,为什么……
刚要被带下去,忽然听一声:“等一下。”
抬头,就看一个乌发明眸的青年站在跟前。雪色的底衣衬得人有些单薄,刚才天师协会会长和监察协会会长都接连亮了身份,只有他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正揣测着,却看身旁恭敬地应声,“林先生。”
林宿点了下头,看向言黍。
“册子呢?”
言黍心底蓦地一震,盯了林宿两秒,咬死不认,“…什么册子?”
林宿直接转头,“搜。”
协会下属立马说了声“是”,在言黍身上搜起来。言黍咳嗽着挣了挣没挣脱,很快就被搜出之前那本小册。
“林先生,是这个吗?”
林宿接过来,哗哗一翻,“果然是……”
他翻完一关,看向言黍,“这个所谓的‘秘术’有反噬的先例,你不会不知道吧?”
言黍眼底闪过一片惊色。
四周都是被收押在一起的族人,闻言瞬间看向言黍:
“有反噬的先例?”
“你们早就知道?为什么没说!”
“不是说只是大鬼作祟、并不是反噬吗!?”
……
怨愤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言黍这会儿也管不了他们了,只死死盯着林宿,“你为什么会知道?”
林宿朝他轻轻一笑,意有所指,“你猜,之前是怎么反噬的?”
他眼底深如寒潭,映着言黍惊怔的神色。言黍背后猛然发寒,浮出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不可能,那可是十几年前……
况且,那是场万人规模的——
言黍枯瘦的手又颤了起来。
林宿把人吓了一通,功成身退地揣着册子回去了。
…
回去,就看两人都没说话。
言听云拉着娟婶,迟疑地站在中间,左看右看,也没开口。
林宿一顿,关怀,“你们是有什么心事吗?”
几道目光齐齐朝他落来。
贺振翎看向他手中的册子,率先开口,“收缴的?”
林宿拿给他,“嗯,给你处理了。”他转头看柏江一副受到重创的样子,又悄然凑近贺振翎,“你又欺负幼崽了?”
贺振翎笑了,“呵…他的团伙都在这里,我能欺负他?”
林宿想了想,“也是。”
他踱过去,叫了声,“小柏。”
柏江打起精神,“…老师!”
林宿环视一圈,“来得很及时,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柏江一下振奋起来,抚着指间的白玉扳指,“啊,我不是说有别的方法联系吗?只用一声令下,就能收…网了。”^▽^
雪泥马觑道:【错觉吗,我好像晃见了他舌尖撤回的“尸”字。】
林宿薅着它:你也透支了,错觉吧-
村里的族人被抓了十之八九。
剩下的不过十来人。
魕山地界鬼气太重,本就不适合居住,正好趁这次机会搬走。
“盲山”里的言氏一族彻底散了。
柏江领着协会的人去收尾,娟婶也回家了。空地前,只剩林宿、贺振翎跟言听云。言听云有些茫然:
“那我和我哥呢?”
林宿朝远处望了眼,这会儿魕山外的鬼气基本都被压了回去,“我问问。”
言听云,“嗯??”
林宿说完给鬼王发了条喂信:搞定了吗?
【▼_▼】:嗯。
【宿都宿不醒】:我带听云过来。
【▼_▼】:!等等,吾正准备继续商议
【▼_▼】:算了…来吧
林宿收了手机,转头,“听云,你哥正好有空,走吧。”
贺振翎朝他侧了一眼:……
言听云,“喔…0.0”
到了魕山的地界外。
一眼望去,山林重重。碎石散落的土坡一路向山顶延伸。下一刻,林宿随手拂了下,四周景色就骤然一变——
像是置身于一座偌大的府邸内。
古色古香的廊院,枝条掩映下的石桌。府里的红绸和灯笼还没拆,看上去喜气洋洋,倒没什么阴冷之色。
言听云神色松了点。
林宿已经带头走向前方的正厅,她连忙跟上。
踏入堂内,就看鬼王和言观月都坐在前方。言观月转头,愣了一下,随后飞快起身走来:“听云!”
他抿唇细细看过,“没事吧。”
言听云摇头,“没事,扛…柏会长他们及时救了我和娟婶。”
言观月舒出口气,又向林宿和贺振翎道谢。贺振翎“嗯”了声,林宿转头就看鬼王独自端了盘糕点,幽幽盯过来。
“……”
他和气地招呼,“我们坐下说吧。”
言观月看了眼鬼王,拉着言听云垂眼,“好。”
…
几人在外面的石桌边坐了一圈。
林宿和雪泥马一人一块糕,嚓嚓啃着。贺振翎眼皮一跳,低声:“别让它在你头上吃…你看起来,像在下雪。”
林宿一顿,悄然将雪泥马捉下。
好在跟前无人也无鬼注意。
言观月静了几秒,问,“听云,你有什么打算?族人都散了,那你……”
言听云高兴,“那这块地不都是咱的了吗!”
几人同时看去:“……”
言听云合计,“他们都搬走了,说鬼气太重。但你现在和鬼大哥成亲了,咱们家也不在意这个。村里我住,山里你住。”
她兴奋得声线颤抖,“哥!咱当上地主了!”
言观月,“………”
雪泥马捧着糕点,惊叹:【难道她也是天才?】
一只手把它拍得一弹。
林宿冷酷:很遗憾,现在不能有“地主”。
言观月抵了下眼镜,正要出声。
鬼王便哑声开口,带了点遗憾,“可惜吾不能常去村里,阴间可以随意穿行,但阳间的活动范围只有这片魕山。”
言观月微一愣,“那你之前……”
鬼王低眼,“付出了一点代价。”他又宽声,“无碍,是值得的。”
言观月呼吸紧了,“你…付出了什么?”
鬼王高大的身影缄默如山,长发垂下遮住了侧颜。半晌,他露出阴冷的脸,面如死灰:“吾今年,已经没有年假了。”
“……”
“……”
雪泥马没忍住,小声:【好惨,果然是严重的代价。】
林宿轻轻安慰,“但有婚假。”
鬼王思索了下,缓过来,“也是。”
言听云震惊,“鬼、鬼大哥,你还有年假呢?你不是这座山头的老大吗,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不该想放假就放假吗?”
言观月没说话,但也是同样的神色。
鬼王蹙眉,“你们在想什么,吾是公职鬼员。是千灵万鬼过独木桥,考上来的。”
兄妹俩:………!
林宿朝贺振翎悄然侧头,“前阵子是听黑白无常说过,有新官换届。”
贺振翎眉一动,“…他们什么时候又来了?”
“当然是布置儿童房的时候。”
“……”
桌上都各自陷入了沉默。
片刻,言观月开口,“听云,村子已经散了,你也该去外面看看。我从以前,就一直想带你出去。”
言听云小心,“那你呢,哥?”
“我……”
鬼王忽而说,“你如果想去首都,也可以。吾虽然不能常去上面,但你能走阴,回来也很方便。”
言观月顿了两秒,未置可否。
林宿朝他看了一眼。
手机突然震了下,他摸出来,就看柏江已经换了部手机,发来微信。
【柏江】:老师,我收好尾了~但回来一看你们都不见了。你们应该不会已经走了,只留我在这里吧,哈哈^▽^
【柏江】:应该不会的吧QAQ
林宿,“……”
他回道:我们在串门。
【柏江】:0▽0?
林宿揣了手机没再回,起身道,“那边收拾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言观月起身,“我送你们。”
林宿看向他,“好。”-
一行人往村里回去了。
鬼王年假耗尽走不开身,只能在后面远远目送:▼_▼
回到村里,等候的柏江欣喜:“老师~”
林宿晃过去,“久等了。”
柏江又看见言观月,“观月也在啊,正好有事和你说。”他从袖中掏出一份邀请,“你想来首都吗?听云也一起吧~”
言观月微讶,接过,“谢谢会长,我…会认真考虑的。”
言听云惊喜,“首都!?我也能去吗?”
柏江笑眯眯,“当然。”
言听云顿时兴高采烈,欢呼一声,回屋里收拾去了。柏江也揣着袖子跟过去,准备带走自己孵出来的小鸡仔:
“养了几天,也怪有感情了~哈哈。^▽^”
两道身影离开,村口只剩三人。
林宿刚收回目光,就听身侧唤了声,“…林先生。”
他转头,只见言观月垂着细长的眼睫,掩住了清冷的眸光。衬衣纽扣系至最上方,一如往常那副沉静的模样,却又有什么悄然改变了。
“我之前说,最好能解除契约。但如果有谁会因此受到伤害,那不解除也行。”
“这个‘谁’…也包括他。”
言观月说着,又沉默下来,“所以我……”
林宿接上他的话,“你不打算解除婚契了。”
跟前安静了良久。
言观月背过身,落下的一缕额发扫过眉梢,看不清神色。极度的理智也有了松动,半晌,他攥着手缓声:
“是,我动了…恻隐之心。”
林宿看了他几秒,笑笑,“好。”
…
柏江一行很快收拾完。
他们正好跟着上路,言观月回去和鬼王说了一声,先和言听云去首都安顿下来。
出了村子,终于告别了背后的大山。
几人站在路口,准备分别。
一群嫩黄的小鸡仔在柏江怀里、头顶跳来跳去,他依依不舍:“老师,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回首都吗?”
林宿说,“下次吧。”
柏江又指向身后的车,“那也可以一起去机场。”
林宿摇头,“不用了,我们…坐地铁回去。”
跟前几人:“?”
顿了两秒,柏江惋惜,“好吧。”他伸出两只爪,“老师拜拜~”说完又收回爪,看向贺振翎,“再会。”
贺振翎点头,“已阅。”
“……”
几人说着上了来接应的车。
言观月兄妹从车窗里挥了挥手,“林先生,贺会长,首都见。”
贺振翎朝言观月看了一眼。
车窗关上,私家车远远驶离。
道路旁扬起了一点黄尘,明灼的日光落在地面。
林宿正望着前方,忽然听身旁落来一声:“你呢?”
他扭头,“什么?”
贺振翎的侧脸轮廓分明,喉结动了下,似平静地说,“他动了恻隐之心,”他转过来,视线落在林宿脸上,轻声,“你呢。”
林宿心头蓦一跳,屏息。
目光像是若有若无地燎过面上。
他定了两秒,随后状似自然道,“我也…”跟前眼睫颤了下,他顺滑地继续说,“对于一个失去年假的鬼,我当然也很同情。”
“……”
贺振翎呵了声,似笑非笑,“我说心里怎么空落落的,原来是有人串去了别的门。”
林宿柔声,“但我们可以一起再串回我家的门。”
贺振翎眉微挑,“回你家?”
“开鬼门直接回去。”林宿说着,一支竹笔入手,“你的外套好像还落在我客厅里。”
笔尖一划,一道鬼门洞开!
他收回手刚要踏进去,突然想起,“对了——”
贺振翎侧目,“?”
“我给管家放了过年三天的假,让他初三开始来家里做饭。后来忙着这边的事,忘记通知他不来了。”
林宿沉凝,“他不会还在我府里吧?”
贺振翎,“……回去看看。”
“也是。”两人说着踏入门中。
阴风刮过,鬼门在身后闭合。
穿过地府再出来,明亮温暖的光线重新落回四周,开门的地点正在玄关外。
林宿感慨,“还是家里暖和。”
贺振翎一顿,“……会不会有点太暖和了?”
雪泥马凑去开关旁:【谁把空调和地暖都打开了?】
他们同时沉默了一下。
林宿转头,就看后面的大门还被一柄横着的拖把挡了起来。
“……”
他目光落了两秒。
随后两人一起朝客厅走去。
转入客厅,就看他的红木摇椅被搬到了落地窗前,旁边还摆着小茶几。管家穿着燕尾服,优雅地躺在上面。
一手轻晃着红酒杯,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一声满意的喟叹飘落:“俩主子都不在。无人拘束的日子,久违了……”
作者有话说:
困:鸠占困巢(盯)
第78章不客气了|别又摸又扯
优雅的背影透着股主人般的惬意。
林宿看了他几秒, 出声:“我虽然说‘过年好’,但没想到你过得这么好。”
跟前猛地一僵!酒杯凝滞。
管家像是定了好片刻,才缓缓转过头。两道身影齐齐落入眼底,他瞳孔缩放:
“…活阎王, 来了俩。”
贺振翎目光冷冷扫过。
管家回过神, 立马放下酒杯, 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噗通, 单膝跪倒在两人正中:“三日之期已到, 恭迎——”
林宿懂了,“你在我这里厮混了三天。”
贺振翎眼皮一跳, 看向他。
“……”管家吱了声,“是你, 不…您说,可以做自己的主人。”
雪泥马趴在肩头:【但他看上去想做你大house的主人。】
林宿:别让我再玩house的梗。
他又环视一圈,空调开了, 地暖开了, 红酒也开了。刚刚路过厨房好像还瞥见了上好的牛肉和猪五花……
他赞叹地看向管家, “你是一点没亏待自己。”
管家诡辩, “其实在下算到今天两位要回来,特意暖好了房, 买好了食材。”
目光在他身上落了好几秒。
直到管家隐隐冒汗, 林宿终于收回视线。罢了,大过年的, “正好饿了,你去做饭吧。”他又看向贺振翎, “你想吃什么?”
贺振翎转头在沙发上坐下, “随便做点复杂的菜就行了。”
管家:。
林宿欣然将人挥散, “去吧。”
那道劫后余生的身影带着一股幽怨飘进厨房了。
…
林宿收回视线,“他还是太闲了。”
他说完看见小茶几上的红酒,“他自带的?他不是被没收家产了吗,哪来的钱?”
贺振翎,“学校保安给发工资。”
林宿恍然,“可惜这份工作也做不长了。”
身旁听懂他的潜台词,默了下,“你准备多久去首都?”
林宿算了算,“两个月左右吧。”他视线一转,看向贺振翎,“你要跟着我一起迁徙?”
“不然呢?”
贺振翎哼笑了声,缓缓,“你知道我‘占有欲’太强,离不开你。”
跟前正泡好热茶,林宿端起茶盏抿了口,矜持地垂着眼,“好了,你…净在吃饭前说这些让人食指大动的话。”
“……”
贺振翎意有所指,“呵,你也只能动动食指了。”
林宿:。
他在意识中呼叫:泥马,他是不是在内涵我?
雪泥马趴在茶盏边牛饮:【咕嘟,谁让你的“同情心”是对着鬼王动的。】
“……”林宿侧目看了眼。贺振翎坐在跟前,也端了盏茶在喝,眼睫垂下,鼻梁挺直。薄唇被滚热的茶水洇红,喉结攒动。
先前那道燎人的目光又浮出脑海。
他心头像是被蓦地灼了下。
片刻,他放下茶盏,似镇定地开口,“…你靠过来一点。”
贺振翎一下停住了。
他转头看向林宿,目光相对。他若有所感地将茶杯一放,倾身而来。长臂支在背后,身侧沙发一陷——
林宿抬头对上贺振翎的视线。
贺振翎低眼,呼吸微紧,“做什么?”
林宿定了定神,细细扫过他的耳根,脖颈,肩头…随着他目光一点点移动,落来的呼吸热了点。最后他将目光定在人突起的喉结上:
这个大小,应该刚好能一口……
他吸了一口气,微张开唇仰头探去——
距离倏然贴近,跟前的喉结像是猛地颤动了下。林宿也跟着一颤,正要轻轻咬住,突然听厨房门“哗啦”一开!
管家拎着五花出现在客厅门口:“你们能吃辣吗?”
“……”
林宿刹住,两人齐刷刷抬眸。
贺振翎没说话,眼神像是能刀人。
管家惊了瞬,“!”又拎着五花暗自退场,“…那就不吃辣吧。”
厨房门又“哗啦——”关上。
客厅里安安静静。
贺振翎沉下一口气,转头看林宿已经坐回去,小口嘬着茶。小半张侧脸上薄红未褪,见他看来,林宿润了下嗓。
他伸手掐指,“…今日不宜行黄事。”
贺振翎,“………”
半晌,他俯身撑了下额。
林宿咽了咽,转开视线。他在心底回味了下,还有点躁动:泥马,你看到了吗?我刚才特别……
【=.= zzZZZ…】
“。”-
等吃上饭,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管家兢兢业业地垂手立在一旁。
他看着满桌菜色,暗示地说,“我不小心做多了点。”
林宿还没开口,便听贺振翎淡淡道,“不多,正好够他吃下。”
他,“……”
管家屈辱不甘地咽下话头。
一顿饭吃完。
林宿不负所望地吞了个干净,实在没吃完的,偷偷喂给了雪泥马。
管家瘪着肚子幽幽地刷碗去了。
待那道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
贺振翎收回视线,林宿觑着他凝成实质的沉默,好像有什么在酝酿着:
“…你在想什么?身上冒出灾象预报了。”
贺振翎平静,“我在想,去首都要不要带他。但留他在这里当保安,又实在便宜他了。”
“……”
雪泥马小声:【要是管家能变得和鬼王一个形态,就方便多了。】
林宿捂住它的小嘴:你也委婉了。
正说着,跟前椅子一推。
贺振翎起身,捞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林宿一下抬头,“你今晚不留在这里吗?”
贺振翎看着他,低声一笑,“留在这里干什么?”
林宿了然,“我一说不宜行黄事,你就走了。”
“……”贺振翎目光暗含警告,“别浪。”
他说着,忽而又看向林宿的耳垂,“还有,好好戴着。”
林宿差点忘了,抬手摸了下。
小小一枚银环触感冷硬,和他的流苏耳坠完全不一样。他畅想,“你说我把两个耳坠串在一起戴怎么样?”
感觉也挺好看的。
贺振翎默了瞬,轻声,“有把备用钥匙和常用钥匙串在一起的吗?”
林宿恍然,“那就戴你的吧。”
贺振翎抿了下嘴角,似随意,“嗯。”
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
孔拂发消息说已经等在了楼下,林宿便送贺振翎到玄关。
大门打开,临出门前。
林宿忽然想起,“我戴着你的法器…那我兴风作浪的时候,不会被电吧?”
贺振翎跨出门的身影一顿,转头。
走廊的光线在从门外分割出一片光影,贺振翎自半敞的门后看了他几息,忽而抬手,在他耳垂上轻一捻,笑了:
“你可以试试。”
说完收回手,把门一关。
哐!林宿站在门后,摸着耳垂几秒:泥马,他在鼓励我试试。
【…盒!你觉得是就是叭。】-
过两天正好是节后了。
贺振翎又回去忙协会和公司里的事。林宿百无聊赖,正在思索有什么新的风浪可作,就收到葛立立的消息——
说需要他去协会刷一下天师证,上面颁发了新的评级。
雪泥马:【小柏发的?】
林宿点头:“应该是魕山的案件,小柏给我登记上了。”
他收拾了一下,就去了洵城分会。
久违地回到协会里。
林宿轻车熟路地到了办公室,便看葛立立已经等在里面。见到他,对方立马拜了个年:
“大人,新年好啊!”
雪泥马慈祥:【他好像个吉娃娃。】
“…你说的应该是福娃娃。”
林宿按下它,对葛立立点头,“你也好。”说着递去天师证,“刷吧。”
葛立立接过,让舒阳一刷。
下一刻,就听办公室里响起两声嘹亮的:“卧槽!!”
舒阳鼻孔翕张,“…S级!”
葛立立瞪大眼,“内容,绝密!”
两人齐刷刷扭头:“大、大人。大过年的,你又干了啥大事啊?”
林宿探头一看,并不意外:不管是魕山鬼王,还是需要被销毁的“秘术”,都不方便公开。于是归为了“绝密档案”。
他温声,“你们猜,什么叫‘绝密’?”
两人:“……喔。”0x0
舒阳刷完证,又虔诚地奉还。
林宿感慨地看了他眼,接过来。目光一晃,忽然就在桌边看见一沓简章。他拿起来,只见是年后的世家评选——
时隔17年,“还是这么激烈吗?”
葛立立凑来一看,说,“是啊,毕竟不光是关乎世家的名誉、地位,更是和分配的资源直接挂钩。就说最近的——四月份的入学名额也跟这有关。”
林宿朝他看去。
葛立立自动补充,“啊,就是首都天师学院的入学名额。”
林宿又将目光落回去,“嗯,我知道。”
首都天师学院,对外的名称为“首都民俗人文研究学院”,实则是官方认证的风水界最高学府,属公办高校。
每年招生时间为四月,比普通高校提前。
为的是让未达到入行门槛的人在落选以后,还有机会回去参加普通高考。
林宿隐约记得:由于资源优势,17年前的入学名额几乎被世家垄断,约等于风水界的“贵族学院”……
现在看来,“普通人”的机会也增多了。
他拿着简章,边看边想,一手下意识摸着耳垂上的银环。
葛立立在一旁看见,“咦”了声:“大人,您换耳饰了?还挺好看的。”
林宿回神,“喔,这个是……”
正说着,手机忽而一震。
他话头停住,打开就看是贺振翎给他发了条喂信。
【翎】:……
林宿:说来就来,心电感应?不过,发串省略号是做什么。
【宿到自然醒】:?
【翎】:…………
林宿:??
贺振翎在干嘛,按到键了吗?
他盯了两秒,正想回消息问一句,就看连续两条消息弹出来。
【翎】:我在开会
【翎】:别一直又摸又扯
作者有话说:
宿: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贺大鸟:……-
*house梗:盛聆玉篇,抄袭不得house,原创该得house。
戴了新法器,喂信名换回,勿捉。
第79章入学篇·挑火|不愧是我
林宿看着消息, 目光定住。
……等等,什么?
贺振翎的意思是…是他想的那样吗?
他咽了咽,片刻:泥马,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雪泥马正在那边看舒阳打游戏, 头也不回:【反正再大胆的事你都做过了, 你开心就好~不必汇报。】
林宿“嗯”了声, 心头一动。
随后捏住那枚银环, 摩挲了下。细致的鹤羽纹样滑过指腹, 他不轻不重地捻了好几下,又勾着环, 指尖拉扯。
手机嗡的一震:……
林宿瞥着喂信,拉住又是一拽。
【翎】:还浪
【宿到自然醒】:[自动回复]对方已离线, 请留言。
他嗖地回完,就把手机关上。
葛立立只看见他一边发消息,一边把玩着耳饰。他觑着人神色道:“大人真是爱不释手……”
林宿顿了顿, 正色道, “这是小贺送的, 下次见到他, 你就这么跟他说吧。”
葛立立似懂非懂,“喔喔好。”
雪泥马刚飘回来:【你又在让葛立立传什么话, 他也要成为你们play的一环吗?】
林宿摇头:“Play的另有其环。”
【?】
“没什么, 这不是你能听的。”
雪泥马冷睨:【……盒!】
…
林宿在协会做完结案就回去了。
衣服在协会里沾了点香灰。
他回去先洗了个澡,氤氲的水汽笼在浴室里, 脸上都被热气蒸腾得潮红。洗完澡,他随手披了件交襟外衫走出去。
浴室在客厅外的走廊一侧。
林宿刚推开门, 就看一道高大的身影靠在客厅门口。
两步之外, 贺振翎环臂看来。
他脚步一顿!水珠洇在肩头。
目光相对, 林宿悄然移开。余光里身影一动,两步走到他跟前。走廊的空间一下变得逼仄起来。
林宿轻轻,“…你怎么来了?”
贺振翎看着他,“玩高兴了?”
“……”林宿调整神色,温声望去,“还可以,你呢?”
跟前“呵”地一声就笑了。
贺振翎微微俯来,眼底起了点火气。不是生气的那种,却更让人紧绷。林宿身上湿热的水汽好像又腾了上来,他下意识往后一靠。
然后就被握着胳膊,一把拉回——
贺振翎哼笑,“躲什么?隔着老远又拉又拽的时候,不是挺放肆的。”
林宿:……你都说是隔着老远了。
他试探,“那我让你拽回去?”
贺振翎看着他的耳垂,轻声,“能一样吗?”
握在胳膊上的手宽大有力,林宿几乎贴近贺振翎身前。目光落下,正好能看见那隐隐透出的轮廓,他脸上热了点,“…不一样,那是什么感觉?”
上方静了两秒,“想试试吗?”
“?”
林宿抬眸,蠢蠢欲动。
对视两秒,他刚要开口,一处电流突然直蹿上头皮!他一瞬睁大眼,捂着嘴闷哼出声,“…嗯!”身形晃动了下,“咚”地靠在贺振翎肩头,眼眶就湿润了。
一手飞快地捞住他的腰。
林宿被这一下电得头皮酥麻,靠着贺振翎松开捂嘴的手,一口气短促地喘出。
下一刻,酥麻感又如潮水般消退了。
他缓了缓,按着贺振翎的胳膊抬头。
贺振翎看过他沾着水汽的眼睫,指尖紧了点,“…高兴了?”
“……”林宿。
他直勾勾望去,“你不戴在耳朵上,绝对不止是因为不美观吧。”他聪明的脑子差点被电麻。贺振翎好像笑了一下。
林宿又指控,“而且,不是问你摸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你怎么一言不发就放电?”
贺振翎低眼,“刺激程度是一样的。”
林宿:……有这么刺激?
他微微眯眼,质疑地看过去。
贺振翎对上他的目光,隔了几秒,忽而转头。一手将他衣襟往里拉了下,随后松开胳膊。林宿站稳低头一看:…啊。
跟前又转过来,“总之,别浪。”
贺振翎补充,“各种意义上。”
林宿惋惜地压下泛浪的心潮。
…
贺振翎好像只是从协会专门过来兴师问罪一趟,这会儿又要去往公司。
林宿靠在玄关送他。
门打开,跟前正要出门。
贺振翎忽然又停下,转来:“你的喂信名改回去了?”
林宿困困地靠着,“不是有备用钥匙了吗。”
应该不会再宿不醒了。
门口安静了几秒,随后听一道轻笑,“也是。”-
年一过,寒假也到头了。
久违地回到学校,恍如隔世。
林宿一进教室,就看陈佑脸上肉又长了回去。后者看见他,兴奋地招呼:“嘿!林宿,过个年没见,你……”
他觑着人,“你怎么反而清减了?”
林宿欣然,“你倒是圆润了,看来假期过得挺好。”
“嘿嘿,好歹是过年嘛。手机也没怎么管,让我随便刷了。”
陈佑说着惋惜,“可惜还是没蹲到洵城分会的直播,面具大佬也没有音讯了。过年期间唯一大点的新闻,就是一个什么旧矿山爆炸,也没什么好关注的。”
林宿,“……”
雪泥马:【要不,他再多关注一下?】
林宿按下它,“大概吧。”
陈佑扭头,“嗯?”
林宿摇头说了句“没什么”,陈佑很快又转开话题,“对了,听说下周开始就要讨论志愿了,你有想去的学校吗?”
“首都吧。”
“首都?我也是!”陈佑兴致勃勃,“哪所学校啊?”
林宿笑了下,没回答,“还没想好。”
陈佑还想说什么,学委就过来收作业了,“班长,你又在聚众闲聊,作业呢?”他赶忙低头翻作业,“哪有聚众,只有我和林宿两个人。”
学委缜密,“现在我来了,就是‘众’了。”
“……”
林宿晃回座位,解散了“众”。
雪泥马回味着刚才的话题:【要是老师问你志愿,你怎么说?】
“就说我要继承家业吧。”
雪泥马夸赞:【你真是个纨绔子弟。】
林宿一手捏住它,慈爱:“那你就是纨二代。”
手心里扑腾抗议:【叽叽!】
…
志愿辅导为期一个多月。
林宿另有打算,让雪泥马cos双亲应对了过去。
三月一过就进入了四月,正是学期中,各项招生和考试也接踵而来。林宿查了下首都天师学院的报名日期,提前两天订了机票。
然后给贺振翎发去喂信:
我去踩点,来吗。[机票][晃尾巴]
【翎】:…呵,你说呢?
林宿把手机拿给雪泥马看:“唉,他真是越来越不遮掩了。”
雪泥马:【不遮掩拉响的警报吗?】
林宿宽容地给它静音:“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
四月的天气已经转暖。
林宿当天收拾了一下,就和贺振翎飞去了首都。飞机落地,融融的日光洒下来。
两人出了机场,熟悉的车等在外面。
贺振翎一手拉开车门,“这几天还是住在协会?”
林宿侧目,“你还有别的地方给我住?”
贺振翎顿了下,“随时可以有。”
他说着低眼朝人看去。林宿和他对视几秒,夸赞,“你真是狡兔三窟。”
“……”
一旁的下属:?
贺振翎将人塞进车里,砰!地拉上门,“呵,不及你,四海为家。”
林宿宽声,“现在不是定居在你心房里了吗。”
身旁哼笑一声,放过他-
首都天师学院的报名日在后天。
因为学校性质特殊,所以并没有像普通高校那样开放网上报名。
而是需要去学校当场填写特定的志愿表,进行身份确认。
在协会里安顿好之后。
贺振翎还有工作要处理,他看向林宿。后者已经换上一身月色浅金纹外衫,一副出门的打扮:
“你又要去哪儿,浪?”
“去划水。”
“?”
“故地重游。”
林宿说着从衣领下掏出用绳挂着的银环,取下来戴在耳垂上,“好多年没回过天师学院了,先去看看。”
贺振翎嗯了声,目光落去,“怎么挂起来了?”
“之前在学校,不能戴耳饰。”
不过他发现,贺振翎的环倒是比他的流苏坠方便。扣上之后,不但能戴在手指上,还能用绳串起来。
贺振翎似笑非笑,“难怪,这两个月清静了很多。”
林宿轻叹,“是我不好,让你寂寞了。”
“…呵!”
雪泥马轻轻爬上来:【你们在说什么,阿爸怎么听不懂了?】
林宿把它摆正:分享一些心流。
【o.0?】
他没多解释,顶着【o.0?】出门了。
…
首都天师学院专门辟了块地,设在城郊外。
虽是城郊,却并不荒僻。
正值春日,周围绿意浓浓。茂密翠绿的树冠隔绝了外界的一些视线。绿树掩映下,砌着红墙青瓦,规模方正而庞大。
林宿到了校门口,就被保安拦下:
“抱歉,本校不接待外来人员,如有需要,请出示‘证件’。”
林宿会意地掏出天师证。
金边在日光下晃得一闪,保安愣了下,看了看证件,又看了看林宿的脸。随后拿出验证机一扫,“滴!”一声通过——
他猛地一震!转而尊敬,“您请进。”
林宿收回特权级天师证,点点头晃了进去。
校内的建筑是汉阙仿古风格。
进门是一方长形水庭,回廊枝叶环绕,正是春花烂漫,充满了明媚的朝气。
虽然是天师学院,但也设了文化课和体育课,专业课设了命理、风水、看相、符箓等等,学生根据专长,选课各有侧重。
这会儿是大多数专业课上课时间,学校里没有多少学生经过。
林宿穿过长廊,揣袖环顾:
“学校好像修缮了不少。”
【阿爸看见教室里还装了电子屏幕。】
“时代发展果然很快啊……”
他眼睛一闭一睁,外面就变样了。
一人一灵兴致勃勃地穿过教学楼大厅,下了台阶,正对着一方操场。林宿刚溜达到操场边,就听传来一阵吵闹声:
“操场这么大,你不会到那边去打球吗!”
“但这里是我先来的啊……”
“你就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你把这半个场占了,难道要我们这么多人晒太阳?”
林宿:…什么动静?
他往下一看,只见操场一角站着几名学生,对面是个戴圆眼镜的男生,手里抱了个篮球。
这会儿日头正盛,只有这半个场地有树荫遮凉。
眼看场中气氛剑拔弩张。
他揣着雪泥马溜下去:走,去看看。
到了场边,情形更为清晰。
戴圆眼镜的男生没走,“但凭什么你们人多,就该我晒太阳啊,本来也是我先来的,都打了十几分钟了。”
“晒你一个人,跟晒我们一群人,你分不清轻重吗?”
几人中为首的男生上下打量一眼,看着眼镜男生的穿着,嗤了声,“从哪个小地方来的,这么穷酸,怪不得没教养。”
眼镜男生脸憋得一红,“你……”
林宿靠在篮球架边,微一扬眉:喔…世家子和“普通人”。现在普通人入学机会虽然增多了,但这种世家的优越感还是根深蒂固。
他目光毫无掩饰地扫过去。
为首的男生一侧目注意到。
先是愣了下,随后蹙眉扫视:林宿身上没戴校徽,脸也很陌生,世家交流时没见过。单耳银环配浅色外衫,也没在哪里听过这号人。
程卓不爽,“…你谁啊,看什么?”
林宿,“来看学校的。”
过两天就是招生报名,几人立马懂了:准备入学的新生,还不见得入得了。
程卓一下没了顾忌,恶声警告,“少来管闲事!”
林宿没回他,也没走。
程卓还忙着打球,瞪了他一眼就转回去。他被林宿看得不爽,这会儿火气更大,冲着眼镜男生吼道,“还赖在这儿干嘛?让你去别的场听不懂吗?”
眼镜男生抿嘴,“我都说了是我先来的,你们不能仗势欺人。”
“就仗势欺人,怎么了?”
程卓又指着场边的饮水器,“而且这儿离饮水器最近。我们打累了要喝水,难道要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从另一个场穿过来?”
眼镜男生一瞥,“不就半个场……”
“你还在这儿哔哔叨叨啥!”
程卓正吼了一声,旁边传来声:
“同学,你换场吧。”
一众人转头,就看林宿还靠在篮球架边,月色浅金纹外衫在绿荫下绰绰袅袅。眼镜男生目光孤立无援地黯了下,程卓得意地“哼”了声:
“算你识……”
林宿又平和道,“晒死的哈蟆渴死的王八,他都双杀了,你就让让他。”
眼镜男生:“……!”
程卓话音猛地一止。
他反应了两秒,把篮球一砸!抄起袖子,“你他妈——”
对面几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林宿团着雪泥马,微讶:泥马,我又挑起了战火,不愧是我!
作者有话说:
宿:小贺不在,去别处挑个火。
贺振翎:?
宿(对雪泥马):你看,我就说他很寂寞-
ps.哈蟆勿捉。这个词用间隔也会被屏蔽,同音字替换
第80章入学篇·报名日|…你是来找茬的吗
跟前一帮人怒气冲冲。
程卓冲在最前面, 两眼喷火,抄着胳膊就直奔林宿而来——
眼看要到了跟前,他突然一绊。
噗通!这一下猝不及防,连带着紧跟在他后面的人也齐齐一扑。两人五体投地地摔在地上, 发出“嘭”的声闷响。
旁边的人都愣得停了下来。
场边有两秒寂静。
林宿抬手, “平身。”
“………”众人。
程卓摔得狼狈, 只觉丢尽了脸。他“靠”了一声!恼羞成怒地爬起来, 大步冲着林宿而去, 誓要找回面子。
刚冲了两步,又是一声“噗通”!
程卓再次绊得跟斗扑爬。
林宿站在原地, 摇摇头,“我说哈蟆只是比喻, 你也不用真的一步一呱。”
雪泥马快活地飘回来:【盒盒盒盒……】
程卓脸上火烧火燎,旁边的人把他拉起来,小声问, “…你, 怎么回事?”
“草…我哪儿知道?邪门儿了。”
他们本来也是玄学这行的, 话落一下看过来。程卓戒备而狐疑, 质问道,“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脏东西!?”
林宿侧目, “就像往垃圾桶里扔垃圾?”
“……”
跟前几人气得冒火, 又碍于程卓的“前车之鉴”,忌惮地停在原处, 被哽得不上不下。直盯着林宿,在心底酝酿着。
场边的气氛一触即发。
正在这时, 被遗忘的圆眼镜男生忽然冲过来, 挡在林宿跟前, 举着手机大声道:
“你们别乱来,我已经通知保安队了!”
程卓几人脸色一下难看:“你还敢叫保安?”
眼镜男生梗着脖子说,“你们刚刚只是抢球场,现在已经上升到围殴了,我当然要叫保安!”
跟前瞪了他好几秒。
随后程卓咬着牙道,“好,你有种。”他说完转头,“我们走!”
眼镜男生刚松了口气。
林宿忽然又开口,“你们今天没在我这里丢了脸,不会之后要把气撒到他身上吧?”他像是惊讶,“不会吧,不会这么没种吧。”
几人:“………”
“草…”程卓死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当然不、会。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以后就找你算账——”
眼镜男生一下出声:“等等,不行!”
一只瘦白的手按下他。
程卓又嗤了声,打量,“但谁知道你能不能进我们学校?你不会放了这些大话,之后就没影子了吧?”
林宿笑笑,“放心,我会进入这所学校。”
程卓看了他两秒,也哼一笑,“行啊,你叫什么?”
“林宿。”
林宿看向程卓,弯唇,“开学记得来找我。”
程卓不知想到什么,阴沉沉看了他一眼,笑道,“好…你等着。”说完招呼着身旁几人,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
待一群人的身影远远离开。
眼镜男生终于舒了口气,看向林宿,“谢谢你,我叫俞子山。”
林宿挑眉,“你应该没叫保安队来吧?”
“啊,对。”俞子山挠了下头,“我怕打电话会被他们发现,就谎称已经叫保安了,好在他们没注意到我。”
他又担忧道,“对了,你是真的要考这所学校?刚才那个几个是世家的人,我怕他们会为难你……”
林宿侧目,“那你怎么不怕他们为难你?”
俞子山,“我可以告老师啊!”
林宿:……
泥马,这孩子好清澈正直。
雪泥马慈爱:【这样的孩子在大学里应该很多吧。】
俞子山又解释,“但你不是还没入学吗?万一他们在入学的事上找你麻烦——”他想了想,“到时候,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告老师!”
林宿点头,“……好,有心了。”
俞子山就和他交换了个联系方式,经过刚刚那么一通折腾,也快下课了。他没再打球,挥挥手离开了。
雪泥马:【我们接下来去哪儿逛?】
林宿不假思索:小卖部吧。
…
教学楼的楼道里。
程卓绊得青红破皮,“嘶”地抽了口凉气,又骂了句。
旁边的男生看着他的脸色,“你真要等他入学再算账啊?”
“嘁,怎么可能?”程卓轻蔑地笑了下,“别忘了我叔叔是干嘛的——这次入学招生的考官之一。他也是蠢,真把名字告诉我了,还等着和我正面刚啊?我直接让他学都入不了。”
旁边几人顿时哈哈大笑:
“我去,还是你厉害!”
“我都等不及看他脸色了。”
程卓也一扫郁气,“你们就等着看吧!”-
林宿在学校里逛了一圈。
大概是17年前风水界经过一次更迭,他这次在学校里见到的教师基本都是生面孔。
逛到四点左右,贺振翎就发来了消息:
“水划完了吗?”
“……”
【宿到自然醒】:你果然是寂寞了。[心]
【翎】:对,寂寞了。快回来。[心]
林宿悚然一惊!仿佛浑身通电。
雪泥马凑过来一看,欣然:【真好,小贺也学会了像你一样没皮没脸地活着。】
林宿捏住它的小嘴,把手机一关:“回去了。”
回到协会,正是晚饭时间。
用餐依旧是在顶层会长办公室旁的小餐厅,餐厅一侧是半面落地窗。
到时,外面天色已近深蓝。
餐桌上方灯光明亮,在落地窗上隐隐投出屋内的情景。
贺振翎等在座位上,朝他一望,“回来了?”
林宿洗了个爪,坐下,“是啊,你不是急不可耐了吗?”
跟前哼笑了声,拿起筷子,“今天一下午没动静,难得你出去一趟,没有…浪。”
“我换了种属性。”挑火。
“……”贺振翎抬头:?
林宿摇头,“没什么。”他对上贺振翎直直看来的目光,又轻轻垂眼,“好了,别盯着我咽口水…怪急色的。”
“…呵!”贺振翎气笑了,“我在咽饭。”
林宿纵容,“也许。”
贺振翎似笑非笑地朝他看了几秒,随后收回视线,不再多问。
…
吃完饭,林宿团在座位上发消息。
贺振翎拿了水过来给他,目光一扫,正好晃见微信页面上熟悉的白绒小狗头像。水杯“铛”一声轻磕:
“又在联络父子感情了?”
林宿停下打字,扭头,“后天就是报名日,我问问小柏需要准备什么材料。只有一张天师证和三个案件评级,也太单薄了。”
上方难得沉默了几秒。
贺振翎轻声,“你以为现在整个风水界,有几个S评级?”
林宿请教,“几个?”
“从实行新规以来,不超过两只手。”贺振翎说,“你再看你占了几个。”
林宿恍然,“我占了个耶。”
他又问,“那剩下的S评级是哪些人拿的?”
贺振翎面色平静,“我一个耶,犬子一个耶。其他的,略。”
“……”林宿欣慰,“我们家就是6。”
贺振翎唇一动,咽下一些话头。他拉回正题,“所以,不用问了,直接带上你的天师证就好。”
消息正好还没发出去。
林宿低头删除,“那就先不找小柏了吧。”
跟前“嗯”了声,隔了两秒,忽而又听人笑了声,“没有评级也无所谓。”他耳垂上的环像被若有似无地拽了把:
“谁还有资格让你不通过?”
……
林宿指尖一抖,差点没拿稳手机。一阵酥痒从细小的耳洞间蔓延开,他垂眼没看贺振翎,在意识里呼叫:
泥马,他撩我。
雪泥马错过了“环环相扣”的剧情,敷衍:【是啊,他都急色地冲你咽口水了。】
“………”
林宿无人分享,只能忍着耳热,反手把银环一拨,“那…当然了。”
上方的呼吸乱了瞬。
随后一手拿过桌上的凉水,贺振翎喝了口,“嗯。”-
报名日当天,阳光明媚。
监察协会的车太过高调,林宿没让人送,打了个车过去。
刚到校门口,就看乌泱泱一片人。
都是些年轻的面孔,有戴着世家族徽的,还有非世家子弟,背着自己的法器的。陪同的人只能留在校外,考生独自进校。
众人挨个在校门口检验身份。
林宿走近了,才发现他们验的不是“天师证”,而是类似于“考生证”的东西。他排到跟前,正在思考要不要拿出天师证,保安就“啊”了一声。
他仔细一看,正是前天那名保安。
对面直接放行,“请进。”
四周纷纷投来好奇、不解的目光,林宿忽略不计,点点头走了进去。
进门,才看里面考生更多。
明灼的日光下,人头攒动,在地面投下一片片清晰交错的影子。
从水庭到教学楼的空地前,搭了整整两列长桌,支着牌子:【报名处】
林宿随手抓了个人,“请问流程怎么走?”
“……”
对方转头,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了他两秒,还是好心解释:“先去领报名表,填好自己的信息交回去,然后到隔壁楼的空教室等候。第一轮信息筛选后会淘汰一批人,剩下的留在首都接受下一轮考核。”
林宿筛出重点:懂了,填表。
他说了声“谢谢”,随便找了方长桌领表去了。
到了桌前,就看后面坐了名三十多岁的男老师,戴了副黑框镜,按照次序收发着报名表。林宿拿了一张,在一旁提笔填下。
要填的信息比想象中简易。
他几下填好,回到桌前递去。
“按顺序来啊,同学们……”报名老师招呼着,一手接过。他往下一瞥,声音忽而止住。就看上方写着:
—首都天师学院报名表—
【姓名】:林宿
【曾用名】:(空)
【所报专业】:老师。
【特长】:全部。
“………”
招生老师扶了下眼镜,抬头,“…同学,你是来找茬的吗?”
作者有话说:
困:校长就不当了,事多。
贺:你还挺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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