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行时计算罗浮的航线,停泊时计算周遭星体的动向,太卜司总是一副忙碌的样子,人来人往,繁复而有序。


    至于其中有没有人在做完基本工作后摸鱼?不可说,不可说。


    青雀无疑是其中好手,深谙“快乐工作三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哪怕身负赌约,今日面临双份工作也临危不乱,要知道,她可是得在下班之前完成自己的数据计算,以及本该你负责的授事厅洒扫。


    但今天对酷爱摸鱼的某人而言,按理说应是一种煎熬:身为太卜司的卜者兼书库管理员,她得在下班之前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以及本该你负责的授事厅洒扫。


    “天时,地利,欠人和!”


    随性不羁的奇女子摇头晃脑,眉眼弯弯说的头头是道。发上的十字夹随之愉快的摆动,她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工作量似乎浑然未觉。


    今日踏入太卜司的大门时,时钟已悄然指向了迟到的边缘,青雀的脸上照旧没有丝毫的慌张与歉意,主打的就是超绝松弛感。


    你十分好奇她怎样处理棘手的现状,而答案将很快揭晓。


    禨祥台是太卜司出入口的停舟坪,路面宽敞平整,即便并无色彩鲜明的标线清晰划分以引导停放,在卜者们默契的排布下,或许还有谐音“吉祥”加持,这里从未发生过拥堵或碰撞。


    天朗气清,又是一个工作日,禨祥台照常摆满空无一人的星槎,它们的主人此刻应该都在太卜司内忙碌。


    你不禁短暂怀念起那艘以极速出名的“风驰”星槎,倘若它还健在,就算在长乐天夜不归宿,也不会有睡过头迟到、灰溜溜偷改签到名簿的事。


    此时此刻,你与青雀正猫在一艘款式时兴的星槎旁,蹲守青雀口中一定会帮忙完成你与她赌约的“冤大头”。


    “怎么突然没声了?”


    你出神的时候有一阵没说话,青雀向你投来奇怪的目光。你俩都不是沉默寡言的人设,平均爱好高强度冲浪,总有很多抽象的话题可以聊,毕竟罗浮杂俎上有太多乐子看,比如到处大小广的律法咨询机器人,冥差撞鬼,还有驾驶星槎横闯玉界门的狂徒。


    幽幽探口气,你四十五度角明媚而忧伤的仰望天空,刚巧错过唯一听众无语凝噎的表情。


    “我原本有一艘‘风驰’,你信吗?”


    青雀闻言一顿,真情实感的说道:“真想跟你们这群有钱人爆了。”


    一周前,你住进太卜大人安排的员工宿舍,装修讲究但位置幽僻,哪怕驾驶星槎每日的通勤时间也要一个系统时,更别说你现在只能靠步行。


    什么?有人问为什么不买一艘平价星槎先开着?


    罗浮严打无证驾驶,而你昨天刚挂掉科目一,第三次。


    反正,宿舍没住几日你便产生了淡淡的后悔,尤其是对拒绝艾斯妲临别前提供罗浮住所的建议。


    “实不相瞒,我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太空垃圾,浑身上下只剩五十个信用点,直到碰到一位人美心善的富婆朋友。她特别慷慨,几乎包揽了我在空……后来打工的日子里额外的开销,临走前,她送我一艘‘风驰’,有钱人专属的定制版!”


    考虑到星核问题牵涉罗浮内部,你的身份符玄并未告知青雀,因此在与青雀分享过往时,你也只得半真半假,只当自己就是太卜口中被家人逼迫找份正经工作、不情不愿来到太卜司上班的化外民。


    对你虚假身份的背景,青雀的评价一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同样是被家中长辈催促上进,有人千军万马独木桥考进太卜司,而有人却被太卜大人直接安排工作。


    “不仅如此,富婆人美心善,她原本还打算再赠一套位于星槎海中枢的房产!星槎海中枢!”


    你曾掰手指一算,这一套下去按信用点算得耗费几百万,艾斯妲当初提及时眼都不眨,价格比不上大小姐最近青睐的歼星舰,对你来说却是一笔巨款。


    “夺少??”


    看来对青雀来说也一样,谁说罗浮本地人就一定买得起罗浮繁华地段的房子?


    星际和平公司维持的货币体系下,信用点通行寰宇,占据中心地位,兑换仙舟的货币巡镝亦不在话下。艾斯妲的提议诱人如斯,最终竟还是被你用良心克服。


    “但我拒绝了,毕竟高尚情操/作祟,薅朋友的羊毛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等会,青雀你举着玉兆做什么?”


    青雀手举玉兆,满脸无辜:“天啊,刚刚有人讲了一段绝妙的单口相声,我得记录下来。”


    “喂喂喂!”


    “科目一挂三次的笨蛋在叫什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而且这怎么能怪你,分明须怪仙舟星槎驾驶考试的题目太过苛刻,哪怕对于土生土长的仙舟人来说,也是需要认真准备方才能顺利过关。


    况且,你早就想抱怨:考个星槎驾驶证,到底为什么要知道歼星舰(重音)的核载人数啊!


    你眼睛眯起,神色不善,正准备撸袖子给青雀一点教训,就被突兀出现在耳畔,堪比幽灵般无痕的声音吓了一跳。


    “窃影偷声如鼠辈,窥窗探户似豺狗……”


    来者是位持明族年轻男性,容貌尚佳,正警惕地看着你们,刚才那句讽刺你二人的打油诗正是出自他口。


    “你们是谁,没事蹲在别人的星槎旁,形迹可疑,再不走我就叫云骑军了!”


    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不由分说便威胁叫云骑,竟如此暴躁,真不是有什么周期性生理问题吗。


    等会,持明族不孕不育,应是没有这档子困扰。


    对面的持明族青年倏而瞪大眼睛,气愤地抬手对着你“你”了半天,像是恼极。


    糟糕,一不小心把腹诽的话说出口了捏。


    你讪讪地摸摸鼻子,准备给这位持明族男性道个歉,请他原谅你略带冒犯的吐槽,却被旁边观察半晌后露出狡黠笑容的青雀拦住。


    这不会就是青雀在等的“冤大头”吧?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青雀上前好声好气的安抚两三句,旋即话锋一转,拖长了语调。


    “不过——你也不是这艘星槎的主人啊,小聪。”


    嗯?青雀同时认识他,以及这艘星槎真正的主人?


    注意看,这位持明族男性叫小聪,他突然出现在太卜司禨祥台,却并未携带任何象征卜者身份的信物,也并未穿着太卜司特制的工作衣衫,很可能不是在太卜司工作的人,没有资格出入罗浮重要机关,更别说将星槎停在禨祥台。


    只是“小聪”这一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思绪回笼,你决定耐下心,静观其变。


    原本理直气壮的小聪闻言,仿佛被戳中软肋,即刻一改镇定神色,面带慌张,手足无措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跟……”


    “静斋,静斋啦!我知道,她是我的同事,我俩关系还挺不错呢。”


    自来熟的上去拍拍对方肩膀,青雀露齿一笑,云淡风轻地说出对方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


    静斋?负责授事厅卷宗的那位?


    你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游戏内关于太卜司最大的乐子就是某个冒险任务,你愿意称之为:仙舟长生种与持明蜕生轮回小伙,三生三世(不止)の旷世绝恋。


    静斋和小聪分别担任这个be爱情故事的两位主角,身为发明家的后者苦追前者不得,没少使唤你在游戏里为他跑腿。为一首献给静斋的情诗,小聪恨不得在全罗浮广泛取材,连诗仙机器人都用上了。


    情诗表白不成依旧苦苦纠缠,最终发现自己早就与静斋拥有许多前世,可谓是欣喜若狂,哪里料到静斋早就厌烦了不断轮回爱上同一人的戏码,爱意如火般热烈的持明小年轻敌不过佳人的心灰意冷,最终黯然收场。


    他们两位的爱情故事比故乡某东半岛的海岸线还曲折。


    见到为爱冲锋的当事人,你固然新奇。


    但这跟你与青雀昨日的赌约、今日要等的“冤大头”有什么关系?


    你眼神中的疑惑近乎实质,青雀自然有所感触,但她只是不动声色的用手肘碰碰你的身体,暗示你稍安勿躁。


    青雀是静斋的朋友?脑中自动转码后,满心满眼只有静斋的小聪果然眼睛一亮,方才发现你们鬼鬼祟祟蹲在静斋的星槎边,所产生的不友善瞬间一扫而空,仅剩稍许迟疑。


    “真的假的?但你们为何上班时间,蹲守在静斋的星槎这里?”


    上钩了。青雀将手背在身后,冲一直注意她的你比划出代表“计划通”的手势。


    “提示到这个程度,还没猜到吗?我们当然是在等你啦!”


    短叹一声,青雀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挑剔的视线将小聪上下打量:“难怪静斋一直拒绝你,原来是个只知道研究机巧的笨蛋,完全比不得她的前任,前前任,还有前前前……”


    小聪:?


    “她到底曾有几个好……”小聪第一反应是沮丧、伤心,旋即捕捉到青雀话语间蕴藏的含义,“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静斋让你来等我!这是对我的一场考验,是不是?”


    老天啊,你得说,不过一句话小聪的眼里都有光了,公输师父以为天亮了愣是起来连修三十个机巧。


    迎着小聪亮晶晶的眼神,青雀背起手但笑不语,一副高人看到可造之材时的欣慰神态。


    在小聪看来,这无疑算对他猜测的默认,顿时喜不自胜,激动的险些结巴。


    “静斋…静斋她,静斋她真是的,我就知道,她看我的眼神总是悲伤又温柔,哪怕每一次得到的都是拒绝,亦从未制止过我的执着。静斋心里有我!她一定只是还在犹豫,只要我不断通过她给予的考验,就一定有机会彻底打动佳人的心……”


    ——妈妈,人生是旷野!


    青雀:“星,你举玉兆是干什么,还不快放下!”


    “刚刚有人讲了一段绝妙的单口相声,我要记录下来。”


    小聪:?


    你立起的手机摄像头正对小聪,而他的视线在手机和你之间徘徊两圈,继而不明所以的望向青雀。


    啧!穿帮可就不美了。


    青雀果断夺下你的手机,干巴巴的咳嗽两声,一面阻拦你企图拿回作案工具的手,一面露出标准的营业式微笑,大脑高速运转起来。


    “她的,呃,她的意思是,静斋认为你天然就有一种吸引人的幽默,特别令人欣赏!比西衍先生的相声还精彩。”


    “…星槎海的西衍先生是说书,不是说相声!”你一把揽过青雀的肩膀,凑在她耳边用气声提醒。


    好牵强的解释,他是小聪,又不是逛个菜市场都被骗钱的清澈大学生,能信才有鬼啊。


    小聪:“真的?那我一定会继续保持。”


    ——吗/的,狂野人生。


    青雀朝你一摊手,分明是“你看,我就知道他会信”的意思,直叫你哑口无言。


    虽然不知道青雀绕大圈忽悠对方意欲何为,但小聪他绝对就是青雀在等的“冤大头”吧。


    你缓缓看向小聪:“冒昧问一下,你星槎驾驶的科目一考了几次?”


    聪明的仙舟人不一定是天舶司驾/考部常客,但天舶司驾/考部常客一定不是脑子灵光的仙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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