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乾隆帝仪嫔黄氏(一)

    雍正十三年,叶湘雅来到格格黄氏身上,彼时后院看似一片安详,实则勾心斗角。

    黄氏乃汉军包衣正黄旗人,正好在这一年里怀上身孕,如若没有意外,她将会生下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子,靠子嗣谋得一个不错的位份。

    只是不巧的是,黄氏在有孕六七个月时不幸小产,诞下一个男婴,并且因为月份过大小产的缘故,身子受损,此生无缘子嗣,这无异于是一次巨大的打击,黄氏心灰意冷,在新帝即将登基前几日抑郁而终,最终只被皇帝追封为仪嫔,终生抱憾。

    而原身的愿望便是将谋害她的人找出来,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如若那人有子有女,便众叛亲离、断子绝孙,自身则保全子嗣,从此跟帝王双宿双飞。

    前半截愿望叶湘雅能理解,毕竟有怨报怨,原身被害了孩子,想幕后之人断子绝孙很正常,但是后半截让她有些迷茫,双宿双飞?这对于一个皇帝而言,是没法完成的保证吧。

    在后院中,原身是挺受宠的,可论恩宠,不及高侧福晋,论地位,不及福晋出身高贵,被主子爷看重,论青梅竹马,更不比富察格格打小跟主子爷相处的情分,原身姿色上佳,但地位寻常,想让皇帝上心,愿与她双宿双飞,绝无可能。

    他这次任务是不会过来了,乾隆皇帝本就不是一个能任人掌控的人,因为本身掌控欲过强,如若有人想替他完成心愿,乾隆皇帝哪怕是毁了大清江山,也不会任由他人过来以他的身份过活。

    况且乾隆皇帝自身想要别人达成的愿望并不多——系统问过他,可想他最看重最爱的妻子富察皇后复活,他毫不犹豫拒绝了,也问过他要不要选出一个更适合皇位的继承人,他更是毫不犹豫拒绝,是想都不想的那种程度。

    这人寿命长,在年轻时继位,皇权独揽,什么都享受过了,谁都打动不了他。

    所以此次任务只有叶湘雅一人。

    但即便是一个人,她也有很大把握完成愿望的前半截,就是那句双宿双飞让她十分迷茫,这是形容恩爱的男女吧,而构成恩爱的要素无疑是外人眼中的身份齐平,那原身就得要成为皇后了,联想起皇后富察氏将在乾隆十三年时崩逝,她想成为皇后,只得谋继后之位了。

    而侧福晋那拉氏是继位的最佳人选,她想以原身的汉军正黄旗包衣谋位,就只能往子嗣多多、家族势力提升方面努力,当然抬旗也很重要。

    但就这十来年功夫,家族想要飞黄腾达,还不如找几个强大的家族联姻,当然,那些势力强大的家族不可能看得上原身家族,比起原身这一个后妃,高侧福晋、那拉侧福晋、福晋和富察格格等人的家族才是他们更想联姻的对象。

    所以让叶湘雅在家族方面用功,还不如将心思放在子嗣身上,只是原身身子弱,想接连生子不现实,她更想效仿那拉侧福晋的人生路。

    那拉侧福晋家世不强,还是满洲下五旗,皇上照样将她封为皇贵妃,只待富察皇后丧礼过去就封后,虽说以当时的后宫情形,高位妃子绝大部分是汉军旗妃子,能考虑作为皇后的满洲旗妃子并不多,那拉侧福晋的身份看似是最适合为后的,可实际上还有舒妃叶赫纳喇氏等人选,叶赫纳喇氏比那拉氏家世更盛,但皇帝只考虑了那拉氏,可想而知,皇帝最看重的还是潜邸旧人。

    换而言之,皇帝最看重的是潜邸旧人的几个福晋,无论是嫡福晋还是侧福晋,只有这些福晋才是从他势微时陪伴在他身边的女人,与之相比的后来人,都差了一点意思。

    叶湘雅现在想在这潜邸旧人的身份上动动手,像是要怎样才能让万岁爷现在就将她封为侧福晋。

    万岁爷就差三个月离世了,她可得趁热打铁,就算只在潜邸时当一个月两个月的侧福晋,那也是以侧福晋的身份成为皇帝后妃啊,她得庆幸在雍正年间,和硕亲王的侧福晋有四个之多,而主子爷现在才两个侧福晋,这就给了她谋第三个侧福晋的心思。

    “玉佳,你快去找来太医,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叶湘雅抚摸着肚子,原身已经遭算计好几个月了,她想要保全孩子,必然得想办法让太医站在她这边,助她一把。

    她刚才观察过原身所处的环境,用膳的桌子用了特定的香料熏制而成,除了这点外,还有原身接触的胭脂水粉都被人下了某些香料,这还只是她随意找出来的算计,还有更多都藏在暗处。

    叶湘雅挺好奇她们怎么就算计上原身了,后院怀孕的格格又不止原身一人,富察格格生下主子爷的大阿哥永璜,苏格格生下三阿哥永璋,这两人都无权无势,为包衣旗人的出身。

    或许富察格格是因为最早陪伴在主子爷身边的侍妾,当时主子爷身边并不多人伺候,少人算计了才顺利生下一个阿哥。

    可是苏格格跟原身怀上身孕的时日就差几个月,这时候主子爷潜邸旧人已经有十来个了,人都到齐了,怎么可能出现一个顺利生下孩子,一个却被算计得孩子不得出生,甚至被毁了往后余生怀孕的机会,让原身郁郁而终。

    在没有发现幕后之人之前,她要尽力保住腹中子嗣,不管对方有什么阴谋,只要她顺利生下孩子,就等同于破坏对方阴谋了。

    太医姗姗来迟,一经诊脉,立马发现不对劲,这位黄格格说身子不适才将他请过来,可他诊断脉象并没有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脉象仍像过往虚弱,这虚弱状态对于正常人来说是挺不正常的,可黄格格维持这种状态许久了,对别人来说不正常的,在黄格格身上还挺正常的,黄格格怎会身子不适?

    顾太医心神一凛,对上黄格格打量的眼神,他知道自己这是遭上事了,赶忙后退几步,“黄格格脉象安稳,偶有阵痛实属思虑过深,待奴才开几剂药就好了。”

    叶湘雅扫了他几眼,笑道:“顾太医,我有一事相求。”

    顾太医脸色不大好看,宫中行事的太医,最忌讳遇上不讲道理的主子,眼前的黄格格虽然不是宫里正儿八经的妃子,可谁不知宝亲王是皇上选定的下一任继承人,而作为宝亲王侍妾的黄格格,将来必然会成为宫中妃嫔,甚至因为怀上身孕一事,会晋升为宫中主位,一个太医怎能违抗得过一宫主位的命令。

    他有不少同僚都是当今高位妃子的人,唯独他独善其身不愿意招惹这些高位妃子,没人脉自诩清高在太医院只有一个下场——混得不好,大部分劳累差事都给他做,连今日这件给胎像不稳、极有可能生不下孩子的黄格格诊脉的差事,按值班本来轮不到他的,愣是让其他同僚躲了去。

    顾太医脸色难看道:“黄格格,奴才只是宫中太医,专门给贵人诊脉,并非能达成您心愿之人。”

    他只想一心研制医术,后宫之事掺和多了,哪天就项上人头不保了!况且像同僚那样日日在宫妃面前行殷勤,助她们谋害她人子嗣,或是谋害宫妃,那样不仅伤阴德,还容易全军覆没。

    顾太医打了个哆嗦,越发坚定自己要明哲保身的态度,“如若黄格格并无要事,奴才先行告退了。”

    叶湘雅笑眯眯看着他做戏,缓缓从桌上匣子中拿出一张方子,她在太医过来的这段时间凭借记忆写下了不少方子,无一例外都是这个时代不曾有人见过的方子,稀缺、珍贵、靠谱的三个特性足以让顾太医留下来了。

    她叫来的太医是顾太医这事并非巧合,她知道太医院有几个太医始终不为皇权利益所动,谁都不站队,只忠心耿耿伺候宫中贵人,但那几个太医不是医术十分高明、只为万岁爷服务,就是左右逢源、只对高位娘娘用心,虽说没有站队,但这堪比中央空调的行径,若非医术十分好,早就被人套麻袋来一顿揍了。

    结合原身不稳的胎像,被派过来给她诊脉的人只能是顾太医。

    顾太医医术中庸,但就胜在一颗为了医术奉献的真心,若她将顾太医拉拢过来,以顾太医对医术的真心钻研,今后不管谁来拉拢,顾太医都只忠心她一人,她还真不觉得后宫妃子中有人有一手胜过她的医术,她还能助顾太医一把,让他成为宫中太医的领头人,到时候各宫妃子都会想要顾太医诊脉或是拉拢顾太医。

    这就相当于她们的情况都在她一人掌控之下,如此才叫反客为主。

    幻想的未来很美好,但现实是顾太医想赶紧溜人了,叶湘雅叫住他,“顾太医,我这儿有几个方子,你看看吧,都是些宫中太医不知的方子。”

    别人不知道的方子……这句话深深地吸引住顾太医了,他心里挣扎片刻,迈出去的脚步忍不住停下来,“那奴才就不客气了。”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将方子拿过去看,越看眼睛越亮,到最后看着那几个方子爱不释手,不想还给黄格格,却不得不还给她,毕竟这不是他的东西,他忍痛缓缓地将方子递过去。

    动作之慢可以参照缓步行走的乌龟,叶湘雅不出声阻止,心里的恶趣味让她看着顾太医伸手过来的距离越来越近、速度越来越慢,就在顾太医终于将纸放在桌面前夕,她又幽幽地透露几句,“啊,这只是一些浮于表面、没用的方子,我这里还有些私藏,只是我现在怀着孩子身子不适,不能将方子写下来了,本来我还想让顾太医看看我这些方子能不能用,可惜了。”

    她口口声声都是可惜。

    顾太医在心里呐喊:谁说不能用!这些方子用处多着呢,黄格格既然知道那么多方子,他根本就没法坚定拒绝黄格格的条件了。

    顾太医骨头很硬,所以始终不被宫中妃子或是宝亲王后宅妻妾收拢,但是为了更进一步的医术,他今日骨头格外软,“黄格格有何吩咐,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奴才能做到的,圆满给您完成。”

    叶湘雅心道,这可是你主动说的,可不是她利用强权逼迫,“我要你站在我这边,当我的人,”在顾太医脸上露出犹豫神色时,她又补充几句,“放心,我不会让你害人,我腹中子嗣被人算计了,恐怕难以生下来,得靠你帮我一把将胎儿养好,至于别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用我的方子调养好我的身子就行,还有,要是谁想拉拢你,都得跟我说一声。”

    “当真不让奴才害人?”顾太医不解黄格格既然有法子救治自己腹中子嗣,为何当时还会受算计,他能感觉到黄格格是会医术的,甚至医术可能比他还高,以那些他从来没看过的方子为例,至少他平生未见有人能藏有这么多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方子。

    “当真。”叶湘雅淡淡道,看出他的疑惑,摸了摸肚子恨道:“只怪我识人不清,以为她是我姐妹!”

    其实不是,她至今都不知幕后之人是谁,但原身之前不懂医术,现在立马精通药理,这无疑是被人夺舍了,她可不想刚来到就被人抹了脖子,但是有顾太医在,一切都能掩饰过去了。

    “还请格格切莫激动,当心伤了腹中胎儿。”果然如此,顾太医心里叹道,这宫里的算计一茬接着一茬,想必黄格格之前心性纯良,哪怕精通医术都不曾怀疑那人,中了算计后才后知后觉,这么看来,他和黄格格都是一类人,若是不融入进去这宫里的勾心斗角,只会被人算计或是排挤。

    出于认同黄格格和想要那些珍贵方子的心思,顾太医这下不犹豫了,真心实意道:“主子。”

    “有你在,接下来的事,我可安心了。”

    叶湘雅笑道,打量着顾太医,“你想不想在万岁爷面前更得脸?”

    “主子可有法子?”顾太医心情激动,他当然想让万岁爷更加重视他,当然,他并非想当专门服侍万岁爷的太医,在效忠黄格格之前他兴许还有这种心思,但他现在有了忠心的主子,没必要再想这种事,只不过若是让万岁爷更看重他,他就能接触到更多珍贵的药材和方子,这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当然,你要听我行事。”叶湘雅心道,如今的雍正帝在外人眼中仍是照常办政,可若是雍正帝身体正常,又怎会在三个月后驾崩,她手上的方子不仅能引来顾太医,还能引来其他人的看重。

    ……

    晚上主子爷过来之前,叶湘雅将屋里大部分隐秘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原身的奴才玉佳是个忠心的,这点她能保证,所以被人算计的事,她不曾瞒着玉佳,有心腹的帮助,处理小件东西不碍事,但是大物件就得利用主子爷解决这个问题了。

    因此大晚上的,叶湘雅直接指着那张桌子道:“爷,这桌角太过锋利,婢妾险些受了这桌角的撞击,好在孩子没有出事,婢妾想换了这屋里的桌子椅子,换上去了尖角的桌子可好?”

    弘历皱眉看着那张桌子,叹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在孩子没有出事,你想换就换吧,爷吩咐他们将桌角打磨好,还有你屋里其他尖锐的地方都用厚布抱起来,以防万一。”

    黄氏胎像不稳,他子嗣少,并不愿黄氏腹中孩子出了问题,他都二十多了,才堪堪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是,多谢主子爷。”

    翌日一大早,得主子爷吩咐的工匠们将那些桌椅都搬出来,换上自己新打磨的桌椅,后院其他人见了并非不好奇,但一听黄氏腹中阵痛是因为撞中桌子导致的,便不觉得稀奇了。

    主子爷的子嗣最为重要,不过是一两张桌椅,换了就换了吧。

    大部分人都散去了,还有些打听过黄氏子嗣安然无恙后,自觉无趣,也散去了。

    叶湘雅期间一直在暗地观察那些妻妾的神色,对方情绪管理很稳定,不曾露出破绽,看来幕后之人比她想象的藏得更深,她仔细查过这些桌椅、屋里动过手脚的东西来源,都经过宫中熹贵妃的手,熹贵妃是主子爷生母,怎么可能做出谋害自己孙子的事。

    所以她更倾向这些东西是后宫妃子的,只是辗转间就被幕后之人‘阴差阳错’放在她屋里。

    好在她现在有顾太医帮忙,对方很多计谋都派不上用场。

    叶湘雅敛下眼底思绪,既然暂时找不到幕后之人,那她就全力保护孩子平安生下来吧。

    腹中子嗣这会儿被摧残的胎像不稳,但好在这不是一个月后,若是在这种环境下再过一个月,哪怕她妙手回春,也救不了原身的孩子。

    但即便自己这时候调养身子,也只是勉强保住子嗣性命,孩子生下来只有体虚终生离不开汤药的下场,但到时就让顾太医替她隐瞒一二,就说孩子生来体虚,但日后只要仔细养着,就不成问题,而她也有信心将孩子身子调养正常。

    一个得终生被药吊命的子嗣和一个只要仔细养养身体就能恢复正常的子嗣,任谁来选都会心仪第二个。

    接下来就看顾太医那边了。

    ……

    三天过后,到了去正院给福晋请安的日子。

    来的都是记忆中的熟面孔,富察嫡福晋,高侧福晋、那拉侧福晋、富察格格、苏格格和金格格等人。

    以上都是乾隆后宫极为有名的皇后和妃子。

    有嫡福晋在,正院气氛还算融洽,几人说说笑笑,叶湘雅笑眯眯看着她们聊天谈八卦,富察格格突然呕吐出声。

    后院妻妾们纷纷停下谈论,目光落在富察格格的肚子上,在后院一个女人呕吐还能是什么缘故,不是吃坏肚子了就是怀上孩子了。

    说起来,富察格格可是生下过主子爷长子的女人,还生下二格格,只是二格格早夭,如今又怀上一胎了?

    叶湘雅心里疑惑,奇怪,原身记忆好像没说富察格格有孕的事吧,不过想想看富察格格在七月病逝,九月主子爷就登基了,如果胎儿月份小的话,太医确实诊断不出来富察格格有孕一事。

    而如今才堪堪七月,如果富察格格真的有孕了,也诊断不出来。

    果然,太医过来时,富察格格只是因为身子不适才在众人面前失态,好些人放下心,脸色都变得轻松起来,叶湘雅还在思绪幕后之人的事。

    她压根没理会富察格格是否有孕一事,毕竟这人很快染病,病重而亡。

    她是能帮富察格格一把,只是富察格格活下来比去世了威胁更大,大阿哥永璜在宫中有生母傍身,对她子嗣威胁大,而富察格格又是主子爷后院难得满洲旗出身的侍妾,将来若是富察皇后病逝,留下那拉侧福晋和富察格格及她,继后人选更难确定。

    她不会做出这种自乱阵脚的事。

    ……

    随着叶湘雅腹中胎像情况越发稳定,顾太医经过提点医术长进,一日被宣到皇帝面前看诊。

    皇帝脾胃虚弱,元气大损,只是表面看着平平无奇。

    事关龙体,顾太医本该用同僚的法子开几剂药就算应付过去了,若是随意改动方子,伤了龙体,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赔,但他想起主子给的方子,有了搏一搏的心思,待退出去后,找上皇上身边的心腹太监苏培盛道:“苏公公,有件事我不知当不当说。”

    “顾太医,有何事你尽管说,事关皇上龙体,咱家必须重视。”苏培盛说着,脸色微微发沉。

    顾太医犹豫片刻才道:“前些日子奴才去给宝亲王黄格格诊脉时,无意中见到一物,正好符合奴才持有的一个方子……”

    以叶湘雅的心性,很快就从原身屋里找出最值钱的一个物件,便是原身带进宫的百年龟壳,算是陪嫁,这东西不知何时出现在原身家中,后来被原身父母用来给原身身子熬药喝,因原身身子天生体弱,后来进宫前,家中人觉得此物有长寿之意,便让原身带进宫,无论是单纯放在身边还是用来熬药喝,都极为不错。

    当然,主子爷是知道此事的,还有好几次从原身这里要来那龟壳给同样体弱的高侧福晋熬药喝。

    此话不谈,叶湘雅就是想突出龟壳的珍贵,尽管这玩意让原身煮了几百次的汤药,但这次用在皇帝的方子上却是要将龟壳磨成粉(于原本的方子上,是没有百年龟壳这种东西的,但这不妨碍叶湘雅加上),而用了儿子侍妾东西的雍正皇帝,总得有点补偿吧。

    毕竟雍正皇帝时间不久了啊,就短短几个月,他应该感觉到自己身体变化了,而她那药方子正好能让雍正皇帝在死之前都能保持充沛的精力,如同年轻小伙一般,但什么时候死就无法改变了。

    很快,弘历得知消息后就来到叶湘雅屋里,神情急切道:“黄氏,你那可是百年龟壳的?拿来给爷看看。”

    叶湘雅呆愣点头,指尖迟缓的指向摆在桌面上的龟壳。

    弘历哈哈大笑,“这次你立大功了,爷先带走此物。”

    “好。”叶湘雅看着他兴奋拿走龟壳,估计他是打算献宝般将东西献给万岁爷。

    今日这龟壳经过顾太医口中诉说、主子爷亲自确认,然后被主子爷拿去给皇帝,每一步都跟她息息相关,但也毫不相关,在外人眼中是她行了好运,恰好有皇帝需要的东西。

    待宝亲王的奴才都离开偏院后,叶湘雅微不可闻笑了一声,她还是挺好奇幕后之人遇上这种突然变化的局面,会怎么解决,是突然找上她,还是故作正常、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如果是前者,是一个满腹心机的人应有的反应,而后者,学问就大着去了。

    故作正常,就代表心机更深,或者是知道自己躲在暗处的好处比取得她信任好处更多,也有另一种可能,她是怕自己露出破绽后,反而成为被针对的那一个,这就耐人寻味了。

    叶湘雅陷入沉思,尽管她很希望是第一种可能,但是那人至今都没在她面前露出破绽,还是后者占据上风。

    罢了,反正她也不指望对方能给出反应了。

    ……

    乾清宫内,弘历欢欣鼓舞将龟壳献上,雍正看向顾太医,顾太医点头道,“是这个,”他伸手触摸龟壳,给出评价,“摸起来如同滑腻的膏脂,质地沉重,温润有纹理,确实是百年龟壳。”

    他将观察到的画面呈现出来,半点不提这是自己头一次见到百年龟壳,真可谓是睁眼说瞎话。

    但在场的人都信了,毕竟人们对年份越老越古久的东西越觉得有价值,皇帝也在其中,不够珍稀的东西又怎配得上皇帝的身份,哪怕顾太医此时说还要千年的人参,皇帝翻遍整个中原之境,都得将千年人参翻出来吧,尽管这东西很难存在世间,几百年都难,别说千年了。

    “那就交给顾太医了。”皇帝点头。

    “是,万岁爷,奴才必然不负万岁爷期待。”顾太医温声退下,回头自己摸了额头一把,满头冷汗,他是头一次在万岁爷面前说谎,但效果很明显,万岁爷相信他的说辞了。

    他那套‘头次给万岁爷诊脉后,发现自己祖上私藏下来的一个方子对万岁爷如今的身子有极大效用,而那个方子缺的百年龟壳正好在黄格格屋里看到过……’,居然真的让主子说对了,万岁爷确实深信不疑他说的话。

    顾太医谨记自己接下来的表演,极力不露出分毫破绽,随后将用方子制成的药呈到万岁爷跟前,万岁爷喝了通体舒畅,又接连几日下来,万岁爷身子越发精神,简直将顾太医当成心腹太医看待了。

    在问起顾太医想要什么赏赐后,顾太医不假思索道:“若是万岁爷能让奴才知晓更多有用的方子,翻阅珍稀的医书,见识到更多珍贵的药材,奴才一心向医,就别无遗憾了。”

    皇帝听了陷入沉思,他怎会不高兴顾太医心思都在研究医术上,若是大清多几个这样一心向学的人才,也不至于熙熙攘攘皆为利来,他欢喜道:“苏培盛,还不快将顾太医领去景阳宫。”

    景阳宫藏着珍稀的医书,皇上这是同意他请求了。

    顾太医大喜,“奴才多谢万岁爷。”

    待顾太医走后,皇帝总算因为顾太医那句珍贵的药材想起百年龟壳那事,“朕记得那是弘历的格格黄氏,她怀孕有七个月了吧?”

    “是,万岁爷。”

    自打弘历嫡长子出生后,皇帝就少有注意儿子后院,但是儿子子嗣跟他年轻时一样少这点,他深感唏嘘,本来想赏下财物给黄氏,但听闻那是黄氏用来熬煮补身子的药的龟壳,夺人所好这点让雍正帝觉得很没有面子。

    但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去寻来百年龟壳,没有一两个月功夫肯定寻不来。

    所以照这样看来,黄氏于护龙体安详有功——雍正帝擅自寻了个合乎自己面子的理由,又于皇家生养有功,虽说家世不行,但陪伴弘历多年,资历够了。

    雍正给自己儿子安排侧福晋都是自有一套道理的,那拉氏家世寻常,但出身满洲旗,为儿子侧福晋合乎道理,而高氏虽是包衣旗出身,但阿玛高斌治理河道有功,又是朝中从一品大臣,高氏有资格女凭父贵为儿子侧福晋。

    前两个是因为出身、家世得到册封,如今再来个黄氏,虽是包衣出身,家世不行,可有孕在身,又将百年龟壳主动献上,念在黄氏于皇家忠心耿耿,雍正不在意提她做弘历侧福晋。

    也算是应付过去将人家补身子的药材拿走的心虚了,日后有人说起这事,只会夸万岁爷慷慨大方。

    雍正十分满意这个安排。

    于是,不久后,阿哥所便迎来皇上圣旨。

    犹如高氏被册封为侧福晋那日,正院内,福晋带领妾室们领圣旨,得知黄氏被封为侧福晋,当时神色十分诧异,其他格格无一不看向黄氏。

    富察格格险些控制不住情绪,她为主子爷生下长子和次女,都不见主子爷为她请封侧福晋,黄氏腹中子嗣尚未出生,就让主子爷为她请封侧福晋了,真让人不甘心。

    不光富察格格有这等心思,自觉宠爱、家世都不输给黄氏的格格都这样想,如果说黄氏凭借腹中子嗣就得来侧福晋之位,那早已为主子爷诞下大阿哥的富察氏又该怎么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黄氏都没有资格成为主子爷的侧福晋。

    在前年才从格格身份转变为侧福晋的高氏更不解了,她知道自己被万岁爷主动册封是多艰难的一件事,她阿玛在朝中立下汗马功劳才让皇上想起她,可如今黄氏只是靠子嗣被册封?她不觉得万岁爷会是这么好说话的主子。

    叶湘雅接下圣旨,随后无视他人眼神从容不迫回了院落。

    福晋留下来应付其他人的提问,就比如——

    高侧福晋扯扯嘴角,不平道:“福晋,黄妹妹何德何能被封为侧福晋,论生养之功,她不及富察妹妹和苏妹妹,论家世,不及金妹妹等人——”

    福晋毫不客气打断她的话,扫了一眼在场的妾室,心知这事不说明白,其他人都不会甘心的,便让其他奴才退下了,“都坐下吧。”

    她大概猜测到是黄氏屋里的百年龟壳派上用场了,黄氏当真是好运啊,被皇阿玛放在心上了。

    她缓缓解释黄氏身上的造化,其他妾室听了更接受不了了,谁知道黄氏就凭一个龟壳就能被抬身份,如果这样,她们早就想办法让家族搜寻过来各种珍稀的药材了,黄氏当真是走大运了。

    富察格格紧咬下唇,她还是大阿哥生母,这样一件碰运气的事,居然让黄氏撞上了,也正是明白了黄氏被册封的原因,她心里更不舒服了,不光是她,还有后院的姐妹今晚回去都不会睡个好觉了。

    借过好几次龟壳熬药的高侧福晋无言以对,其他人可以说黄氏走运,她拿人手短,实在说不出苛刻话语,但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

    这种气氛延续了十来日,叶湘雅都成了后院公认的黄侧福晋了,好些人看到她还是止不住的语气发酸。

    她表示能理解她们,但这并不妨碍她高兴目的达成了,而且主子爷这几日去她房里,待她态度比过往正经不少,大概这就是侧福晋和格格在他心目中的区别吧,毕竟早些年侧福晋在清朝是算得上是妻子的,只是后来归纳为妾室这一行列,可在妾室之中,侧福晋算是最高位了。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就全心全意等皇帝驾崩新帝继位吧,想必被封为侧福晋的自己应该能捞到一个妃位,等生下孩子后,再等几年,就有贵妃之位。

    而往后养胎的日子了,大抵是蝴蝶效应吧,格格富察氏病重后,弘历居然请来了专门在雍正身边伺候的太医,经太医调养,富察格格的身子好转许多,估计是能撑过登基大典的程度。

    后院妻妾神色莫名,真心恭喜富察格格的不多,盼着富察格格一命呜呼的倒是不少,如此一来,到了雍正十三年九月,雍正帝驾崩,是该新帝继位了。

    第82章 乾隆帝仪嫔黄氏(二)

    和硕宝亲王即日继位,继位后将嫡福晋富察氏册封为后,侧福晋高氏为贵妃,侧福晋那拉氏为娴妃,侧福晋黄氏为仪妃,格格富察氏为哲妃,格格苏氏为纯嫔,格格金氏为贵人,格格珂里叶特氏为常在,格格陈氏为常在……

    加上皇后,主位就有六人,叶湘雅悠哉游哉进了延禧宫住下,在她的安排下,格格金氏倒是成了她宫里的妃子,住在延禧宫偏殿。

    金贵人性子挺活络的,在潜邸时也算个受宠人儿,至少比原身更为受宠,只是谁让叶湘雅抢先一步成为主子爷的潜邸侧福晋,又鲜少人想到在叶湘雅成为侧福晋不过两个月,先帝就驾崩了,一切都是时也命也。

    宫中妃子都是如此安慰自己的,毕竟以黄氏的格格身份,在万岁爷登基后,要不是嫔位,要不是贵人,等生下孩子后再晋升为嫔,如同家世不显的格格苏氏一般,苏氏甚至一开始都只是汉女,靠生下三阿哥后才晋升为纯嫔,但谁叫这人运气好,赶在先帝驾崩前就被封为侧福晋,所以起点跟她们这些格格截然不同,起初是妃,等生下孩子后,宫里估计贵妃位都被占满了。

    金贵人都不知喝了多少坛醋,但她不信自己一辈子都是贵人身份,皇上宠爱她,经太医诊断,她又是好生养的身子,只要今后多让万岁爷留在自己身边,她靠怀孕生子坐上高位并不难。

    况且主位仪妃现在有孕在身,皇上就算来看她,也只会留宿在偏殿里。

    金贵人借此机会还真将皇帝留在自己屋里,半个月下来都有两三次了吧,而彼时,叶湘雅到了临盘时,得知消息后,不少宫妃第一时间赶来延禧宫,这可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贵子,不可不重视。

    皇帝在下朝后赶过来了。

    哲妃脸色淡淡,只手抚摸着肚子,她已然确定自己有孕三个月了,只是腹部不显,后宫中人因为登基一事无暇顾及她身子发生的变化,让她有机会坐稳胎像,只盼着仪妃生下一个公主吧,这样就能给她孩子腾出位置了,不过即便仪妃生下一个皇子,上天总会让她得偿所愿的。

    毕竟仪妃那孩子是注定夭折的啊。

    “万岁爷,您坐下吧,”皇后温声道,“仪妃妹妹才开五指,还得再等等。”

    她温柔地抚摸非要跟她来的和敬。

    和敬是皇后嫡女,极受圣上宠爱,皇帝刚登基就将嫡女封为固伦和敬公主,这是皇上其他子女都比不过的恩宠,也决定了和敬能在帝后面前任性的底气。

    女孩儿好奇自己即将要出生的弟弟妹妹,非要跟着皇额娘一起过来,或许并非只是好奇,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儿,早就明白宫中局势了,皇额娘受皇阿玛敬重,又有一子一女傍身,能威胁到二哥的人不多,只有大哥和这位即将出生的‘第一贵子’了吧。

    和敬敛下眼底情绪翻滚,蹭了蹭皇额娘,并不畏惧产房里传来的声响,这有什么,在纯嫔生三弟弟的时候,她还在现场观摩,那时候的声音比这会儿大多了。

    叶湘雅在临产前给自己喂了镇痛药,这会儿疼痛不显,十分配合稳婆将孩子生下来了,是个体弱的阿哥,哭声像幼猫,可怜惹人爱。

    她扫了两眼孩子,孩子身子不好看,她示意稳婆将孩子留下来,“你出去向万岁爷禀告吧,玉佳,将孩子抱给太医。”

    玉佳点头,转手就将小阿哥抱给顾太医,顾太医诊脉后,脸色不是很好看,小阿哥是天生体弱,这辈子离不开药,但既然主子说得那么肯定,那小阿哥的身子日后定有挽回的办法,“小阿哥体弱,日后只要仔细养养就能恢复身子。”

    他将小阿哥递给稳婆,跟稳婆一并出去。

    稳婆听到太医的话,心里越发安落,脸上浮现欢愉神色,“恭喜万岁爷,仪妃娘娘母子平安!”

    有这句话在,证明仪妃生下来的孩子是有把握平安养大的。

    在场妃子脸色微变,都极为不自在,皇帝大喜,“让朕看看孩子。”

    他将孩子抱过去之后,眉头蹙起,他见过前几个孩子刚出生的模样,都不像这个孩子这样难看,但顾太医是他看重的太医,医术高超,想必这孩子身子并没有问题,日后养养就能恢复正常了。

    皇帝想通这事,又高兴起来了,“好好好,小阿哥很好,你们都有赏。”

    “多谢万岁爷。”辛苦半日,不就是为了更多赏银吗?

    稳婆脸上堆满笑,褶子泛起,形比橘络。

    皇帝刚得儿子的喜悦稍降,便示意稳婆抱走孩子,“顾太医,小阿哥就交给你看顾了。”

    皇帝虽有了重视的继承人,但对于其他儿子也算在意,他看着小儿子这副瘦小身子,难免想着慎重一点,将孩子交给皇阿玛倚重的顾太医,以顾太医的医术定能更好照看小阿哥。

    顾太医点头,心道主子的孩子,他肯定会好好照顾的,等小阿哥身子恢复正常后,不知主子会不会告知他将小阿哥身子治好的关键,他光是知道用了哪些药肯定不行啊,但是以主子的医术,若是主子肯让他拜师就好了。

    一个养养就能恢复正常的小阿哥,在场的宫妃心里都闪过一句话——仪妃真走运啊。

    皇后笑容不显,“万岁爷回去歇息吧,这儿有臣妾在。”

    “好,都交给皇后了。”这胎让皇帝等了一个时辰,他摆了摆手,坐上龙辇就往乾清宫回去了。

    金贵人斗胆道:“婢妾也随皇后娘娘留下来吧。”她本就是延禧宫宫妃,仪妃是她主位,她留下来的理由算正常。

    “好。”皇后柔柔地笑了。

    ……

    “你确定你看到的宫妃都如此?”叶湘雅问道。

    “是,主子,奴才绝对不会看错。”玉佳肯定道。

    “这样本宫就明白了。”知道那个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了,叶湘雅心道,虽然对方掩饰很好,可正是因为什么时候都格外注重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露出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

    生活哪有那么多戏演,时时刻刻将自己当成主角戒备固然挺谨慎的,可是正常人时不时露出一点无效情绪才是正常,像是一个人想起要做某件事,但中途被其他事绊倒,将一开始铭记的事抛到脑后,这很正常,没有谁会时时刻刻都记得要事的。

    若那个人自始自终都伪装自己——

    “叫顾太医过来吧。”

    叶湘雅笑了笑,正好该让那人露出破绽了。

    顾太医过来后,叶湘雅低声吩咐他去做一件事,随后顾太医退下,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今日日头正好,无风无雨,最是适合躺在床上睡懒觉。

    ……

    待小阿哥睡下之后,顾太医便主动跟皇后娘娘说起给后宫妃子诊平安脉一事,“娘娘,说来惭愧,这些时日奴才险些忘却此等重要之事,还望娘娘原谅。”

    皇后道:“不怪顾太医如此,本宫也忘了,皇上登基后的事多且繁重,还望顾太医去给她们诊脉吧。”

    “是,娘娘。”顾太医心中有底了,有皇后这句话在,之后诊断出妃子怀了好几个月身孕,都怪不到太医头上了。

    顾太医带着同僚前往各宫,娘娘们身子大多体虚或是正常,但到了一人面前,诊断出了身孕,顾太医敛下眼底思绪,喜道:“恭喜哲妃娘娘,您有孕三个月了。”

    哲妃温柔地笑了,摸着肚子,“本宫早有预感了,只是真正听到有孕后,本宫才有怀了身孕的实感。”

    “顾太医,”哲妃看向顾太医身后的两个同僚,两人也算知趣,知道哲妃有话要跟顾太医说,便退在门外,“本宫听闻顾太医最喜钻研医术,正好本宫有几本医学古籍。”

    哲妃眼神愈发温柔,仿佛能肯定顾太医会为此感到心动。

    顾太医确实没忍住往古籍伸手了,翻了两页看看,确实是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知识,还有些知道的知识用另一个观点阐述尤显新鲜,只是这些都是死物,比不上主子偶尔的教导,主子是宫中贵人,但是给他的感觉更像是师父,他是为自己师父办事,并非为自己主子办事。

    尽管顾太医有时候脑子太过顽固,但顽固的人对自己认定的事才越发坚定不移,他即便认了主子,也是为医学献身,若他拿了哲妃的古籍,那才是违背自己的初心。

    他后退几步,“多谢娘娘,只是还有几位娘娘等着奴才请平安脉,奴才告退。”

    随着顾太医身影消失在眼前,哲妃脸色沉下来,诸事不顺!顾太医不过是个奴才,也有胆气拒绝她的示好。

    早知如此,她就在先帝注意到顾太医之前将人放到自己身边了,毕竟顾太医是宫中少有没有站队的太医。

    只是当时她只是个格格罢了。

    哲妃放轻呼吸,既然如此,她就换个人拉拢了,她身边总不能真无一人可用。

    ……

    “果然是她。”叶湘雅笑道,“顾太医,你回去注意你家里人,别让他们犯错,若她再次拉拢你,你就假意答应吧,反正她手上没有你的把柄,你来去自如。”

    “是,娘娘。”顾太医刚放松的心神再度紧绷起来,看主子的意思,哲妃有可能对他家里人动手,他确实该防着了。

    顾太医走后,叶湘雅心情微妙,她知道哲妃哪儿露出破绽了。

    跟她穿越多次已经适应古代生活完全不同,一个人要想一开始在新环境不露出破绽,只有一种可能,是她早就习惯这种处境,或是这本来就是她生活的地方。

    所以叶湘雅肯定了心里某个猜测——哲妃是重生的。

    只有重生,才能避过死劫,才能知道原身会小产一个男婴,自己怀上身孕,能在新帝登基后诞下子嗣——富察氏图谋的应该是第一贵子的身份吧。

    意图拉拢顾太医还有借此谋害她子嗣的心思。

    或许,谋害的人选还得加上一个她。

    一个重生者最忌讳发生的事是什么?是另一个重生者吧。

    在哲妃眼里,仪妃有极大可能是重生而来的,不然怎么避免自己子嗣的死亡,又在皇上登基前当上潜邸侧福晋。

    而哲妃现在一定想着不打草惊蛇,想当那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幕后之人,她现在心里应该认定自己没有露出破绽,让仪妃以为这宫里只有自己一个‘重生者’。

    叶湘雅唏嘘出声,这宫里的妃子都不容小觑,当年在潜邸时哲妃应该是故意让万岁爷把顾太医要过来,让人以为是顾太医医术好才医好她,只怪她当时没有过多询问顾太医有关富察氏病重一事,要是从顾太医那里得知富察氏身体并没有十分严重的疾病,她早就能得知富察氏不对劲了。

    只怪她和顾太医消息并不相通,顾太医只以为这是一次寻常的诊断,她也以为顾太医医术精进了,还真将富察氏救回来了。

    以后不能再犯下这种错误了。

    叶湘雅心道,还有回去之后得要系统给她补偿,为什么来个重生者都不告知她,这很有可能导致她任务失败的啊,她做了这么多次任务都不曾失败过,要是败在哲妃身上,她回去以后一定会被他笑话的。

    “玉佳,你过来。”叶湘雅沉思片刻,觉得自己还真不能顶着重生者的名头让哲妃时时刻刻注意,只能用一个办法让哲妃以为她只是单纯好运才被封妃的。

    正好这件事也在她计划当中——生下孩子出月子后,不必再跟皇帝谈感情,她只需要将金氏的孩子养在膝下,谁叫金氏祖上有朝鲜血脉,这就意味着只要其他皇子不死,她的孩子就没有继承权,或许皇帝后面没多少儿子后会忽视这点,但现在皇帝的嫡子还活着,之后还会有更多子嗣出生,金氏的孩子并非十分重要。

    “主子有何吩咐。”

    “你去将本宫匣子里的药包拿出来。”叶湘雅轻笑道,是时候来一场悲情的戏码了。

    ……

    后宫妃子们知道仪妃太好运,总有一日会遭到后宫中人的报复的,凭什么其他人辛辛苦苦在宫中熬日子,唯独仪妃能在先帝面前得脸被封侧福晋,又正好赶上了在皇上登基后诞下第一贵子。

    仪妃家世不行,又是汉军包衣出身,所有的好事都让她得到了,太显眼了,万一她好运延续一辈子,是不是连皇后的嫡子都能被四阿哥取代。

    但是,当仪妃真被人动手脚时,宫妃们都没反应过来。

    下手的那人太狠毒了,事情由来是这样的,仪妃在坐月子期间照常喝补身子的药,只是有一日那药不是由顾太医亲自煎的——小阿哥身子逐渐转好后,皇帝就不派顾太医过来了,比起子嗣和宫妃的身子,还是他的龙体最为重要,得先帝重视的顾太医轮到新帝这一朝时,照样被新帝重视。

    所以那日是顾太医照顾仪妃母子俩的最后一日,然后第二天换了个手忙脚乱的宫女煎药,仪妃喝下那药,不出半个时辰下身便流着血,经宫中太医诊断,仪妃此后再无怀孕可能。

    那日宫里风雨欲来,一向温和的皇后都拉下脸来,到处查是谁对仪妃母子俩下手的,皇帝大发雷霆,仪妃算是他宠爱的妃子,还是潜邸侧妃,身份在后宫妃子中数一数二,幕后之人连仪妃都能算计,胆大包天。

    在帝后两人开始各种审讯经手仪妃药的奴才时,顾太医得出一个更严重的结论,仪妃今后不能跟皇帝行房了。

    当时仪妃抱着皇帝哭得伤心欲绝,乾隆脸色彻底沉下来,“爱妃放心,朕会为你做主的。”

    “妾身知道,可妾身今后不能再怀上万岁爷的孩子了,妾身心里难受啊,那人怎么能这么狠毒,妾身这才为万岁爷生下一个孩子,今后就无法生养了。”她泪水流下,渗进乾隆脖子上,乾隆拍着她背部,“我们有了四阿哥,今后还能有别的孩子的。”

    乾隆知道这话只是说来安慰人的,但他不说才是对仪妃的伤害,金贵人在仪妃宫里,今后他和金贵人生的孩子就养在仪妃身下,就当是他弥补这个可怜的女人。

    “好……”仪妃含着泪,在乾隆怀中沉沉睡着。

    乾隆轻柔将人放下,吩咐奴才好好照顾仪妃,阻止仪妃做伤害自己的事——自从仪妃得知自己被害后,好几次发怔,若非有人阻止,仪妃早就往自己身上割几刀了,虽然宫中妃子禁止寻短见,可仪妃身上遭遇的事惨绝人寰,乾隆不怪她,故作不知此事,只盼着仪妃能快些振作起来,他们还有孩子,日子未必像仪妃想象的那般绝望。

    回宫之后,皇帝下旨将仪妃册封为贵妃,他本来是想过两年再提仪妃身份,只是仪妃遭遇这么惨的事,今后还无法有孕得宠,贵妃之位的补偿是必须的。

    随后更是将仪妃全族抬入满洲镶黄旗。

    他本来就只想给高氏抬进满洲旗,但黄氏也是他潜邸侧妃,他的侧妃不能在身份上让人小看,加上没有管好后宫奴才心生愧疚,就一并给黄氏一族抬进满洲镶黄旗了。

    只是这样一来,羡慕黄佳贵妃的人一个没有,毕竟黄佳氏遭遇的事太惨了,儿子体弱还不知能不能养活,今后无法生养更无法受宠,一些人因为黄佳贵妃太走运生出的妒忌恨在她惨事传遍后宫后,看向黄佳贵妃的眼神都带上几分怜悯,妒忌这类情感荡然无存——

    黄佳贵妃都这么惨了,她们有什么好妒忌的,她们至少今后不用守活寡,还有生养孩子的机会,她们顶多是妒忌高佳贵妃多一点,高佳贵妃膝下无儿,可她家族都抬出包衣旗了,又十分受宠,将来还有生养孩子的机会。

    现在在宫人心目中,高佳贵妃和黄佳贵妃形成鲜明的对比,黄佳贵妃有子无宠,高佳贵妃无子有宠,谁也说不准两人谁处境更好一些,但宫中人确实都在怜悯黄佳贵妃这点不假。

    延禧宫里,叶湘雅懒懒躺在床上,伸出床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床边的小床,小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孩子睡了又醒,此时正睁着小眼睛看着屋顶——

    母子俩完全没有外人想象的凄惨状。

    黄佳贵妃说是下身流血这种惨状,但事实并没有多严重,叶湘雅顶多是借用这种办法将身体毒素排出去,尽管用了这种极端办法后,往后一两个月都会体虚冒汗脸色发白(失血过多的表现),而太医诊断出来的无法生育是她在生下孩子不久后就服用了绝孕药,跟服用汤药一事没有多大关联。

    但她这么做就完全将自己的嫌疑撇干净了,给她煎药的宫女并非无辜,她是哲妃派过来的人,也确实在药里放了些慢性发作的毒药,既然哲妃想算计她,那她当然要将桌子掀了,让大伙都吃不成饭!

    往后她不用侍寝,又有儿子傍身,成功打消哲妃对她重生的大半怀疑,毕竟一个重生者不会蠢到凡事不做防备,任人算计得这么惨吧。

    至于如何让哲妃再也怀疑不了她,那就得借助顾太医了。

    她在潜邸将那些有问题的物件处理时,是在顾太医给她诊脉后,而先帝之所以注意到她,还是因为顾太医说的百年龟壳,她能保胎成功,也是因为顾太医医术高超。

    她身上发生的变化,跟顾太医扯不开关系,聪明人无疑是会联想的。

    叶湘雅抬头看向窗外,心里惋惜,大好天气啊,可惜不能出门。

    ……

    帝后二人到处排查,将当日接触过延禧宫奴才或是宫妃的宫女太监都查了一遍,竟然发现人人身上都有点嫌疑——这是哲妃布下的局,本想着将所有人的嫌疑都扯上的,以防到时候黄佳贵妃中招后,查到自己身上,但是没想到被叶湘雅反利用,查不出药是受害者本人动的手脚。

    如此一来,皇帝勃然大怒,这次不是对自己妃子的怜惜了,而是后怕,若是这幕后之人将心思动在他身上,受害的人就成了大清君主。

    皇帝立即将一些与此事相关的人各种刑罚,但最终确实什么都没查出来,每个人看似无辜,实则并不算无辜,但若说他们手脚十分脏乱,这也轮不上。

    因此这次害人之事没人被砍脑袋,但是被牵连出宫的宫人倒是不少,如此一来,皇后等人在宫里多年布下的人手都被清干净了。

    叶湘雅心情欢快极了,宫中还得是干干净净一片清明为好,毕竟原身势单力薄,压根没实力在后宫安插人手,而她这招将其他人的人手拔干净,之后她能选出背景干净的奴才放在眼皮子底下了。

    就她孩子体虚的模样,若是身边来个不怀好意之人,难保性命。

    ……

    似乎是调查结果不合人意,帝后两人后来又赏下许多东西到延禧宫,连有所耳闻的皇太后也三番四次将黄佳贵妃召到慈宁宫,好一番暖心的话安抚。

    叶湘雅符合宫中人对她的猜测,将自己困在延禧宫里两个多月,就说是坐双月子,连孩子的满月宴都没有参加,可谓是对争宠之事心灰意冷了。

    待坐月子出来后,孩子也有了自己专属的名字——永瑞。

    而往下,就是彻底撇干净自己‘重生者’的嫌疑。

    叶湘雅再度叫来顾太医,吩咐他按计划行事。

    她既然打算将锅扣到顾太医身上,必然给顾太医定制好一套说法了,当然,顾太医不能是第二个‘重生者’,毕竟他是真正的古人,若是知道太多,兴许会觉得自己主子是鬼神化身,反手陷害她,有些事防不胜防,干脆别让顾太医知道最简单。

    ……

    “额娘。”大阿哥永璜昂着一张小脸兴致勃勃跑到额娘身边,“额娘,皇阿玛今日夸儿子功课做的好!”

    “永璜真让额娘骄傲。”哲妃拿出汗巾给他擦干净额头上的汗。

    永璜坐下来,一路小跑过来,早就累出一身汗了,他连喝了几杯茶水,然后腆着笑脸问道:“额娘,您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哲妃愣了一下,笑道:“额娘曾经给永璜生下一个妹妹了,这次该是弟弟了,永璜想不想要一个弟弟?”

    永璜眼睛直直落在哲妃肚子上,神色越发难看,“永璜想要妹妹!额娘给永璜生个妹妹好不好?一个像额娘的妹妹,永璜会对妹妹很好的。”

    “永璜!”哲妃平复心里涌上的戾气,“是弟弟还是妹妹,额娘也说不准,一切等额娘生下孩子再说吧。”

    “我不管,额娘一定要给我生个妹妹!我不要弟弟!”别以为他不知道额娘有了弟弟就会忘了他了,宫里人都这么说的,额娘这阵子明显更在乎弟弟。

    永璜一气之下跑出去了。

    哲妃急得肚子痛,“还不快追上大阿哥,不能让大阿哥出事。”

    奴才们惊慌失措追上去,哲妃叹气,她还在试探黄佳贵妃那边是什么情况,永璜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混账话,都这么大孩子了还不明白,只有她生下一个阿哥,才能图谋贵妃之位。

    尽管黄佳氏现在占了仅剩的贵妃位,可再过十年,高佳贵妃就不复存在了,空出的贵妃之位只能是她的,好在多年后跟娴妃一争后位。

    到时候,无论是谁,都越不过永璜的身份,永璜会成为万岁爷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只有永璜才有资格继承帝位。

    到底是谁唆使永璜这么想的?哲妃吩咐下去,“将大阿哥身边的奴才都换了。”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被人教坏。

    “顾太医那边可探来消息了?”哲妃不紧不慢道,黄佳氏那边有皇上的人手把控,不好下手,她不得已放弃害死黄佳氏孩子的想法,放弃让自己孩子成为第一贵子的念想,可是顾太医不能放弃拉拢,她很想知道,在上辈子医术不显的顾太医怎么这辈子就得到两任帝王青睐了。

    而且黄佳氏的变化皆因顾太医的到来,她怀疑黄佳氏不是跟她一样重生而来的人,顾太医也未必是,但顾太医身上疑点很多。

    “主子,”奴才点头,“据说几个月前顾太医不知从哪儿得来了一些十分珍稀的方子,但同僚问起他从何处看来这些方子,他吱吱唔唔半天都答不上来,说是自己祖上传下的方子,可若是顾太医有这方子,也不至于在太医院叫不出名了。”

    “看来顾太医确实有所隐瞒。”哲妃心道,自己是死后看到儿子被万岁爷蹉跎致死,看完各人结局后不甘而回,但顾太医好似并非重生而来,若是重生的,在知道黄佳氏短命后,又岂会帮黄佳氏一把,顾太医大抵是在这辈子得了某些奇遇吧,以至于第一时间展现自己的手段,让黄佳氏得了好处。

    “只是娘娘,奴才发现顾太医家里人、友人都没说他性情发生变化。”

    “本宫知道了。”哲妃思绪道,不管顾太医有什么奇遇,她必然要将这人拉到她这边,不择手段!

    翌日,有心理准备的顾太医被叫到哲妃宫所,被哲妃戳穿他方子来得不正常,他惊慌失措吐出自己其实是在梦中梦见这些方子——得了自家主子吩咐的顾太医心里一点都不慌,反正他正烦恼主子给的那些方子怎么解释,用梦见一说好似还挺合理的。

    在他说出这话后,哲妃看他的眼神多出几分宽容,仿佛再说,我就猜到是这样,接而厉声道:“顾太医,你可知宫中不许言说这等鬼神之说。”

    “奴才知道。”顾太医心道,还不是你非逼我说的,但是主子真是天下第一聪慧人,即便他这借口就跟糊弄人没区别,哲妃居然相信了。

    “本宫欣赏顾太医才能,倒是能替顾太医隐瞒一二,只是本宫从不做亏本的事。”哲妃笑了笑,意味深长道。

    顾太医脸色惨白,活像被人威逼利诱的可怜人,他欲言又止,“娘娘……”哲妃就算帮他瞒着也不吃亏啊,怎么说成自己要亏本了,他才是亏本的那个,本来跟在主子身边认真研习医术,但因为哲妃的插手,他被主子派到哲妃这里效忠。

    这对他来说是件苦差事啊,他就不明白为何哲妃会找上他,难不成哲妃觉得他一直以来不站队,是最好把控的太医?说到这个,他就冤了,他只是明面上不站队而已,实际上,他从主子那里学到那么多有用的知识,早就对主子忠心耿耿了。

    但是哲妃威逼,他不得不从,顾太医弯下身子,就当是对哲妃的顺从了。

    哲妃长吁出声,“你跟了本宫,本宫必然不会让你失望。”好歹也是有一件顺心的事发生了,至于往后的日子,黄佳贵妃暂时动不得,但金氏、皇后那儿,她有十足把握让她们倒霉。

    哲妃困在过去的时日太久了,久到重生的那一刻,以为是一场梦。

    太可怕了。

    她梦见了自己儿子英年早逝,自己在皇上登基前夕就病逝了,她还梦见她们潜邸旧人无一赢到最后,大多熬不过皇帝,成为新帝生母的反而是一个汉军旗包衣女子,她们都输了。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这不是一场梦,而是血淋淋经历过的过往。

    她儿子真的被这些宫妃齐心协力毁了,她要报复万岁爷,要报复这宫里任何一个放任她儿子死的人!

    她要将儿子送上皇位,她为皇太后,为此,哪怕她双手沾满鲜血都无所谓了。

    “是,哲妃娘娘。”顾太医心里无奈叹气,好在他现在在万岁爷身边做事,多一个哲妃和少一个哲妃要伺候没啥区别,反正万岁爷也以为他是忠心他的,哲妃跟万岁爷没啥区别。

    他这算不算是三姓家奴了。

    顾太医心里悲叹。

    可他实际上的主子只有黄佳贵妃啊,万岁爷和哲妃将他弄得里外不是人啊。

    ……

    又过几日,大概是宫妃们知道黄佳贵妃今后不会跟她们走到一起谈及争宠、子嗣一事了,都不约而同忽视叶湘雅,心思都放在哲妃这胎上了,哲妃怀了孩子三个月才爆出身孕,鬼才信她没刻意隐瞒,若非黄佳贵妃先诞下一子,说不定皇上登基后的第一贵子就出自哲妃肚子。

    到时哲妃就有皇上长子和登基后的第一个贵子傍身,不说她们忌惮,连想到这件事的皇后都眉头紧皱,“哲妃心思深沉,倘若真让她诞下此子,必然威胁到永琏地位。”

    皇后只有一个嫡子,若唯一的子嗣出问题了,哲妃的两个儿子无论谁上位,都是占便宜的一方。

    “只是娘娘,我们长春宫可用的人手并不多。”心腹为难道,万岁爷清完一遍后宫,折了不少娘娘的左膀右臂。

    “没让你现在动手。”皇后没好气,“黄佳贵妃刚出事,皇上还盯着后宫,等她孩子生下来再说,宫里并不缺早夭的孩童。”

    “是,娘娘。”

    “永璜近来长进不少,便让他再长进些吧。”皇后淡淡道,哲妃什么心思不难分辨。

    “娘娘,您是说……”奴才了然,捧杀是最次的手段,让人一目了然,但是藏在捧杀之下的目的,能看穿的人不多。

    “去吧。”皇后打了个哈切,皇上刚登基后宫就有人迫不及待动手,她非得让对方明白,有些人动不得,有些东西没资格动。

    后宫再乱下去,皇上和皇额娘该对她不满了。

    第83章 乾隆帝仪嫔黄氏(三)

    金贵人近些时日有些躁动,过来给叶湘雅请安时,那蠢蠢欲动的神色让她有些好笑。

    “金贵人,你这是身子不适吗?”

    金贵人摇头,欲言又止看向叶湘雅,“娘娘,您身子不好,可要婢妾伺候您出去走走?”

    叶湘雅看了眼外边的天色,落日晚霞,确实是适合晚膳后散步的好天气,但她现在可是宫里守活寡的人设,怎能区区一两个月就恢复好心情,还能外出散步,她最起码得颓废个一两年——

    在这一两年时间里,皇帝会怜惜她,只是在想到她时就白天过来一趟,不用她伺候,完完全全的宅女生活,还有人养!

    真就大好生活啊,别人向往都得不来的咸鱼日子。

    叶湘雅神色突然黯淡,“罢了,本宫何必出去,永瑞还小。”她勉强用了一个牵强的理由应付出门散步一事。

    金贵人恨铁不成钢,却清楚一个女人遭遇上黄佳氏这种不幸事,还未必振作起来。

    但哪怕知道黄佳贵妃身上遭遇的事实在可怜,金贵人仍是无法自抑地妒忌起这人,就算没了生养能力、没法受到宠幸又如何,这人可是成为了皇后之下的第一人,跟高佳贵妃并列,还有子嗣傍身,得到万岁爷永远的愧疚和怜悯。

    只要黄佳氏今后不犯下任何过错,不管子嗣能不能谋得皇位,她都是皇后最放心的宫妃,万岁爷也因黄佳氏无法受宠而将各种好处给她,像是抬旗、给贵妃位份,大办四阿哥满月宴等等。

    这些好处足以让宫中妃子看了红眼。

    而且黄佳氏本来就是潜邸格格,如果没有先帝那一桩意外,黄佳氏在刚登基时顶多是贵人,等生下孩子后再行封嫔,贵妃之位大概是黄佳氏永远都高攀不上的高位吧。

    金贵人忍下心底躁郁,出了延禧宫,前去找纯嫔。

    黄佳贵妃是个没用的,她想拉拢这人,黄佳贵妃完全没有看出她的意思,真以为她找她只是为了散步,她说了这么多,黄佳贵妃早应该乖乖将她推到皇上龙床,却始终无动于衷。

    她只得去找纯嫔,至少纯嫔有子,在宫中也算得宠,而且三阿哥就要送去阿哥所了,纯嫔必然不放心。

    来到钟粹宫后,两人也算好友了,纯嫔很快免了金贵人的请安,将孩子递给一旁的嬷嬷,叹息道:“永璋年纪小,本宫真担心他离了额娘不习惯。”

    宫中苛待皇子公主的奴才不多,但她总担心有这种事发生,而上次她鼓起勇气跟万岁爷提将她孩子留下来再过两年送去阿哥所,万岁爷勃然大怒,觉得她慈母多败儿,况且宫规在前,她做什么都没用。

    “纯嫔娘娘放心,我家娘娘会向万岁爷求情的,不说将三阿哥留下来,至少能让三阿哥在阿哥所好过些。”金贵人微笑,将一件没影的事说得恳切之极,纯嫔相信了,“那就多谢妹妹了。”

    “妹妹,万岁爷上回赏给姐姐一些茶叶,你回时拿走吧。”能入皇帝眼的不会是什么次品茶叶,纯嫔算是给金贵人一个讨好皇帝的机会。

    “多谢姐姐。”金贵人笑的越发温柔。

    随后在回去路上,她看到了大阿哥永璜眼睛红肿,哭喊着往哲妃宫所跑去。

    “发生何事了?”金贵人疑惑。

    奴才去打听后禀告:“大阿哥近来风头盛,万岁爷去看大阿哥和二阿哥时,二阿哥背不出来的书让大阿哥背了,万岁爷大怒。”

    金贵人眼底闪过一丝趣味,哲妃大概没想到自己精心培养的儿子,竟招来万岁爷忌惮了吧,二阿哥可是皇后娘娘嫡出之子,隐形皇太子,大阿哥有何资格在二阿哥面前表现。

    “哲妃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忘了这人还怀着身孕,若非黄佳贵妃生下一个阿哥,第一贵子的身份就让哲妃之子占了。

    无论如何,哲妃这胎不能顺利生下,不然,哲妃有两个阿哥,未免太惹眼了。

    金贵人沉思,她还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五阿哥,让哲妃洋洋得意算什么,这宫里哪个妃子想要出头,都会被打下来,上一个被打下来的人就是黄佳贵妃,这次该轮到哲妃了。

    而皇后那边肯定憋不住了。

    至于高佳贵妃那里,高佳贵妃无子傍身,只因家世和万岁爷宠爱在宫中立足,在贵妃之位都被占满的前提下,必然不将哲妃放在心上。

    纯嫔那里又只顾得上她唯一的阿哥,加上出身不高,没有够及高位之前,不敢有太大野心,只想一心一意抚养子嗣长大,也没有用处。

    娴妃就更不用说了,这人不但无子更无宠,枉费了潜邸侧妃的身份,比起另外两个后来才成为侧福晋的高佳氏和黄佳氏,娴妃大概这辈子都是妃位了,无用又废物。

    所以哲妃那胎还得看她和皇后。

    金贵人微妙地笑了,随后吩咐身边人在哲妃最常走动的路上撒些石子石块,当然,这也夜晚过后,派人悄无声息去做的,哲妃很精明,发现路况不对劲轻而易举,但她不只是让哲妃注意到有人盯上自己了,还想让皇后知道,有人会助她解决哲妃,只要皇后派去的人手足够机灵。

    果然,翌日一早,哲妃脸色铁青看着地上生怕她看不见的石子——有人想要害她孩子,她冷下脸来去长春宫跟皇后娘娘禀告此事。

    哲妃自然不觉得皇后会帮她,她这胎处处招忌讳,皇后恨不得她孩子流了吧,只是宫里前不久刚发生黄佳贵妃那些事,后宫要是再现宫妃出事,万岁爷和皇太后只会觉得皇后管理后宫不力,宫权会交到皇太后或是两位贵妃手上吧,没了宫权,皇后的一儿一女就危险了。

    皇后为了自身利益,必然会助她一把。

    皇后神色凝重听哲妃说完今早发生的事,“真是荒唐,那些奴才滚哪儿去了,连地都扫不干净,若是不小心摔着了万岁爷和妹妹,有他们好受的。”

    她心里遗憾,怎么用了这等拙计,往地上泼油,等老天爷下些小雨后那些油散开,便是肉眼看不清,但又能让人打湿滑倒,等事后赶紧收拾干净那块地,就能说是下雨天脚滑摔倒的。

    可惜哲妃经此一事,必然会拨高心防。

    再说了,哲妃能生下大阿哥,又在皇上登基前怀上身孕,以格格身份稳坐妃位,她不信这人能让人轻易算计。

    “哲妃妹妹放心,本宫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素鸢,你去内务府跑一趟,带来几个老练的嬷嬷。”皇后笑了笑,“到时就让妹妹选出合眼缘的奴才了。”

    “多谢皇后娘娘。”哲妃颔首。

    皇后的人手不至于渗透进内务府,况且由她来选人的话,她还能不信自己眼光。

    随后哲妃认真审视那些奴才,从中找出两个生面孔,便向皇后娘娘告退了。

    哲妃走后,皇后神色淡淡,“哲妃倒是聪明,都避开了本宫安排的人,不知是不是真有了一双火眼金睛。”

    哲妃越发精明了,连潜邸时的那场重病也能避过,威胁性也更大了。

    “娘娘,当时哲妃居然找出了让她重病的东西,不可小觑。”

    “本宫当然知道她不容小觑。”皇后笑了笑,对哲妃越发警惕。

    当年只有她清楚某些搬进阿哥所的物件沾了些害人的东西,她本来只想让哲妃受了的,毕竟三个皇子中,哲妃的大阿哥对永琏威胁最大。

    她不能害了大阿哥,这太明显了,但是换做是大阿哥生母,就少有人会联想到她身上,所以她特地将上届宫斗留下来的残余物安排到哲妃屋里,只是哲妃不知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将那些东西弄去黄佳贵妃屋里。

    后来黄佳贵妃也算没蠢到家,在孩子怀了有好几个月时,才发现了自己屋里的东西不对劲,好险将一个体弱的阿哥生下来。

    后来皇后复盘这件事的头尾,发现黄佳氏只是单纯运气好,只有哲妃是打从一开始就各种图谋,将那些有害的物件送去黄佳贵妃屋里,想算计走黄佳贵妃的子嗣,好让自己诞下皇上第一贵子。

    只是皇后有几点不明白,一是哲妃如何未卦先知皇上一定在短短几个月里登基,二是哲妃为何肯定黄佳氏腹中子嗣是个阿哥,又如何肯定自己一定会生下一个阿哥。

    以上皇后想不通可以不想,但哲妃城府极深这点是能肯定了。

    对上一个心思如此深沉之人,哪怕暂时舍去万岁爷对她的敬重,她也要毁了哲妃诞下皇子的机会,因此皇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哲妃,她猜测到哲妃可能会有些未卦先知的本事,所以特地将两枚从未派上用场的棋子也一并派过来。

    如她所愿,哲妃选中了她没有用过的奴才,她两位奴才看似背景清白,也不会明面上或暗地里做出算计哲妃的事,但足以配合幕后之人的算计了。

    皇后敛下深思,只是不知那幕后之人是谁,可是上次算计了黄佳氏的人?有这人在宫里,她实在不放心,兴许某天就算计永琏了,她要借此机会找出那人。

    ……

    景仁宫内,哲妃沉着脸将宫中奴才都敲打一遍了,当然,给一棍棒就得给一粒枣,等孩子生下来后,景仁宫有两个阿哥傍身的好处,她也一一说明了。

    如今宫里的奴才十分振奋,恨不得在主子面前各种表现,两位刚来的嬷嬷也向她郑重其事表示忠心。

    哲妃勉强静下心来。

    重生后虽是各种不顺,但好歹路是走下来了,等她生下小阿哥后,永璜有兄弟帮衬,她有两个阿哥在手,待皇后和嫡阿哥出事后,她能母凭子贵坐上继后之位。

    在这之前,永璜受点委屈就忍忍吧。

    皇上现在眼里只有嫡子,等他所有嫡子都夭折时,永璜就能成为皇上心目中最重要的皇子。

    哲妃摸着肚子,一下又一下,格外温顺,像极了眼里只有孩子的母亲。

    不光是永璜在忍,她也在忍。

    其他人不是好对付的,不然上辈子她也不会无声无息就断了命,重生一回的她只比那些人多了些知悉未来的本事,手段不比她们,她还得谨慎。

    ……

    结果念着要谨慎的哲妃第二天就中了招。

    两个熟知宫中算计手段的嬷嬷将哲妃的大部分算计都拦下来了,也取得哲妃部分信任。

    只是她们终究不是哲妃的人,两人一般是轮流值守陪在哲妃身边,一个负责夜班,一个负责日班,正好负责日班的那个人去给哲妃试毒,尝那些菜肴可有问题,从中挑出了一道凉拌菜,里面放了些不明显的相克食物。

    就在嬷嬷打算将有问题的菜拿出来时,哲妃那里出了点问题。

    哲妃喝下茶水不过片刻,就腹中疼痛,叫来太医。

    嬷嬷心里诧异,她是有心想算计哲妃,但不是这个时候啊,而且她都仔细检查过哲妃的吃穿用度了,怎么可能还有人当着她的面给哲妃下毒。

    太医很快赶过来了,将那茶水仔细看过一遍后,没发现是茶水的问题,随后便诊断起哲妃脉象,也没有毒素入体的征兆。

    太医只得憋出一句话,“娘娘大抵是肠胃胀气了,今后还得多多走动了,待奴才开几剂药娘娘服下就好了。”

    嬷嬷这才明白只是哲妃自己折腾来的毛病,心里叹了口气,她就说她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哲妃身边的算计,只是哲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回差点中了算计就不愿出门了。

    “娘娘,您吃些白术猪肚粥吧,好补脾益气,对您身子是好的。”

    “本宫知道了。”折腾一回,哲妃脸色多了些尴尬,嬷嬷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乐得如此,只是往后她就得出去走走了,她可不想因为这种理由叫来太医。

    当天傍晚,哲妃就出去散步了,嬷嬷时时刻刻不离她身边,出于谨慎,哲妃没有穿花盆底鞋,穿上了寻常布鞋,金贵人正好出来散步,她近来格外得宠,哲妃不在意跟她同行。

    哲妃清楚金贵人日后连生四子的本事,早就起了心思将这人绝孕,虽说金贵人的孩子影响不了永璜,可孩子多了也能构成威胁,万岁爷是容不得成年皇子的性子,孩子多了,万岁爷更无所忌惮各种过继,可如果万岁爷就零星几个子嗣,她不信万岁爷还能动了过继永璜的心思。

    两人各藏心思,面上却亲密如好几年未曾谋面的姐妹。

    金贵人想的谋害人的手段并不复杂,她早就派人在御花园的花上浇了些好东西,只待哲妃过来嗅闻。

    气味这种东西最不好掩藏,但是藏在花香之下,最容易引导人以为这是一场普通的花开。

    金贵人并非善茬,得知自家主位无法得宠无法生养,将来只能依靠唯一的儿子,为了让主位今后只能一心一意支持自己上位,她曾动过将主位唯一的儿子害了的心思,但对方十分谨慎,并精通药理,这才不了了之。

    不过金贵人也算是个勤奋好学的性子,知道主位的儿子害不了,且害了的话皇上只会怀疑延禧宫出了内鬼——自从主位被害过一次后,延禧宫守着的人都是皇上派去的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

    金贵人就只要将这些手段施展在哲妃身上了,主位娘娘精通药理,她可是随主位学了不少好东西。

    两个各怀心思之人约定了下次还出来走动。

    此后半个月都如此。

    哲妃身边的嬷嬷也算看出金贵人是什么心思了,在告知皇后后,皇后挑眉,起初还以为是黄佳氏命令金氏做的——黄佳氏受害后找出的证据有部分是与哲妃相关的,难保黄佳氏不会恨上哲妃。

    不过后来皇后看金氏老是往纯嫔宫里跑去,据纯嫔宫里奴才说,是黄佳贵妃派金氏过来的,可黄佳氏那时心灰意冷,连自己的孩子都无心关心,别说纯嫔的孩子了,如此一来,皇后岂能不明金氏心思,这人心大了啊,居然连自家主位也能利用。

    兴许黄佳贵妃受害一事就是金氏谋划的。

    皇后心里藏起深深的忌惮,但也乐意给机会让金贵人算计成功。

    两个月后,哲妃突然早产,生下一个生来即亡的男婴,皇帝勃然大怒,因那男婴身上遍布毒痕,明显是被人毒害的。

    金贵人心道那药物作用真大,一边不慌不忙等着换季之时太监们将那些花都拔下来换上新种。

    哲妃崩溃大哭,皇帝将她身边人都罚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不忠之人,只得不了了之,毕竟上回黄佳贵妃遭遇的事更严重,他都没法找出证据,这次换哲妃,也是一个下场。

    只是皇帝受不了这口气,难得跟皇后生分,口口声声道皇后没有管好后宫,将宫权暂时交由皇太后掌管。

    此事暂告一段落。

    ……

    小阿哥会翻身了。

    叶湘雅拿出香喷喷的糕点引诱他看过来,“永瑞,额娘在这里,你过来额娘就抱你,你试着将小手挪过来一点点——就一点点。”

    永瑞还只是会翻身,并不会爬,叶湘雅逗他时,他也只会看着额娘,呆呆愣愣的。

    “行吧,还是难为你了。”

    叶湘雅伸出一只手在他下巴处挠了挠,就像摸猫崽子,永瑞蹭了蹭,一个不注意又流下口水,凶巴巴叫了一声,“啊!”

    小家伙脾气还挺犟的。

    “要是现在有相机就好了,额娘能给你拍下来,瞧你这副脏兮兮的样子,将来可就是你的黑历史了。”叶湘雅拿出帕子给他擦干净脸,玉佳将小阿哥抱起,“娘娘,小阿哥该喝奶了。”

    “去吧。”小阿哥被抱下去后,叶湘雅顺势躺在榻上,十分散漫。

    现在没谁比她日子更悠闲了,她就让金贵人再得意一阵子吧,毕竟哲妃这胎也有她部分算计在,不然金贵人岂能轻易绕过延禧宫将药物带出去,原身心愿是让幕后之人断子绝孙,哲妃小儿子没了,但大儿子还活着,计划还得继续进行。

    原身遭遇的不幸,她会为她做主。

    ……

    宫中有了两个被算计的高位,一时间人心惶惶,足不出户。

    见御花园都少人去了,玉佳劝主子多出去走走,“娘娘,小阿哥至今为止还没出去外面呢,您和小阿哥出去走走,小阿哥一定高兴。”

    “再说吧。”叶湘雅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消减存在感到现在,在所有人都不愿出来时出来,岂不是让自己更显眼,违背了初衷。

    玉佳叹了一声,知道主子不好受,便不再劝主子出去了。

    所幸她们还有小阿哥抚养,主子将来有了指望,还是宫中贵妃,之后日子并不难过。

    哄睡小阿哥后,金贵人又来拜访,玉佳好声好气让她回去,“主子乏了,金贵人还是退下吧。”

    “我知道了。”金贵人若有所思瞥了一眼正殿,规规矩矩退下。

    主位日日颓废,对底下妃子好也不好,好就好在万岁爷不会留在主位那里过夜,她们得到宠幸的机会更多,但不好就不好在主位没了希望,对她们这些妃子管束不严,没有半点为她们着想的心思。

    罢了,反正她迟早会成为高位,到时就能脱离延禧宫了,她可不愿日日对上这么没出息的主位。

    ……

    又过一年,为乾隆二年,这一年纯嫔被封为纯妃,而金贵人也因受宠缘故,被封为嘉嫔,常在珂里叶特氏被封贵人,为海贵人,常在陈氏亦升为贵人。

    宫里多出几个新人,分别是陆士隆之女陆常在,柏士彩之女柏贵人,都是汉女出身,是从江南那边送来的美人,符合皇上心意,惹得宫中妃子好一阵不喜,但这些低位妃子出身不高,是因为底下官员的孝敬才送进宫里,在宫里没有靠山,老人们对付她们便显得自己落了下乘,可若是不对付,就怕哪日她们笑到最后。

    在这种情形下,柏贵人有孕一事爆出后,便显得格外刺眼了。

    叶湘雅肯定道:“柏贵人这胎保不住了。”

    “主子,为何说她保不住子嗣了?”玉佳好奇道。

    “本宫当初保永瑞都艰难,当时后宫各方尚未成势,哲妃腹中子嗣被算计早产而亡,如今已是乾隆二年,你说有多少人容得下她的孩子。”

    若是给柏贵人一个生下孩子机会还好些,最起码生下来的孩子有可能是位公主,皇上缺公主,后宫妃子不将公主当一回事,公主最有可能活下去,但是阿哥就不成了。

    皇上第五子必然是潜邸旧人所出,还得是高位或是从未生养过的低位妃子,只有这样孩子才保得住,低位妃子可以依仗自家主位庇护孩子,但是那些新人就难说了,新人入宫本就是奔着谋皇上恩宠、踩旧人尸骨上位来的,老人们不觉得新人厌烦就算好的了。

    “只是主子,听说太后娘娘颇为喜欢柏贵人,不知可否会出手护住柏贵人。”

    “会吧。”只是增加了将孩子生下来的几率,活不活得下来,还是很难说。

    叶湘雅不想再讨论柏贵人这胎了,后宫有子的都是潜邸旧人,都是有自己势力傍身之人,但柏贵人不一样了,既是汉女出身,无依无靠,又刚进宫怀上一子,柏贵人只能依靠太后,而太后能掌控一个有子的嫔妃,目的难言。

    总归不是安分之人。

    “娘娘,婢妾求见。”嘉嫔又打扮得花枝招展出现在她面前,看样子是用了皇上赏下来的新料子,“不错,你今日穿得很精神。”

    “多谢娘娘夸赞,纯妃姐姐在御花园开茶会,您可要去看看?”嘉嫔轻柔道。

    “你去吧,谨记不可失了延禧宫脸面。”

    “是。”嘉嫔心里咬牙切齿,不知道黄佳贵妃对万岁爷说了什么,万岁爷将她封嫔却不让她当一宫主位,让她身份不上不下,还得听黄佳氏吩咐。

    叶湘雅目视嘉嫔离开,脸上笑容越发微妙,嘉嫔应该克制不住野心了。

    但愿别让她失望。

    ……

    御花园内,纯妃几人懒散的赏着花儿,柏贵人大概是想到某些算计了,格外不自在,嘉嫔嗤笑一声,扫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神经兮兮,“柏妹妹,纯妃姐姐的好意,你怎好辜负,做出这副样子是想说我们欺负你了?”

    “婢妾不敢。”柏贵人缩起肩膀,胆怯非常。

    “不敢?”嘉嫔只当她在炫耀,进宫几个月就怀上身孕,而她陪伴皇上将近十年都没怀上身孕,真让人妒忌啊。

    “嘉嫔妹妹少说两句吧。”哲妃冷笑,恨极了嘉嫔,她早夭的小儿子不管是不是嘉嫔动手的,都不妨碍她将这笔帐算在她身上。

    “哲妃姐姐是不是误会妹妹了,妹妹是为纯妃姐姐担心啊。”嘉嫔语气软乎,似是真心实意觉得哲妃冤枉人。

    哲妃神色难看,“纯妃妹妹,姐姐先走了。”让她留下来看嘉嫔扭捏作态,还不如让她回去对着屋里的摆设看上一整天。

    柏贵人实在害怕这些人的针对,“纯妃娘娘,婢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于是不一会儿功夫,御花园的宫妃散得七七八八,嘉嫔也退下,留下纯妃一人继续赏着美景。

    纯妃心道,她也算是出于好意才将柏贵人叫过来的,毕竟总得在她没了孩子之前,给她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只是柏贵人给脸不要脸,便只能让她一人观赏这份美景了。

    这宫里的人啊,不斗怎么能活下去。

    ……

    柏贵人孩子没的速度很快,在诊断怀孕的两个月后,柏贵人就没了孩子,皇帝为做安慰,封她为柏嫔,只是这样一来,她就彻底绝了恩宠,今后成为宫妃们淡忘的存在。

    之后新人中就无人再有孕,皇太后发了好一阵脾气,宫妃们左耳进右耳出,谁不知道皇太后心思,所以皇上才轻拿轻放柏贵人小产之事,就是忌讳皇太后对后宫子嗣上心。

    乾隆三年三月,嘉嫔终于有孕了,皇上大喜,只是在嘉嫔吹枕头风时始终没同意她迁出宫的提议,只说让嘉嫔好好养着胎儿,皇家不会忘了她的功劳。

    嘉嫔心里焦急,她都怀上身孕了,总能坐稳一宫主位了吧,皇上到底为何不愿意让她迁出宫。

    行,那等她生下一个小阿哥,这次皇上就没法拒绝她了。

    赌着一口气,嘉嫔腹中胎儿养到七个月时,皇上总算同意等她生下孩子后,再让她搬去永和宫。

    嘉嫔脸上的笑容还没挂起多久,嫡子永琏出事了。

    ……

    叶湘雅赶去长春宫时,头次看到一向注重宫规和形象的皇后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天塌了的模样,衣容狼狈。

    皇帝没有发怒,但故作冷静的模样比发怒更可怕,宫妃们都不敢说话,嘉嫔摸着肚子躲在叶湘雅身后,感觉此时有个主位顶上也是件好事,不用她直面龙颜。

    顾太医神色为难,他听主子吩咐这几日告假回去,说是身子不适,当心感染宫中贵人,皇上同意他的告假,但在二阿哥突发急症时,还是大手一挥将他叫回来了。

    让他看病无碍,只是他为了做戏真,真给自己泼了几盘冷水,在寒夜里只穿一件薄衫在院子里坐了两个时辰,愣是让自己患上重病,如今重病的他怎能接触宫中贵人。

    但是万岁爷让他看病,他没法不从,便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又给自己带上斗笠蒙面才隔着一屏风给二阿哥诊脉。

    刚诊断完,乾隆就等不及了,“顾太医,永琏身子如何?”

    顾太医脸色难看,“回禀圣上,二阿哥此乃急症,奴才定当尽心医治二阿哥,只是这病一半看人为,一半看天意。”

    根据他的经验,二阿哥这病极其难医治,若是让主子来救治,才有极大把握救活二阿哥,只是主子会医术的事至今为止只有他最清楚,主子不可能会为了二阿哥暴露自己。

    况且主子跟皇后娘娘交情不深。

    他儿子活不活还得看天意!乾隆怒道,“都给朕滚!”

    太医们都退下了,两位同僚见顾太医走得实在艰难,不免搀扶他一把,随后他隔着屏风远远跟那些同僚们商量用何药。

    此时顾太医暗自庆幸自己病了,不用插手大部分治病过程,主子没心思救二阿哥,那他肯定不能违背主子心思,只是二阿哥要是救不回来,万岁爷必然迁怒太医院,他还得提醒一下这些同僚,务必要时时刻刻警惕二阿哥的病情是否加重。

    至少不能让万岁爷摘出任何错误,让万岁爷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

    叶湘雅扫了一眼帝后神色,跟随大众回了自己宫所,此次前往长春宫只是为了防止万岁爷迁怒,她肯定二阿哥救不回来了,等二阿哥一死,阿哥们可正式开启夺嫡。

    “永瑞,让额娘抱抱。”

    她一把抱起孩子,往他脖子上重重亲了一口,露出温柔的笑容,果然,还是香香软软的孩子最治愈她了。

    “额娘。”永瑞嘟囔着,趴在额娘肩上。

    “乖孩子。”她轻轻拍着他后背,哄他入睡。

    小永瑞的身子已经基本养好了,只待大阿哥和三阿哥齐齐倒台,永瑞就是皇上明面上可用的长子!

    一个月过去,永琏的病情没有丝毫好转,三日后,永琏病逝。

    永琏是皇上寄予重望的嫡子,早在两年前就钦定继承人身份,如今一病逝,乱的不仅是皇帝培养继承人的计划,还有多年的父子情,这让乾隆没法接受。

    而皇后更是几度晕眩,醒来时绝望崩溃,再过几年就是永琏成婚的日子了,她没等到永琏成婚,就白头人送黑发人了,她的希望断送了!

    此后皇帝追封永琏为端慧太子,皇后一个月后才打起精神面见后宫妃子。

    皇后脸色苍白,语气淡淡,“嘉嫔生下孩子后就搬去永和宫,后宫之事暂且交给两位贵妃妹妹了。”

    “是,娘娘。”叶湘雅和高佳贵妃对视一眼,点头答应。

    临近年关,诸事忙碌。

    端慧太子的葬礼十分隆重,皇帝将自己心爱的儿子下葬,罢朝三日,才提起精神处理政事。

    叶湘雅和高佳氏各自掌管宫务到乾隆四年初,富察一族派人进宫觐见皇后,说了些话,皇后才振作起来,将宫权要回。

    己未正月十四日卯时,嘉嫔诞下五阿哥永珹,随后五阿哥被皇帝勒令抱给贵妃黄佳氏抚养,期间嘉嫔数次盼着皇帝回心转意,但她往日的恩宠在皇帝的愧疚之下半点作用都没有。

    叶湘雅这些年看似不得宠,可她有什么好的都往乾清宫送去,就是为了防止皇帝忘记她,男女之情跟□□息相关,但不代表没了这等事,皇帝就能忘了为他生下孩子的女人。

    嘉嫔只得认了,毕竟她生下孩子时还是延禧宫宫妃,只是她仍是不甘心地问道:“贵妃娘娘,您有四阿哥傍身了,何必跟婢妾抢孩子。”

    “这是皇上意思,妹妹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叶湘雅其实不在乎她什么心情,反正都是恶人,她还得找借口安慰她?早在嘉嫔想害永瑞时,她就没打算给嘉嫔留情了。

    况且今日这局面未必没有皇后和哲妃的插手。

    想了想,叶湘雅还是决定告知她一声,“哲妃曾让本宫防着你,只是本宫未曾在意过,如今冤有头债有主,本宫不知你跟哲妃有何不和,但你的事别牵连到本宫身上,本宫只有永瑞了,既然万岁爷愿意让本宫抚养永珹,本宫必然将永珹当成亲生子嗣对待,你想来看永珹,本宫绝不阻拦你。”

    她说这话的意思挺明显的,在嘉嫔怀孕几个月时,哲妃抢走了原本属于嘉嫔的恩宠,两人本就有仇,哲妃算计嘉嫔孩子留在延禧宫很正常。

    忽略掉嘉嫔若有所思的神色,叶湘雅将永珹抱起。

    永珹长得比永瑞刚出生时白嫩多了,不愧是足月出生的孩子,摸了摸孩子发顶,叶湘雅开口道:“等孩子满月后本宫再派人抱走孩子,你就在延禧宫再待一个月吧,过了这个月,你想何时搬去永和宫都行。”

    反正之后也是嘉嫔和皇后、哲妃斗,碍不着她。

    “……多谢娘娘。”嘉嫔沉默地接过孩子,她收回她之前对黄佳氏愚蠢的评价,这人最起码没有藏着对她的恶意,愚钝也有愚钝的好处,只是黄佳氏要能将她推上高位,她也不用苦苦在后宫争权夺势了。

    这怪不得她。

    想起之前自己要谋害永瑞的心思,嘉嫔安慰自己,下不了狠心就只能被其他人害。

    “婢妾会在出月子后去永和宫。”

    “如此甚好。”叶湘雅露出温和的笑容,背过身去后,表情仍没有变化,她在思考,今日给万岁爷送去的汤膳就准备乌鸡黄芪汤吧,补中益气,另外皇上喜欢酸辣口味,就给他另外准备一倒酸辣鸭血汤,就当是感谢皇帝还记得自己的承诺。

    对上嘉嫔,她其实没有多少在意,更谈不上跟她虚与委蛇,她就是很平常说出她想对嘉嫔说的话,对方好似误会什么了,那就不怪她了。

    ……

    一个月后,嘉嫔搬出延禧宫,将永珹留下来。

    永瑞欢欢喜喜靠近弟弟,“额娘,弟弟。”他小脸红扑扑的,水嫩润滑,让人把持不住。

    “额娘知道这是弟弟。”叶湘雅使坏掐了一把他脸蛋儿,永瑞先是摸了一把小脸,再看向弟弟,好在弟弟没有看见他被额娘掐脸蛋,不然在弟弟面前,哥哥就没了男子气概。

    哟,还挺有偶像包袱的。

    叶湘雅在心里乐得打滚。

    第84章 乾隆帝仪嫔黄氏(四)

    永瑞打小在延禧宫长大,额娘少有出去走动的时候,永瑞也不怎么出去,性子就显得有些沉默孤寂。

    叶湘雅并非没有注意到这点,一是她需要宫里人对她不参与宫斗一事有深刻印象,这需要几年的时间酝酿,二是永瑞身子弱,想要平安无事长大成人,头几年不出门很重要,她怕孩子到宫外晃荡一圈,回来就受了什么算计。

    但如今永瑞长成,又有了新生儿的诞生,她心态发生变化也是正常的吧,她们母子俩也该出去走走了,叶湘雅看着眼巴巴盯着永珹的永瑞,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永瑞,今日额娘带你和弟弟出去玩好不好?”

    “好~”小孩子极其容易满足,永瑞高兴了,扒拉着额娘小腿,“额娘,带弟弟玩~”

    “好乖好乖。”叶湘雅摸了几把孩子的头发,软乎乎的,比小狗毛发还柔顺,差不多能跟系统毛毛相媲美了。

    ……

    御花园内,永瑞迈着小腿儿往外奔,欢喜又快活,叶湘雅笑眯眯地带上小儿子往他那边走去。

    皇后丧子的悲痛尚未完全消失,宫中妃子大多不敢出来走动,也有怕皇上最近心情不好被迁怒的惧意。

    叶湘雅在来到御花园之前特地派人探察一遍,发现没人才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的,当然,要是乾隆突发奇想想过来,守在御花园外的奴才也会快速给她打暗示。

    如此一来,永瑞在御花园里打闹斗不成问题,不会惹得某个小心眼的皇帝觉得此子不会为兄长离世难过,乃不忠不义之人,然后废除永瑞争夺储位的资格,或是不声不响就将永瑞过继了——

    叶湘雅还真不明白皇帝日后频繁过继子嗣是为了什么,固然有笼络宗亲接过对方爵位,好扩大自己这一脉在宗亲影响力的意义,但乾隆是皇帝,哪怕不做这些,宗亲也不敢反。

    一个皇帝连成年的儿子都容不下,这心眼比历史上的皇帝都小。

    好在她只要成功谋得继后之位,皇帝是不可能废了自己嫡子的。

    “额娘,五弟弟。”永瑞跑回来,小脸红扑扑,小手抓着叶湘雅衣服,“额娘,去看小鱼!”

    “那走吧。”叶湘雅又撸了孩子脑袋一把,带着孩子往假山假湖那边走去了。

    御花园的湖水并不流动,如同一潭死水,永瑞稀奇地将小手放在鱼嘴下,任小鱼逐吻他的指尖,大概是有些痒了吧,小孩儿发出咯咯被逗笑的声音……果然比之前活泼多了,日后还得经常带永瑞出来走走。

    叶湘雅让玉佳守在永瑞身边,将永珹放在坐凳上,永珹足月出生,身体情况很不错,满月之后随意出门不成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原先想着弟弟的永瑞见了小鱼儿就忘了还有个弟弟,玩得不亦乐乎。

    她戳了一下永珹的小脸蛋,永珹睁着一双澄澈明净的眸子看着她,不知世事的小孩儿果然惹她喜欢,叶湘雅将一张符塞在孩子的衣服隔间,这是她特地拜托娘家人去京城最有名的寺庙求的东西,有时候迷信一回也不错,只求孩子平安长大。

    奴才匆忙过来,“娘娘,万岁爷过来了。”

    “知道了,玉佳,将永瑞抱过来。”

    “是,主子。”

    永瑞过来后还在坐凳上晃着小腿儿,叶湘雅轻轻在他膝盖处弹了一下,小孩儿不晃腿了,疑惑地看着额娘,“额娘跟你玩个游戏好不好,待会永瑞在看到皇阿玛时,不许笑,不许哭,就冷着脸……对,就是现在这样,只要皇阿玛不问你话,你在请安后就什么都不说,知道吗。”

    叶湘雅揉了一把儿子脸颊,永瑞嘟囔道:“额娘,儿子好累的。”

    “不累,你就维持一会儿,等回去以后额娘给你煮好吃的。”

    “好。”永瑞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吃亏,还有好吃的,果断点头答应。

    “小馋猫。”叶湘雅低头给他嘴里塞了一颗糖,就当是贿赂了。

    “爱妃是说谁馋?”乾隆显然是听到了末尾那句话,眉眼不算轻松,但看起来比前几日心情好太多了,是能正常沟通的程度。

    “妾身给皇上请安/永瑞给皇阿玛请安。”

    “起来吧。”皇帝坐下来,看起来聊天的兴致并不高。

    叶湘雅温柔笑道:“是在说永瑞呢,这孩子嘴馋,喜欢吃点心,妾身跟他约法三章,只要他每天认真练完字,就有一块糕点吃。”

    才不是只是这样呢。

    永瑞心里反驳,额娘说过了,要是他一个月能不做错事,还有三块糕点奖励!

    乾隆不知母子俩心里打的小九九,小永瑞安静坐在一旁,乖巧可爱,比他在哲妃、纯妃那里看见她们的阿哥竭力在他面前表现的模样好多了。

    乾隆心里受到安慰,拍了一下儿子肩膀,“永瑞,之后皇阿玛给你送来十、不,五块点心。”注意到爱妃幽幽怨怨的视线,乾隆话说半截就改变说法,毕竟爱妃辛苦管着永瑞口粮,他做阿玛的不能拆台。

    “好!”永瑞眼睛亮了,看向皇阿玛的眼神孺慕崇拜,“皇阿玛真好。”

    “哈哈哈哈。”乾隆被小四逗笑了,他摸了一把儿子脑袋,觉得手感还不错,又摸了一下,余光看见爱妃似是笑了,轻轻放开儿子,“爱妃啊,你以后养着永珹,永珹也是你亲生的孩子,之后……没什么好遗憾了,朕不会忘了你们母子仨的。”

    他将叶湘雅的手抓起来,放在掌心之上,又用另一只手覆上,拍了拍。

    叶湘雅许久没跟人这么亲密接触过,一时间反射性想缩回手,但对方抓的牢固,她忍住这种冲动,轻轻点了下头,“妾身知道万岁爷的好,这么多年了,妾身也该走出来了,如今有永瑞和永珹陪在妾身身边,妾身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不过妾身也念着,要是万岁爷能经常过来见见妾身就好了。”

    正好永瑞到了要增进父子情的年纪,皇帝白天过来还能帮她看看孩子。

    “朕不会忘的。”乾隆算是答应了,贵妃母子俩在宫里除了他能依靠,便再无靠山了,乾隆对自己的女人还算心软,早些年贵妃遭遇的事至今还未找到幕后之人,他总是忍不住多怜惜这个坚强又柔弱的女人。

    “万岁爷啊。”叶湘雅轻轻叹息一声。

    两人更多感情无声弥漫在这一声叹息中,贵妃红唇未点而绛,未加妆点的白净脸庞尤为精致漂亮,乾隆想吻上去,算算日子,他跟贵妃已经好几年没有亲近过了……

    叶湘雅还不算十分了解男人心思,她以为皇帝是因为早年的事怜惜她们母子俩,还有她多年来勤劳的送羹汤,才让这人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和永瑞,毕竟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

    只是结果是对的,但是过程完全不对。

    乾隆是因为叶湘雅送来的补身子汤水还记得她,但要是叶湘雅长得不好看,或是那身气质俗气,皇帝可能愧疚一段时日就将人抛到脑后了,可是有一个越长越漂亮、符合他心意的妃子在他面前日日刷存在感,而他还不能宠幸,这不就成了抓心挠肺的事吗。

    说干就干,乾隆想吻上去,但叶湘雅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万岁爷,两个孩子还在呢,日后再说好不好。”

    必须快速打消皇上兴致,叶湘雅皮笑肉不笑,做任务也就算了,让她加床戏,没这个可能,她又不是单身状态。

    “好。”乾隆心里遗憾,爱妃还是太害羞了,而两个儿子还挺碍眼的,他这回不摸儿子头了,而是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弹。

    永瑞捂着脑袋,鼓起腮帮子,额娘喜欢弹他,皇阿玛也喜欢弹他,怎么都看他小喜欢弹他,他眼神幽幽落在小弟弟身上,决定了!

    长大以后他也要弹弟弟。

    还在睁着大眼睛看世间的永珹不知,自己长大后头一件遭遇的不幸事居然是被哥哥弹脑袋(bushi)。

    ……

    回头皇帝又给自己整了一出戏,两个儿子在眼前晃着有些碍眼,便跟爱妃提议道:“朕打算将朕侄女接进宫,就养在爱妃膝下如何?”

    叶湘雅仔细扫了两眼儿子,她现在养两个儿子不难,毕竟有人伺候,若是再多一个女儿,也能成全自己想靠子嗣立足的心愿,“好,有儿有女,妾身多谢万岁爷成全妾身儿女双全。”

    她诚心诚意夸赞皇帝,皇帝果然满意,“爱妃喜欢就好。”

    虽说他一开始想要将侄女养在皇后或是高氏身下,只是皇后有和敬了,又刚丧子,见到年幼的子嗣必然黯然伤神,而高氏想要怀自己亲生的孩子,就不适合抚养侄女了,见爱妃如此欢喜,将侄女交给爱妃果然不错。

    不久后,被皇上抱养的和硕和婉公主送往延禧宫来。

    被额娘叮嘱过的永瑞知道自己要多出一位姐姐了,还以为是打小体弱被养在外边的、跟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因此这会儿格外兴奋,穿上了自己最漂亮最精神的小马甲,还有额娘新做的锃亮的小鞋子——为了显示出鞋子的好看,叶湘雅特地在鞋子外圈围了层能‘闪闪发光’的布料,让这孩子喜欢的不得了。

    永瑞还给弟弟打扮精神,在弟弟手上套上自己最喜欢的玉镯子,精神抖擞地拉着额娘出现在延禧宫外,看到一个被嬷嬷抱着过来的小姑娘就迫不及待叫道:“四姐姐!”

    小姑娘被嬷嬷放下来,嬷嬷暗示她要给黄佳贵妃请安,但被永瑞一打岔,小姑娘将这件事忘了,看向永瑞,嗓音细细软软道:“四弟弟好。”

    和婉被接进宫时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知道自己有三个哥哥两个弟弟,也知道自己被皇阿玛收养后,就不能再认那些兄弟做兄弟、认阿玛额娘做父母了,她进宫后皇阿玛就是她亲生阿玛,收养她的贵妃娘娘便是她嫡亲额娘,贵妃娘娘的孩子是她今后的兄弟。

    小姑娘心里肯定会有些害怕,但见四弟弟如此高兴,她没那么紧张了。

    叶湘雅见她们姐弟俩已经友好交谈了,便示意她们都进来。

    小姑娘这才想起自己忘记的事,脸色微微发白,叶湘雅先一步开口,“和婉进来吧,额娘给你备了你喜欢的点心,别担心,你进了延禧宫,延禧宫今后就是你的家了,不必拘谨。”

    和婉轻轻点头,抓住养母的手,提心吊胆的滋味在养母的关怀下去了不少,往后永瑞很是喜欢她这位模样好看的姐姐,日日带着她去看弟弟,一个月下来,有热情的大弟弟在,和婉彻底融入有两兄弟的生活了。

    对此叶湘雅表示,距离收拢女儿真心的距离只差另一颗真挚又动人的真心罢了,她做不到将和婉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但有永瑞在,一切都不是问题,谁叫这小家伙被她养得像极了一个火热的小太阳。

    永瑞在能出门后,那性情跟过往养在深闺里的沉默寡言反过来了。

    只是让和婉融入进延禧宫的生活后,叶湘雅还真成了宫里唯一一个儿女双全的宫妃,招来的都是宫妃们艳羡的目光,大概从皇上让叶湘雅抱养一儿一女后,宫妃们的目光就从怜悯转为羡慕,宫里还有好多妃子没有怀上身孕,她们如今才意识到,没宠又何妨,只要占据先机,子嗣、位份触手可得。

    近来嘉嫔过来看永珹的次数多了,目的很清楚,就是不想让永珹忘记她这位生母。

    但永瑞对她十分防范,但凡嘉嫔过来,永瑞就拉着姐姐在一旁守着,和婉气势汹汹,以为嘉嫔过来是跟额娘抢弟弟的,她知道嘉嫔娘娘是五弟生母,可是嘉嫔娘娘之前是延禧宫宫妃,延禧宫非主位宫妃的孩子都得给额娘抱养,如今嘉嫔娘娘是搬去永和宫了,可是之前皇阿玛都说了,五弟现在是额娘的孩子。

    嘉嫔娘娘不该一天到晚都留在延禧宫。

    叶湘雅倒是随便她过来,其他人可能会觉得嘉嫔日日过来有些冒犯,但她更清楚嘉嫔有一副好生养的身子,有这副身子在,将来嘉嫔还有三个儿子,有了其余两个儿子傍身,嘉嫔心思不会一直放在永珹身上。

    很快,宫里又传来一件喜事,乾隆五年,海贵人珂里叶特氏有孕。

    连不得宠的海贵人都怀上身孕了,嘉嫔明显起了争宠心思,过来看永珹的时日日渐稀少,大抵是想搏一搏再生一个儿子的念头。

    叶湘雅这才注意到自己好久没有关注哲妃了,哲妃重生一回,又被人害了小儿子,必然不会轻易放过罪魁祸首,只是哲妃居然能冷静好几年不动作?

    她不信哲妃不记仇。

    玉佳拿来顾太医的亲笔书信,“娘娘。”

    叶湘雅接过来,将书信拆开,上面写道哲妃向他要来了不少药材,别有他用。

    她让顾太医投诚并非是让顾太医被哲妃利用害人,顾太医是宫里难得的纯粹人,她不会让他违背初心的,因此在她吩咐下,顾太医明显表现出对哲妃想利用他害人之举十分抗拒,哲妃不想将自己到手的人才弄没,便没有在顾太医面前展现出自己狠毒的另一面。

    “哲妃说什么,就让他按着办吧。”

    她也有些好奇哲妃想用那药来对付谁?

    总不能是皇后吧,皇后看似丧子没了傍身子嗣,可皇后又不是不能生,还背靠富察一族,大族的能量远超人想象……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毕竟她这阵子在宫里极其显眼,抱养了一儿一女,若是不论亲生与否,她就是宫里子嗣最多的妃子了。

    还是先观望一阵子吧。

    ……

    乾隆六年,海贵人诞下一子永琪,随后晋封愉嫔,哲妃等人仍是没有动作。

    这一年很是热闹,正黄旗满洲副都统纳兰永寿之女叶赫那拉氏进宫,此女在宫中是仅次于当今皇后的大族贵女身份,连娴妃那拉氏都比不过她,这样贵重的身份,决定了她刚进宫就被封为舒嫔的地位。

    当然,后宫宫妃光是凭家世是无法立足的,得靠子嗣,若非叶湘雅有一个亲生儿子,哪怕抱养了一双儿女,在外人眼中也是光有高位没有前途的存在,所以只要舒嫔还没怀上子嗣,在宫里便说不上是能掌权之人。

    而后嘉嫔因为生养有功被封为嘉妃。

    又过两年,纯妃好似开启了生养模式,接连生下一儿一女,儿子为七阿哥永瑢,女儿为五公主和硕和嘉公主,而后一年,便轮到皇后和嘉妃齐齐有孕了。

    皇后盼了多年,总算在丧子之后又怀上一胎,而嘉妃在孩子被抱走后的几年后才怀上第二胎,心情同样大喜大悲。

    叶湘雅这些时日都听说嘉妃躲在屋里不出来了,比起第一胎时有她替她到处防范,才让她平安生下永珹,这次她是独自面对后宫妃子的恶意。

    他人的恶意啊,不是所有高位都躲得过的。

    就好比纯妃当时怀七阿哥和五公主时,不知受了多少算计,能平安生下孩子,完全是靠运气,即便如此,七阿哥生来体弱,五公主出生时手指之间有蹼相连,形同残疾,若非皇后说五公主这是携着佛手转世,皇帝必然雷霆大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叶湘雅其实并不忌讳纯妃生下来的儿子,固然纯妃生下来的孩子不比嘉妃少,继承皇位的几率更大,可纯妃患有肺疾,她的儿女都被她传染了肺结核病,有健康的子嗣在前,皇上不至于看中纯妃的孩子。

    而嘉妃此次能不能逃过一劫,全看自身运道了。

    尽管叶湘雅预感她赢的几率不大。

    果然,在五个月时,嘉妃早产生下一个不足月的男婴,生来即亡,跟当年哲妃小产时的画面一模一样,嘉妃看着自己早产的孩子,心情难以言喻,她让所有人滚出去,沉着一张脸将哲妃狠狠记在心里。

    当年哲妃果然察觉到那事跟她有关,报复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她不后悔当年的手段,她只恨自己下手不够利落,没让哲妃因早产而亡,反正在产房里,女人一尸两命的事情常见极了!

    她就是当年太手软了,才导致如今自己子嗣被害而亡,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嘉妃心里恨极了,她就这样没了一个儿子,一个能养在自己膝下的儿子。

    好在她还有另一个儿子养在贵妃那里,不然她大儿子也会被哲妃害了!

    她必然要让哲妃付出代价。

    嘉妃很快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面色沉沉,在做完小月子后,出现在延禧宫里,“娘娘,听闻高佳贵妃病重,娘娘可要去看高佳贵妃?”

    她模样像极了多年前还是延禧宫宫妃的时候,依附在黄佳贵妃身后。

    “好,你等等我。”叶湘雅在宫中的人设一贯是温柔体贴的,嘉妃想去看高佳氏,她正巧也要去看,便顺道一起吧。

    “你们姐弟俩在宫里可得安分点。”她点了点小儿子的脸。

    “知道了,额娘。”永珹正儿八经点了点头。

    “额娘放心吧,女儿会看好弟弟,不让他捣蛋的。”和婉严肃道。

    四弟去阿哥所了,五弟过阵子也得要去阿哥所了,还这么散漫怎么能行,阿哥所不同于延禧宫,她会让弟弟明白规矩的。

    “姐姐!”永珹嘟囔着小嘴,完全没注意到生母嘉妃投射来的眼神。

    永珹知道自己生母是嘉妃,只是比起几天才见一次的生母,日日相见的养母和兄姐更让他眷恋,嘉妃于他而言是一个经常相见的熟人。

    嘉妃手指勾了勾,忍下心里的冲动,“娘娘,走吧。”

    叶湘雅依言前去高佳贵妃宫所。

    这些年来,哲妃和嘉妃、纯妃、皇后等人在宫里存在感还挺强的,不是哪天会被害生下小产,就是谁谁又怀孕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宣示着她们的高调,唯独高佳贵妃和娴妃、愉嫔等潜邸旧人存在感不怎么强,若非此次高佳贵妃病重,叶湘雅想起她会在这年病逝,她大概只将高佳氏的病当成一次正常的生病。

    众所皆知,高佳氏惯来体弱,一年到头生十来次病很正常。

    来到永寿宫后,高佳氏脸色虚白,不知出于何种缘故硬撑着坐在宝座上,见到来人了,也只道两声妹妹。

    叶湘雅颔首,“苦了姐姐要吃那些苦药了。”

    “不打紧的,咳咳。”高佳氏忍不住咳了两声,看得叶湘雅都想亲自给她插几针了,不说身子会立即好起来,但也不用受着喉咙咳嗽的折磨,若是夜里不断的咳嗽,那种喉咙发痒恨不得找东西戳进去止痒的滋味,这世间只要受过的人,怕是都没有勇气再受第二回。

    “万岁爷关心姐姐身子,姐姐可得尽快好起来啊。”叶湘雅叹了一声,以她和高贵妃的交情,还谈不上十分关心对方身子,但过来一趟,总需要做做面子情的。

    “多谢妹妹关心。”高佳氏无意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虚弱的一面,再者,她也不愿自己留给这世间的最后一面是红颜薄命,她再怎么着也得让这些宫妃日后谈论起她的时候,说她虽然无子,但至少被万岁爷宠了一辈子,不算白活,比宫里太多女人的命好太多了。

    看过高佳氏以后,嘉妃似乎还想留下来跟高佳氏说说话,叶湘雅便独自一人离去了。

    回到延禧宫后,屋里安静极了,叶湘雅正怀疑两个孩子是不是睡着了,突然被一左一右的两个孩子跳出来吓了一跳,随后笑着将两个孩子两手揽着。

    “还想吓额娘,早着呢。”

    ……

    嘉妃是个话多的女人,与此相比,高佳氏就略显沉默寡言了,但两人交情其实还算不错,嘉妃左右逢源,除了哲妃和娴妃那儿处得并不好——

    她们两个一个是有仇,另一个是谁都不理会,人淡如菊。

    嘉妃在其他妃子面前都有交情,只因她软得下身段恭维人,本身有宠在身,不会任人轻视。

    高佳氏意味深长道:“你子嗣没有保住,本宫帮不了你。”

    “娘娘必须要帮我。”嘉妃冷声道,“我不会放过哲妃的。”

    对于她这句话,高佳氏没有感到惊讶,宫里人都不是蠢的,嘉妃早产的模样跟当年哲妃早产的画面一模一样,不是嘉妃算计了哲妃就是哲妃要报复嘉妃。

    “帮你,本宫有什么好处?你仅有的一个儿子被黄佳氏抱养了,你没法母凭子贵,本宫不做亏本的买卖。”高佳氏淡淡道,她身子不行了,她听说万岁爷已经打算将她封为皇贵妃冲喜,她这辈子顶天了只能做到皇贵妃,不像那些有子的宫妃,还能图谋皇后身份。

    她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嘉妃想借她的势力成为贵妃,除非给出让她心动的筹码。

    “……”嘉妃咬牙切齿,“娘娘,在您之后,妹妹发誓会将您的妹妹送上高位。”

    高佳氏眼神一凛,“你倒是异想天开,还想着用未来之事让本宫助你成为贵妃?天上可没有掉馅饼的美事。”

    无论在她死后还是生前,总会有一个贵妃之位空出来,可有能力争这个位置的人不只是嘉妃,还有育有大阿哥的哲妃,以及有两子一女傍身的纯妃,以及早年为潜邸侧妃的娴妃,娴妃无子无宠,但资历和身份够了,也能一搏。

    可是嘉妃有什么,嘉妃唯一的儿子还被黄佳氏抱养了,若是嘉妃两个儿子都活着,她可以考虑一二。

    “……妹妹愿意向万岁爷承诺,妹妹下一个孩子,必然过继到娘娘身下!”嘉妃算是狠下心来了,孩子在宫里的归属多重要,若是嘉妃有胆子向皇上承诺,今后她的孩子就没法叫她一声额娘了。

    “这倒是不错。”高佳氏笑了,“只是本宫还宁愿你现在就将永珹过继到本宫身下,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娘娘,您该清楚永珹是妹妹唯一的孩子。”嘉妃忍无可忍,高佳贵妃提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永珹是她目前唯一的靠山,过继到高佳氏身下后,她还有什么指望。

    只要有孩子在,她迟早会成为贵妃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她只是想占据先机,不代表她蠢得要将自己孩子送出去。

    “那本宫与你就无话、咳咳可说了。”高佳氏低低咳了两声,不管怎样,与其送嘉妃上位,她不如将自己两位妹妹送进宫里。

    嘉妃气得起身就走,一刻钟后,又一人出现在高佳氏面前,仔细一看,还是嘉妃先前说过要报复的哲妃。

    哲妃到底重生一回,知道高佳氏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将一样东西推到高佳氏面前,“高佳姐姐,这是您要的吧。”

    哲妃拿来的东西很简单,那是高佳氏的阿玛高斌徇私纵容下属的证据,哲妃深知高斌将来会因这份证据被皇上下放,最终猝死工地上,高佳氏肯定感知到高斌在朝廷上的忐忑不安了,如果能用自己的死换回阿玛的平安无事,高佳氏是愿意的。

    高佳氏沉下脸来,“妹妹想要什么?”

    哲妃扬起嘴角,“自然是姐姐的贵妃之位,还有噶哈里富察氏一族的抬旗。”若是噶哈里富察氏一直还在包衣旗,她要如何成为大清继后。

    她一直以来图谋的不就是正大光明将自己儿子送上皇位吗,她不信万岁爷会将自己的嫡子过继!

    “好。”高佳氏干脆利落同意了。

    “妹妹告退了。”交易达成,哲妃笑眯眯回了自己宫所。

    而往后,居然还有两人都来看高佳氏了。

    分别是纯妃和娴妃。

    前者有两子一女傍身,跟哲妃一样是最有可能成为贵妃的人选,而后者看似不起眼,但却是皇上最早的侧妃,以前对后宫事并不感兴趣,也不参与进争宠诸事中,只是在高佳氏的贵妃之位空出来后,若是让潜邸格格坐上贵妃之位,再人淡如菊的人,也不可能心平气和的吧。

    以前娴妃没有坐上贵妃之位还可以说两位潜邸侧妃将贵妃位占满了,她被逼无奈才只占据妃首,可如今有一个贵妃位即将空下来,她要是成为不了贵妃,便成了后宫中人的笑话了。

    毕竟两位潜邸侧妃都是贵妃娘娘,唯独她不是,亏她还是先帝册封的第一位侧妃,是两位由格格身份晋封为侧妃的侍妾比不了的。

    高佳氏今日招待太多人了,以她沉重的病体来说着实不易,因此在送走哲妃后,她就没了心思接见其他人,但是她之前见了黄佳氏和嘉妃、哲妃等人,要是单单忽视纯妃和娴妃,便显得她不识趣了。

    所以她勉强打起精神见了纯妃和娴妃。

    纯妃性子怯懦,但成为高位以后,多年恭维早就让她变了心性,她也盼着坐上贵妃之位,只是哲妃威胁太大了,让她隐隐忐忑不安,哪怕她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傍身,可哲妃是第一个被封妃的潜邸格格,她不得不忌惮。

    但筹码早就定好了,高佳氏只是笑了笑就将两位欲言又止的客人送走。

    又过一个月,高佳氏被封为皇贵妃,过了两日,皇贵妃病逝,被皇帝追加谥号为‘慧贤’,从此宫里再无慧贤皇贵妃高佳氏这号人物,取而代之的是慧贤皇贵妃的两位嫡亲妹妹高佳氏。

    不知慧贤皇贵妃在万岁爷面前说了何话,成为贵妃的是哲妃富察氏,并且皇上还将噶哈里富察氏一族抬旗了,尽管在抬出满洲包衣旗后,只入满洲下五旗。

    尽管如此,富察氏已经很满意了。

    而后慧贤皇贵妃的两位妹妹都得封贵人,皇上宠幸过后将其中年长的一人提拔为福嫔。

    随着时间的流逝,皇后娘娘这胎也该出生了。

    ……

    延禧宫内,永瑞手指弓起,轻轻在五弟头上弹了一下,永珹捂着脑袋,“四哥,你做什么啊!”

    “没什么,手痒了。”永瑞淡淡道。

    “……四哥,你刚才说你手痒了是吧。”永珹幽幽道。

    “没有,你听错了,爷要回阿哥所了。”永瑞撸了弟弟脑袋一把,向额娘和姐姐告退以后,便悠哉游哉地离开了。

    永珹捂着脑袋,敢怒不敢言,“小爷要偷偷将四哥喜欢的花都拔了。”

    “辣手催花可不是个好习惯。”叶湘雅顺手也撸了一把他的脑袋。

    “是啊,有本事的人是不会对那些可怜的花花草草动手的。”和婉非常自在地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永珹你头发有些糙了,下次换洗米水洗头吧,听说洗米水养头发。”

    “谁说的——姐姐我头发真的糙了吗?”永珹将要反驳的话在听到姐姐对他头发评价时,一下子心碎了,从小到大,额娘哥哥姐姐最喜欢撸他脑袋,他头发要是糙了,还怎么当皇宫第一美男子。

    永珹摸了一把头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确实感觉到头发糙了不少,又摸了一把,他感觉头发比昨日少了一些些,他像是想到什么,赶紧跑到自己床铺上,手指颤抖的捻起掉落的几根头发,心痛极了,崩溃的声音在延禧宫响起。

    “额娘,我秃了!”

    叶湘雅和和婉对视一眼,终于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

    一个时辰后,在安慰好身心受创的儿子后,叶湘雅让一儿一女都退下去休息了。

    富察贵妃在积极谋求继后之位时,叶湘雅早就庆幸这人手段练达,直接被皇后盯上了。

    好险有富察贵妃顶上,不然皇后这会儿得将有两子一女的黄佳氏放在心上。

    但是富察贵妃如今被抬旗了,又有大阿哥傍身,对于皇后即将出生的嫡子而言,是莫大的威胁,她期待皇后往后的手段了。

    还有一声不吭的嘉妃。

    嘉妃最近在她面前格外小意温柔,似乎对贵妃之位没了念想,只是叶湘雅不信这人能安分下来,就比如丧子之痛。

    ……

    皇后诞下八阿哥时,皇帝欣喜若狂,大赏特赏,受此影响,叶湘雅的延禧宫分有不少万岁爷赏赐的物件,她拿起其中一个物件——一张古琴,随意拨弄了几下,便被见猎心喜的和婉拿来弹唱。

    小姑娘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付一张小小的古琴不在话下。

    叶湘雅便任由她拨弄,随着琴声在树底下沉沉入睡,话说大夏天的,有大树遮荫确实是桩美事。

    醒来之后,皇后娘娘的阿哥名叫永琮这件事已经传遍后宫了,她面目痛苦地命人打开库房,从中挑选出最贵重的物件——将皇上在她成为贵妃当日赏给她的珐琅彩雉鸡牡丹纹碗送过去,这东西平时只供皇上一人赏玩,她好不容易才从皇上指缝处要来一件,如今却得送去长春宫,怎能不让她心痛。

    好在皇后知道此物珍贵,转眼将一大件珊瑚物件送来,叶湘雅心情一下子转好了,“皇后娘娘真乃心胸宽广之人。”

    和婉不住点头,被那片珊瑚晃花了眼。

    过些日子,大概皇上心情实在好,进出后宫的频率直线上升,嘉妃在小产几个月后,竟又怀上了身孕,这次嘉妃不躲在自己宫里了,反而日日出现在延禧宫里。

    叶湘雅才明白她这段时日跟自己交好的原因——竟是打着让她庇护子嗣的念头。

    碍于她在宫里的人设是为人好说话且没有心计,叶湘雅神色微妙当作没看穿她的目的,日日带着女儿跟她说话聊天,如此一来,还真让嘉妃平安度过胎像平稳的前三个月。

    只是这样还不够,嘉妃还时不时出现在皇后宫里,皇后刚诞下一子,为了子嗣安全,宫里必然干干净净,她这是要皇后不得不护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第85章 乾隆帝仪嫔黄氏(完)

    而嘉妃的这一做法,确实让她平安庇护孩子六个多月,只是往下后,这招数便不起作用了。

    不是皇后和叶湘雅不愿意庇护她,而是她肚子月份大了,反而不敢出门,不过仔细说来,她这段时日其实是最安全的时候,噶哈里富察氏刚封贵妃,又打算给儿子找一个身份高贵的女子做嫡福晋,绝不会在后宫中人的窥视下对嘉妃下手。

    其他宫妃又没有胆子将手伸到嘉妃宫里。

    三个月之后,还真让嘉妃平安生下一子,为九阿哥永璇,有嫡阿哥在前,皇上这次赏下的东西不多,但嘉妃也算扬眉吐气,有了自己能亲自抚养的子嗣,此后便躲在宫里,打算学黄佳氏好几年不出来只专心抚养孩子的做法。

    她也算是怕了,怕自己这个孩子出事,让她又失一子,不然以她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舍去皇上宠爱,只会趁着孩子出生这段时日,让皇上多来永和宫,争取再怀上一个孩子,或是让万岁爷怜惜,将她这一族抬出包衣旗。

    往后是富察贵妃给儿子挑选嫡福晋的事,经历过上辈子儿子的嫡福晋只是轻车都尉兼佐领德海之女伊拉里氏的事后,富察贵妃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再给儿子选一个小家小户的儿媳妇了,不然,这跟和亲王弘昼的嫡福晋乌扎库氏有何区别,都是被万岁爷放弃的意思。

    在万岁爷还是和硕宝亲王的时候,娶的嫡福晋乃是沙济富察氏大族之女,而亲弟和硕和亲王只能娶副都统五什图之女乌扎库氏为嫡福晋,乌扎库氏并非满洲八大姓,也不是非常有权势的家族,这是先帝放弃考虑和硕和亲王为皇太子的表现。

    如今换做永璜,她绝对不要让万岁爷将永璜妻族势力废了,富察贵妃选中的女子有两人,一是钮祜禄氏总督阿里衮之女,二是皇后侄女沙济富察氏。

    前者在上一世是永珹指定的第一任未婚妻,只是后来没过门就病逝了,但是这次富察贵妃不会选中注定会病逝的幼女,而是过两年就要婚配的长女,而后者是她想讨好后族的表现,等皇后嫡次子一病逝,富察一族没了倚靠,必然全力支持永璜。

    届时她一成为继后,永璜作为皇上嫡长子,迎娶的是沙济富察氏的贵女,富察贵妃想不到沙济富察氏会不支持永璜的理由。

    所以富察贵妃心思多在后者,在八阿哥满月后,便日日去往长春宫献殷勤,盼着皇后主动向万岁爷提起此事。

    让自家侄女成为皇子嫡福晋,这对皇后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一件事,皇上本就对富察一族十分看重,自家多出一个皇子嫡福晋,算是锦上添花的好事,但她有嫡子傍身,此事只有皇上主动提起才能成,她作为富察一族的贵女不但不能提,还得避讳宫中皇子嫡福晋人选的挑选。

    所以富察贵妃献再多殷勤也没用。

    而后皇帝的一则圣旨更是打破了富察贵妃的妄想,永璜的嫡福晋还是上辈子的轻车都尉兼佐领德海之女伊拉里氏,这让她的图谋都化作虚无。

    富察贵妃忍气吞声受着底下妃嫔的恭喜,等人散尽时彻底崩溃了,她不明白自己重生一回,为何总是不能如愿以偿,为何总是被人破坏算盘。

    而叶湘雅这年过后,并不打算总是避开风头了。

    一时扮猪吃老虎还好,一直扮猪吃老虎,就真成猪了。

    在富察皇后病逝前后几年,她一直默默无闻,皇上是真的可能会忘了她这个人选。

    而她并非是想讨好富察皇后,富察贵妃都无用功了,她总不会以为自己能拿下富察皇后,她只是带着和婉前去跟皇后商量婚事流程,和婉快到成婚的年纪了,不同于固伦和敬公主是皇上嫡亲女儿,皇上会下意识将和敬成婚的年纪延后,并且在京城找好女婿,和婉是真的得远嫁蒙古部落。

    她作为和婉养母,必然给养女安排好她能做到的一切,除此之外就顺带给皇后娘娘带去各种有利于产后恢复的东西了。

    曾经的黄佳氏被算计得连行房之事都不可,可见身体被摧残成何样,收集了各种恢复法子很正常,而被黄佳氏送去好东西的皇后,自然不会用对付富察贵妃的态度冷待叶湘雅。

    这一来一去的,浅淡的姐妹情便成形了。

    皇后在用过那些方子后,确实感到身体轻松多了,“多亏妹妹好意。”

    叶湘雅表示不客气,“妾身想着那些方子放着也是放着,不若给皇后娘娘用了,就算对得起当年妾身辛辛苦苦收集它们了。”

    “不管怎样,黄佳妹妹确实有心了。”皇后心暖,说起来黄佳氏确实在宫里安分守己多年,应该是个值得相信的妃子吧,与之相交,也算件好事。

    过几日就让几个嫂嫂打探一下黄佳氏的家风吧。

    经过长子的病逝,皇后如今已经不敢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幼子身上了,万一幼子……再出点事,富察一族就彻底失了依仗。

    皇后明白皇上有多看重富察氏,将来新帝(只要登基的不是幼子)就会有多厌恶富察氏,她必然得为家族做考虑。

    而皇上妃子大多是家世不显之人,皇后被逼无奈只得将家世一项划去,改为考察后宫妃子的人品,但是看来看去不是富察贵妃野心过大,就是嘉妃城府过深,纯妃胆子怯懦却有时候一改往态想浑水摸鱼,娴妃又太平淡如菊了且无子嗣傍身。

    到头来只有黄佳贵妃、愉嫔和舒嫔三人最为合适。

    黄佳贵妃宫中地位高,但家族势力不显,优势在于有亲子,又抚养了一儿一女,愉嫔无宠有子,在宫里名声地位不显,与其家族联姻并不会引起万岁爷注意,舒嫔至今尚无子嗣,又有亲姐跟她弟弟成婚,待日后舒嫔有子,再联姻一门婚事,既门当户对,不会辱没家族门槛,日后舒嫔子嗣还能迫于母家联姻站在永琮这边。

    之前皇后还在犹豫这三人中选何人最合适,如今看来还是黄佳氏最为合适,有两子一女,家族还为满洲上三旗,虽然黄佳氏的阿玛黄戴敏只是圆明园额外七品副总领,其子女高攀不上富察一族的嫡系子弟,但旁系子弟足够了。

    这年过后,愉嫔因子被封妃,舒嫔因家世封妃,大阿哥永璜嫡福晋伊拉里氏和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同年有孕,月份只差了一个月。

    富察贵妃又打起精神,各种帮衬让两位儿媳妇先后生下长孙次孙后,指望皇帝能有些表示,这毕竟是他皇长孙,但乾隆眉头轻皱,想都不想直接让内库拨十万两白银给永璜出宫分府,除此之外,没有一丝有孙子的喜悦。

    这是正常的,乾隆连长成的儿子都容不下,儿子有了孙子岂不是在说他已经老了,他现在还没等到嫡次子长大成人,就得承认自己已经老了,这不可能。

    嘉妃见小儿子状况良好,又正常出入各宫,并且在有了小儿子后,她想将大儿子要回来了,黄佳氏庇护她儿子长大,她感激她,只是永珹是她亲骨肉,总不能拱手让人。

    当然永珹养母已经定下,她想让儿子归来,便只能让儿子意识到生母的好,反正永珹玉牒上的生母是她本人,这是黄佳氏无法改变的事。

    往后嘉妃不但在各宫攀交情,连阿哥所也不忘走动。

    叶湘雅都随她,反正她也没打算将永珹送上皇位,将永珹养在身下只是为了增加皇上看重她的筹码。

    况且最近她有心算计富察贵妃,还省得理会嘉妃。

    “主子,您有何事吩咐。”顾太医恭敬道。

    “用这个方子调养富察贵妃身子,确保她年后有孕。”叶湘雅将一张纸递给顾太医,顾太医扫了两眼道:“主子,为何要让富察贵妃有孕?奴才记得她上次小产后,身子受损再难有孕了。”

    顾太医有好多次都弄不懂主子想做什么,喝药让自己没法生养,又助后宫妃子怀上身孕,有关主子的事问不得,但是为何富察贵妃有孕之事应该能问一问的。

    叶湘雅淡淡道:“让她有孕自是能成全本宫目的,顾太医,你尽管做吧,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是,主子。”顾太医心里叹了口气,心道宫妃娘娘大多不由自主,主子吩咐他做的事必然有自己的道理,他只管做就行了,反正在宫里像主子这样不要求他害人的宫妃少见,他不能指望主子啥事都不做,任人算计。

    去往景仁宫后,富察氏得知自己这副身子能恢复生养,心情激动,“顾太医,本宫多亏有你在身边啊。”

    “娘娘谬赞了。”顾太医将真相掩得严严实实,压根不敢多说一话。

    富察氏在激动过后,平复心情谨慎道:“你有几成把握?”

    顾太医想了想主子笃定的语气,无比肯定道:“九成!还请娘娘放心。”

    “好好好,顾太医,本宫多谢你了。”富察氏示意心腹拿出银票,塞在顾太医手中,顾太医本来不太想要的,比起银票,他更想要古籍珍本,但看贵妃强硬的态度,他想了想,还是从心收下那几张银票。

    往后几个月,调养好身子后,富察氏果然再次怀上身孕。

    而这年,又有不幸事发生,八皇子永琮薨,皇后心神憔悴,大悲无泪,一病不起。

    叶湘雅前去探望皇后时,给她把脉,浮大而迟,按之无力,是虚脉,皇后大悲大喜早就伤了身子根本,皇后活不久了。

    “本宫身子如何?”见黄佳氏有模有样诊脉,皇后无力道。

    “还请皇后娘娘尽快振作起来,孩子……还会有的。”她垂下眉眼,“当年,妾身也以为自己的一切都被毁了,可直到永瑞长大,永珹和和婉陪在妾身身边,妾身这才重拾希望。”

    她避开谈皇后脉象,她在外人眼中本就不善医术,能把脉大概是早年伤了身子,医好后便自学医术。

    皇后闭眼,“本宫不能了,本宫不像你,还有永瑞陪在身边。”她的永琏和永琮都离开她了,而和敬也即将要出嫁,从今往后,她身边是真的孤家寡人了。

    叶湘雅沉默,拿起一个苹果削皮。

    世人各有各的苦,除非亲身经历,否则永远都无法设身处地,皇后一心为自己的两个阿哥哀悼,觉得她好运,可若她安排的剧本真落到原身身上,原身得生不如死。

    但现实是好在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叶湘雅敛下眼底无趣,得赶紧完成这个任务了。

    “娘娘,吃个苹果吧。”她递过去已经削好皮的果肉。

    “本宫没胃口,妹妹吃吧。”以皇后的八面玲珑,早就反应过来自己那句话不对劲了,只是她心里确实是妒忌黄佳氏子嗣身子虚弱还能将孩子养大,绝了怀孕机会还能绝地翻盘。

    而她生养了四个孩子,最终只活了和敬,老天爷对她真不公啊。

    她也无心力挽回黄佳氏的不喜了。

    “好,娘娘。”叶湘雅放下手中苹果,用帕子擦了擦手,随后将手背放在皇后额头上,平淡道:“妾身冒犯了,娘娘,您不发烧了,还得再捂捂汗。”

    “再过一个时辰记得给娘娘换张被子。”她朝宫女吩咐道。

    宫女点头后,她便平静地告退了。

    皇后先是睡了一会儿,醒来后从睡着时的浑身发冷变为热气缠身,她怔怔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问道:“贵妃何时离开的?”

    “娘娘,在一个时辰前,黄佳贵妃吩咐奴才要给您换被褥,方才告退。”

    “黄佳氏啊。”她神色郁郁,“本宫这才发觉,原来这人才是宫里最有耐性的女人。”

    “娘娘为何这么说?”心腹替她捻好被褥,诚心发问。

    皇后没有回话,还在自顾自地说,“本宫陷于比她还惨的境地才发现,本宫心性不过如此。”

    她要是被人算计成黄佳氏的处境,估计现在已经没了斗志。

    可她两个孩子都活不下来,身子虚空,再生养一个孩子已经成了奢望,她已经没了活下去的生机了,“太医怎么说?”

    “娘娘身子亏空了……今后有碍寿命。”心腹有心想说些话来安慰娘娘,可是话到嘴边总觉得自己还不如不说,惹得娘娘心伤。

    “本宫猜到了。”皇后早就知道自己这副身子已是千疮百孔。

    事到如今,没必要再执念生下一个嫡阿哥了,自大清立国一来,就没有一个嫡阿哥能顺利即位的,她为何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往后她得给家族打算了,皇上一心想要嫡子继位,当这个幻想破灭时,必然会对富察一族各种看重,甚至给各个皇子赐婚富察一族的贵女做嫡福晋,这样只会让富察一族惹火烧身。

    所以无论将来继位的皇子是谁,她必须要保证皇子生母得是个一碗水端平的,不会过于谄媚富察一族,也不会冷待富察一族,她需要一个中庸的态度,以防谄媚者一朝得势恨上了让他受到憋屈的富察一族,也防止冷待者无心提携家族。

    中庸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她不能保证皇上将来能活多久,不显眼才能赢到最后。

    将来富察一族才有可能保全家族势力,不被新帝记恨。

    皇后又想到了黄佳氏。

    她笑了笑,苍凉深邃。

    ……

    皇后由病重到病危只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富察贵妃挺着孕肚忙上忙下,关心皇后娘娘身子,又几度忙累了晕过去,将皇后看得比自己腹中子嗣还重要。

    皇帝就差没夸她贤惠懂事了,叶湘雅默默在身后吃瓜,和婉在身旁递上瓜子,母女俩配合默契,都是吃瓜乐子人。

    和婉问道:“额娘,贵妃娘娘如此操劳,或许会有大事发生,四弟五弟在阿哥所,殃及不到,我们就去慈宁宫躲躲可好?”

    瞧这敏锐度,叶湘雅赞许地摸了一下她头发,“走吧,咱们去看看你皇玛嬷。”

    她们果然不愧是母女,她想到的和婉也想到了。

    说走就走,母女俩只带上一些新鲜出炉的点心就往慈宁宫去。

    慈宁宫的皇太后是先帝潜邸格格,因生下一子成为皇太后,在外人眼中,估计是极其幸运的一位皇太后,而这位皇太后起初式微后来为后宫第一人,胃口大了,便总想着拿捏后宫妃子,但她第一枚棋子柏贵人还没生下孩子就小产了,第一步棋还没下完就宣告她的失败,此后就再也没管过后宫事了,似是自闭了。

    叶湘雅早年不想接触她,总感觉会被她当成棋子利用,她并不讨厌被人当棋子,但是她讨厌下棋的人脑子不灵光,但是现在皇太后都放弃掌控后宫的念想了,她和和婉过去不是给人当棋子,而是当一对有孝心的母女,皇太后必然很欢迎她们。

    她如斯肯定,以至于在慈宁宫待了两个时辰后,皇太后忍不住赶客时,她不急不慌将几盒奶油点心拿出来,询问道:“妾身喜欢做点心,不知可有荣幸给太后娘娘日日准备点心。”

    皇太后是何等贵人,岂会被区区一盒点心蛊惑,她在尝过一块点心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可以。”

    ……

    叶湘雅还真在慈宁宫混出头了,日日前去打扰皇太后都不见当事人有半分不喜。

    后宫果然出事了。

    不过出事的不是一些熟面孔,而是在后宫少有传闻的娴妃那拉氏。

    娴妃乃佐领那拉·讷尔布之女,皇帝潜邸第一侧妃,奈何性子不讨喜,如果她稍微得万岁爷一丝恩宠,在宫里不至于混成这种地位,任谁都能来踩一脚,又无子傍身,当年的潜邸侧妃高佳氏都成了皇贵妃,侧妃黄佳氏为贵妃,就她还保持初始身份。

    只是这样的她也没有被后宫妃子陷害的意义。

    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皇上在娴妃的延禧宫里发现一件正红的衣裳。

    皇宫里,只有皇后和当今太后才能穿正红色,除此之外的女子都只得穿偏红色,娴妃有何居心一目了然,是盼着皇后早点死好赶紧接手后位的恶毒啊。

    皇帝正处于没了嫡子、妻子也出事的暴怒状态中,一看此景,娴妃说什么都没用,直接将娴妃贬做答应,禁足无期。

    此事一出后,叶湘雅表情慎重,这不在她料想内,她根本没将娴妃视作后位的强力对手,比起娴妃,她更重视富察贵妃……换而言之,她不清楚是谁对娴妃动手,这人目的何在。

    会不会是富察氏?可宫里有两位富察氏,到底是哪一位?

    不管是哪一个,都挺厉害的。

    想到一个病重起不来身,另一个身怀六甲每日辛勤照顾皇后,竟然还能出谋划策算计人,叶湘雅由衷生出一股敬意,这宫里的女人果然都是能人。

    ……

    “可收拾好首尾了?”

    “收拾好了,娘娘。”

    “想办法让嘉妃和纯妃也掺和进去,人多热闹咳咳、黄佳氏在其中便不显眼了。”

    “是,娘娘。”

    ……

    又两日过去,在永珹去往生母宫里用膳时,皇上赐下圣旨,将金氏一族抬进满洲上三旗。

    老天爷终于赏眼了!

    嘉妃在跪下领旨时,脑中不断回旋这句话。

    随后她得知纯妃也被抬旗了,只是从民籍身份转变为汉军上三旗人,并非满洲旗人,有这对比,嘉妃更欢喜了,而后得知这是皇后娘娘劝说万岁爷后才得来的好事,她恍惚道:“皇后娘娘蕙质兰心,那拉贵人罪该万死。”

    连一向外热内冷的嘉妃都如此动容,纯妃就不用多说了,纯妃现在恨不得顶替宫人在皇后身边伺候,富察贵妃和那些宫女哪有她伺候得周到。

    只是,这些感激的情绪在得知皇后病重难愈的那一刻,彻底转变为贪欲。

    皇后病逝就代表后位空下来。

    皇上正值壮年,后位不会一直空悬,她们这些有子的宫妃是不是能争一把……不!是必定能争一把!

    反正继后之位又不是元后,皇上对继后家世要求应该不像元后那样高,当然继后必然是出自满洲旗的贵女,还得有资历傍身,宫中合适的宫妃并不多,但不见得皇上就要从宫外挑选贵女进宫,宫中高位、子嗣多,是她们年轻贵女压不住的,所以继后必然是从宫妃中选出。

    妃子们都为那即将空下来的后位疯狂。

    纯妃最近到处找门道让自己抬入满洲旗,富察贵妃越发细致照顾皇后身子,嘉妃便费尽心思让皇上高兴,各有各的方法目的。

    因此叶湘雅带着女儿日日前去慈宁宫,不免让皇太后心里疑惑,“贵妃,哀家记得你先前经常去看皇后吧,今儿怎么往哀家这里来了。”

    叶湘雅淡淡道:“妾身关心皇后娘娘身子,但也想孝顺太后娘娘,”她顿了顿,补充道:“先前妾身去看过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精神不好,妾身担心日日前去,会让娘娘精力不足。”

    每日早晨她会去看皇后的,只是大部分时间留在慈宁宫罢了。

    “你有心了。”皇太后没将她话放在心上,在她看来,黄佳氏只是换了种方式谋求后位,比如讨好她,但这讨好之举有些敷衍,她日日见她,倒是没见黄佳氏许下任何承诺,或是为她做什么。

    所以皇太后早就下定决心了,等皇后一病逝,她必然让儿子选除了黄佳氏以外听话的妃子上位,先前她看中的人是娴妃那拉氏,但不知是这人贪心还是被人算计了,被贬为答应,沦落成跟入了冷宫相差无几的待遇。

    叶湘雅笑而不语,皇太后在算计,她也在算计,就看谁的手段更不落痕迹罢了。

    她已经猜到皇太后心仪的继后人选了——纯妃苏氏。

    皇太后的心思太好猜测了,既然宫妃出身都不好,那就选一个最好掌控的,嘉妃和两位贵妃都不好掌握,舒妃看似乖顺,但乃名门出身,皇太后没信心应付舒妃,那就只剩纯妃了。

    纯妃想要的门道来了。

    叶湘雅是来慈宁宫避风头的,不是找风险的,在纯妃跟皇太后说上话后,她便不再过来慈宁宫了。

    她一直在等皇后的崩逝。

    乾隆十三年三月十一日亥时,皇后崩逝,年仅三十七岁。

    在临终前,皇后拉着皇帝气息奄奄,“万岁爷,大清不可一日无后,还请万岁爷在臣妾离世后,从宫中妹妹择选一人册封为后,臣妾只盼能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妹妹掌管宫权,让万岁爷舒心。”

    “皇后,朕只要你。”乾隆泪流满面。

    叶湘雅在他身后,用沾了蒜汁的帕子轻轻点了下眼睛,被辣出眼泪,原谅她对这一幕无感吧,毕竟系统问起乾隆皇帝可有对发妻的早早离世感到心痛、追悔莫及时,他是毫不犹豫拒绝了。

    系统交易是合法合规的,并不强迫人,叶湘雅不为乾隆的拒绝失望,只是如果是真心相爱之人,听到系统给出的条件之前,总会犹豫一下的吧。

    只要犹豫一下,她心里还能说乾隆皇帝曾经爱过孝贤皇后。

    但现实最为残酷。

    她真心期盼再来一世,还请孝贤皇后能跟真正爱她的人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相负,或是一个人行走在阳光下,明净漂亮,下辈子只为自己。

    ……

    皇帝因为给皇后下葬规格一事大发雷霆,所幸固伦和敬公主在去年已出嫁,不会因为皇后病逝而留在皇宫守孝三年。

    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和敬公主倒不会因为皇后病逝而被皇帝忽视,但怕就怕在皇上精神不稳定,做出影响和敬公主出嫁的大事。

    待皇帝情绪稳定下来后,便考虑继后人选了。他目光落在贵妃噶哈里富察氏身上,噶哈里富察氏无疑是后位极好的人选,有子嗣资历傍身,又对元后精心照顾、忠心耿耿。

    皇帝本来是这么想的,但当他目光落在大阿哥永璜身上后,面沉如死水。

    而皇太后就不断推荐纯妃为后了,说纯妃生有两子一女,为潜邸旧人,资历和子嗣足以让她成为皇后了。

    皇帝没有答应,纯妃起初连旗人都不算,若是最后成了皇后,在天下人眼中,皇后岂不成了凭子上位之人,且宗法容不得汉女上位。

    在皇帝心里,哪怕纯妃全族被抬旗了,始终还是那个出身卑微的女子,而且纯妃身患肺疾,又传染给几个儿女,一旦纯妃成为皇后,三阿哥永璋便成为他嫡子,他要让一个身患肺病的皇子继位?他又不是没有身体健康的皇子。

    所以让纯妃成为皇后的提议比让贵妃噶哈里富察氏成为皇后更让他心里不舒服。

    皇太后见儿子始终没有松口,便换了个人,“嘉妃如何,嘉妃有两子傍身,为潜邸旧人。”

    嘉妃也好拿捏,就是性子狡猾,但不要紧,她会让嘉妃意识到后宫谁才是做主的人。

    皇额娘提了两个妃子却始终没有提及宫里的两位贵妃,饶是乾隆对自己娘亲有多大滤镜,也明白皇额娘心思了,“此事不急,皇额娘歇下吧。”

    片刻皇帝就转身离开了,留下皇太后一人独自叹息,她又没让钮祜禄氏一族的女儿进宫为后,只是想选一个听话的儿媳妇,为何儿子连这都不愿听她的。

    孤家寡人。

    皇帝在发妻离世后越发深刻领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连皇额娘也没了早年在潜邸关心他,为了他能付出一切的执念,只盼着从他身上掏来好处。

    只是继后人选必须要考虑,国不可一日无后。

    这人选上,就有很多学问了,新进宫的贵女不足以让后宫妃子服气,继后得从老人中选,而且继后家世不能压在元后之上,今后无论谁说起他的元后和继后,继后永远都比不过元后。

    所以皇帝在黄佳氏和金佳氏之间徘徊了有些日子。

    至于一开始考虑的噶哈里富察氏,光是一个已经长成的大阿哥,就足以让她失去为后的机会,更别提皇帝第二任皇后不能仍是富察氏,尽管一个是噶哈里富察氏,另一个是沙济富察氏。

    皇帝还想要嫡子,还是正式登基后生下来的嫡子,这点只有金佳氏才能做到,但皇帝又忌讳金佳氏生下的两个阿哥,况且金佳氏祖上还是朝鲜族人。

    皇帝最终还是考虑让黄佳氏成为继后,比起日渐长成的子嗣,以及论在后宫最安分听话的妃子,黄佳氏最符合他心意。

    继后一事由此定下来,宗亲中肯定有不满黄佳氏身份之人,但对于大权在握的帝王而言,哪怕册封平民之女为后,都不成问题。

    ……

    叶湘雅被封皇贵妃的消息传遍后宫后,宫妃们哪还不明白皇上心思。

    贵妃气晕过去,当天早产,生下一个不足月的小公主。

    后来待万岁爷册封皇贵妃为后时,贵妃尚未从后位被夺的打击中走出来。

    没有受到生母看重的小公主,再加上早产,在两个月后夭折,兴许这里面还有嘉妃的手段。

    此后大阿哥永璜被叶湘雅下了绝育药,原身心里念着的断子绝孙一说,在她算计富察氏有孕时,早就失了偏颇,所以,她不会对大阿哥现存的子嗣性命动手,任务失败就失败吧。

    但不知是不是老天成全,即便永璜没有受皇上呵斥抑郁早逝,可生母的逼迫还是让他熬不过二十五岁的关卡。

    而两个子嗣没了他庇护,被贵妃接到身边抚养。

    皇帝寿命长,这让贵妃生出某些奢望,便使劲折腾两位孙子。

    如她所愿,大孙子没有长大成人,而小孙子——在叶湘雅看到她将大孙子折腾没了时,想着只剩一个了,老天成全啊,便果断下了绝育药,原身盼着幕后之人断子绝孙的愿望绕了个弯,终究还是达成了。

    而皇帝在对上一个无法宠幸的皇后时,不可避免只有对皇后的敬重,宠爱全都给了新进宫的妃子,比如令嫔魏氏,慎嫔拜尔噶斯氏等人。

    但这不妨碍叶湘雅稳坐钓鱼台,当皇后的经验太多了,管理一个后宫不再话下,将那些刺头的刺都拔光也不是问题,反正就一句话,谁都别想动摇她的后位。

    而永瑞成了嫡子,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被皇上过继宗室,有争夺皇位的机会,但能不能争夺成功,全看他能耐,原身愿望并不包括这一点。

    但嫡子身份比其他阿哥的身份好太多太多了,若永瑞不是因为年龄缘故熬不过皇帝而输了皇位,叶湘雅绝对会觉得白养了这个儿子。

    好在,最终永瑞还是夺得那一线生机,尽管结局惨淡,相当于谁都没有赢。

    ……

    多年后,乾隆皇帝驾崩,皇位传给永瑞,而永瑞继位不过一年,驾崩而去。

    叶湘雅回归系统空间,看着屏幕上已经完全解锁的系统商城,所有失去的记忆在此刻回想起来。

    她知道自己是谁了,也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她抱住那个男人,“下一世你会跟我过来吧。”

    独自做任务的孤寂差点将她逼疯,但是有他在,只要见到他,她就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了。

    她以前总觉得一个人挺好,也相信自己一个人活着的能力和坚韧,可是如今,她舍不得面前的男人了,她想全心全意地去爱,品尝过孤寂的味道后,必然被温暖牢牢吸引。

    男人吻上她额头,“这次必然陪着你,永不分离。”

    “好。”叶湘雅躺在他怀里,只觉得风轻日暖,日子再漫长都是眨眼的事了。

    第86章 顺治帝贞妃董鄂氏(一)

    【你此次任务对象为顺治帝贞妃董鄂氏,目标为平安终老。】

    系统空间处,叶湘雅浏览一遍系统商城的好东西,看到某物时,眼睛微微一亮,先前做的任务够多了,攒起来的任务积分这一刻终于派上用场了。

    她将一枚前尘丹兑换下来,在心里呼唤起系统。

    【宿主确定将前尘丹作用在贞妃生母郭络罗氏身上?】

    ‘确定。’

    随后一阵仿若坠入梦乡的混沌感让叶湘雅猛地惊醒,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任务世界。

    这次她来到年仅四岁的贞妃身上,醒来时处在一个桥子里,穿着宫装的嬷嬷小心翼翼将她抱起来,笑道:“小格格咱们进宫了,您见了娘娘记得叫娘娘额娘,见了万岁爷就叫皇阿玛。”

    “嗯。”她轻轻点头,嬷嬷的话足以让她猜到一件事了。

    原身额娘成了宫中妃子,并且很得宠、地位似是很高,导致原身这个非皇上亲生女儿的身份也能被带进宫,并且被皇帝认为女儿。

    原身起初是皇帝妃子,如今成了皇帝女儿,换个人来想或许觉得怪异,但叶湘雅能做出将皇帝庶母变成皇帝妹妹的事(具体参考乾隆帝晋妃世界),见怪不怪了,原身跟顺治皇帝就差十岁,四舍五入也是能做父女的年纪了。

    在古代,辈分比年龄更被看重,如果一个人十来岁就当了父亲母亲,只要儿女叫自己一声爹娘,有谁会在意自己实际上跟儿女只相差十来岁。

    原身额娘战斗力真强,只是一颗让她记起上辈子发生的事的丹药,就紧抓机会成为皇帝妃嫔,可谓十分上道,有这样一位可靠的帮手在,叶湘雅已经能想到自己这一世做任务会有多轻松了。

    小孩子的年纪精力并不旺盛,叶湘雅刚将事情捋顺,睡意在她眼皮四周肆意打转,使得她没撑过一刻钟便在嬷嬷的怀抱中熟睡,等醒来时,抬眼就看见漂亮额娘笑眯眯往她脸上亲了一口,“小格格乖,还记不记得额娘?”

    “……记得。”叶湘雅于原身四岁的记忆里不断翻找,并没有找出眼前额娘的痕迹,但是对方的味道却是让她不由自主放松下来——小孩子的记忆就不必深究了,反正小孩子能记得的事并不多,只要面前之人是能让原身放松的,就是个好人。

    “爱妃。”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负手而立,走近了看着白乎软嫩的小闺女在爱妃怀里抱着,看着有些傻傻的,禁不住挑眉,直接将叶湘雅接过去悬在半空,“……可会叫皇阿玛?都这么大了,不会还不会叫人吧?”

    叶湘雅茫然看着他,这么快就叫皇阿玛,进度太快了,即便如此,这并不妨碍她在额娘期待的眼神下重重叫了一声,“皇、皇阿玛。”

    “哎。”少年兴致勃勃道:“爱妃,这孩子还是挺亲我们夫妻俩的。”

    郭络罗氏笑而不语,等万岁爷一走,脸色沉下来,“皇太后那边怎么说?”

    “回娘娘,太后娘娘说您的女儿您自己安置好,小格格……不姓爱新觉罗氏,养几年就算了,也算皇家仁慈。”

    “那个老妖婆三番四次阻碍本宫成事也就罢了,如今连本宫的女儿都容不下,不就是拿捏住本宫今后无法生养了吗?”什么皇家仁慈,这都是皇家欠她女儿的。

    郭络罗氏说完这话,低头看到女儿好奇的眼神,忍不住将手放在女儿眼睛上,“别看,额娘现在不好看,将小格格抱下去吧。”

    “是。”

    叶湘雅懊悔自己没装睡,这下被抱走了,她还听个啥,但是小孩子的身体真的经不住睡意来袭,嬷嬷给她喂了一点蜂蜜水后,她再度沉沉入睡,半点任务者的自觉都没有了。

    郭络罗氏始终还记得自己在所谓的前夫府上时母女二人备受苛待的每一刻。

    她十四岁嫁给董鄂·巴度做侧福晋,十五岁生下女儿,此后伤了身子无法再育,只得依仗嫡福晋鼻息过日子,而作为丈夫的董鄂·巴度贪财好色,房里纳了十来个侍妾,从此她的人生翻天覆地。

    当然,抛开她和另一位侧福晋算是身份较高的,其余侍妾都是庶福晋或是通房,连正儿八经的侍妾身份都够不上,即便如此,她仍是后院实际地位最低的人,谁都能来踩她和女儿一脚,只因为她没法生了,除了女儿一无所有。

    可上辈子的她忍辱负重一辈子,只为了女儿能嫁个好人家,永远都不要学她额娘没出息的模样。

    可天道不公啊,连她一生仅此的心愿都无法实现。

    老爷和福晋明知道宫里已经有了一位董鄂妃,还非得在董鄂妃病逝后,强行逼女儿进宫,就为了博得皇上一丝怜悯,哪怕是作为替身也不在乎,他们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能逼她女儿死!

    他们明明知道皇太后最厌恶董鄂妃,明明知道的啊。

    郭络罗氏无法想象上辈子的自己在得知女儿被迫殉葬后,心里是何等的绝望,以至于念念不忘,将恨意都铭刻在这辈子的胸腔里。

    既然经历过一辈子的逆来顺受都没法得到一个好结果,这辈子她也无需做个好人了,如果当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能让自己和女儿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她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只求长生天这辈子别让那些人过上好日子。

    她要让皇太后付出代价,让老爷和福晋一辈子无法安宁,至于皇帝,虽说殉葬一事是他死后发生的事,女儿因他而死却是不争的事实,她这辈子都只会利用他来庇护她们母女俩。

    “皇太后不愿认小格格也罢,万岁爷将本宫女儿当成亲女儿看待就好。”

    “只是娘娘没有皇上子嗣,始终让人低看,皇宫又是那些蒙古贵女当权,谁也奈何不了她们。”心腹叹道。

    “董鄂氏和佟氏都安排在本宫宫里了,本宫何惧。”都有了上辈子的记忆,郭络罗氏不会傻傻地看着两人生下二皇子和三皇子,将这两人放在自己宫里,等她们生下皇子,自己勉强能得一个养母的身份。

    对于她而言,只要庇护好女儿,子嗣对她而言不是问题,她有自己的亲生骨肉就行了,为皇上生儿育女从来不是她的执念,只是明面上她需要这一个‘缺陷’让皇太后和皇后等人以为她好拿捏。

    若是皇上现在就将她女儿封为和硕格格,她才要担心自己女儿会不会成为宫里的挡箭牌,就好比这年刚出生不过几天就‘夭折’的大皇子牛钮,这宫里的局势容不下一个宫女所出的子嗣,而皇上虽然对她有情,她也完全顶替了董鄂妃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但她始终没忘记自己满洲贵女的身份——

    不同于蒙古贵女,她是皇上在宫里用来跟皇后及皇太后较劲的存在。

    她得全心全意依附皇上,生下皇子一定会落得上辈子董鄂妃儿子夭折的下场,就这样也挺好的,不能生养让她们满意,也让自己平安。

    “看好小格格,别让她出去。”郭络罗氏心里的算盘一清二楚,但也忌讳宫中蒙古贵女的势力,她女儿的存在威胁不了皇后她们,可是皇后极有可能因为妒恨她得宠,做出残害她女儿的事,她在宫里待了将近两年才堪堪掌控住一个长春宫。

    只要不出长春宫,她能保女儿性命无忧。

    “是,娘娘。”心腹点头。

    ……

    叶湘雅睡了一个时辰后,勉强从睡梦中挣扎醒来,好说歹说将孩童贪玩好睡没记性的本性压住,没忘了自己作为任务者的本分。

    她拉起一旁的嬷嬷,问起嬷嬷这是哪里?嬷嬷便长篇大论跟她说起一大堆要注意的事。

    她从而知道自己额娘现在是宫中贤妃,圣眷独宠,在宫里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万岁爷珍重之极,还因贤妃难以有孕,思虑过重,格外开恩将贤妃与前夫所生之女迎进宫,当作亲女看待。

    这个亲女就是她了,原来的贞妃,如今的皇帝养女。

    于是,叶湘雅此时遭遇的难题不是让原身避免殉葬的命运,而是她要如何在后宫的腥风血雨中保全额娘一命,母女俩想要在注定长寿的皇太后手底下过活,很难办,但是事情再难办,为了前途性命,谁拦她们母女俩,谁就注定成为她们的敌人。

    “格格,您记住奴才说的话了吗?”嬷嬷不放心再问一遍。

    叶湘雅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懵懂点头,一句一顿道,“记得了,我现在是皇上养女,见到皇上要叫皇阿玛,见到皇后要叫皇额娘。”

    额娘本事真大!

    原以为额娘最多做到让原身阿玛折服,将原身嫡额娘扳倒,没想到额娘做得更绝,直接让他们跪地磕头了,满府的董鄂氏都得向额娘俯首称臣!

    第87章 顺治帝贞妃董鄂氏(二)

    自从上次皇帝过来看她们母女俩后,叶湘雅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皇帝了,尽管这跟皇帝晚上过来时,叶湘雅已经抵抗不住身体本能沉沉入睡有关,但皇帝对所谓的养女不关心也是很明显的一件事。

    叶湘雅没想过真将皇帝当成爹,可她四岁的身子在后宫啥事都做不了,如果想行动自由些,将皇帝当成亲爹讨好是最方便可行的一条路。

    “哎哟,小格格,您这是做什么。”嬷嬷赶紧冲过来,想将叶湘雅抱起。

    叶湘雅活了不知多少世了,哪会被她抓住,在溜下床的一瞬间就找准目标往里间跑去,将嬷嬷甩在身后,接而在带进宫的包裹里翻来覆去的查找,等嬷嬷过来时,她还在翻找,嬷嬷拿她没办法,只得任由她找,“小格格,您想找什么,奴才帮您找。”

    叶湘雅埋头苦干,“我自己来。”给皇帝准备的礼物一定要亲力亲为,毕竟她准备的礼物对什么好东西都见过的皇帝来说都挺廉价的,唯一不廉价的是一个人的心意。

    皇帝再不将她当一回事,对养女头次准备的礼物总会稍微有些在意的。

    翻来覆去许久,她将原身包裹里的一柄玉如意拿出来,玉如意成色不好,但却是原身带进宫价值最高的东西,是原身生母在原身周岁那年送给原身的东西,哪怕进宫前那些所谓的原身家人想要给她换上成色更好的玉如意,以防宫中帝王误以为他们苛待人,原身死活都不愿意,抓着那柄玉如意,嘴犟得跟壶嘴似的,让他们没了法子,这才勉强留下这柄玉如意。

    可想而知,对于原身而言,玉如意的意义有多大,那是原身成长时唯一陪伴着的东西,是根源于骨子里的念想,也是原身被逼殉葬前唯一要求随葬的东西。

    叶湘雅愣是抓着一把玉如意熬到了晚上,坐在椅子上一下一下地打着瞌睡,又猛然惊醒,郭络罗氏看女儿如此坚决,听嬷嬷说起今日发生的事,心里又酸又涩,还有些好笑,女儿大概是真的将皇上当成她阿玛了吧。

    她进宫之后,女儿就交给自己在府邸信任的奴才抚养,并且吩咐过娘家人要几次三番去看女儿过得怎么样,她不是心狠不愿带女儿进宫,只是当时后宫并不干净,她拿命来探可以,用她女儿的命来试后宫凶险,这不行。

    当然,为了让女儿能在进宫后快速亲近万岁爷,她下了死命令绝对不允许前夫接近她女儿,以女儿现在的年纪,再过几年,估计就将万岁爷彻底当成她亲生阿玛了,董鄂·巴度这辈子都别想听她女儿叫一声真心实意的阿玛。

    而今女儿进宫了,将皇上当成自己的亲阿玛,尽管没见过皇上多少面,但孩子对阿玛的孺慕之情是根植在骨子里的,无法更改。

    因此就算心疼女儿大晚上还在强撑着要见到皇上,郭络罗氏仍是没说什么,只静静在一旁陪着女儿,等待皇帝到来。

    戌时刚至,少年天子随性而来,这对帝妃年纪相差四五岁,但从两人相处模式上根本看不出是姐弟恋的形式,不存在一方年纪更大就纵容年纪小的一方,郭络罗氏更依恋天子多一点,于外人眼中,天子是将她从难堪的妾室处境中拯救出来的英雄,她对天子再多依赖都是正常的。

    唯有郭络罗氏清楚,只有全心全意地依附皇上,当皇上一个人的菟丝花,才是皇上最愿意看到的,皇上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喜爱,但也是真心实意将她当成违抗皇太后以及那些蒙古贵女的武器,她会做到皇上希望看到的一切,作为交易,皇上要一直庇护她们母女俩。

    福临率先将爱妃扶起来,随后才顺着爱妃视线看向一旁的小女孩,目露诧异,“怎么还没睡?”

    都是从小孩年纪过来的,福临明白这个年纪的娃娃最不能熬夜了。

    郭络罗氏忍俊不禁,“万岁爷,她想见您,才熬到这个时辰不愿入睡,说是要将自己最好的东西送给皇阿玛。”

    一声‘最好的东西送给皇阿玛’说得皇帝有几分心动,这女娃娃虽说不是他嫡亲的女儿,但爱妃此生再难有孕,留下来的亲女养大了也可视作他嫡亲的女儿看待……福临暂且头一次认真看这位便宜女儿,叶湘雅早在皇帝过来时就紧张地握住玉如意,“女儿给皇阿玛请安。”

    “起来吧,怎么还不睡?”看着年纪尚小的小孩儿,福临不禁放缓了声音。

    叶湘雅心里对十来岁的少年喊爹一点抵触都没有,皇帝本就是当爹的人了,尽管没当爹几天孩子就夭折了,但不要紧,便宜女儿这不就来了。

    她举起手中的玉如意,害羞而坚定道:“皇阿玛,我想送给你我最喜欢的玉如意。”

    福临早就看到她手中的玉如意了,只是不当一回事,以为是孩子玩具,但对上孩子如此郑重的神色,还是有些惊讶地接过玉如意,以他的眼光来看,这柄玉如意颜色不通透,是下等的玉色——看来不是爱妃的物件,是孩子自己带进宫的东西。

    他点头,“皇阿玛很喜欢,你下去睡吧,今后累了就睡,不必特地等朕。”他揉了孩子两下脑袋,温声嘱咐。

    “好。”孩子软软的声音让福临忍不住又摸了她脑袋几下,“去睡吧。”

    嬷嬷带着小格格下去了。

    福临拿着那柄玉如意仔细打量,这还是他头一次被子嗣送东西,尽管是不公开领养的女儿,不免有些稀奇感慨。

    郭络罗氏见他还在看着玉如意,怀念道:“说起来,这柄玉如意还是妾身在她周岁之时送给她的,她喜欢极了,经常不离身,能将此物主动送给万岁爷,可见是喜欢极了万岁爷。”

    她语气有些酸涩,在女儿心里,万岁爷居然比她还重要,她不愿相信。

    福临哈哈大笑,“爱妃这是吃醋了?放心吧,她怎么对朕,朕就怎么对她。”他语气郑重。

    没有哪个男人会心甘情愿接受妻子跟前夫所生之子,但是他既然接受了,必然是真心实意认了这个女儿,不过先前他确实是想着让宫人将养女带大就算了,不缺她吃的穿的,但如今看养女还算可爱、孝顺,真心将他当成阿玛看待,他便稍稍用点心思罢。

    福临眸色深沉,左右这个后宫在皇后统领下,本就保不住他子嗣性命,大阿哥并非早夭,只是被他送去宫外了,而往后他子女能否保住性命,完全就看是不是蒙古贵女所出,可让他心甘情愿宠幸那些贵女,还不如让他就此断子绝孙。

    郭络罗氏叹了一声,跟皇帝处了将近两年,她也算明白皇帝难处了,朝廷后宫都有蒙古势力干涉,而自己嫡亲的额娘一直都站在科尔沁部那边,“但愿皇上别太操劳,妾身看了心疼。”

    福临叹道:“朕也不愿如此,若非爱妃在朕身边,朕兴许就疯了。”

    后宫全在皇额娘和皇后掌控下,去年多尔衮总算没了性命,但朝廷仍不为他所控,阻扰他掌控权柄之人不在少数,他恨不得将那些墙头草都杀了,只可恨皇额娘一直在反对他的做法,好似他还是从前那个只会听她话事的婴孩。

    皇额娘还不明白,他已经是个皇帝了。

    郭络罗氏陪在他身边,只听他倾诉,这是两人默契之处,也是他心中遗憾,若是他能将皇后后位废除,扶持自己心爱的女子上位,该多好。

    只是皇额娘是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他当初将贤妃聘为妃,皇额娘险些跟自己反目成仇了。

    呵,若非当初贤妃无法生养的消息传遍后宫,皇额娘怕是连他迎娶心爱女子进宫的机会都不给吧。

    福临敛下心中万千思绪,静静地跟心爱的女人相依相偎。

    ……

    翌日一早起来,叶湘雅很明显发现自己的待遇比从前更好了,那些奴才似乎真的将她当成帝王嫡亲女儿对待,无处不周到,这也是她想要的。

    在宫里还得默默无闻好几年,不将待遇提上来压根对不住原身额娘费尽心思将原身安排进宫的用心良苦。

    叶湘雅从床上爬下,拒绝了宫女想帮她洗漱的动作,默默将自己打理干净,而在她用膳过后,来自慈宁宫的传召终于来了。

    这也在她预料之内,之前皇帝不在意她时,皇太后自然不会将便宜孙女放在心上,可如今皇上态度变了,皇太后必然想将她拿捏在手,贤妃是她心尖刺,而贤妃女儿年纪尚小,对付起来比贤妃容易千万倍。

    “是。”小孩细软的回应让慈宁宫的宫女很是满意,顾不得贤妃等人的阻扰,便将小孩抱起,往慈宁宫去。

    第88章 顺治帝贞妃董鄂氏(三)

    来去慈宁宫只花了叶湘雅一个时辰,却让皇太后等人绝了拿捏她的心思。

    叶湘雅过去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十分机灵的模样,只是在身旁人的暗示下请安过后就呆呆愣愣站着,皇太后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就沉默着,等着皇太后主动开口。

    皇太后还以为讨好皇帝的会是怎样一个机灵的丫头,传召过来一看,失望之极,想要借此女娃敲打贤妃的心思也散得七七八八,也是,一个四岁丫头再精明,也只限于能将话说清楚的程度,至于讨皇帝欢心,大概是皇帝爱屋及乌吧,知道这是贤妃唯一的骨肉,不免心软。

    而贤妃看起来也不是很在乎这个女儿,只是迫于生养艰难才将她接进宫,不然在福临只是暗地里认领女儿,没有正大光明公示收养她时,以贤妃好脸面的性子,得将后宫闹得天翻地覆,不达目的不罢休。

    兴致散了,皇太后看向叶湘雅的眼神多了几分无趣,但多年谨慎还是让她将贤妃女儿留下来久一点,“坐下吧。”

    叶湘雅这才在嬷嬷的帮助下坐上跟她身高齐平的凳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糕点,皇太后眼不见为净让她尽管吃,心里的怀疑也彻底放下,若是贤妃在乎自己女儿,是不会放心她吃慈宁宫的糕点的。

    待叶湘雅吃得肚子饱饱后,皇太后总算安排人将她送回去,回去后,自然少不得额娘的一番后怕,叶湘雅拍了拍她后背,奶声奶气道:“额娘别怕。”

    郭络罗氏微微愣神,心底越发欣慰,女儿是不是清楚自己在宫里的处境了,所以才表现得这么懂事,她不是滋味的想着,她真不是个好额娘,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没法让女儿处在一个平安的环境下长大。

    她抱紧女儿,闭了闭眼,让下人将女儿抱去哄睡。

    心腹道:“娘娘,已经吩咐下去了。”

    “很好。”郭络罗氏冷笑出声,“本宫这次倒是看看,皇太后能否承受得起这份福气,而皇后又能坐多久后位。”

    她心里满溢对皇太后的恨意,既然皇上和皇太后母子俩因为蒙古贵女之事闹得不可开交,她提前让这对母子俩的矛盾爆出来,正好省了两人的惺惺作态。

    心腹听了自家主子的话,没有半点劝说主子要敬重皇太后的心思,毕竟她跟贤妃的心愿都是扳倒蒙古贵女,让皇太后自讨苦吃。

    谁叫她早些年本来能出宫嫁给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但却被皇太后横插一脚,明知她有心上人还让她伺候皇帝,怀上身孕后被蒙古妃子一剂落子汤险些血流而亡,她恨透了这宫里的人,贤妃娘娘救了她一命,她必然这辈子都为娘娘上刀山下火海,让她们悔不当初。

    她神秘地笑着,“娘娘放心吧,宫里恨她们的人可不止一个。”

    其中必然包括了大皇子生母庶妃巴氏。

    得知儿子‘夭折’后,庶妃巴氏藏在眼底的恨意不比她们少,毕竟在蒙古妃子眼皮底下庶妃们怀孕生子本就艰难,皇太后为了自家贵女的欢心,不会主动庇护身份卑微的妃子,庶妃巴氏为了生下孩子熬尽了苦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送出宫,此生绝了母子相认的可能,毕竟在外人眼中,大皇子牛钮可是真的夭折了,在玉牒上也抹去了大皇子还活着的痕迹。

    “也是。”郭络罗氏笑了笑,“看看天色,也是时候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了。”

    宫里的规矩就是如此,低位者得日日不忘孝敬高位者,郭络罗氏对皇太后和皇后等人没有尊敬的心思,但她就喜欢在两人面前刷存在感,既让万岁爷知道她对后宫中人心怀善意,却被她们欺负的处境,又能一次次让她们食不下咽,想解决她却无能为力。

    ……

    坤宁宫,又一次被贤妃那个女人气得心肝脾肺无处不疼后,皇后狠狠扇了巴氏一巴掌,她惯来喜欢用宫里身份低贱的妃子出气,宫里人都见怪不怪了。

    扇完这巴掌后,她气还没顺下来,可她扇人的手红肿一片,嬷嬷心疼地将药膏拿来小心涂抹,庶妃巴氏只捂着脸在一旁默不作声。

    涂抹好药膏后,皇后没心情再看到她们这些妃子,巴氏应声退出,在御膳房奴才送来膳食时,眸子动了动,将自知有问题的菜放在最前面。

    身份低微的人也有自己整治人的手段,别说还有贤妃的暗地相助。

    在皇后心腹的眼皮子底下,巴氏将端盘递过去,那心腹也是个不大瞧得起她们非蒙古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的宫人,将端盘拿过去以后,让她们退下,便专心致志伺候皇后用膳了。

    待皇后用完膳后,巴氏等人留下来收拾干净桌面,巴氏看着吃了一大半的菜,也算心满意足,哪怕今日被皇后扇了一巴掌,都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皇后时不时发疯的模样她早就习惯了,而她能以卑贱的身份看到高贵的皇后出事,实在荣幸,不好好庆祝一番都愧对自己被送出宫外生死不知的儿子。

    想到儿子,巴氏的嘴角抚平,激动的心情恢复平静。

    算算日子,今晚就是万岁爷过来的时候了,这事还没完呢。

    夜晚,皇后精心打扮,期待自己夫君能看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只是这晚跟往常没什么不同,皇帝冷着脸进门后,只在桌旁坐着,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像是被逼上轿的新娘子,只能用沉默以示内心不满。

    皇后看皇帝如此,原本的好心情被破坏得淋漓尽致,她不是不知皇上不喜她,可她是皇后,这天下有一半是科尔沁部的,她作为科尔沁部的贵女,皇上凭什么宠幸那些低贱的女人而不愿意宠幸她。

    自从大婚那晚后,皇上再也没有碰过她,她贵为皇后还得羡慕妒忌那些身份低贱的女子,特别是那个二嫁进宫的郭络罗氏!郭络罗氏得了她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恩宠。

    她冷笑道:“万岁爷既然不愿留在臣妾宫里,何必惺惺作态,让妾身难堪。”

    敢说皇帝惺惺作态的人,在后宫中,皇后是第一个。

    福临勃然大怒,“皇后,你规矩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皇后在说完那话后,就已经后悔了,姑姑好几次吩咐她要柔情似水,这样才能将皇上留在宫里,只是她气话刚说出口,让她将皇上挽回,她说什么都下不了台面,还是巴氏主动道:“万岁爷,娘娘并非有意如此,只是太在意万岁爷了,还望万岁爷看在娘娘知错能改,原谅娘娘这一回吧。”

    有巴氏给的台阶下,皇后这才放缓声音,“皇上,妾身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您能不能多看看妾身,妾身一颗心全挂在您身上啊。”

    惺惺作态!

    这次换皇帝心里冷笑了,皇后所谓的真心,比起爱妃对他的真情,永远都不值得一提,只是皇后脸面重要,他勉强压下这口气,仍是觉得气顺不下来。

    皇后自知皇帝不是好脾气之人,赶紧让心腹给皇上递去温和的茶水,好让万岁爷消消心底怒火,“万岁爷,您消消渴。”

    见万岁爷如她所愿喝下茶水,巴氏嘴角微微上扬,待帝后二人和衣而卧时,悄无声息熄了烛火,点上助兴的香料,这可是皇太后的吩咐,她可没擅作主张。

    只是半个时辰后,福临突然觉得身痒难耐,皇后一直注意皇帝动作,见皇上翻来覆去,以为是那助兴的香料起了作用,便放软了语气,羞涩地帮皇上解衣,“万岁爷,您既然……就无须再忍了。”

    福临只感觉到一股热气往脑袋袭去,一片白软的肌肤塞到怀里时,他终于忍不住俯身而下。

    ……

    翌日醒来时,皇后还在沉沉睡着,皇帝脸色铁青,无法相信皇后竟如此胆大妄为,对他下春药。

    想到皇后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举只是为了生下子嗣,和皇额娘一起一代代把控大清帝王,他防了这么久,除了在大婚当日跟皇后圆房,就再没有碰过蒙古贵女,如今却是遭了皇后和皇额娘的算计!

    一番心思付诸于东水。

    皇后如此胆大妄为,没有皇额娘的指示,他不相信!

    他拽起皇后手腕,将其拖下床,一巴掌狠狠甩下去。

    “来人,给朕细细将坤宁宫查干净!”

    皇帝目眦尽裂,恨不得立马就废了皇后,让这些蒙古贵女都滚出他的后宫,滚出紫禁城,滚得越远越好,一辈子永不相见!

    ……

    得知坤宁宫发生的事,贤妃心情极为不错,“可收拾干净首尾了?别让万岁爷发现不对劲。”

    心腹含笑点头,“娘娘放心,咱们筹谋了整整一年,必然不会露出破绽,她们这些恶人,迟早会付出代价,这只是开始罢了,有她们好受的。”

    贤妃心情越发欢快,等女儿醒来后扑到自己怀里时,美好的心情达到顶峰。

    叶湘雅不明所以看着额娘将自己抱起,往自己脸上亲了又亲,稀罕个没完没了。

    等额娘好不容易将她放下来,她假装专心玩玩具,隐约听见她们说起坤宁宫那边的动静,才推测出事情来龙去脉,原来是皇后对皇帝下春药,使得皇帝勃然大怒。

    叶湘雅吃着瓜,不禁佩服起自己额娘的手段,能在蒙古贵女势力遍布的后宫算计皇后,手段了得,只是既然皇后已经背了算计皇帝的锅,不如趁热打铁,让烈焰燃的更猛烈些。

    想起自己在系统商城购买的好东西,叶湘雅心道,不用白不用。

    第89章 顺治帝贞妃董鄂氏(四)

    慈宁宫内,皇太后脸色铁青,皇后跟福临行房一事,本来是件‘阴差阳错’的好事,她早就算好时辰了,只要皇后愿意服软,加上熏香作祟,两人必定成就好事。

    结果皇后不知被何人算计一把了,使得福临是因为中了春药才宠幸皇后!

    而最有可能算计皇后的只能是贤妃了。

    不对,不是最有可能,而是只能是贤妃,唯有贤妃才有胆子算计皇后,唯有贤妃才有算计皇后的能耐,后宫那些低位妃子半辈子都挨不到皇后,蒙古妃子跟皇后同根同源,怎会陷害皇后。

    宫里面明目张胆对皇后不满的只有贤妃一人,真是好一个胆大妄为的郭络罗氏啊。

    她沉着脸色道:“福临,春/药药性猛,对你身子危害大,皇后没胆子做出这种荒唐事,哀家敢向你保证!”

    “皇额娘,朕真怀疑皇后才是您亲生的子嗣,而非朕。”福临苦笑一声,天底下有哪个额娘在儿媳妇动的手脚东窗事发后,不关心儿子身子,反而怕他对皇后处罚。

    他冷下心来,“皇额娘,儿子尊敬您,不愿与您争吵,只是皇后再也留不得了,朕容不得一个会算计朕的枕边人!还请皇额娘明白。”

    “福临,你敢!”皇太后气得浑身发抖,科尔沁部的贵女刚来皇宫不足一年,就被送回草原上,福临难不成以为科尔沁部能任由他任性,“皇后有错,但不至于被废!福临,大清皇后必然是科尔沁贵女,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你难不成想乱了大清根基?你想辜负先帝打下的天下?”

    福临定定看着她,“皇额娘,朕绝对会废后,哪怕当个不孝子!至于列祖列宗,等儿子死了,再向他们赔罪吧。”他不信皇阿玛和皇玛法会真将科尔沁部当成一回事,掌权者只在利用对方权势时放软态度,一旦自己掌权了,卧榻之侧,岂容酣睡,他不防着博尔济吉特氏才是辜负皇阿玛打下的天下。

    而且当年皇阿玛对蒙古各部可以是故作姿态,未必真心实意,等入关了,谁还管你蒙古各部,只要别乱了江山就好。

    是皇额娘忘了自己的本分,嫁进爱新觉罗氏,就不再是科尔沁部的贵女了,只是爱新觉罗氏的女人!

    他已跟皇后再次行房,万一皇后在行房后怀上身孕,这对他和大清江山来说无异于一次巨大的打击,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况且皇后进宫以后奢靡、好妒,却无一人指责皇后,在皇额娘眼里,皇后犯的永远都是些小错,可如今好不容易揪着皇后的大错了,想他放过皇后,皇额娘不如杀了他。

    福临脸色沉沉,甩袖离去。

    皇太后脸色比他更难看,“皇帝不得废后!”事已至今,无论这事是不是贤妃做的,都必然得是贤妃动手的!

    唯有这样,皇后才能从算计皇上的处境中逃脱出来,福临想废后,除非她死!

    这天下有一半是科尔沁部的,容不得福临糊涂。

    ……

    顾不得其他人劝阻,皇帝毅然将皇后禁足,没有他的命令皇后今后不许出门,而皇后动手下药之事在皇帝的有心喧嚷下,京城竟满城皆知,让皇太后咬碎一口银牙,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郭络罗氏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对皇太后警惕之极,在皇太后想要陷害她时,第一反应就是让皇太后的破绽露出来,但是叶湘雅比她经历更多世,她直觉皇太后就算要动手脚,应该不会轻易让额娘知道。

    毕竟在外人眼中,如果皇后不可能做出给皇帝下春药这种事,唯一有能力算计皇后的只能是宫里唯一的高位贤妃了,而贤妃在这时被人陷害,那幕后之人就得是隐藏的更深的人了。

    所以皇太后只会想让贤妃露出破绽,而非故意陷害。

    而且额娘将首尾收拾得很干净,如果皇太后真的动手脚陷害额娘,反而容易让皇帝看出破绽,让好不容易维持的母子情分破裂。

    这么说来,这是皇太后故意设下的一盘局了,想趁贤妃反过来算计自己时,将贤妃手段都揭露在皇帝面前,好让皇帝看清楚贤妃的真面目以及皇后在此事中清白无辜的形象。

    皇太后这心眼真不是白长的,不白活了几十年,从皇太极的后宫活到顺治帝的后宫,往后还得在康熙帝的后宫混资历。

    如果没有她,贤妃确实有很大可能会上当,但没有如果。

    额娘在此事上最好什么都不做,这样才能让皇帝心里越发确信皇太后是有心陷害贤妃,至于让皇帝心里确定这种走向的证据——她在皇后身上动的手脚,应该成了。

    叶湘雅抓了抓自己柔嫩的手掌,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这副身子软嫩无力,什么事都做不了,在哪个长辈面前都形同孙子,好在假借小孩子的外表,装模做样不惹人怀疑倒是件好事——

    昨日趁皇后被皇帝抓住把柄之时,她特地跑出长春宫,出现在坤宁宫附近,在药物能起作用的范围内,给皇后身子动手脚了,那药物并非害人身子的东西——系统商城压根不允许谋害人性命的药物存在,平台上售卖的大多是致幻类或是制造假象的药物。

    但用此物,足以对付皇后了。

    她等着‘真相’揭露的那一刻,而在这之前,她得让额娘停下手中动作才行,皇太后想算计就任她算计,额娘什么都不做才符合皇帝心目中菟丝花形象。

    “额娘。”叶湘雅将七巧板递给贤妃,“额娘,女儿不会拼这个。”

    贤妃弯下眉眼,“不会更得自己学拼了,额娘能帮你一回,总不能日后次次都帮你吧。”

    “为什么不可以?”

    被女儿好奇的样子可爱到了,贤妃将她抱起,“因为小格格总要长大的,长大后要是弟弟妹妹问小格格怎么不会拼七巧板,到时候其他人是不是会笑话小格格什么都不会了。”

    “不会啊。”小孩儿更加疑惑了,她将这几日在额娘身边隐约听到的话复述,“额娘说,只要不动手,他们不会发现的。”

    贤妃正想笑话女儿人小鬼大,她这几日跟心腹所言,这小鬼灵精的居然真被她记在心里了,她算计皇后怎能跟小孩儿不会拼七巧板、以为不在弟弟妹妹面前动手就不会被人发现她不会拼七巧板这事相提并论。

    只是片刻后,她对比这两件事的区别,竟惊出一身冷汗,她准备要做的事情跟女儿这事有什么区别。

    她自认为手脚已经收拾干净了,只要她不在皇太后面前动手,哪怕皇太后猜到是她动的手,也没有证据在皇上面前揭露她。

    所以哪怕皇太后意欲陷害她,她何必心虚,在皇太后面前动手,才让皇太后更容易抓住她的把柄,女儿说得对,只要不在对方面前动手,就不会被人发现她曾经动过手的事实,旧痕刚去,她怎会由皇太后心意添上新痕,画蛇添足。

    贤妃松了一口气,赶紧叫住心腹,让她稍安勿躁。

    心腹并非蠢人,被自家主子稍作提点后,同样后怕,“奴才知道了。”

    叶湘雅见两人都明白了,也算放心,将七巧板留下来,顺着额娘大腿滑下来,打算去翻翻书,看看古籍,皇帝喜欢看书,在长春宫藏了不少好书,正好便宜她。

    只是她滑到一半,脚尖使劲点地,却怎么都够不着地,抬头一看,原来是额娘将她拎住了,还笑眯眯道:“小格格不许跑,额娘教你怎么拼七巧板,遇到事情怎么能轻易退缩,这样是不对的。”

    叶湘雅瞪大眼睛,有没有搞错,她刚才可是刚刚提点过她啊,还让她留下来玩这些小孩子都不稀罕的玩具,她严重抗议。

    “额娘,我没有跑,我想玩别的。”

    贤妃笑盈盈,“不准。”

    到底人小言轻,叶湘雅被逼无奈在贤妃面前装模做样整整半个时辰,才将贤妃教她的各种图案都学会,并且臭着脸表演一番,获得了贤妃和心腹等人的拼命夸奖。

    被表扬了,但是她一点都不高兴是怎么回事。

    叶湘雅依旧臭着一张脸,却逗乐了身旁的额娘和宫人。

    贤妃笑得花枝乱颠,“你这孩子,气性真大!”

    小孩子板着脸假装大人时,不禁让人想到了一个词,人小鬼大,古灵精怪,这在大人眼中无疑是极其可爱的画面,也怪不得贤妃笑得没了形象。

    ……

    “贤妃手段非同一般啊。”皇太后见自己放下好几个钩子都没钓上大鱼,脸色越发深沉,“她既然如此,就休怪哀家不留情面了。”

    既然贤妃死活不上当,让她抓不住把柄,她并非没了应对之策,只要人死无对证即可。

    她本不想对贤妃动手的,这样只会让她和福临母子情分越发生硬,只是比起皇后被废的下场,她更宁愿用贤妃的死保全皇后后位。

    况且此次帝后顺利行房,皇后兴许已经怀上龙种了。

    “将哀家在贤妃身边留下的那枚棋子用了吧。”想让一个人身子虚弱至死,再容易不过了。

    “是,太后娘娘。”

    于是往后一个月,在皇帝力排众议坚决废后、皇太后处心积虑给贤妃下药、叶湘雅费尽心思给额娘安排各种解药时,叶湘雅动的手脚终于显露痕迹了——

    两日后,皇帝总算将朝廷反对者压下来,准备废后事宜,但正当此时,坤宁宫突然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皇后有孕了。

    第90章 顺治帝贞妃董鄂氏(五)

    怀孕之事确诊后,皇后狂喜,摸着肚子大喊:“长生天在庇护本宫,本宫一日是皇后,一辈子都是皇后,谁都废不了本宫!”

    谁知道走到绝境之时,还有峰回路转,这个孩子来的太及时了,就是一场及时雨啊。

    “孩子,等你出生后,谁都越不过你。”皇后坐在石阶上,看着肚子,痴痴地笑了。

    “好孩子,大清国母有孕,你的后位谁都拿不走。”皇太后缓步走来,也算放心了,只要皇后这胎生下一个皇子,她会竭尽全力保护这个孩子长大,哪怕福临以死相逼,她也要将孩子送上皇位,这天下必然是由爱新觉罗氏和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共同血脉的皇子继承。

    贤妃想将皇后扳倒,只是一辈子的妄想,而妄想都是不能实现的。

    “皇额娘。”

    皇太后眼底淡淡戾气弥漫,听到声音往回一看,是皇帝过来了,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笑了笑,“福临,你来看皇后了,皇后安然无恙,孩子也好好的,再过几个月,你又能当皇阿玛了,高不高兴,这可是你头个嫡子啊。”

    福临一言不发,眼神如深渊厉鬼,落在皇后腹部,“李太医,去给皇后诊脉。”

    皇后抬头,一半喜悦一半疑惑道:“万岁爷,云太医已经帮臣妾诊脉过了,脉象很平安,万岁爷不必担心。”

    李太医迟疑不定。

    皇帝冷声道:“还不快去。”

    “是,万岁爷。”李太医打了个哆嗦,立即快步去给皇后诊脉。

    皇后下意识缩回手腕,李太医顾不得冒犯后宫娘娘,将皇后手腕拉过来,另一只手搭上脉。

    “皇帝,你想做什么?”皇太后目眦尽裂,见皇帝没有回应,“还不快将李太医拉开!”

    “回禀万岁爷,皇后娘娘只是一时腹胀,并非有孕之兆。”没等人拉开,李太医就松开手了,毕恭毕敬道。

    “你在说什么,皇上,您别相信他,云太医明明说过——”皇后在看到皇帝淡漠眼神时,一瞬间明白了,她不可置信,“皇上,你是故意让李太医污蔑妾身的?妾身怀的是你的孩子啊。”

    “皇后御前失仪、娇奢好妒、假孕欺朕,悖天犯祖,且失妇道,朕今日要废皇后为庶人!”福临冷声道。

    “皇帝!”皇太后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她是你皇后,怀的是你的嫡子!”

    虎毒不食子,福临竟要谋害自己的嫡亲子嗣,“还不快将皇后带走。”她嘶吼道。

    福临始终没有动作,看着皇后惊慌失措跑进西暖阁,而扇了他一巴掌的皇额娘似是反应过来了,“福临,疼不疼?皇额娘也是气急了,皇后毕竟是你发妻,等她生下嫡子后,一切都会好的,皇额娘对你发誓。”

    没等皇太后的手触碰到他,福临就转身离开了。

    事已至今,废后一事彻底成了妄想,过去一个月的心血白费了。

    福临恨不得现在就将皇后杀了,只是皇额娘不会让他这么做的,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皇后生下这胎,他要皇后这辈子都后悔算计他。

    ……

    得知皇后有孕后,大部分臣子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改之前支持皇帝废后的嘴脸,反对皇上废后,至于理由,多着去了,皇后之子是最有有资格继承皇上皇位之人,其他子嗣比起嫡子,都落了下乘,而且皇上现在就皇后腹中子嗣这一个孩子,当然以皇后身子为重。

    贤妃打听到坤宁宫动静时,脸色微沉,“居然让皇后逆风翻盘了。”

    心腹脸色更难看,“老天不长眼啊,娘娘,皇后这胎绝对不能生下来,生下来你我性命不保。”

    皇后没有子嗣前都能在后宫残害人性命,有了子嗣后,想毒害几个妃子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本宫知道。”贤妃知道皇后这胎绝对不能生下来,但是她也清楚自己更不该在此时轻举妄动,皇太后陷害她那关还没过去,她相信皇上比她更不愿皇后之子诞生,一旦皇后生下一个儿子,谁也无法保证皇太后会不会来个去子留孙,扶持幼孙上位,只为了继续把持权柄几十年。

    她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动手。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而且上辈子证明了皇太后是笑到最后的人,她不趁现在算计皇太后,日后就晚了。

    但是上次险些被皇太后算计,还是让她心里多存了份谨慎。

    事态已经发展到她无法控制的地步,她还有女儿,不能轻举妄动了,“暂时什么都别做,先看看皇后那边动静。”

    孩子从怀胎伊始要经历的考验不知多少。

    贤妃怀过孩子,知道情绪激动、吃穿不好、婆家的所作所为都可能导致孩子无法生下来,就算生下来,孩子也有千百种夭折的可能,就算不夭折,皇后生下来的未必是个阿哥。

    而皇帝在被人算计才宠幸皇后,经此一事,皇上防范更重,皇后和其他蒙古贵女想要怀上身孕绝无可能,所以皇后和皇太后看似胜券在握,实则输得一塌涂地。

    皇后之子想要长大不知要多少年,皇帝作为一个掌权者,会眼睁睁看着嫡子夺走自己权力?

    贤妃了解皇帝,知道他有时候性情优柔寡断,但在涉及权力这方面时,分毫不让。

    “可是娘娘——”“都听本宫的。”贤妃知道自己在赌,可是抛开赌皇上站在她这边外,她没有任何退路。

    她抱起女儿,“囡囡,要是额娘被打进冷宫,你可随额娘一起?”

    她不舍的抚摸着孩子后颈,无论她去哪里,她都不会忘了带上女儿,除了她自己,她谁都不相信有人能护住她女儿。

    贤妃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这么快将女儿接进宫,只是女儿晚几年将女儿接进宫,皇上可能就不愿认养女儿了,她也怕前夫家对女儿洗脑,让女儿成为上辈子那个为家族赴汤蹈火的贞妃。

    比起让女儿孤苦伶仃的活着,她更宁愿母女俩一起赴死,至少在黄泉下,她还能护着女儿。

    但如果她们母女俩活着,她不会放过皇太后,也不会放过董鄂一族的。

    “好。”小孩软软的声音让贤妃流泪满面,愈发抱紧了女儿。

    叶湘雅在她怀里快喘不过气来,推了几下额娘才得到释放,在知道额娘不会轻举妄动后,叶湘雅也算安心了,敷衍地安慰好额娘后,往玩具区跑去。

    上次翻了一些书后,贤妃以为她开智早,想教她认字,她认了一个时辰的‘壹贰叁’,这次她宁可假装小孩玩玩具,也不要被贤妃教认字了,叶湘雅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当小孩真不容易,只是再过几年,轮到某人当小孩,她可要尽尽当长姐的义务了。

    叶湘雅将好几个玩具堆在一起,有模有样地玩着玩具。

    贤妃笑眯眯看着女儿,寻思过几日让宫外采办的奴才多卖来几样玩具,她女儿值得更好的。

    ……

    皇帝好几日都没有过来内廷,皇太后为了庇护皇后,让皇后搬来慈宁宫,所有膳食,必然她先吃了再轮到皇后,这样是为了防止福临丧心病狂对皇后动手,也是为了让皇帝明白,要想对皇后动手,就直接毒死她这个额娘吧。

    如此一来,皇后平稳无波度过了第二个月,腹中子嗣仍无起伏,但在外人眼中,正常之极,只有叶湘雅清楚,时机快到了。

    而这一个月来,皇太后对算计贤妃一事十拿九稳,在一日皇帝上朝之时,便命人前去将贤妃绑到自己跟前,贤妃不从,但在众人包围下还是沉默地抱着女儿主动去往景阳宫——这在前朝时曾一度作为冷宫处置后宫妃子。

    景阳宫自然不会多繁华,多的是荒凉景象,好在贤妃带着女儿、心腹过来时,没忘了带上自己储备的银两银票等物,进了冷宫,少不得贿赂宫人。

    皇太后看似恨极了她,但做事尚留一丝余地,没对她搜身,不过也未必是皇太后善心来了,她是宫中贤妃,只要皇上一日不贬了她的妃位,皇太后就没资格让宫人对她搜身。

    贤妃叹了一口气,开始认真打扫这块荒凉之地。

    叶湘雅拿着一块抹布往积尘的桌子上抹去,却不小心让自己挂了一身蜘蛛网,还有小蜘蛛在她发丝上爬着,她面不改色将小蜘蛛拿下来,炫耀似的递给额娘看,“额娘,你看它还会动。”

    贤妃面目扭曲,皮笑肉不笑道:“小格格,额娘说过什么了?”

    “说过什么了?”叶湘雅茫然,除了宫中之事她需要从贤妃这里获得信息,其他生活琐事她都左耳进右耳出.

    “额娘说过了……不许拿小虫子玩!”贤妃忍无可忍将闺女拎起,“芸竹,你去将这只小花猫洗干净,在没洗干净之前,本宫都不想碰到她。”

    叶湘雅抓了一把脸上的蜘蛛网,心道她应该没有多脏吧,小蜘蛛可比那些玩具好玩多了。

    ……

    皇帝下朝后,得知皇额娘不分青红皂白就将爱妃打进冷宫,而那些所谓的爱妃陷害皇后的证据,他一个都不相信。

    他沉着脸,没有发癫发狂,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皇额娘,“儿子知道了。”

    在一举扳倒皇后之前,他还没有能力在这次腥风血雨中护住爱妃,让爱妃留在冷宫中也好,不会被波及。

    但是皇帝心里着实不放心冷宫环境,暗地里拨去几个心腹在景阳宫附近干活,听到爱妃母女俩平安无事的现状,他勉强放心。

    只是对皇后等人的恨意更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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