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加塞了？哪个投资商。”洪飞满脸疑惑,“之前也没听说这事啊。”
两人一边聊一边往隔壁走，隔壁是个空房间，之前放了一些杂物，现在临时充作茶水间。
一个剧组的投资商往往不止一个,有些大制作甚至会在片尾跟一屁股的感谢名单。
“是金悦那边。”制片把文件夹递过去,“这个人你也知道。”
洪飞拿过资料一瞧,光是瞟到名字就不用往下看了,记忆里对这位演员的印象立马浮现出来。
邹靳嘉，偶像剧类型演员。进圈五六年了，开始的三四年一直淡淡的，没什么名气，后来跟了金悦那边的一位才有起色。
这些年凭借金悦那位拿到一些角色,资源渐渐上来了，虽说他是走资源的,但是本身实力还是有些的,正常角色能撑起来，所以大部分剧组也乐得卖面子。
洪飞摩挲着下巴,有点不解，“那他怎么就看上我这男三了。咱自夸一句，虽说之前小爆了一部，那也没到小配角都要抢的地步啊。”
制片也很无奈,“邹靳嘉急着转型呢。”
邹靳嘉这些年一直演着单一偶像剧角色,不止观众就连粉丝都渐渐不买账了,他年纪也大起来,再演偶像剧优势强不过那些小年轻。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金悦对他的态度早大不如前了。
这个剧本里男主和男二与邹靳嘉之前演过的角色重合度很高,而男三人物性格多样化，又有前后矛盾营造冲突,正适合他转型。
洪飞的剧小爆过两部，证明真有实力在，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上了。
邹靳嘉看中男三就是觉得这个角色能火，能出圈。
洪飞闻言皱紧眉头，邹靳嘉前几年跟过他的组，虽然只是小角色，但他看得出来演技只能说中规中矩。
前段时间邹靳嘉播的偶像剧他无意间也看过一些，这些年跟着金悦那位压力小了，演技不增反退，演擅长的还能对付，真要把有挑战性的放在他手边他也吃不下。
有一双好眼睛能发现好剧本好角色挺好，但也要有能力演才行。
看洪飞良久没有说话，制片想起刚刚进门时他似乎有话要说，“哎，我刚刚进来你想给我说什么来着？”
洪飞斜他一眼，“正想给你说发现个好苗子呢。现在，吹一半了。”他把刚刚的事情告诉给制片。
制片啊了一声，有些可惜地啧着，他和洪飞是老伙伴了，知道这个剧本虽然走的是轻松搞笑的风格，但用心程度不输那些正剧。
“不行！”
两人在茶水间呆了半天，洪飞突然一拍桌板，眼神里带着坚定，“我得去找那边争取一下，反派二这个角色最合适的演员还得是刚才那个。”
制片吓了一跳，把被掀翻的咖啡盒扶起来，却难得没有反驳。
有之前的积累，洪飞的剧没有那么缺赞助商。
出圈的角色不止演员想要，导演也想要，片子出名和角色出名对于导演来说是一样的。
洪飞这个阶段更想要的是借着剧上一部台阶。
片刻后，制片对着已经开门出去的洪飞叮嘱，“哎，你悠着点，都是爹。尽量、努力、力求争取…我还是和你一块去吧，你等等…”
…
“小林总，你要的资料。”助理把一堆文件夹放在林词闲左手边的桌子上，“还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帮我换杯茶就行。”林词闲正在看电脑上的方案，顺手把杯子放在另一侧。
等熟悉的杯子再度出现在桌角，助理轻声退出办公室，离门老远后她深吐一口气，拿起自己杯子再度往茶水间去。
茶水间里悄悄摸鱼的同事看见她，随口搭话，“回来啦。”
“昂。”助理见茶水间没几个人，靠着墙活动肩胛骨。
同事见她一副累得不行的模样，有些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办公室搬砖切墙呢，小林总分配的工作有那么困难吗？”
助理叹了口气。
小林总刚来那会平易近人又好说话，她每天战战兢兢的，一边怕这是个笑面虎领导，一边安慰自己万一真是老板家傻儿子呢。
后来发现林词闲平时是真的平易近人，但一旦开始工作，完全又是另一个样子，要求效率要求结果。
她刚毕业一年多，业务能力差了点意思。虽然她对标的是小林总的助理的助理，但还是经常吃不消，得自主加班才行。
果然啊，工作狂这种人设还是只出现在电视剧和小说里就行了，生活中就别出现了。
想到电视剧，她问同事，“最近咱们公司投资的几部电视剧和电影都不错啊。”
“你这啥话，咱公司还能投差的啊。”
“我是说个人口味嘛。就那个新电影和洪飞的古装片《青鹤录》，我还挺喜欢的，等后面能播的话我还想追呢。”
林氏集团涉猎广泛，在餐饮、百货、建材、影视等行业均有涉猎。而他们林氏影业是林氏集团旗下的分公司，主要业务就是影视板块。
小林总作为集团老板的儿子，就是前不久从总部调到林氏影业的。
和同事聊了一会，见时间差不多了，助理带上自己的茶杯返回办公室外间。
小林总特助也就是她的顶头上司出公差了，这两天她除了要做日常工作外还得保证随叫随到。
刚把表格弄好，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她没接起身径直往办公室走去。
“小林总，有什么需要？”
林词闲从电脑里抬头，直接开门见山，“《青鹤录》的另一个投资商金悦把投资金额提高了，你让对接的人看看是怎么回事。”
投资说的好听是商业行为，说厉害点就是一场合法合规的豪赌，利益大，相应风险也大，共同合作商的动向对他们而言也是重要讯息。
等到下午下班前夕，助理带着消息敲开办公室的门。
她的表情有些讪讪又带着点兴奋，等林词闲目光看过来才缓缓道：“金悦那边的消息查到了，是…咳…是金悦副总想往《青鹤录》加人，所以提高了投资金额，但没有明显占比增加，不会影响到我们。”
“其他相关资料传到您的邮箱里面了。”
早在助理开口前，林词闲已经习惯性点进最新收到的邮件，本来事情听到这他已经不想往下翻了，只是滑动时无意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林词闲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倒回到第一页从头看起。
对接组的效率高，加上这些事算不上秘闻，所以好打听。
金悦想加的演员叫邹靳嘉，属意的角色是《青鹤录》里的男□□派。
而今天《青鹤录》的导演洪飞和金悦负责人约见吃了一顿饭，回来就定下了两位演员。
一个是男三邹靳嘉，一个是男四闻畅。
林词闲看了一眼拟订演员表，眉心微锁，定演员很正常，但吃了饭回来就定了两位就不正常了。
定下邹靳嘉是因为金悦，那定下闻畅呢。
林词闲早上是和闻畅一起出门的，闻畅懒得开车，所以蹭了他的顺风车，路上两人随意聊着天，闻畅有提到今天是去面试剧组。
抱着尊重隐私的社交距离，他没有打听，所以并不知道是哪个剧组，不过现在看来就是《青鹤录》了。
试镜是有流程的，哪怕演员再合眼缘，也得一步步来。然而闻畅早上面试，下午就在拟订名单里，说这里面没有猫腻…
林词闲稍加思索就明白其中经过，大概率闻畅才是洪飞导演原本属意的男三人选，谁知遇上临时加塞，洪飞导演原本想争取一下，结果拗不过投资商，无奈定下了邹靳嘉。
闻畅的表现应该让洪飞非常满意，所以决定更换角色也要留下他。
这种事在娱乐圈很常见，更常见的则是原本的那位直接无缘剧组。
助理颔首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听见声响的她悄悄抬头，看见上司盯着电脑屏幕出神，她正想着要不要动静小点出去时，上司发话了。
“你查查金悦和邹靳嘉的事，越详细越好。要是查不到就让于特助查。”
助理连连点头，“那您什么时候要？”
林词闲道：“你尽快。”
懂了，越快越好。
出门后，小助理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翻出手机开始联系人。
混这个圈子的，不论是哪个职业，最重要的是两项本领。一是能力，二则是人脉。
但凡是能打听消息的都是她的人脉。
助理看着不断弹出的消息，点开了word文档。
第25章
林词闲是回到寝室后才收到小助理消息的,后者做事认真，发过来的甚至是一个PPT。
他想了想点开转账按钮，输入了一段数字。
虽然和项目有关，但这是他的私事,不能白白让人加班。
小助理发文件迅速,收钱却很慢,大概是在犹豫,林词闲没管这些，联通电脑点进PPT。
时间仓促，很多事的细节有些模糊，但两人的大致发展经过都有。
通篇看下来，林词闲心里有底了。
“咚咚咚。”寝室门传来两声闷响,接着响起呼唤，“林词闲你在吗？帮我开下门。”
门开后,闻畅抱着一堆快递进来,卸货一般堆在桌角。
林词闲抽了两张纸递给他，“买什么了,这么多。”
闻畅摘下口罩、帽子，“一些锻炼工具，几个帽子，还有肖侗那个货让我给他捎的东西。”
林词闲视线扫过他的发顶,语气带着侃意,“都入夏了。”
冬天几度的天气,闻畅被闷得出了层薄汗,但没办法,口罩帽子现在成了他的必备品了。
随着《岁月》的热映，闻畅的脸在互联网上的知名度越来越高,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只是走在路上偶尔会有人对他行注目礼。
直至后来，走在上课的路上都会有人大着胆子对闻畅发问，“你是《岁月》里那个演员吗？能一起合个照吗？”
江姐也特意打电话叮嘱过，让他平时出门要开始戴帽子口罩了。
甚至还问过需不需要在外面租个房子，这笔钱可以先由公司出资。
闻畅拒绝了，先不说他还没红到那种程度，就说学校的课，他没想过耽误。
简单洗漱后，闻畅坐在桌前把课本拿了出来，临近期末周，各种考试考核接踵而至，正好试镜结果没有出，他可以沉下心好好复习。
寝室陷入安静，只有身旁断断续续的翻书声传来，林词闲再度打开电脑。
闻畅的性格他了解，不会去主动抢别人的东西，但旁人盯上他的也不会退让半步。
只是背后加塞换人的事属于隐秘，加之又给闻畅安排了新角色，剧组是绝对不会让他知道的，避免两方因为这个事在组内发生矛盾。
所以林词闲准备帮个小忙。
但他不打算从自家公司入手。
他若是找上剧组必定也是要加注投资，或者顶着林氏集团的名头给其压力，林氏集团和金悦公司孰轻孰重一眼便知，洪飞会很乐意选前者。
只是这样不仅林董会知道。
剧组的人要是知道林词闲背靠林氏这棵大树，不暗地里巴结是不可能的，他知道是迟早的事。
他们现在的关系，林词闲没有立场这么做。
的确有好意，但太唐突，太冒昧。
上次在闻畅小姨夫家他其实认出了姨夫和小姨两位长辈的身份，虽然没有商业往来，但多少有圈内业务相关，认个脸很容易，夫妇二人算是半个圈内人。
要给剧组和金悦压力，最合适的莫过于这二位了。
从PPT上看，金悦对邹靳嘉的看中程度早已大不如前，不然他也不会看中洪飞的男三，现在市面上可还有其他更好的资源。
只要这两位开口，金悦不会因为邹靳嘉不给面子的。
至于要让二位知道这桩事，那根本不算困难。
一封匿名邮件就可以办到。
林词闲先是在特助那里拿到了商穗的联系方式，再找小助理要来一个新邮箱，把PPT和下午收到的资料整改了一下，然后一起打包发了过去。
复习到晚上九点，上完晚课的肖侗姗姗回来，上了一天课的人躺在椅子上直哼哼，转头看见平时打游戏的人都在复习，忍不住抱怨，“期末周太痛苦了，上完课回来还要看见你们卷我。”
闻畅喝了口水，“只有你不怕挂科，别人再卷都是你上分路上的背景板。”
肖侗要笑不笑，“那还是算了。我怕我回家过不了这个年。”
这边说完他“哎”了一声，看向林词闲，“你们金融专业是不是期末考更难，要算数据什么的。”
“还好。”林词闲合上专业书，“这种科目有利有弊吧。不过只要平时会了，期末基本不用像文学类那样复习。”
而毫无意外，林词闲就是平时会了的那类。
每个专业拿奖学金的人会在学院布告栏公布姓名，肖侗路过商学院的时候，没少看见室友的名字。
没找到平衡点的肖侗安静片刻，自动更换话题，“那咱们考完出去玩一圈啊，放松放松，你们不急着回去吧。”
闻畅摇摇头，他不是不急着回去，是压根不回肆城，这个月底姥姥姥爷结束旅行，年前不会再挪动了，所以就在北杉市团聚，届时小姨他们也会到北杉市来。
林词闲也摇头，平时假期他可以随便去哪，但过年不行。家里长辈特别看中年节，过年是一定要一家人团聚的。
肖侗一拍巴掌，“那咱去看雪吧。”
闻畅瞟了一眼阳台外，树枝上淅淅沥沥挂着些残雪，不怎么美妙，也没有诗意。
接触到闻畅疑惑地眼神，肖侗在他开口前先一步讲话，“这个雪有什么好看的，咱去虹君山看。我早就打听过了，虹君山春节前后两个月凭学生证可以免门票。”
“而且咱们学校放假比周边其他学校早，到时候山上没多少人，那意境你想想看…多美多迷人啊。”
肖侗双手张开，好像虹君山的雪从数公里外飘到了寝室。
肆城是无雪城市，十几年才下一回雪。
北杉市也好几年没有下过大雪了，偶尔几场雪也只是如雨水般飘洒，第二天就停了，而恰巧闻畅就是这几年到北杉上学的，听肖侗说起他还真有点心动。
他扭过头，“林词闲你去吗？”
闻畅感兴趣的表情还是挺明显的，林词闲有种被击中的感觉，像过年来家里的小朋友，明明很想要红包和玩具，却还是端着矜持和礼貌。
他眉梢染上趣味，不知道是对前者还是后者，“想去。”
得到支持的肖侗立刻欢呼一声，等闻畅也点头后，他立马点开购物软件购买登山装扮。
紧张压抑的期末周过得很快，一门又一门考试过去，压在学生肩上的担子逐渐减少，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两门考试前，闻畅还接到了小姨的关心电话。
照常问了学习情况后，又转向学生向成年人过渡的那个问题。
闻畅把情况如实说了以后，商穗罕见地安静片刻，然后温和的声音依旧，“好好考试，试镜结果应该也快了。”
其实不用小姨安慰，闻畅心态很稳，知道结果出来前这个角色属于任何人的可能性都有，甚至演员进组了临时更换演员的事情也有，陈溪就曾经遇到过。
和林词闲料想的一样，商穗并没有追究这封邮件是谁发来的，只确定了真实性。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第二天，三人早早起床，把三个塞满的登山包放进后备箱。
因为虹君山距离郊区还有一节山路，闻畅的越野车最适合野外出行，所以一致决定开这辆。
出发之前三人在校门口等了一会，不多时一个同样装备的姑娘出现在视野。
早在闻畅两人答应的当天，憋不住话的肖侗就主动坦白了。
这次去虹君山其实是他想约一个女生，因为怕两人独处实在尴尬，所以才想叫上两人一起。
闻畅对此毫无所谓，无非就是旅途的路上多一个人而已。
见到三人，女生很爽利地和他们打招呼，脸颊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一身冲锋衣登山装，看起来英气又俏皮。
为了补偿室友也为了表现一番，肖侗主动请缨开车。
闻畅乐得去后排躲清闲。
林词闲也在后排，正低头摆弄着iPad。闻畅坐进去的时候看了一眼，发现是正趁着信号还好，在下电视剧。
“这么有闲心吗？”闻畅取出蓝牙耳机。
林词闲笑了笑，“车程有三个小时，怕路上无聊。”
闻畅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越野车缓慢地行驶在公路上，路上风景变换，耳机里的歌也从激情摇滚换到舒缓钢琴曲。
进入一截隧道后，闻畅耳机里传来咯噔一声。他低头看去，是低电量提升，手机现在只有百分之十的电了。
出门前闻畅忘记给手机充电了，所以拿了一个充电宝。
闻畅习惯性在身上摸索，从衣兜摸到裤兜，再从裤兜到衣兜，然后他的表情开始凝固。
好像出门的时候他嫌充电宝掉在衣兜里太重，随手就给放在背包里。
而背包现在在后备箱。
闻畅撇了一眼时间，路程还有一个多小时。
那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他要看着车窗发呆？
那还不如睡觉。
闻畅闭眼缓和了一下，然而人在越是想要自我催眠的时候越容易精神抖擞。闻畅倚靠在皮质软椅上七分钟，不仅一点睡意没养出来，倒是感觉到了一点饿意。
啧…
闻畅睁开眼，与此同时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iPad屏幕。
林词闲问他，“一起看？”
闻畅犹豫了一会想要答应，但，“没有声音。”
他虽然没有洁癖，但觉得耳机是仅次于牙刷的物件，除了情侣之间，和谁共用都不合适。
而且他也没和邓简一起戴耳机看电视听过歌。
邓简不喜欢音乐也不喜欢电视剧，其实除了这两样，他很少有喜欢的东西，大多数时间这个人连娱乐都很少。
闻畅从不怎么愉快的思绪里抽出来，抬眼发现林词闲正在屏幕上点动，控制板随之弹了出来，“这款蓝牙可以连多副耳机。”
闻畅：“哦。”
林词闲下载的是一部经典仙侠剧，和他最近找感觉看的片子类型很类似。
电视剧中间的打斗场景之后是一段弧长的煽情片段，闻畅没看到前面的情绪铺垫，所以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反倒因为煽情的歌曲太过轻柔，燃起点困意。
越野车行驶进一节昏暗的隧道。
林词闲把早已暂停的电视剧关闭，抬手轻柔地帮闻畅把耳机取下。
他垂眸静了一会，然后把自己的耳机也取下来，闭上眼睛假寐。两人肩与肩的距离不过一拳之间，闻畅平缓的呼吸好似近在耳畔。
有种同床共枕的感觉。
隧道口的光亮冒出，肖侗正在看导航，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动作。
只有副驾驶座上的女生从后视镜里移开视线，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的暧昧对象，抿了抿唇单手捂着下巴看向窗外。
第26章
到山脚的时候天幕将黑,早已不适合看任何景，于是几人迅速赶到预定的酒店，办理入住。
前台小姐核实好身份信息后将身份证还给他们，同时介绍着酒店,“酒店二十小时提供饮食,餐厅就在二楼。另外后山一部分也是我们的领域,那里有温泉可以享用,几位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工作人员带路哦。”
道谢后，几人到房间整理行李，期间肖侗来问过要不要一起去餐厅吃点东西。只不过他的两位室友都是极其上道的人，不会主动当电灯泡。
等收拾好后，闻畅把衣物塞进挎包,转身去敲隔壁房门。
门没锁，得到首肯后,闻畅推开门进去。林词闲已经收拾好了,此刻正站在窗台接电话，看见他后指了指躺椅,示意他进来坐，自己还要一会时间。
闻畅没和他客气，在躺椅上等了几分钟，林词闲挂断电话后视线不经意在他身上扫过,然后停在腰间。
“怎么背着包？”
闻畅随手勾了下背带,“来都来了,有温泉项目干嘛不泡。你不试试吗？”
餐厅在二楼,他们房间则在四楼,吃完饭再回来取东西太麻烦了，带着下楼正好,反正东西也不多。
林词闲临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我给忘了，以为酒店都会提供便装的。”
闻畅努努嘴，“那你赶紧收拾一套。”
林词闲收拾的间隙，闻畅靠在躺椅上打量着酒店房间格局，或许是为了增加客户体验，这里的每间房布置都不一样，有的阳台在外，有的床铺临近窗台。
而这间就是后者，早上下雪的时候拉开窗帘就能看见白茫茫素裹的一片，意境直接拉满，旅游的心从那一刻开始野起来。
闻畅这么想的时候也就这么说了。
林词闲乐呵呵地回他，“这么喜欢那就过来睡呗。”
房间里安静两秒。
闻畅摸了摸耳后，这是他的小习惯之一，无措、尴尬的时候就会这样。
林词闲不知道他的性向，而普通男生之间提出一个房间睡觉就像一起打游戏一样单纯简单。
就在他要开口拒绝的时候，林词闲慢悠悠地补上后半句，“趁现在行李还没收拾完，我好搬到隔壁去。”
“不了，你娇气一点，这房间多两百块钱，我可不想补差价。”闻畅讲话时心头刚冒上来的异样消散，目光正好跟着林词闲的话落在他手里的行李上。
早已收拾好的洗漱用品摆放在柜面一侧，一条内裤被林词闲从行李里拿出来。
纯黑底，边缘一圈精巧的银色字母。
闻畅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从茶几望到天花板，再从天花板看到玄关。
林词闲把东西都塞进洗漱袋后，难得犯了难，他除了双肩包外没有带其他背包了，就这么拿着洗漱袋出门太奇怪了，片刻后他抬头对闻畅道，“你等一会，我打电话叫前台送一个纸袋上来。”
“送纸袋做什么？”问完这句话，闻畅就看到原因了，他打量一圈物体体积，估摸自己挎包还有剩余空间，“那么麻烦干嘛，放我这呗。反正到时候肯定是一个地方的池子。”
林词闲并不介意，他怕的是闻畅介意，但闻畅主动提出来了他就不会拒绝。
两人在餐厅吃完饭后找到服务人员，一通七拐八绕后，终于看见另一栋完全不同于酒店风格的建筑。
服务员把他们带到门口，“里面有相关的服务人员，没需要的话我就先回了，祝你们夜晚愉快。”
温热的水流淌过皮肤的时候，赶路的疲惫和满身寒意以光速消褪，闻畅仰躺在石壁上，感受雾气氤氲在脸上的暖感。
泡温泉玩手机不方便，闻畅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林词闲聊天。
温泉池子都是单人的，中间隔着古风典雅的屏风，视觉并不相通，但不能阻隔声音。
“明天早上十一点集合，吃完午饭后就出发。”
闻畅把在车上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难得露出啰嗦的一面。
林词闲那边应了好后，突然传来两三声低笑声。
闻畅疑惑：“你笑什么？”
林词闲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很喜欢雪吗？”
很喜欢？谈不上，毕竟他也没见过几次大雪。
有关的记忆里，一次是小时候在北杉市的姥爷家过年，那年北杉市下了很大的雪，听说是近几年最大的一场。好在是过年当天，返乡的异客们早已回到家中，簌簌落下的雪花不是阻挡回家路上的障碍，而是变成年夜饭后的美景。
那时候他的父母还算和谐，一家子十来口人聚在四合院里的胡同。
小时候闻畅还是很乖的小孩，被邻居家小孩抢了灯笼也不生气，还跑到自己的秘密基地拿出一大把呲花分享。
天上雪花，地上烟花，世界就那么三两种颜色，美得单纯又美好。
后面十几年，闻畅只在肆城见过一次大雪。肆城是无雪城市，下雪很难得，更别提大雪了，那次的降雪许多小孩都提着桶到楼下或是院子里堆雪人玩。
只是那时闻畅却没半点童心了。
可能是半个南方人基因的影响，闻畅还是很喜欢雪，每年过冬前都会想今年会不会下雪。
只是他不会向朋友提起这事。
哪个成年人没事就盼着冬天下雪的。
太幼稚了。
闻畅淡淡道：“一般般喜欢。你们北方人不都喜欢海吗？”
林词闲嗤了一下，忍着笑，“你从哪儿听来的言论啊。”
闻畅喝了口果饮，“神奇又多功能的互联网。”
两人聊着聊着又绕回了高中时代，闻畅讲倒霉的被抓经历，林词闲说刻苦的学习历程，虽然不怎么搭边，却异常和谐。
温泉虽然舒服却也不能多泡，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便打算起身返回。
被热气熏了好一会，闻畅觉得嗓子有点干，开了一瓶汽水先喝着。冰凉的液体润过喉咙，旁边屏风传来清脆的敲击声。
林词闲的声音也有点低沉沙哑，“闻畅，我的衣服好像还在你那边。”
闻畅被汽水呛了一下，猛地抬头，挎包的确鼓鼓囊囊地挂在对面架子上。
糟糕，刚刚进来的时候忘了把东西给林词闲了。
“咳…你等等，我拿了递给你。”闻畅站起身，往对面淌去。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拿就行。”
说话间闻畅就听见哗啦的出水声，紧接着屏风传来响动。
他们这个屏风不是一整块的那种，而是像扇子那般可以开合的，算是一扇精致的推拉门。
卧槽！
屏风拉开的前一秒，闻畅大脑飞速运转，近乎本地地弯腰遁入水中。
温热的水流淹没脖子以下所有部位，闻畅脑子里甚至还想着要不把脑袋也潜下去算了，反正就几十秒，死不了人的。
总比看不该看的东西好。
说干就干，闻畅吸了口气屏住呼吸要往水里扎，只是林词闲的动作却比他快了一点点。
屏风被拉开，蒙着雾气的声线倏地变得清晰，从一方领地踏入另一方领地。
“不是说起来了吗？你还在泡么。”
闻畅的目光不自觉遁着声音向上转移，修长的小腿肌肉均匀，比自己的皮肤略微黑一点，但在普通人里是很白的类型了，再往上是酒店的标志…
嗯？酒店标志。
虽然没有贴身衣物，但林词闲穿着酒店提供的浴袍，宽大的袍子从肩膀裹到膝盖，除了结实的胸膛线条若隐若现外，一点没露.肉。
此刻这人正站在池边的石台上疑惑看着他。
闻畅：“……”
是他多虑了，再怎么样林词闲也是一个有修养有涵养的人，怎么可能不穿衣服到处跑。
顾虑消除，闻畅放松许多，温泉池的水偏奶白色，有点像稀释过的牛奶，不凑近看根本看不见里面的天地，所以他缓缓支起腰，露出半截上半身，“…刚刚觉得有点冷，你的衣服在那儿，自己去拿吧。”
为了避免顾客受冻，温泉池内的旅馆一直开着暖气，连进出温泉池的门都是不闭合的，就为了保持温度一致。这个理由其实不怎么用心。
林词闲没拆穿他，顾自走到一旁，从挎包里取出洗漱袋，路过池子的时候温和地道：“冷就再泡会，我先去洗漱了。”
闻畅挥挥手，让他赶紧走，“我又不是四岁的小孩儿。”
两扇门扇隔开旅馆和温泉池，就连身后的细碎声音也完全被阻隔。
林词闲手里的洗漱袋发出滋啦滋啦的塑料摩擦声，是被人大力揉捏的发出的动静。
温泉池里一切都被雾气氤氲着，像褪色的油画，只有闻畅缓缓支起腰背时不着遮掩的白异常清晰，林词闲用了很大力气才不让自己露出异样，又用了很大力气不去看第二眼。
闻畅不会知道，他不设防的同时，他对面这个人阴暗密集的欲.望正在疯狂生长，比春天爬满墙的爬山虎更盎然勃发。
不过，这种距离已经比之前好得太多了。
不设防，不远离，代表进步空间还有很大。
林词闲吐了口气，揉了一下胸口，平复心跳后走近洗浴室。
…
第二天早上十点，四人在餐厅集合。因为温泉有助于睡眠，所以回到房间后几人早早休息，今天格外精神。
肖侗一边吃一边从背包侧边拿出几张纸，“这酒店还挺贴心的，前台还有虹君山登山攻略呢，我刚刚拿了几张。”
闻畅接过来看了一下，攻略写得很细致，有文字和配图，比网上搜出来的要精确很多。
“省事了，可以跟着这个走。”
攻略上第一站是虹君山索道，虹君山下半截山道比上半截更陡峭不便行走，这些年索道早已成为登山的主流方式了。
真要喜欢登山的体验可以从第二截山道开始，届时冰雪做伴，体验感更好。
吃完饭后几人出发去上行索道站点排队，他们住在周边酒店时间已经算很早了，没想到站点已经有很长的队伍了。
山脚下的位置也被白色覆盖，这个季节还有不少小贩推着推车卖货。
奶枣、冰糖葫芦、烤红薯什么的。
出来玩很大一部分花销就是饮食，虽然这些东西平时也能吃得着，但换了个地方滋味就是不一样。
肖侗问旁边的女生，“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女生也没拒绝，大方地表示，“想吃糖葫芦，谢谢侗侗。”
“好那我过去买。”肖侗没有忘记室友，“你们要不要来点。”
闻畅撩起眼皮，眼尾夹着笑意，“行啊。”然后无声做了个口型。
肖侗认出来了，是“谢谢侗侗”，尾音还拉得很长。
肖侗：“……”
他决定了，给闻畅挑一个巨酸的。
女生很健谈，虽然是第一次和他们出来玩，气氛却不尴尬，时不时挑起话题闲聊。
“这个天还挺冷的，山上面应该更冷吧。”女生看了一眼刚刚嫌戴着手套不舒服把手指露在外面的闻畅。
“要不你买个烤红薯揣着，拿在手里还挺暖和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已经移开，虽然是对闻畅说的，目光却是看着林词闲。
林词闲接触到她的眼神，霎时眼底情绪疯狂翻涌，只是他情绪控制力很强，两秒便恢复往日平静，接着退出队伍，“那我去买吧，你俩继续排队，离队人多了不好，有插队嫌疑。”
闻畅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已经跑出队伍老远了。
快排到他们的时候，林词闲和肖侗带着物资回来，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和烤红薯散发着香气，揣在手里的确又暖又软，比戴手套舒服多了。
闻畅揪了一点送入嘴里。
这个季节的红薯还挺甜的。
索道的车厢是六人一组，不能自主挑选位置，只能按照排队顺序来。
排到他们的时候前面已经有四个人了，肖侗和女生率先登上车厢，闻畅两人则上了下一轮。
索道缓缓上升，带着地面的人攀上天空，索道毕竟是交通工具比摩天轮这类体验型设备要快，不过依旧留出了欣赏美景的时间。
车厢的人都凑在窗边，闻畅也不例外，人很少能从这个角度看到下雪的山景。
天地间只有两种颜色。
洁净到没有尘埃的白，和地面上星星点点的红色交相辉映，日光漂浮在云层之上。
是浮光跃金，也是跃然纸上。
林词闲也看了一会，然后从背包拿出一个布包，闻畅注意到他的动作垂眸看去，只见布包展开，里面是一台铮亮的摄影机。
闻畅“咦”了一声，“你会摄影？”
林词闲点点头，将镜头对准窗外，“爱好之一。”
除了野外露营，摄影是他坚持最长的爱好，算起来比其他爱好的时间都好长，比重也更重要。
高中的时候老师规定不能带手机，却是格外开恩允许他们带照相机，那时候他不像现在这样专业，随身携带的也只不过是拍立得那种窄小的东西。
林词闲拍了一张后就扭头，“喜欢窗外的话帮你一起拍一张？”
闻畅没拒绝，这种风景能留下个纪念照当然是好的。
只是他在摄像师的镜头下可以肆意表演，拿捏情绪，但拍照片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硬邦邦直挺挺的一个站在窗边，要不是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活脱脱一个保安老大爷。
林词闲拿起相机又放下，憋了许久道：“要实在不行你比个耶也是可以的。”
比这样直愣愣站着好。
“靠。”闻畅有些绷不住，也笑了，“赶紧拍。别人出来玩都是挑剔摄影师的，哪有挑模特的。”
再度把相机放下的时候，林词闲递给闻畅看。
分镜和构图那些闻畅不是很懂，他只能直观地看出好不好看，能不能看到脸，而相机里这张他第一眼就很喜欢。
林词闲拍的并不是后来他比耶的时候，而是笑着骂人那里，整个人非常轻松，尤其是口罩上方的眼睛，和身后的景一样明亮。照片有点蓝调，氛围感十足。
闻畅满足地把相机还给林词闲，“拍人拍这么好，练过？”
“嗯，练过。”林词闲没说是谁，接过相机又拍了几张风景。
下了索道，山上和山下完全是两个样子，刚刚在车厢看见的古朴建筑群近在眼前，历史的气息扑面而来。
肖侗两人已经等在登山口了。
下过雪的山道不怎么好走，好在几人装备十足，没有出现旁人那样打滑的状况，一路慢慢悠悠往上走。
中途饿了的时候，四人吃了些尚且温热的红薯和饼干。
虽然冷，但快乐。
快到山顶的时候，四人遇到一队同样是大学生爬山的队伍，双方对视一眼，一种不知名的较量在两方展开。
两方一上一下，比拼的很有竞争感。
疲软的筋骨再度注入力量，最后一截山路也变得近了许多。
临门一脚的时候，对面队伍发了疯一样狂奔，把四只脚都用上了抢先一步登上山峰。
被反超的闻畅四人也不气，在山顶的休息台看着对面欢呼，喜悦的氛围通过冷空气传了过来。
“可惜了，就差一点。”女生笑叹边笑。
“气候原因，大西洋的风吹到华夏，然后刮走了虹君山上登山的我的力气。”肖侗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靠啊！”闻畅笑骂了一声，“明明就是你平时缺少锻炼，下个学期跟着我和林词闲一起晨跑！”
“哒咩。”肖侗原地躺尸，爬了一天，他再听不得“跑”这个字，“你们两个的独处机会我是一点不会参与的。”
林词闲跟着点头：“我觉得你说的有理。”
对面队伍欢呼一阵后冷静下来，然后开始从包里翻东西出来，有旗帜，有伸缩杆，还有音响。
装备很全面。
四人很震惊。
谁家好人爬山带音响的。
三两下就把旗帜安装在伸缩杆上后，队伍开始播放音乐。
“来来来，一起啊一起！”做好这些后，一个女生从人群里窜出来朝他们挥手。“我们打算拍大合照呢。”
不知道怎么的四人就被拉了进去。
等拍完之后，领头的男生说加个微信，回头把照片发他们一份。
添加的时候，男生借此闲聊，“哎你们带笔没有啊。”
这个问题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刁钻。
场面陷入安静，对面反应过来，开口解释道：“你们不知道虹君山上的特色吗？
相传这里曾经是一位得道法师的故址，他得道的时候刚好得到别人的恩惠，还没来得及报答，就参悟成仙了。于是为了感恩世人，每年法师都会回到这里，帮许愿的人实现心愿。
最灵验的当属在牌子上写下祷词，然后用红布串起来系在这里，就会实现了。”
闻畅恍然，难怪登山的时候经常看见红布条串着木片系在石栏上，当时急着比拼没来得及细看，他还以为是景区特色装饰呢。
对面一口气说完之后露出尴尬，“我们在山脚下买了木片和红布…就是忘了买笔了。”
四人在包里摸索片刻，最后林词闲还真找到一只水性笔。
林词闲道：“上次野营和驴友交换纪念品，收了支笔回来，没想到真用上了。”
他们贡献了笔，对面也把多余的红布和木片分给他们。
等笔回到他们手中的时候，递过来的男生还特意叮嘱，“记得要把身份证后四位数写上去，现在重名的人太多了，神仙很容易把名字记错的。”
“还得把栏杆的位置记住，不然愿望实现了，还愿的时候找不到位置哦。”
男生说罢晃了晃手里的手里木片，闻畅眼尖，瞧见名字下面的位置可不止四位数，这位恐怕是把身份证号码全写了上去，生怕神仙找不到他本人。
幼稚的好笑。
但很有趣。
虽然有意思，但本着避免诈骗分子的警惕精神，闻畅还是只把名字写了上去。
“你写了什么愿望？”肖侗有些好奇地凑过来。
闻畅啪地把木片合在掌心，“非礼勿视，视了戳瞎。”
肖侗：“……”
不过愿望一般就那几种，要么祈求父母身体康健，要么求前程，再要么就是求一道姻缘了。
因为笔是林词闲的，所以林词闲是最后一个写的。
他写得很快，一会就完成了，没有别人落笔时的思考停顿。肖侗没忍住，又问了一次，“林词闲你许的什么呀。”
林词闲笑了一下，“求的平安。”
肖侗点点头，暗道也是，像林词闲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金钱和前途不过是近在咫尺的东西，求平安才是最合理的诉求。
等他写完众人一起把木片挂在石栏上，并拍照记下位置。
虹君山的有趣可不止这一项，一路上最美的风景就属山顶这一片了。金红交错的古朴建筑群被白雪覆盖，仿佛历尽千年沧桑，终于等到它的有缘人。
身边的游客都自觉划分成两两一组或者多人，拍照打卡。
肖侗自然也接到这个任务，只是这个直男这辈子被拍和主动拍照的次数都不多，拍出来的照片简直没眼看。
接受度极高的闻畅都看不下去了，“自带数据矫正的美颜相机都能被你使成这样，有实力！机器人和人类大战的时候必有你一席之地。”
肖侗：“你别说风凉话，你拍的能好看到哪去？”
闻畅瞥他一眼，抬手戳了戳林词闲肩膀，“虽然我拍不好，但是有人拍我拍的好啊。”
虽然这时候在肖侗撒盐很不道德，但林词闲还是把相机拿出来调出之前的照片。
肖侗凑近看了一眼，“……”
要是平时他一定指责先闻畅再指责林词闲，但现在他只想抱住林词闲大腿。
肖侗双手合十哀求道：“摄影大爹，教教我。”
肖侗自己也带了相机，只是手机自带的美颜都拍不好，他没好意思拿出来。
虽然没有林词闲的那款昂贵专业，但基础功能都不多，临时教导讲什么角度、多方面构图太飘渺了，林词闲报了几个参数，讲了几个固定拍照姿势，这样拍下的画面果然顺眼许多。
“谢谢摄影大爹，那我先带小然去那边拍照，你们接着玩。”肖侗美滋滋地带着女生离开。
等人走远，闻畅转身靠在石栏静静地看着雪团飘落。
他们这个位置不是绝佳的拍摄位置，所以人少了很多。山顶的雪看起来比山脚密集，站在这里闻畅都能听见雪粒砸在屋檐发出的啪嗒声。
悦耳，宁静。
比记忆里的雪要美得多。
闻畅看了一会想起林词闲，明明带了相机却不去拍照，甚至登山的路上都没拿出相机。
于是他转头问道：“林词闲你怎么不去拍照？”
岂料他刚转头，口中的人便抬起手将相机对准他。
闻畅面对镜头有下意识的反应，生生定在原地。
“配合得真好。”林词闲收手，低头看着相机里的人像。
封印解除，闻畅蹙眉不解，“你不去拍风景拍我干嘛？”
闻畅在网上偶尔会刷到一些搞笑视频，用男摄影师和女摄影师放在一起对比，前者的画面全是风景，拍的人连脸都看不清。后者更突出面部，风景仅作为衬托。
从之前在索道上拍的风景照来看，林词闲的风景照技术都可以和网上那些拿奖的图片相比了。
是绝对的前者。
林词闲没开口，只是招手让他凑近点。等闻畅靠近看见相机上的照片后不说话了。
镜头里闻畅站在石栏边，满天风雪倾泻而下铺满肩头，而他直勾勾地眺望远方，仿佛一尊刚苏醒的石像。
画面是静态的，却给人要活过来的气势。
和之前在索道上拍的照片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林词闲安静的等他看完，然后很轻地开口，“我还拍了其他的…想不想看一看？”
轻得像怕惊扰了雪花。
但闻畅没注意，他有种被蛊惑的感觉，镜头呈现对演员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点点头说“好”。
林词闲指尖点在按钮上，一张张翻动，和他说的一样的确拍了很多，但每张都很美。
一开始闻畅还很喜欢，想着让林词闲回去把这些照片发给他，到后面他觉出点不对劲来。
相机里的照片除了风景就是自己，虽然拍得很好，但是不是太多了点。
闻畅问，“林词闲你有没有刷到过网上男女摄影师的分别。”
林词闲想了一下，知道他在说什么后顿时笑了，“有啊，不过显而易见我不是女性。”
笑完他认真了点，“人物和风景我都喜欢拍，只是拍人物更擅长一些。人会运动、会静止、会笑、会哭。”
闻畅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着重这些。”
“因为比构图和光影更美的是图片的生命力。”林词闲说得温柔却又坚定，“与生命力同等重要的是对镜头下的爱意。”
闻畅心头咯噔了一下，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结合前面的照片他很容易将“爱意”两个字误会，联系到自己身上。
“你该改行去读摄影专业。”
闻畅顿了顿，“那你总拍我做什么？”
林词闲调整镜头，按动按钮，又要给闻畅下封印，“因为你最好看。”
第27章
下山的时候闻畅脑子里时不时还在回荡林词闲的话。虽然没两句露骨的话,但是他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但是又想不通哪里多了点什么。
好在这种疑虑没持续多久，刚到达山脚闻畅就接到了剧组的电话，恭喜他通过试镜,拿到男□□派二的角色,让他十天之后到达剧组,并留下了自己的微信。
有些意料之中,但也的确惊喜。
众人赶回酒店，一路上不断说着祝贺的话。
闻畅对于拍戏从没隐瞒过室友，一是瞒下来许多时候行动不方便，二来两人不是圈子里的人没有利益纠纷，品行也端正不会到多外面说什么。
唯一的例外只有肖侗带来的女生。
但女生的关注点明显不在这上面,除了惊讶闻畅就是前段时间很火的电视剧《岁月》那个温柔老师外，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演员和爱豆是一个性质吗,那还能不能谈恋爱了？”
肖侗：“……”
闻畅：“……？”
闻畅不是很懂她的脑回路,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演员和爱豆不一样,加上现在行业比之前宽松很多，演员是可以自由恋爱的。”
“不过部分高流量高热度的演员公开的话会少一部分粉丝。”
女生有点想问，那你谈恋爱会公开吗？但考虑到特殊性和两人关系并没有那么熟便放弃了。
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悄悄用心酸地眼神瞟了林词闲一眼。
从一个寝室的距离到人山人海的距离。
她瞬间脑补出一段be美学。
林词闲装作没看见她的眼神,拿了双筷子递给闻畅。
肖侗挠挠头,“怎么了吗,你喜欢的演员因为职业原因不能谈恋爱吗？”
“……我是CP粉。”
回程后的C大很安静,学校空了一半,肖侗第二天就收拾行李离开了寝室。
闻畅也收到了剧组工作人员发来的地址，林词闲则是最后离开的。
出发之前江姐打电话让他到公司一趟。江姐一般没事很少找他,闻畅本以为是看通告一类，却不想敲开办公室的门里面除了江姐本人，还有一个小个子男生。
江姐止住闻畅退出门外，随后扬扬下巴：“这是小许，公司给你招的助理。这次进组正好让他跟着你，照顾饮食起居什么的。”
小许立刻对着他笑意盈盈地喊，“闻哥您好，我叫许望，您叫我小许就好。”
闻畅闻言便想拒绝，“江姐我还用不到助理，不用让人跟着。”
剧组的生活他经历过，虽然不是跟组但看得清楚，他远没有到需要助理的繁忙程度。
江姐把端起茶杯，“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你是好苗子吧。”
“对待好苗子就该有好苗子的待遇。”她眼底带着摸不透的笑意。“况且你也不只是好苗子嘛。”
娱乐圈是个名利场，不单单只有歌手、演员，还有很多有身份有背景的歌手、演员。
江姐手里不是没有有背景的孩子，只是这样的孩子多少有些傲气，对待工作态度散漫，得供着哄着。
而闻畅，她其实很乐意他有背景。
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她看人一向很准，闻畅这个人虽然有点性格，但教养在线，对工作态度认真，重要的是天赋好。
长得好，有天赋，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但这种人在娱乐圈要么运气好，一剧飞升，早早的混出头。要么就因为不乐意干某些事，淹没在数不清的人堆里。
她本来还想着前期尽力护着，没想到这孩子还挺有一手，金悦的事她还是从洪飞导演那里得知的。
不等闻畅理解她的话，江姐继续道：“现在用助理是早了点，总归可以磨合磨合。难道等以后随便给你从大街上拉来一个来？”
闻畅有种被家里长辈念叨考清华还是考北大的错觉，江姐对他的期望很高。
不过也的确在理。
见闻畅点头，江姐不知道想起什么笑说了一句，“你就知足吧，别人都是要求请助理。就你，还得我硬塞。”
谢过江姐后，闻畅带着小许赶往剧组基地。
一路上小许似乎在刻意寻找话题，想让两人气氛融洽点。
“闻哥您有什么饮食偏好吗，您说说我记着，以后订餐的时候好避免。”
小许有驾照，但没有开过越野这种车型，还得适应一下，所以今天还是闻畅开车，“除了毛肚鸭肠外不吃内脏，不吃香菜。你可以不用叫闻哥，也不用敬词。”
有种怪怪的感觉。
小许笑笑，“你是老板，叫闻畅不大礼貌。你要是不习惯，我就叫你哥好了。”
这次闻畅没拒绝。
他一边开车一边想江姐说的话，他总觉得似乎话里有话。
不等他想明白，酒店便到了。
闻畅是后进组的人员，剧组到酒店的人已经有不少了。
见到洪导和制片以后，洪导倒是比之前要热情些，闻畅只当他是对待组内演员和旁人有差别，没怎么在意。
洪导摸着肚子，“两位主演也到了，你等会去和他们打个招呼，以后还要一起工作，戏前磨合磨合。”
闻畅点了点头。
“没别的事了。”洪导说完又状似不经意的提起，“进了剧组就是拍戏的，别的什么恩怨纠葛就不要说了，在剧组的首要任务就是演好角色，大家一块把片子搬上荧幕。”
闻畅听见这话下意识拧了瞬眉，不过顷刻间又恢复正常。
他接着点头，“好的洪导。”
“没事了，出去吧。”
等出了房间，闻畅才重新燃起不解，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
若只是导演担心演员在剧组不认真拍戏，闹出纠葛，戏前敲打一下倒也正常，但是那句“别的什么恩怨”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摆明了就是说不要在剧组闹事。
但是，他能和谁有恩怨纠葛。
这才是进组第一天呢。
走了一节折返的路，兜里的手机接二连三响起。
闻畅看了一眼，发现是洪导把他拉进了剧组群聊，里面现在正在聊天弹消息。
闻畅看着聊天记录，想着刚好可以通过群聊认识一下人。他点开群名片，第一眼却看见一个熟悉的头像。
是陈溪！
她也在这个剧组。
闻畅点开头像确定无误后，发消息过去，“溪姐，这么巧。”
重要主演对其他演员有部分决定权，陈溪这个咖位不会是小角色，所以陈溪应该提前知道他试镜成功了。
陈溪回得很快，[哈哈哈哈被你发现了，还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呢。]
[你到酒店了？我在411。]
闻畅把行李都交给小许，拐上4楼。
敲开后，开门的是却另一个陌生面孔。
陈溪起身主动介绍，她指着闻畅，“这是闻畅，咱们组的男三。新人演员，之前和我一起在张导组里拍过戏。”
接着调转方向，“这是咱们剧组的男一，董朋申，老演员了，你应该知道的。”
董朋申伸出手，“你好，别听她说什么老不老的，我可年轻着呢。”话毕他看着闻畅，“不过的确是年轻者居上啊。”
闻畅伸手，“你好，过奖了。”
接着陈溪又给他介绍了房间内的其他演员，都是戏内的重要角色。因为陈溪人脉广，所以大家都聚在她的房间互相认识。
待了半个小时，闻畅和董朋申先行离开。
这所酒店是楼层越高，规格越好。住在四楼的是几位主演和导演、制片。
告别董朋申后，闻畅站到电梯口。
“叮咚…”
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人率先出来，闻畅目光自然略过，人群中间玩手机的人帽子、口罩装备齐全，身份都不用猜。
对面也看见了他，目光在脸上兜了一圈后，挤开人群先行离开，连个招呼都没打。
有点嚣张。
闻畅把“你好”咽回喉咙，无所谓地迈进电梯。
回到房间，小许已经把东西都整理好了，只有行李箱没有打开。
小许道：“我怕哥你有洁癖，所以就没先动。”
闻畅没有洁癖，但的确不喜欢贴身衣物被不熟悉的人碰。
小许离开后，闻畅打开行李箱，却没心情收拾，让它摆在角落。
期末周这段时间似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闻畅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
演员陆续到齐后，各种准备工作开始，闻畅则一直安静呆到开机仪式。
开机仪式讲究好彩头，日子特意找人算过了，定在上午九点八分。
闻畅不知道流程，所以提前很多到现场。除了他有这种心态外，还有几个演员也早到等着了。
其中就有两位主演和那天甩脸子的那位。
“闻畅，来这。”陈溪朝他挥手，“我们演员等会站这个位置。”
闻畅站过去，而他旁边的位置恰好就是“甩脸子”。
还挺巧。
闻畅摸着下巴，一脸淡定。反倒是他身边的小许眼神飘忽，一副有话要说但又使劲憋着的样子。
闻畅等了会儿，最终拿出手机发信息，[开机仪式不点名，你应该可以去上个厕所。]
“……”小许捧着手机站远了些，[哥你不知道？]
闻畅疑惑：[我应该知道什么？]
一时之间小许不知道这位主是真淡定，还是真不知道他旁边是谁。
不过他不知道江姐和洪飞谁先知道消息，更不知道内情，所以把知道的都说了，[哥你旁边的那位就是邹靳嘉。]
[演男四的演员。]
[他之前仗着金悦撑腰要抢你角色，但是被打了回去，这才退而求其次演男四的。]
闻畅盯着最后那条消息良久，脑里那些零零碎碎的信息顿时串联起来。
正常试镜结果是三到七天通知，一般在五天之内都能知道，而他却是在最后的时间收到消息。
看来这期间发生的事还挺多。
洪导指的纠葛便是邹靳嘉抢他角色的事，现在两人都在组内，自然不想看到矛盾产生。
而江姐没说完的话，实则是在说他小姨。
闻畅打字，[本人比电视上丑，我没认出来了。]
[你还是去上个厕所吧，我看着着急。]
小许：“……”
不管认没认出来的真假，反正他哥是真淡定就是了。
闻畅本想发信息感谢小姨，但开机仪式马上开始，他只能收起手机。
开机仪式的主要流程和上香差不多，看重的是彩头，和演员的关系不大。闻畅看了一圈周围，外面还有不少扛着摄影机的媒体。
上香仪式结束，洪飞导演按例接受采访。
问题无非是老些话题。
例如，这次开机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例如，这次能不能再上一层楼。
演员不能离场，闻畅站在角落把这些问题一字不漏的听了。
有人突然发问，“洪导，看这个架势，您是不是要进行新一波冲击呢？”
洪飞当然不会直面回答这个问题。答是，之后没办到就是落人笑话。答不是，就是藏着掖着。只能打太极推回去。
但对面显然不像放过这次机会，换了问法，“这边看到主演启动了董朋申和陈溪两位老牌，还有最近新热的新人演员，阵容不可谓不大啊。”
“哦对，还有邹靳嘉都来给您做配了。”
第28章
话音落地,在场大多数人脸上的笑意褪去，不大好看，只有凑热闹的媒体一眨不眨地盯着导演和演员看。
闻畅瞬间感觉到几道目光在邹靳嘉身上扫视之后落在自己身上。
看来知道内情的人还挺多的。
明显感觉身边的人僵硬几分，闻畅佯装不知道,扭头把神色明显的几个人记下。
洪飞眼底笑意渐淡,脸上更深了,“拍戏当然讲究演员和角色贴合,谁更合适我就选了谁，不存在因为演员去改变角色的状况，至于阵容，我的角色阵容那都是整个剧组的心血，自然都是好的。好了,下一个…”
把想要看热闹的媒体搪塞过去，开机仪式也就过去了。
剧组在拍摄基地的戏份主要集中在开头和结尾,外景则需要集中拍,所以基地的戏份挺连贯，对演员来说是件好事。
《青鹤录》虽然定义是古偶仙侠剧,却不是当下时兴的那种仙魔六界，更偏向古早影视里的仙魔妖人在人间谱写的百事。
而主角团就是门派里修真的几个弟子，通过不打不相识，相见恨晚几种见面方式,前期在门派内发生一些闹剧和趣事,组成一只队伍。
闻畅饰演的宋春安就是对男女主在门派选拔上的打斗心生向往,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修真之路。
这也算是剧里的伏笔一个。
宋春安对主角团的感情前期一直是崇拜的,并不是朋友,所以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然而越是自我意识身份低的人，越是不自觉就被人看轻,这也就导致后期人物心理不平衡。
闻畅今天的戏有好几场，都是和主演们的戏，换好戏服后，他蹲在棚子里看两个主演对台词，看了一会董朋申眼尖瞧见他，示意三人一起。
对了两遍后，董朋申哎了一声，“小闻这台词功底可以啊，科班的？”
闻畅笑笑：“半个，学新闻的。”
“噢那难怪。”董朋申点点头，“下场戏你台词多，能接住戏。”
下场是男女主第一次意见上产生分歧，属于感情线上的推动，但戏里的配角却需要站队。
洪导叫了两位主演过去，他们有段戏要先拍。
闻畅拿出静音的手机，打开发现消息还不少，林词闲也发了。
林词闲：[剧组适应怎么样？]
林词闲：[拍戏还顺利吗？]
闻畅嘴角扬了扬，刚到剧组那两天林词闲也问过类似的问题，虽然是啰嗦了点，却不让人心烦，有种被人记着的感觉。
[还行，小林总今天不上班吗？]
离校的那天，有人给林词闲打电话，林词闲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就开了免提，对面一段汇报，四五个称呼，全部都是“小林总”。
闻畅就记住了，没事拿来侃一侃。
他还问了为什么不是林总而是小林总，一般为了以示尊敬，即便面上不能这么叫，私下里为了好听也只有称谓。
林词闲回得简单，因为大林总是他爸，且还在任职。
好嘛，父子关系，都不用悄悄奉承的了。
小林总迟早会变成大林总的。
小林总似乎挺忙，闻畅回完其他消息也没有出现，于是他起身准备下场戏。
基地自然景观，青山围绕的小村庄内，一行青衣劲装的人斩杀掉村口的两只妖兽，直奔村内。
然而此地却宛若一座空城，除了上空时不时鸣叫盘旋的鸟儿一声人语也没有。
董朋申带领着人在每个屋子搜寻，结果毫不意外，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一行人不由皱眉。
陈溪凝重地摸出地图，“还有最后一个地方，村尾宗祠。”
“去宗祠！必须找到活人才能知道发生了何事！”
空气中无法忽略的腥臭无不彰显这个村子的悲剧，而随着宗祠靠近，越来越浓厚的味道袭来。众人脸色越发凝重，火速赶往地点。
推开大门的刹那，骇人的场面让修真者都面露苦色。
洪导从镜头里看着几位主演的神情，示意摄像给个近景。
下面是本剧第一个争吵点，演员的情绪很重要。
主角团闯入祠堂后发现村子里的人都在这里被杀害了，线索中断但没人放弃，一路搜索到祠堂后面，陈溪饰演的角色发现几个人还有一口气。
陈溪主张立刻救人。
而董朋申则主张先查明身份。
毫无意外这支队伍第一次爆发分歧，还是在人命关天的大事上。
时间紧迫，最终几人决定以人数决定办法。
五人团最后的一票落在犹豫不决半天的闻畅身上。
闻畅梗着脖子下意识想往人身后缩，但此刻队友早已站成两波，缩都没地方缩。
眼看人要急了，他才迫不得已选择：“我…我觉得救人性命是最要紧的，什么都大不过人的命嘛。我们下山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正常情况下，这些人一般是救不活的炮灰，为主角们提供线索。然而洪导反其道而行之，这些人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倒戈反杀。
不为别的，这些人就是杀害村民的魔物。
一番打斗后，主角团个个挂了彩，除了前期战力担当的邹靳嘉。
一人难敌众手，邹靳嘉虽然把队友护住，却也让魔物逃脱。
一时之间场面很难看。
邹靳嘉扶剑而立，看着队友们相互搀扶起身，视线扫视一周，最终落在闻畅身上。
上次是因为没有地方躲，而这次是因为全身痛得没办法躲，闻畅只能原地站着接受前辈的洗礼。
邹靳嘉是掌门弟子，入门时间早，算起来是在场所有人的大师兄。
因为自己是最后站队，间接导致朋友受伤，好端端的魔物还跑了。闻畅心理本就愧疚焦躁，被这么打量险些站不住。
但邹靳嘉没有收回目光，眉目上挑，带着轻微鄙夷，“任何时候对自己的身份要有认知。”
“咔！”
紧绷的气氛顿时消散，洪飞径直走进场景，“靳嘉你的那个情绪怎么回事？那里不应该是上扬的，是下沉的！”
按剧本邹靳嘉饰演角色的那句台词本意是告诉主角团他们的首要任务是除魔，其次才是救人，更不是随意救人。虽然严厉，却没有嘲讽的意思。
但邹靳嘉那个表情明显不对。
好好的高冷大师兄变成了自持实力的小人。
而这段戏就差最后两句台词就能过了。
邹靳嘉表情变了变，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有些难堪。
他好久没这样被当面训过了。
邹靳嘉低下头，“抱歉导演，是我的失误。”
陈溪上前打圆场，“洪导，小失误小失误，他就最后一点情绪没提上来，咱们再来。”
拍戏有失误很正常，洪飞也不是那种精益求精到疯狂的人，只是刚刚邹靳嘉的情绪转变太差他一时有点急躁。
“嗯，再来一条。”洪飞朝邹靳嘉看去，“你别有压力，自然地去转变这个情绪就好。”
邹靳嘉点点头。
然而第二条比第一条还差，虽然有洪导的安慰，但邹靳嘉心态受到了影响。
洪导揉了揉额头，却也没说什么，“原地缓缓，平复一下心情再开始。”
邹靳嘉扯了一下嘴角道“好”。
除了上次和闻畅在电梯偶遇，邹靳嘉平时为人中规中矩，为着他的咖位和背景，一时间也有不少人上前宽慰，让他不要有心理压力。
闻畅撇了两眼，没自找没趣，刚想让出位置的时候洪导突然朝他招手。
洪飞对靠近的闻畅小声低语，“邹靳嘉的状态好像不大行，你别被影响了，刚刚的表现很好，保持住。”
闻畅点点头，刚想说点什么，忽然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他。
等他回头只看见剧组的人在布景，不过是谁他心里有数得很。
“好了好了，再来一条。”洪飞直起腰拍手，“快放饭了，为了自己的胃打起精神！”
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地，邹靳嘉还是卡在最后两句台词那里，他表情始终转换不过来，没有导演要求的情绪。
这下连两位主演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个片段卡了三次，遇上脾气差的导演都开骂了。
也是邹靳嘉背后有人，剧组不敢随便对他甩脸子。
洪导压下不愉，不想再浪费时间和财力，“这样，先拍下一条门派里的片段，这段下午再拍。邹靳嘉你先找找感觉。”
人员散去，邹靳嘉此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好多年，真的好多年没有这么难堪过了。
自从跟了那位，他在剧组从来都是被捧着的，虽然这次进洪飞的组他有过心理准备，知道自己想要以前的待遇是不能够了，但落差这么大，谁都受不了。
第一遍的时候他带入的最好，情绪一直很稳，只是在看到闻畅唯唯诺诺的时候他深处不免升起快感，虽然戏外输人了，但戏里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不起他。
后面再想找感觉就难了，这种情绪一直围绕着他。
他演戏很吃状态，越是压制内心，越手忙脚乱。
眼见邹靳嘉始终一言不发，几个演员秉承着面子上过得去的礼节跑来安慰，说了一遍客套话。
闻畅这次把位置全让给了他们，自己抱着手机蹲在角落。
林词闲刚刚回消息了。
[不好意思刚刚在忙，年前有个对接项目，得要我盯着。]
[什么大项目还得林总亲自看着…]
闻畅字还留在聊天框里，手机上方消息噼里啪啦弹出来。
[小许：闻哥，剧组今天有辣炒牛肉，特辣的那种！]
[你吃吗？]
闻畅觉得还是辣炒牛肉重要些，[你背着洪导给我打两份。]
第29章
剧组每天拍摄时间都很长,尤其是吊威亚的戏，一天下来，胳膊腿都在抗议，晚上收工后闻畅早早回到酒店洗澡躺床。
无意识地翻微博玩。
因为身边的人都会时不时翻翻微博,闻畅也养成了习惯,现在微博都代替其他软件,成了他无聊消遣的第一选择。
按照惯例他在自己大号微博下面溜达了一圈。
《岁月》早就播完了,闻畅大号的粉丝也涨到了大五位数，虽然和那些流量明星比起来跟蚊子腿似的，但作为新人第一部 戏反响还是很好的。
只是评论还是一如既往的狂放，甚至还多了很多新评论。
[崽，下一部还可以接清冷美人的戏吗？我的剪辑还缺几个被压的画面！]
[你说这么好看的男人（嚼嚼嚼）怎么就不能在我的床上呢（嚼嚼嚼）]
[崽你是失踪了吗？快出来营业啊！！]
[这个时候就该趁热打铁营业啊,经纪公司怎么做事的！]
闻畅呼了一口气，眼神下移瞥到一条正常评论,刚想点赞…
[你们能不能不要在公共平台说这些啊。崽崽昨天在床头上气不接下气,我老公安慰了好久。]
闻畅：“……？”
除此之外闻畅也看到了一些黑评，大致就是说他进圈就是好角色,要么是资源咖要么就是拼干爹。
对于这种东西，他从来没理过。
人红是非多，人不红是非也不少。
翻着翻着困意来了，闻畅把手机放下,刚打算睡觉一个电话打进来。
是剧组的商务。
“喂,小畅睡了没呀。”商务姐姐挺不好意思地笑笑,“是这样的,咱们剧组的广告商明天会来人拍产品海报,你明天争取早点到。”
《青鹤录》的广告商有好几个，光闻畅知道的产品就有护肤品和糕点,现在广告的植入方式很多，不再只是单一的拍张图片。
第二天早上闻畅从床上爬起来，收拾一番后准备出门，临走时突然想起这两天回屋子都有一股闷味儿，于是走到窗户边打算开一点缝隙通风。
拉开窗帘的瞬间，闻畅的脚步被吸引住了。
这栋酒店位于影视基地边上，很多明星都会住，所以绿化一直做得很好，窗外原本绿色的植被覆盖上一层白绒。
下雪了。
虽然不及虹君山上的遍地银装，却也是近几年北杉市难得的大雪了。
闻畅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一边走一边翻朋友圈，果然这个时候的朋友圈已经被雪图刷屏了。
闻畅上午没戏，刚到剧组本想问商务需要做些什么，只见洪导戴着兜帽，正在指挥一大批摄影师。
“快快快，都给我抢景去。”
“在群里发通知，没来的都叫过来！”
洪导中气十足地吼着，满眼都是对下雪的高兴，比闻畅朋友圈里的小孩严重多了。
刚在心里腹议两句，洪飞突然转过头看见提前到场的闻畅，“咦没发通知你就来了，刚好刚好，快去换戏服！”
见闻畅一脸懵然，小许过来解释。他虽然干这个活不久，但对圈里的知识却比闻畅多多了，“哥，洪导这是要和别的组抢雪景呢。
你不知道，圈里一直有句话叫暴雪出暴剧。”
大多数古装剧都有雪景部分，一般都采用造雪机拍摄，但比起真景来就差远了，空景远景还有质感都是真景来的香。
所以每每基地下雪的时候拍摄的导演都会带着演员去抢地盘拍雪景。
越先到的雪景越完整。
《青鹤录》也有三场以雪为背景的剧情，第一个是开篇两位主角相遇的时候，已经用造雪机拍过来，第二则是后期宗门大战魔物的，第三是最后活下来的主角团各自分道扬镳，落下来的雪就像初遇时一样，却再不似从前。
最后两场戏，要是有真景，拉上长镜头那绝对是拉分的存在。
闻畅换装化妆的过程中，几位主演也陆续到场。
工作人员一边工作一边小声聊天，“这场雪估计有几天呢，咱们剧组一定能抢到好景的！”
“太棒了，到时候能养肥一波博主呢。”
“不过突然下雪外面会堵车吧，赞助商是不是不能来了。”
“应该吧，谁会赶着这个时间点啊。”
洪导带着剧组去的早，如愿抢到第一波雪景场地。
“哈哈哈哈看见你们现在的样子我可真是…”闻畅站在台阶之上，一袭玄色深衣，笑得痴狂又凄惨，“真是舒心呢！”
这时候的宋春安早不是刚入门派的小弟子了。在经历了不受待见，因为是朋友之间最弱的被轻视、被忽略之后，又受到昔日家人好友因为主角而死的打击，他对主角团的感情变得无比复杂。
对他们憎恨，又羡慕他们可以站在阳光下，亦还有对曾经相处的不舍。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复杂、多变、细腻敏感。
他的下首陈溪嘴角挂着一汪血痕，同样痛苦，“春安…回头是岸，你现在回头还不晚…”
不等她说完，闻畅急切地打断了她，“回头？我需要回头吗？你看看我回头看到是什么？是我父母的尸体呀！”
“是我宋家寨三百二十一口人的人命啊！”
他声音不大，很快就消散在呼啸的风雪里，但在场每个都听得很清楚，嗓音嘶哑字字泣血。
“这孩子真没选错啊。”编剧站在导演身边感叹。
洪导抬下巴示意摄影师把闻畅的面部重点拍摄，作为导演他看过许多让人震撼的表演，但电视上的和现实完全不一样，闻畅刚刚的那声低吼让他都直接起了鸡皮疙瘩。
他有预感，这个画面绝对能小出圈一把。
想到这他抬头看着满天雪花，感觉跟天上掉钱似的，越看越喜欢。
“那可不，幸好这小子有金刚钻。”洪飞第一次对演员有后台那么高兴，要是这角色让邹靳嘉演，那绝对没有出圈的可能了。
这段时间的拍摄他看在眼里，平常戏份邹靳嘉能正常发挥，一到需要煽情和刻画人物的他就掉链子，要么露口大牙在外面乘凉，要么眼眶能装下两颗眼珠子，六场仅有两场能让他满意。
高岭之花这个角色，向观众白月光进阶是不成了。洪飞现如今只想邹靳嘉把高冷维持住，不让角色垮掉。
正想着商务的电话打过来，“喂洪导，我接到人了。”
“叮！”
董朋申反手握剑抵挡，金属摩擦间，他撤剑回击。
闻畅冷哼一声，甩开袍子缠绕剑身，接着同样回击。
剧情发展到后期陈溪和董朋申已经是门派内挑大梁的高手，马上要对付最终反派了，和闻畅僵持这么久不过是因为看在以往情面上。
随着一道剑招，闻畅被击飞。
威亚高高把他拉起再放下，闻畅躺在地上支起半个身子，血浆的味道在口腔弥漫。
陡然，他看见一个熟悉但又不应该出现的身影。
那人站在人群中间，穿着白色大衣要和景融为一体，指尖掐着一团黄色的东西。
好像是林词闲。
他怎么在这儿。
闻畅感受着威亚绳勒着皮肉，不禁怀疑是不是威亚把他给摔傻了。
疑惑只出现了一秒，闻畅继续投入到角色内。
“咔。”
伴随着导演的喊声，小许提着羽绒服火速冲过来。
“哥，快穿上，别着凉了。”
本来就是冬天的戏份戏服也没单薄到哪里去，闻畅乖顺地披上衣服后扭头在人群里寻找。
“哥你找啥，我帮你找？”
“没什么。”环顾一圈闻畅什么也没发现，刚觉得是自己看错了，还没来得及想为什么摔傻后会把别人看成林词闲，视线里重新出现那张面孔。
更加清晰，不会认错的距离。
林词闲站在洪导旁边，和周围几个人握手。
看得出是商务交际。
这是闻畅第一次看见林词闲工作时的样子，温和俊雅，透着不属于同龄人的成熟魅力。
和他小时候见过的小姨夫有点像。
闻畅瞬间起了心思，往洪导身边去。
“还劳驾林总来一趟，”洪导正在给林词闲介绍人，余光瞥见闻畅，顿时起了帮一把的心思，“林总，这是我们剧组的小闻，叫闻畅。”
“别看人年轻，演技可好了，和林总一样都是青年才俊。现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啦哈哈哈…”
林词闲看闻畅一脸不认识没见过的表情，忍住笑意，率先伸手，“小闻你好。”
“小林总好。”
闻畅装模作样，“小林总怎么到剧组来了。”
林词闲顿了好几秒，有点无奈地说，“来对接剧组商务活动的。”
闻畅想起之前林词闲说过的对接项目，转而立马联想到剧组的投资商之一林氏影业。
大老板竟在我身边！
闻畅不关注商圈，并不知道林氏集团的掌权人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小姨提过这人只有一个儿子，少了很多继承纠纷。
闻畅对林词闲的定义一直是刻苦努力的富二代，所以资产应该和他家差不多。却没想到这人背景大的离谱，居然是赫赫有名的林氏集团接班人。
要不等收假敲诈林老板一顿大餐好了。
闻畅这边想得远，而洪导看两人握手握得久已经嘴角快坚持不住了，娱乐圈那些恩恩怨怨直冲他脑门。
别到时候神仙打架，害了他的剧。
“哈哈哈，”洪导干笑两声，“两位这么有缘呢。”
闻畅不好攀关系，林词闲主动介绍道：“一个学校的，我们是室友。”
一句话抚平了洪导的焦躁，笑都真了，“这我可没想到，真巧了。”
洪导心里惦记着戏，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时间，让商务接待林词闲，顺便还把闻畅指派了过去。
刚刚新的戏份表已经发到手里，一切紧着雪景先来，闻畅下一场戏在明天，今天都是空闲的。
知道两人相识，商务特意拉开距离走在前面。
“我听说下雪会堵车，你们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闻畅掸了掸衣服上的雪粒。“方便回去吗？”
“过来的时候还是小雪，想着定好了时间就不想改了。”林词闲从口袋里拿出刚刚闻畅瞥见的黄东西。
是一支腊梅花。
腊梅很香，迎风就有味道，闻畅嗅觉比视觉先一步察觉到它的存在。
他咦了一声，“哪里来的腊梅花。我记得北杉市好像很少见有腊梅树。”
北杉种梅树，却多红梅和白梅。
腊梅枝不大，只有巴掌长度。细看其实也不是一支，而是两小支绑了红线合成的一支。
“一个牌子的奶茶店喝奶茶送鲜花，我拿的这个。”林词闲指尖翻动，“喜欢啊，喜欢给你了。”
第30章
奶茶店的赠品,应该是林词闲喝了随手揣进衣兜的小玩意，闻畅也就没客气的拿了。
好久没看到这种花了，他还真有点怀念，“我以前的社交软件壁纸就是这花。”
肆城人民爱花,城市里满是木芙蓉、金桂、黄角兰,不过闻畅最喜欢的却是腊梅。
商榆女士年轻的时候喜欢侍弄花花草草,那时候闻畅喜欢跟在母亲屁股后面当尾巴,也养成了看花赏花的习惯，但看归看，他一点没遗传到养花基因，养什么死什么。
只有初中的时候隔壁公园改建，他从里面搬回来了一颗腊梅,本来不抱什么希望却意外活了。
那时候他把这棵树当宝贝。
高中的第一次开花时他还特意发过朋友圈。
不过配文是他妈的花。
因为他读书忙，腊梅树大多数都是商榆女士在照顾,浇水施肥,他不好抢功劳。
林词闲含笑点头，侧脸时眼底的期待转变成了满意,“是嘛，那看来是真喜欢。”
因为林词闲是来和剧组对接的，中午肯定是有安排，闻畅再是关系好的室友也不好插入。
所以约定下午他带着林词闲逛逛基地,欣赏剧组的雪景。
然而意外总是比计划来得更快。
林氏影业没被堵在路上,其他广告商自然也没有。下午的雪小了,广告商的人如约而至。
洪导忙着拍摄,匆匆露过面后就让相应的人接待。
广告商的产品是一款主打亮肤美白的护肤品,为了贴合剧组背景还专门做了古风款的模型，拍摄则是由广告公司全权负责。
广告的拍摄人选为主角团和最终反派,陈溪和董朋申下午还有戏，所以便先拍其他人的。
闻畅得知这个消息，发信息给林词闲解释自己不能带他逛了。
林词闲：[没事，下午让商务带我逛，顺便问问能不能进去看你们拍摄。]
闻畅觉得希望渺茫，一个投资商一个广告商，也算半个商业竞争关系，产品拍摄这种重要的事怎么会随便放外人观看。
到临时摄影棚后，闻畅看见拍摄人员基本到齐了，和主角团之一的演员打了招呼后，转身到角落的休息区等待。
邹靳嘉也在。
周围没别人，闻畅懒得和他演，隔开两个空位坐下然后低头玩手机。
镜头前要演戏就算了，没道理窝在角落还要上班，又不发工资。
莫约过了十几分钟，闻畅三局斗地主结算金豆。
“呵。”邹靳嘉突然出声，“看来现实的宋春安可比戏里的有魅力多了。”
闻畅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作，面无表情地本能回答，“谁知道呢，反正邹大明星的绝世美男和霸总小宠应该比我有魅力。”
邹靳嘉出道演过很多角色，大多都是偶像剧类型，而绝世美男和霸总小宠这两种就有两三部。
只不过前者被嘲，在视频平台上被剪辑成了各种对比素材。
后者则是少有的演技巅峰，经常被不知情的博主放在邹靳嘉名下的演技大赏里面。
邹靳嘉的脸顿时黑如锅底，他没和闻畅正面冲突过，看这人平时在剧组虽然独了点，也算有礼有貌，没想到开口就往人痛处戳。
要放在以往他被人这么刺早回怼回去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就从他争角色没争过对方这一点，他就落了下势。
邹靳嘉恢复表情，又变回了在其他演员面前的淡定，“一时口舌可不能支持你在这个圈子里混。”
闻畅扬扬眉：“哦。”
休息区的位置就像医院走廊的座椅，正前方是拍摄区，左右是人来人往的空地，恰巧有人路过，邹靳嘉竭力维持着体面。
不痛不痒地回应让邹靳嘉有种一圈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邹靳嘉看着灯光下的人，刚刚那点憋屈渐渐褪去，“改轮到我拍摄了，你慢慢等着吧。”
“好勒，慢走。”闻畅活动脖颈，目送邹靳嘉离开，然后扭头看向摄影棚的位置。
刚刚他就有点疑惑，邹靳嘉说话的时候老看着另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灯光下，饰演反派的演员褪去戾气，捧着胭脂盒笑得肆意。
没什么异常。
闻畅刚想收回目光，目光流转间忽然撞上一双眼睛。
很直率的目光，没有遮掩就直勾勾地看着他。
汇聚两秒后邓简主动移开眼神。
闻畅没什么波澜地看了一眼广告公司的名字——“栎尚”，是之前邓简实习的那个公司。
结合邓简的目光，闻畅立马想到邹靳嘉刚才阴阳怪气的话。
两个神经病，闻畅在心里骂了一句。
“闻老师，闻老师！快到你了，你过来我给你补个妆。”化妆师拿着刷子对着角落呼唤。
闻畅应声走过去。
补完妆之后，闻畅又等了一会。拍摄顺序都是按时间表排的，他今天没戏，所以是最后一个。
让人意外的是，林词闲竟然还真的进来了，并且栎尚的工作人员一副镇定的表情，没有阻拦的意思。
两人隔空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广告拍摄并不难，服化都是照搬剧里的，演员只需要捧着产品调整摆姿势就好。
然而这对于第一次拍摄静态的闻畅有点困难。
明明和剧里一个动作，他站在高强度的打光灯下就是莫名僵硬。
摄像机后面的摄像师直起腰，“你别那么紧张，腰别那么直…也不是驼下去，就自然地站好就行。”
林词闲坐在休息区，忍笑看着眼前的场面。
他旁边是给闻畅拿着外套的小许，看见林词闲憋笑，也有点忍不住了。
捧着口脂犹如上供的人若有所感地望过去，眼睛眯了眯，把两张笑脸收入眼底。
“哎哎，我哥看过来了。”小许连忙捂住下巴。
林词闲偏头，“没事，他现在不能下台。”
小许还是有点怕，不过闻畅没空搭理他们两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跟着摄像师的话调整动作。
小许松了口气，“林总和我哥关系挺好的哈。”
“嗯。”林词闲点头，随口道：“认识六年了。”
小许“嘶”了一声，“那是真久。”
“把盒子拿起来，别捧着。”摄像师出声。
闻畅：“噢。”接着调整姿势。
摄像师盯着机子里的画面，刚低下的头有点无语地又抬起来。
死了三天的尸体都没眼前这个演员的动作硬啊。
干他们这行最怕两类人，一个是脾气大不配合的，拍个照惹一肚子气，另一个是肢体僵硬，怎么说也找不到点的。
不过他们还是喜欢后者，毕竟后者他们还可以上手帮一帮。
对闻畅彻底不抱希望的摄像师大手一挥，“闻老师你别紧张，站着就好。”说罢抬手一指，“你们谁帮他调整一下姿势。”
闻畅：“……”
“我来吧。”
邓简放下手里表格，往灯光下走。
聚光灯下，原本就白的人更加白皙，闻畅穿的是在前期的戏服，青白交错的衣服很衬他的气质，少了戏里的唯唯诺诺的表情，在一众忙碌的人群里有点即将飘走的仙气。
很好看，很美。
形容帅哥一般人都会用偏男性化的词，邓简自认为语文不差劲，但脑子这时候冒出来的全是截然相反的词汇。
他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闻畅。
片刻后，邓简扭头看向摄像师询问怎么做。
“你先帮他把后面的衣摆整理一下，有点皱。再调整一下他的站姿，看起来轻松自然就好。”
邓简应声蹲下。
闻畅皱了皱眉，却不好拒绝。
刚刚还挂着笑意的人神色淡下去，聚光灯的光亮折射在漆黑的眸子上，看起来有几分阴霾。
不过这时候没人从林词闲正面路过，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些细节。
林词闲扭头：“你是闻畅的助理？”
小许点头，“嗯，我刚跟着闻哥。”
林词闲一副了然的模样，直截了当地提醒，“作为助理的话，这种时候应该你去。另外，其实闻畅不大喜欢别人碰到他。”
小许暗呼一声卧草，心里直骂自己不涨眼力见，这么明显的地方都没看明白。
“谢谢您谢谢您，我马上去。”小许把外套往座椅上一放，飞奔冲进摄影棚。
邓简刚把衣摆弄平整，头顶便落下一片阴影。
“不好意思这位哥，我是闻哥的助理，这些事我来就好。”小许像模像样地抖了两下衣角，“麻烦您了。”
邓简看着他没说话，等小许歪着脑袋即将露出不解的神情时才站起来道：“不客气。”说罢走下台阶。
闻畅压着气音，用腹语吐了一句，“干得漂亮。”
第一次被夸的小许立马露出笑容，手脚利落地帮闻畅调整姿势。
谁帮演员调整站位都无所谓，只要能拍照就行，摄像师继续指挥，“手臂抬高一点。好，另一位可以让开了。”
邓简看着小许退出摄影棚，目光幽幽转回休息区。
林词闲端坐在原地，原本应该放在椅子上的灰色外套搭在他的膝上。
白色和灰色都是暖色系的颜色，邓简却觉得有点刺眼。
林词闲毫不避讳地回望，对着邓简颔首微笑。
只是笑意仅仅维持在唇角，不多半分在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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