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港岛风月 > 7、07
    车子驶回沈家别墅,天空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沈默山面色阴沉地径直回了书房。


    纪含香脸色也不太好,下车前看了沈棠一眼,但还是没忍住叮嘱一句,“这次记者发布会只是取消了,说不定下次还会再开。”


    “闻祈今天受了不少长辈训斥,你记得发消息安慰安慰他。博个好感,知道了吗?”


    沈棠敛眉应下,乖顺目送纪含香和沈时樱娘俩母慈子孝地回屋,眼底尽是冰凉与讥讽。


    在他们眼里,沈棠不过是个肆意摆弄的花瓶物件儿,因为八字好所以养在家里当个吉祥物,等到需要利益交换的时候,又会毫不犹豫将她一脚踹出去。


    物尽其用。


    美名其曰:报答养育之恩。


    雨打在车顶上,沈棠收了伞回到二楼的小房间,踢掉高跟鞋后,她找个发发圈将长发扎起。


    冰凉的水流从掌心穿梭而过,她扯了两张卸妆棉,准备卸掉脸上的宴会妆。


    腻腻的粉饼糊在脸上像是戴了一层面具,沈棠慢吞吞卸掉,只有在这个房间,她全身紧绷的神经才能得到短暂的松懈。


    但纪含香的话还是要听的。


    沈棠临睡前,按照指示给闻祈发了一大段关心安慰的话,虚情假意堆叠,字里行间竟也显出几分真诚。


    发完后,沈棠没管他回没回,直接关掉手机睡觉。


    雨下一整晚,穿林打叶,淅淅沥沥,远处维多利亚港湾的豪华游艇狂欢彻夜到天明。


    沈棠这一晚,睡得其实不太好。


    她的神经紧绷了一天,混乱潜意识里,又做起颠三倒四的梦。


    12岁那年,沈默山和纪含香听信风水大师,将她从南市某孤儿院接到港区。


    作为当时沈家唯一独生女的沈时樱,心有不忿的同时,也敏锐察觉到了她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开始带头排外霸凌。


    “傻嗨”、“憨鸠”、“乡巴佬”诸如此类骂人词汇数不胜数,一群挑染红发,纹眉,戴着五颜六色耳钉纹身的女生们整日不学习,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怎么恶整沈棠。


    那天星期五下午的最后一节实验课,她作为值日生最后一个走。


    当沈棠将一个个烧杯试管清洗归位后,准备出去,却发现实验室的门被人从外面锁了,怎么也打不开。


    校领导为了保证学生的安全,学校里的每一间教室窗户都安装了指头粗的防盗钢筋窗,沈棠唯一可以联系外界的手机在教室的书包里。


    星期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上完就直接放学,周末两天学校清空,一直到下周一。


    就连保安也会懈怠巡逻,实验楼空无一人,连走廊都荡着回声。


    这的确是个整人的好法子,没有人会发现她被困在这里。


    墙砖上的水汽凝结又滑落,沈棠对沈时樱这种程度的刁难见怪不怪。甚至,她都能预料到沈时樱会事先在实验室某个角落偷偷藏下摄像头,此时正躺在舒适柔软的公主床里欣赏她的挣扎和无助。


    沈棠冷静地看了眼窗外空荡荡的校园,果断选择先保存体力休息,再慢慢找对策。


    实验室里多的是空的桌椅凳子,她随便找了面坐下,九月的暑气薰蒸,连风都是高温,这样的环境却比各自心怀鬼胎的沈家好得多,沈棠意外放松,后来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


    时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可又好像没过多久,她被一阵刺眼白光晃醒。


    太阳已经下山,换一盏弯月轮岗,实验室里掉漆立柜上摆着一个老掉牙的时钟,慢吞吞得机械音走动,显示着现在是晚上八点半。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原本只有她一个人的实验室不知何时进来了个高瘦的少年。


    九月港区燥热的夏风吹进来,微微掀动窗帘一角,少年身上穿着本校高中部的校服,衬衫袖子上撩,露出劲瘦有力的腕骨。


    他此刻正神情专注地往桌上烧杯里一团墨绿色液体里加入棉球,几乎是瞬间,棉球发生了自燃反应。


    沈棠反应了一会儿,被好奇心趋使着走过去,“同学,你里面这团墨绿色的液体是什么?”


    少年个子起码有180往上,沈棠站过去还不到他肩膀。一张酷脸,偏薄的眼皮轻掀,淡声说:“七氧化二锰。”


    沈棠刚读初一,没听过这么复杂的化学名词,好奇问:“七氧化二猛是什么?”


    “一种强氧化剂。”少年懒懒地撑着桌面,手腕骨骼清瘦凸起,几道青筋脉络清晰,在亮白灯光下显得格外好看。


    他的声线冷冽清越,“就是用少许浓硫酸加高锰酸钾配比而成,既是高价金属氧化物,又是酸性氧化物。”


    沈棠愣愣点头,一句话都听不懂,只是觉得神奇又复杂。


    低头试图从课本上找到相关知识。


    却听到少年低低笑了声,“你那书上没有。”


    “……哦。”


    气氛尴尬地沉默了。


    沈棠依次看着少年将棉球,乙醇等物质依次丢下去,烧杯里燃烧过后,又发生一场小型爆炸。


    这个叫七氧化锰的玩意儿,还真是厉害。


    沈棠在心里默默地想。


    有风吹过,铁门晃荡一声,把手重重砸在墙面上。


    沈棠后知后觉地发现,门好像……早就开了。


    愣神的间隙,少年已经收拾好桌面和实验物品,偏头懒散看她,“不走么?”


    星期五夜晚空荡荡的实验室,他没问她为什么在这。


    “砰”地一声,铁门再次撞上瓷砖。


    沈棠收回思绪,飞快合上书本,跟上去。


    实验楼楼道很长,所有实验室的灯都关闭,门窗紧锁。


    学校里空无一人。


    楼道上铺满细碎月光,少年肩宽腿长走在前面,沈棠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疑问滋长。


    那他呢?


    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仅仅是做实验那么简单么?


    校园里的樟树被风吹动,像簌簌鬼影,月光被少年高挑个子遮住大半,沈棠跟在后头,始终与他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一前一后,一起往外走。


    地面水洼映出两道影子,重叠错落。


    他没说话,单手抄兜沉默地走在前方,衬衫衣角被风掠过,却像是刻意放缓脚步等着她一般。


    在月朗星稀的夜晚里,恍然给人一种,安稳、可以倚靠的错觉。


    -


    “叮铃铃——”


    凌晨六点半。


    比噩梦更可怕的是打工人的闹铃声。


    沈棠做了一晚上颠三倒四的梦境,直接让睡眠质量打了五折。


    她迷迷糊糊伸手在枕边摸了几下,终于摸到手机,关掉闹铃后,却也没了再睡的欲望。


    脱力感遍布全身,她坐起来缓了一小会儿,才下床洗漱。


    雨下了一夜,貌似没停多久,窗外的枝叶上还残挂着水珠,沈棠拧开水龙头。


    冷水从指尖穿梭而过,和空气一样冷,却也让昏昏沉沉的脑子变得清醒。


    楼下沈默山和纪含香在拌嘴,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听不太清,不知道为了何事,沈棠也不太想去掺和。


    她旋开牙膏挤到牙刷上,边慢吞吞刷着牙,边查看手机消息。


    昨晚发给闻祈的消息依然没得到回复,沈棠并不意外。


    倒是闻鹤之的好友申请已经通过,她点进对话框——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纤白的手指有片刻迟疑,她再次定睛看了看,再三确定眼前这个微信号,是否是闻鹤之的。


    昵称是简单的一个字母w.


    很符合闻鹤之神秘却又简洁的性子。


    可他的头像却是一个顶着西装革履的q版小人,戴着金丝细框眼镜,深黑色眼眸轻弯,唇角扯着温和有礼的笑,q萌又传神,像是私人定制的一般。


    这么有反差的吗?


    沈棠一想到闻鹤之这样的商业大佬顶着这么个q萌可爱的头像和人谈生意……


    这个世界果然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她下意识想点开他的朋友圈,指尖轻点了下头像。


    网络有些卡顿,页面还停留在原来的聊天框上。


    沈棠又点了一下。


    然后,页面惊悚地跳出来一行字——


    【我拍了拍闻鹤之】


    沈棠深吸了口气,烫手山芋般,心虚地飞速关掉手机。


    电动牙刷“嗡嗡嗡”地响,脑子里如同被搅拌机疯狂搅拌,无数个念头冒气又被斩断。


    要说点什么吗……


    但他日理万机,处理的都是正经事。应该……


    也不会在意这点小插曲的吧。


    沈棠侥幸地想。


    -


    昨晚闻祈的事已经引爆新闻,给闻氏造成不小的影响,公关部连夜开会商讨应对方案,法务部起草文书,整栋大楼灯火通明了一夜。


    也包括大厦最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这里拥有全港区最好的视野,可以俯瞰整个维港上空。办公室灯光明亮,黑白灰三色的简单装修,如同这里的主人一般,内敛低调。


    办公桌上后的男人西服未褪,戴着细框金丝眼镜,处理公务时,神情专注而认真。


    “咚咚咚”三声。


    秘书礼貌敲门。


    闻鹤之头也没抬,“进来。”


    “先生,”秘书小李进来汇报进度,“现在网络上关于闻祈少爷的黑稿基本都已经发了律师函,同时联系技术部那边删除。”


    “但现在网友们关于闻祈少爷的婚约吵的不可开交,公关部那边该怎么回应?”


    办公室空调冷风开得足,温差让玻璃上凝结着蒙蒙的水雾,被室内光线映出漂亮的弧光。小李毕恭毕敬递过去一份文件,男人翻了几页后,声音低沉。


    “先不回应。”


    “好。”小李抱着文件,似乎有些犹豫,“先生,除了闻少爷的事,网络上似乎有网友也扯出了沈小姐……”


    男人签字的手顿了下,“继续说。”


    骤然冰冷下来的声线让小李有些不寒而栗,他硬着头皮继续说:“是有一家媒体拍到了沈小姐,发帖子嘲笑她为了钱甘愿带稳绿帽,并爆出许多沈小姐的照片。目前这篇帖子还没有引起特别大的热度,需不需要……”


    小李作请示状,他不敢所以揣测先生意思,只是前段时间听助理周越说闻先生似乎对沈小姐似乎有些在意,今天处理绯闻时就格外留心了些。


    闻鹤之面色沉如水,合起文件,沉声。


    “去买断。”


    小李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抱着文件准备退出去,却被叫住。


    “等等。”


    “怎么了,先生?”小李停住脚步。


    “此事有些蹊跷,”闻鹤之短暂思忖过后,吩咐:“去查一查发帖人,是否有人指使。”


    也是,如此有针对性还带拉踩的帖子,实在不像是偶然。


    更何况,沈小姐似乎一直都很低调。


    想明白过来了这层,小李瞬间有些钦佩自家老板超乎常人的敏锐和头脑,立马应了声“好”出去办。


    门被关上,室内重新恢复安静。


    桌上摆着十分钟前助理送来的手磨咖啡,闻鹤之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


    天边透出一丝亮光。


    君越大厦的最顶层,全景落地窗拥有全港区最好的视野,可以俯瞰整个维多利亚港湾。这几天因为下了雨的缘故,水面的涨了许多,游轮在鸣着汽笛,温和地打破这平静的清晨。


    闻鹤之抿了口咖啡,锋利喉结微滚,骨节修长的手指滑动,查阅私人微信里的未读消息。


    柏熙革18g冲浪网速,吃了一晚上的瓜,发来好几条语音。


    “闻祈还真是……我都没他这么大胆子放肆,都这样了闻老爷子竟然只是骂几句,最后还要你来擦屁/股……”


    闻鹤之目光平淡掠过,定格在最后几条消息上。


    柏熙革:【不是,九哥你怎么突然换头像了?】


    柏熙革:【[图片][图片]】


    柏熙革:【之前这个纯黑的多适合你,酷酷的,很神秘,让人猜不透。】


    柏熙革:【现在这个……】


    闻鹤之长指微拨,发送了两个字。


    【怎么?】


    柏熙革秒回:【现在这个,看起来像是很想和人拉进社交距离的样子。】


    诶!等等!


    看着眼前这个q萌的头像,柏熙革慢慢品过味来。


    九哥他一个堂堂闻氏集团总裁,一直都是被所有人众星捧月,像尊佛一样供着。什么时候犯得着得着和人拉近社交距离?


    柏熙文揶揄:【铁树要开花了?】


    闻鹤之:【?】


    退出和柏熙革的聊天框,手机微震了下。


    【海棠拍了拍你。】


    闻鹤之眉头微挑,拍一拍。


    是现在流行的新打招呼方式吗?


    他敛眸,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微点了两下。


    【叮咚!】


    沈棠手机响动,这个点,她以为是工作上的消息,匆匆洗掉脸上泡沫,不敢耽误地擦干净手去查看。


    下一秒,看清消息后,沈棠瞳仁微微凝滞——


    【闻先生拍了拍你的头顶,并说我养你一辈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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