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彻迟钝地回过身,凭着昏暗的光线依稀辨认出被子下那小小的一团,黎又蘅缩在他身边瑟瑟发抖,两手还紧紧攥着他的寝衣下摆。
“你怕打雷?”
清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稍稍抚平了黎又蘅心中的惊惧。
她拨了下额前的乱发,将头伸出了被子。
极近的距离里,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很是安静。
黎又蘅不想在袁彻面前露怯,不愿承认自己打小就怕打雷,便避而不答,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袁彻觉得她在无中生有,听着她那故作镇定的声音,不忍戳穿,“或许是你太冷了吧。”
黎又蘅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说:“嗯,我冷,你贴近我些。”
话音落下后,陷入久久的寂静,久到黎又蘅怀疑袁彻睡着了。
终于,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袁彻谨慎地靠近。
“这样……好了。”他与黎又蘅面对面侧躺着,手臂隔着被子,尽量自然地搭在黎又蘅的肩膀上。
下一瞬,黎又蘅的手心也十分自然地摸上了袁彻的胸膛。
袁彻身子一僵,“你……为什么摸我?”
“取暖啊。”
胡言乱语。
隔着一层单薄的寝衣,温软轻柔的手就搁在他的胸口,接近心脏跳动的地方。这下袁彻真的要热起来了。
他闭了闭眼,不想与她争辩,忍忍算了。
然而逆来顺受,只会换来黎又蘅的得寸进尺。那只手游走起来,这里摸一下,那里摸一下,甚至停留在满意之处捏了一把。
袁彻忍无可忍,抓住了那只作乱的手。
黎又蘅的声音有些无辜,“怎么了?”
不觉间,袁彻的呼吸已重了几分,“你明知故问。”
他将黎又蘅的手端端正正地放好,“时辰不早了,你……要在这里睡,就安安分分的,别再乱动。”
谁知那人来了一句:“郎君,躺在你怀里,我睡不着。”
“为何?”
“你明知故问。”
轻软的尾音砸在袁彻的心上,酥酥麻麻。
黎又蘅撩拨人很有一套,防不胜防。
待那阵悸动停下,袁彻感到无奈,他很是正经地说:“你不要总是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在调戏我。”
“你还知道我在调戏你啊。”看不见的黑暗中,黎又蘅笑得肆无忌惮,她忍着笑声,“啊,郎君,你不会趁我看不见,正在偷偷脸红吧?”
袁彻忙道:“我没有!”
听声音有些恼羞成怒了,黎又蘅戳他一下,“把灯点起来,让我检查一下。”
袁彻一字一顿道:“寝、不、语。”
黎又蘅轻笑,突然,一道白光劈下,她笑容尽失,下意识地要缩进被子里,而袁彻比她更快一步,紧紧抱住了她,手掌覆上她的耳朵。
她没有听到那声雷响,也看不见任何,缩在袁彻的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胸膛,才真切感受到,他身上真的很热,还有他的气味,很淡,只有以这样近的距离,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时刻,才能嗅到。
似乎在这潮湿的雨夜,心也被浸润了,变得柔软。
黎又蘅不再动了,安静地被袁彻环抱着,感受到他胸腔处的震动,好像说了什么,她听不清。
“你说什么?”
手掌移开,她听见雨水打在屋檐上,单纯的雨声是悦耳的,袁彻的嗓音也很好听,对她说:“你睡吧,我捂着你的耳朵,这样就听不见雷鸣了。”
她的唇角弯起,“可是这雨估计要下一整晚呢,一直打雷怎么办?”
黑暗中,她感到身上的被子被人掖紧,也听到了袁彻的回应。
“无妨,我就在这里一整晚。”
一切声音又被隔绝,天光乍现,袁彻温润如玉的眉眼在这短暂的一瞬变得明晰。
可怖的惊雷没有如期而至,她却没抵住那心跳如雷。
……
一场雨下得酣畅淋漓,翌日黎又蘅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人。
天光大亮,时辰不早了,袁彻应该早就出门去衙署了,她这一觉睡得倒是格外安稳,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她起身下榻,抬头时,目光在墙上停滞。
昨晚都没注意,这墙上挂着她抄写静心经。
随意抄写的经文竟然顶替了价值不菲的传世名画,想想有些滑稽,黎又蘅笑了一声,又盯着那经文看了会儿,良久后,她离开书房。
据说昨晚那只□□已经被抓到,苍葭拍着胸脯说将那东西扔到远远的,绝对不会再出现,黎又蘅这才放心回了屋。
“少夫人,昨晚你和公子是不是成事了?”苍葭一边给黎又蘅梳头,一边笑嘻嘻地问。
黎又蘅透过镜子斜她一眼,“成什么事?”
苍葭大大咧咧地说:“房事啊,你们昨晚都睡一个屋了,不会什么都没做吧?”
兰苕掩唇而笑,“你快别问了,少夫人要害羞了。”
苍葭闭了嘴,与兰苕相视而笑。
黎又蘅转过身,没好气儿地瞪她们俩一眼,“别瞎猜了,什么都没发生。昨晚打雷,吓都要吓死了。”
兰苕说:“差点忘了,少夫人怕打雷呢。那这下夫人要失望了,方才夫人派人来说,让你去陪她说说话呢,多半就是问昨晚的事呢。”
果真如兰苕所料,黎又蘅去了徐应真房中,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他们二人昨晚是否圆房。
黎又蘅实话实说了,徐应真听后不免有些失望,话题的落点还是催促他们尽快办事。
黎又蘅并不排斥这事,可袁彻迟迟不动啊,昨晚她都去书房了,他还要抱着被子去睡小榻,弄得像是她上赶着的一样。
徐应真苦口婆心地说:“起码你们二人得同居吧,这都成婚多少日了,还分房睡太不像话了。”
这倒是真的,昨晚是意外,二人挤着睡了一晚,今晚又要各睡各屋了。她怎么都可以的,不过徐应真这么说了,她这做儿媳的只好听从指示了。
她乖巧地点头:“母亲的意思,我明白了。”
午后,听说袁彻回府后,她直接去了书房找他。
去时,他正在更衣,两臂展开,脊背挺直,立在那里像一棵青松,回首朝她望来时,让她又想起昨晚天光亮起的那一瞥。
她让曾青先下去,自己走过去,两手环住他的腰,为他解开腰封。
袁彻何曾享受过这等过待遇,很是意外,身子微微后仰。
黎又蘅让他别动,帮他脱下罩袍,拿了旁边的常服给他穿上,他配合地抬手动胳膊。
事毕,黎又蘅端详着袁彻,简单素净的天青色襕衫穿在他身上也很好看,他本来就是衣服架子,身板挺拔修长,宽肩窄腰,更细节的部分,她昨晚也已经摸过了,满意。
袁彻整理着袖口,心里没着没落,觉得黎又蘅实在不对劲儿,问她:“你找我有事?”
“昨晚谢谢你,我睡得很安稳。”
“没事。”袁彻看了眼外头的晴朗的天色,“今晚不会有雷雨了。”
黎又蘅点头,“正屋也已经收拾好,我可以回去睡了。”
袁彻看她一眼,“嗯。”
黎又蘅自然地抛出话题:“今日母亲把我叫过去,说我们不能再分居了,要你搬回正屋睡。”
说完,她盯着袁彻看,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他也该识相些吧。
袁彻面色怔了一下,立时便想通了黎又蘅为何这么奇怪,原来是母亲找她训话了。
他即刻往外走,“我去找母亲。”
黎又蘅不解:“做什么?”
“说我不愿意,让她不要逼迫你。”
黎又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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