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告白
纸巾就在桌上, 楚岭抽出一叠递过去,唐开灼半弯着腰摸索接过,手掌接触之时一片温热。
唐开灼刚才那一下被水呛到,喉咙到鼻腔火辣辣的疼, 他用纸巾捂住鼻子咳, 脊背上肌肉随着闷咳不断抖动, 楚岭轻拍了几下, 好大一会唐开灼才坐直缓过神。
他抽了湿巾揩干净手掌, 鼻端还是红的:“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楚岭刻意挪开的视线落在唐开灼眉心间的位置, 多日未修剪,那里毛茸茸一片,他同样抽了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掌:“刚才在酒吧, 十分钟的时间, 你回头看了我七回。”
封闭空间人头攒动, 头顶华光散落卷起一起繁华, 唯独唐开灼顶着一头黄毛频频回头,不注意也难。
唐开灼:“呃就因为这个?”
楚岭把纸巾扔在一边垃圾桶中, 他脚从踏板上挪开,盖子严丝合缝地盖上, 他望向唐开灼:“刚才我说找你搭讪的人很多,你下意识回答一个人都没有理,这是解释。”
头顶灯光照在他眉宇间, 朦胧柔和光线里竟然让楚岭看起来有股沉沉的温柔之意, 他的姿态却像在审讯,仿佛从蛛丝马迹里推断出真相的侦探, 如今只通过对峙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按照你以往的性子,你大概率会说‘是因为我长得帅’。”
唐开灼抬起手掌啪啪拍了两下鼓掌:“是的没错, 本来要说‘谁让我这么好看,戴着面具都挡不住英俊’。”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眉宇间自信和张扬却缓缓落下,转而变成一种更柔和的神情。
唐开灼舔了舔唇,不知道是不是焦虑,他手指在膝盖上狠狠抓了一下,垂顺的布料在指尖扯捻着,那点可怜的布料揉出褶皱,唐开灼才慢慢出声,他瞳孔中倒映着楚岭的身影:“没错,我喜欢你。”
窗外海面波涛声袭来,不重,听起来仿佛是歌曲前奏曲,唐开灼的嗓音缓缓飘至空中,又云朵一般散开落至楚岭耳边:“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你,每周末我们都一起度过,但我越来越觉得这点时间不够。”
他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嗓音平缓,但听起来总有些急促,唐开灼停了一下接着开口:“你一直在我脑子里晃,白天也晃晚上也晃,我都没办法专心工作,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楚岭听到这里手指动了一下,他好笑问道:“怪我?”
唐开灼摇头,他眸子中有亮光,仿佛是碎冰浮动:“没有,我就是单纯的在向你告白。”
外面波涛依旧沉闷,大抵是在涨潮,一波接一波的浪花冲向礁石,仿佛是在征伐,听久了血液都有些沸腾,从血管里向上涌,楚岭不露声色地吸了一口气:“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你以为我想跟你发生关系,十分愤怒。”
唐开灼也想起自己最开始时态度,确实是有些桀骜无礼,现在想来简直成了黑历史,手掌盖在额头上哼笑:“我承认当时自己是有点不识好歹了。”
他摸了摸下巴,定定地看着楚岭,笑意欢快:“所以你快点答应吧。”
唐开灼长得很好看,眼眸深邃明亮,鼻子有点鹰钩的韵味,俊美而大气的长相,这样注视一个人的时候看起来竟然有些柔软,仿佛孩童一般。
楚岭与他对视几秒,最后竟然率先挪开眼神,他将目光落在深色桌面,语气很克制:“近距离接触很容易给人造成情感错觉,我们都应该再思考一下,理智的时候再做决定。”
唐开灼说:“我现在已经够理智了。”他眼巴巴地看向楚岭:“我要是不理智直接就将你扑倒亲亲了,我那天晚上就想亲你,已经憋了好久。”
楚岭摁了摁眉心,被唐开灼那犹如实质的眼神弄得火大,冷静不在咬牙开口:“是我现在不理智!”
唐开灼被他骤然扬高的声线惊住,他停了两三秒之后才道:“算了,我也猜到你不会答应,我再想想办法。”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以为是在市场买菜,摊主不卖你提高价钱吗???
楚岭抿唇憋了憋,他深吸了一口气,氧气在肺腔转了一圈后缓缓吐出,他拿起手机:“你不用想办法,个人主观能动性在我这里不作数,我只关注自己。”
唐开灼眨了眨眼睛,脑子里过了一圈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对我没感觉哪怕我费尽心思掏心掏肺为你生为你死的追你也没可能?”
楚岭冷酷:“是!”
唐开灼伸手盖住眼睛倒在沙发上,幽幽道:“真难搞啊。”
虽然早在自己动心时就隐约发现楚岭应该很难搞,当时还采用怀柔政策,打算慢慢攻破心房,结果某人敏锐且直接的戳破那层泡泡,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天色已完全暗下,海面与夜色一般暗沉,这里没有城市高楼大厦,极目眺望只能依稀看到远方灯塔。
楚岭心率已经稳定,他把手机在指尖转了一圈,对唐开灼说:“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
唐开灼指了指自己:“你真觉得我今晚能睡着?”
他本来就容易失眠,平常得后半夜才睡着,今晚告白外加陌生环境,不睁眼到天亮已经算好。
唐开灼从冰箱拿了瓶啤酒,拉开易拉罐扣,喷发的气体在空中升一段白雾,他灌了一口又问:“所以你什么时候给我确切答案?”
楚岭手指在屏幕滑动几下:“我周一出差,大概三四天,回来后告诉你答案。”
唐开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楚岭手机,疑惑外加不确定:“你该不会是找借口躲我吧?”
楚岭伸手按了按眉心,他把手机屏幕对着唐开灼:“工作相关。”他收回手机,语气直白:“就算我不答应,也没必要躲你。”
毕竟他还得观察唐开灼。
了解他情感需求,包括爱情。
想到这些,楚岭眼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感,如果顺势答应对他也没有坏处。
唐开灼被噎了一下,他低下头摸了摸酒瓶:“你委婉点,别让我借酒消愁。”
刚才眉宇间畅快不在,垂着眼睛的时候看起来有些郁闷。
楚岭下意识声音温了些:“我不喜欢暧昧,不喜欢一切脱离控制的东西,感情也是如此。”他看着唐开灼发顶:“我想在冷静的时候做决策,出差那几天刚好够我好好思考,等回来告诉你答案。”
唐开灼半仰着头望楚岭,似乎是极其忧伤,眉皱着,眼角似有水光浮动:“我非常的害怕”他的声音小了很多,往楚岭那边靠了靠,很低柔的嗓音:“我会胡思乱想的”
楚岭一静。
楚岭一顿。
他视线和唐开灼触上,对方仍旧是眼眸含着水光,他猛地起身:“你在做什么?我在很正经的和你讲话。”
唐开灼把酒瓶一丢,顺势往沙发上一瘫:“我去,你怎么就不脑子一热答应呢!”
唐开灼摸出烟叼上,手指一按滑轮一响,他点燃后重重吸了一口:“刚才我低头你声音就轻柔了.”
然后就顺势装可怜
但是他瞅了瞅离他三米远的男人,楚岭似乎不吃这一套,而且貌似还有点嫌弃。
唐开灼支着下巴诚心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给个参考,我都能演。”
楚岭闭了闭眼睛:“我喜欢你赶紧回房间睡觉。”
他说完就自己回房间,唐开灼过了一会去敲门,结果发现楚岭竟然还把门锁上,唐开灼在门外‘啧’了一声:“不看我脸了?不念你白月光了?”
没人理。
只有自己影子耷拉着。
唐开灼叹口气:“还不如有个白月光”
门外终于恢复了安静,楚岭闭上眼。
月夜寂静,一室安然。
楚岭醒来没看见唐开灼,他吃过早餐后去沙滩晒了晒太阳,等十一点去餐厅。
久负盛名的落日餐厅装潢精美,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一尘不染,一整面墙由透明玻璃建造,蔚蓝的海水远处礁石清晰明亮,再远处是红色屋顶,金色光芒下熠熠生辉。
餐厅无人,连侍应生都不在,漫长的道路只有一人静静的脚步声。
楚岭缓缓向前,穿过走廊,一架白色钢琴置在角落,一双修长的手在琴键上流转弹奏,音符跳跃着奔走流动。
演奏的人穿着正式,侧脸浸在阳光下,一头浓密黑发裹满了阳光的色彩,流畅的音符在室内环绕,伴着蔚蓝的海面,梦幻一般的色彩。
一曲落下,演奏者缓缓转过身,他站起来单手斜摁胸膛微微鞠躬:“Surprise!”
顶端衬衫扣子挑开,锁骨露着,隐约能看出肌肉走向,唐开灼不知道哪里拿了一支玫瑰,他伸手笑看着楚岭:“惊不惊喜?”
鲜艳欲滴的玫瑰绽放火热,他主人一直保持着递予的姿势,见楚岭伸手拿走玫瑰,唐开灼笑得灿烂:“喜欢吗?”
玫瑰枝干上的刺被祛除,楚岭拿着乜了一眼:“是不是待会还有花瓣雨?”
唐开灼眼睛睁大:“你怎么知道?”
楚岭冷酷无情地说:“取消,不然我现在就去机场。”
唐开灼叫来管家嘱咐了几句,两人坐在餐桌旁,那枝花被楚岭放在桌上,唐开灼看着花瓣唏嘘:“真没感觉?”
昨日钓的鱼被分割,一鱼四吃,楚岭舀了碗奶白鱼汤:“你知道传出去会有多大舆论吗?”
他扫了一圈,餐厅做过清场,上菜的侍应生刚才瞄了几眼:“这里每个人都能保密?”
唐开灼不怎么在意:“随便吧,传出去就传出去,我难道能瞒一辈子。”
玫瑰花被唐开灼拿在手中,他把枝干在指尖旋转游移,鲜艳的花朵仿佛是瑰丽的游龙。
楚岭目光落在对面人身上:“我说过你不用做这些。”
“知道知道,个人主观行动对你没用。”唐开灼用手拨了拨玫瑰花瓣:“我就想补个仪式,昨晚告白太随意。”
筷子与骨碟发出细微碰撞,汤汤水水相触,声音细微。
唐开灼突然倾身,他猛地凑到楚岭面前,楚岭来不及避过,只得侧首,唇还是在他脸上挨了一下,轻柔又迅速,仿佛是被花瓣碰了一下。
楚岭视线看向唐开灼,眸光深沉稠密。
唐开灼倒向椅背,笑得愉悦:“来,告我性骚扰。”
他笑得放肆,张扬又畅快。
简直像庄园里那只猴子!
第024章 想吻你
面对一个如此厚脸皮的人, 楚岭有什么办法。
钢琴还置在一边,黑白琴键安安静静地沉默,远处薄薄的海浪席卷,卷着莹莹的边。
楚岭用筷子夹了一块雪白鱼肉, 语气没有变化:“这种事情没意义。”
他指的是弹琴和被禁止的花瓣雨。
楚岭咽下去鱼肉, 喝了口水淡去口腔里的感觉:“别把你的时间花费在这。”
唐开灼今早没在就是和餐厅沟通制造惊喜, 运输玫瑰、沟通客人、与餐厅交涉都需要花费, 钱是其次, 精力和时间投入才是无价。
楚岭道:“我说过, 个人主观行动在我这不作数,不参与最终决策。”
唐开灼摆了摆手:“知道知道,楚总不用再强调。”他换了个舒服姿势:“我时间花费在这自己乐意。”
没有佐餐酒, 鱼配的是气泡水, 加了小青柠, 清醒微酸的口感。
唐开灼喝了一口, 用手指掸了掸杯壁,看着那些小小的气泡一个个上升后消失:“我自己觉得有意义就行。”
唐开灼摸了摸下巴, 没忍住开口:“还好我是一个觉得一切有意义的人,不然我们在一起后, 我们就什么都没有。”
唐开灼伸手压着指头算:“约会你觉得没意义,纪念日你也觉得没意义,送礼物制造浪漫惊喜你也觉得没意义。”
他直起腰背, 学着楚岭的姿态坐好, 手掌搭在桌子上,用平静的口吻学楚岭说话:“不要做这一切, 没有意义。”
肌肉放松、面无表情,眸子波澜不惊, 视线扫来时沉渊覆雪般静。
形不似而神似,楚岭的样子让他学了个实打实,简直像是照镜子。
楚岭:
他重新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一桌鱼上,对唐开灼说:“好好吃饭,下午我去机场,你在这待几天还是回去?”
唐开灼其实不饿,闻言动了动筷子夹了一块:“有个导演在附近,我和他聊聊剧本,可能多待两天。”
唐开灼不上综艺,基本除了进组就是去话剧社参演,这段时间一直休息。
楚岭问:“要进组了?”
唐开灼想了想,筷子在掌心转了一圈:“有可能,但怎么说也得一两周。”
他说着说着就笑起来,目光灼灼看向楚岭:“能等到你消息。”
他看人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不像在忐忑的等人回应,反而是兵临城下,只等号角一响便攻城掠地。
楚岭说:“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告诉你消息。”
他们之间交流坦荡,对于感情一事都不遮不掩,比起说情更类似于谈判,唐开灼被自己联想弄得发笑,他愉快地敲了一下碗沿:“期待。”
楚岭下午就去机场,他没回家,直接从机场到目的地,第二天和公司其他人汇合,考察审阅交流沟通,忙了三四天才定下基调,一直到周四晚上才喘了口气。
两方人忙了几天,临行前有饭局。
晚宴是依旧是商务餐厅,私密包房,圆桌上聚了七八位,对接公司方总四十上下,微微发福,一见面笑得热络。
桌边搁置着茅台,由分酒器装好再倒入酒樽中,方总倾身笑着说:“这几天招待不周,要是有得罪之处,还望楚总海涵,多多包容。”
楚岭杯沿与他轻轻一碰,杯中液体微微倾斜:“方总客气,这几天还是依仗贵公司,不然哪能这么快。”
方总哈哈一笑:“总之,我是粗人,不会说话,总之大家力往一处使,齐心把事情办好就行。”他抬杯,丝丝酒液浮动:“来,大家喝一杯。”
七八个酒杯被各自主人举起,自发性的围成个紧密的圆,嵌了金箔的杯沿在头顶灯光下更加耀眼,杯中液体流淌,又依次下降,一个落一个几寸。
白酒入口,香中带着辣。
楚岭抿了一小口,视线落到对面男人身上微微一停,有几分眼熟,但记不起来在哪见过。
男人接到视线,望过来介绍自己:“楚总,我是方总的助理,我姓苏。您叫我小苏就行。”
楚岭道:“原来是苏助理,见你有几分面熟。”
苏助理很年轻,长相帅气唇红齿白,笑得时候很有感染力:“我之前做过模特,可能楚总见过。”
“能让楚总记得真是我造化,我敬您一杯。”他站起来,端起酒杯敬楚岭,液体晃荡倾斜,杯沿自发低了几寸,轻轻一碰后一饮而尽。
楚岭只抿了一口,态度不算热络,但也不至于无礼,酒桌上自不会冷场,能当方总助理的心眼百八十个,谈笑间奉承拍马,酒桌文化发挥的淋漓尽致,场面话说的格外漂亮。
等宴席散去,一群人离场,夜色四起,路上树影摇曳,清风吹来,方才的酒意似乎又兴起。
苏助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走在楚岭身边,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的时候他欲伸手遮在对方头顶,却见楚岭已经快步上车,他手还伸在半空。
苏助理也不觉得尴尬,他微微躬着腰,透过车窗望向楚岭:“辛苦楚总了,您回去早些休息。”
楚总面上保持着淡淡笑容,苏助理突然伸手,车内落下一张名片,硬质银色,和一般商务不太一样,正面印着个人肖像,高挑腿长,上面写着不是助理职务,而是模特外加艺名。
昏黄路灯投下淡影落在他脸上,笑容多了一层意味,可以是商业之间的自我介绍,也可以是成年人心知肚明的有意认识。
苏助理一直看向车内人,可惜他在对方脸上看不到任何东西,无论是递名片还是说话,自始至终这个男人始终没有泄露任何情绪或是神色,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一切窥视,车辆驶向远方。
到了酒店,洗漱后已是深夜,交接的工作完成后平缓下来,如今才有时间整理自己思绪。
楚岭坐在露台的椅子上,出差地处西北,距离沙漠仅有三小时车程,抬头居然能看到漫天星辰。
系统飞出来:【宿主晚上好。】
楚岭:【晚上好。】
夜色寂静,星星与月亮都点缀空中,星辰远而明亮,远处高楼全部隐在月色中,只有月亮和星星看起来清晰而冷淡。
楚岭拿出手机对着天空拍了一张照,屏幕中的夜空也有星月,只是不若肉眼看起来美丽,楚岭手指动了动又删除,心中有些微妙的遗憾。
要是唐开灼在的话,他能直接和对方看。
宿主见他拿出手机又放下,以为是和龙傲天聊天,刚暗搓搓地打量发现楚岭又放下手机,靠在椅子上吹风,神情中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系统:【宿主,您思考好了吗?】
楚岭目光有些幽远:【好了。】
这样静谧的夜,这样寂静的星空,最适合他理清思绪。
比如说,如何对待唐开灼的感情。
那样毫不加掩饰的感情。
最开始面对唐开灼告白,他有一瞬间心动,俊美有实力有个性,哪怕是性别不符合他之前对未来伴侣预期又有什么关系?更重要的是如果在一起,他能顺理成章的完成观察任务里有关【爱情】的那部分,而完成后系统就会如来时一般离开。
对他来说百利无一害。
但在最后关头,他打算再思考一下。
如果说在生意上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那感情上呢?
因为想要完成任务而答应唐开灼?
因为已经在对方身上花费太多时间,所以答应他?
过去几天他一直在问自己,跳脱个人情绪,抹去一切投入,不带任何感情的问自己,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了答案。
和这些无关。
星辰灿烂,他想和对方分享夜空,天幕之下,他希望唐开灼在他身边。
就像当初在树林里,一同躺在地上,身边人突然对他说抓只猴子玩。
真是荒谬。
但他愿意。
如果龙傲天不是唐开灼,如果他观察的是另一个人,如果对方也告白,他会和对方在一起吗?
这是楚岭问自己的第二个问题。
同样的今晚有了答案。
不会。
也许那些人知进退明事理圆滑玲珑,一样主动出击,他也不会答应。
唐开灼就是唐开灼,拥有不足为道的小缺点,独一无二的唐开灼。
远处的星星闪烁,夜风温柔而微凉,楚岭点燃了一支烟。
火焰跳脱摇晃,顶端一点点燃烧,带着白色的烟雾上升,他递到唇边吸了一口。
唐开灼常抽的牌子。
有些冲,气味浓。
手机响起,唐开灼打来电话。
对方声音很低,有些失真,听起来有些蛊惑的意味:“还没睡,在做什么?”
楚岭曲指掸了掸烟灰,看着顶端一瞬乍亮:“露台抽烟。”
唐开灼的声音带着笑意:“楚总怎么学坏了,大晚上抽什么烟?”
楚岭眼眸中有笑意,他说:“有些想吻你,抽你抽的烟想象一下。”
那边安静下来,旋即有声重响。
楚岭一紧:“怎么了?”
唐开灼似乎吸了一口气:“没想到你这样说,翻身撞床头柜上了。”
楚岭:
第025章 再亲一下
夜色深远, 天边星光闪烁,手机屏幕光亮照的楚岭眉宇间多了几分暖意:“疼不疼?”
唐开灼在那边似乎嘶了一声,嗓音愉快:“不疼。”他又马上改口:“肩膀撞的有些疼,疼死我了。”
伴着几声吸气声, 似乎真是疼得狠了。
楚岭捏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几分, 他脑海搜寻一圈唐开灼常住酒店附近的医院:“去医院看看?”
唐开灼说:“不用。”
他嗓音中含着浓浓笑意, 压低嗓音, 故意撩了一把:“等你回来了亲一亲就好。”
细密的笑意顺着电话传出, 唐开灼听见了楚岭的声音:“好, 多亲几口。”
楚岭的嗓音平时很正经,语气大多时候利落的能直接开会,这会却很轻的说话, 伴着夜风十分缱绻, 仿佛就凑在耳边开口。
唐开灼有些热, 血液在血管中流淌, 他的心跳因为高兴而加快,多巴胺急速分泌着, 他欢快地在床上打了个滚,迫不及待地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
楚岭思考一瞬:“明天下午。”
“那我明天下午在酒店等你。”
楚岭笑了一声:“好。”夜晚风渐凉, 隐隐有声,他把点燃的烟搭在栏杆上,如今已经燃了半支, 楚岭最后尝了一口, 烟草的气息卷入肺腑,带来肆意的愉悦感。
他唇边吐出烟雾, 伸手摁灭:“唐开灼,快睡吧。”
靛青色烟雾在空中温柔地上升, 火苗柔和地熄灭,朦胧月色下语气也温和:“希望你晚上有个好梦,我们明天见。”
唐开灼又在床上翻了个身,欢快开口:“希望你晚上梦到我。”
多霸道的话,明天见面还不够,还要让人梦里梦到他。
楚岭应了一声,眉间有笑意。
挂断电话,躺在酒店床上,弯月高悬于天,一夜好梦。
翌日早上,楚岭回家。
楚父楚母居住在分配的家属院,十几年前的楼盘,值工作日,两人都不在,只有阿姨在忙,开门见到楚岭后还有些惊讶:“小岭回来了。”她一边将人迎进来一边道:“太太和先生都还没回来。”
楚岭换了鞋进门:“徐姨我知道,今天刚巧路过这,过来看看。”他见徐姨身上还穿着围裙:“徐姨您忙,我洗个手帮您。”
徐姨笑着说:“就简单的几个菜,不用帮,你回来了就歇一歇,等太太先生回来吃饭。”
平日楚家父母一般不回来,今天是楚岭通知了两位,好在两人都没有出差,中午趁着休息能回家。
楚岭洗手后来到厨房,徐姨在楚家工作了五六年,做事利落,又一再推辞,楚岭最后只切了些水果。
等时钟指向十二的时候,家中门铃再次响起,楚东升和妻子一同到家,菜已经做好,四道菜加一道汤,徐姨在楚母一再邀请下与主家一起吃。
楚岭盛了饭,双手端着递到父母面前,等两位动筷后自己也开动,上次老宅闹得不算愉快,楚父母人前不说孩子,只拣了一些话开口。
楚母笑着给楚岭夹了一筷子菜:“怎么回来也不打招呼,早知道我和你爸休个假。”
楚岭道:“刚出差回来,经过这想看看您和爸。”
楚父嚼着菜,咽下去后问:“工作上遇到困难了?”
楚岭工作后就搬出去,平时过来也大多是节假日,今天突然来楚父想当然以为是难事。
桌上盛着一份百合莲子汤,上面散了枸杞,楚岭舀了一碗放在楚父面前:“不是工作上的事。”
瓷白碗中汤轻轻晃动,莲子煮的发软泡开,楚岭开口:“是私事。”
楚父眼眸一动,显然想到了当日楚宅还未说清楚明白的事情,眉心拢起一瞬后又展平,楚母接过楚岭盛好的汤,抿了一口后说:“先吃饭吧,吃完了再说。”
四人吃过饭徐姨收拾厨房,楚家一家三口踏进书房,茶桌烧了一壶水,香炉中点燃了线香,恬淡沉静的滋味。
楚岭泡茶,壶中一水沥在桌下,第二道茶汤微红时倒入公道杯中,抬手倾倒黛色茶碗中,氤氲茶香伴着热气涌出,他给二老递过去。
楚父接过却没喝,只是闻着茶香开口:“什么私事?”
楚岭微垂着头,姿态恭敬:“我谈恋爱了。”
楚母一顿,直觉告诉他们楚岭还未说完,果然,自家儿子下一句是:“男朋友是唐开灼。”
沸水在壶中冲撞,气泡爆破,热意在空气中炸开。
楚母拿出手机搜索,指着一张照片问楚岭:“是他?”
楚岭点头:“是。”
楚母别过脸,竟然不知道是该震惊儿子出柜还是震惊在老宅听到的传闻,她压了压,就听楚父压着火气问:“老宅里的传闻是真的?”
楚岭道:“假的,我们之前是朋友,现在是自由恋爱。”
楚父神情含着不悦,对于孩子,性取向还能说声个人问题,但要是真以权压人,那就是家风不正!
他心头依然是带着火,语气发冲:“谈恋爱就谈恋爱,用得着专门告诉我们一声?”
楚岭语气谦和,视线却看向楚父:“人生大事,我自然想得到您和我妈的祝福。”
楚母闭了闭眼,伸手按向额头。
成年人谈恋爱不算什么,谁没有几段恋情,但专程回来说意义便不一样,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简直就是直白地说:我和对方是认真的,不要打扰到我们。
楚父显然也清楚,他面上含着一层薄怒:“一个娱乐圈的——”话音还未说完,楚母眼神看过去,剩下话语被咽下去,楚母接过话:“文娱工作也挺好,就是有些非议。”她放柔了声音:“家里一向规矩严,你爷爷年龄又大了,可能会不同意。”
楚岭抬手添了茶水,淙淙茶汤落入杯中,带着一层朦胧的白雾:“眼见的都不一定为实,雾里看花终隔一层,那些网上非议当不得真,他很优秀,非常优秀。”
楚岭斟酌着语言,姿态越发有礼:“爷爷那里我会请奶奶去劝,网民有言论自由,他职业相关会一直有话题度,好的坏的都有,但我不想让我最亲近的人伤害他。”
楚母唇动了动,她了解自己的孩子,茶气氤氲间楚岭色恭礼至姿态谦顺,但主意已定内心比磐石还要坚几分,她瞥了一眼腕表:“到我和你爸上班时间了。”
楚岭站起来,微微躬身:“今天打扰到爸和妈。”
他移步向前,开了门与父母一块进电梯,楚父母开了一辆车回来,他目送着两位离开后自己上了车。
楚岭是个喜欢做一看三的人,他习惯性的把可能发生问题的萌芽都掐灭,而今天这场谈心也是用行动表明决心,父母那里哪怕有微词也不会影响到唐开灼。
楚岭在心头暗暗咀嚼这个名字,他手覆上方向盘,开车去酒店。
666的门牌号近在眼前,一墙之隔,后面有他相见的人,饶是以楚岭的心性亦是有几分摇荡,他用房卡贴在感应区,只一声清响,手腕按压,室内光亮已经急不可耐地露了几分。
楚岭踏进,还未等看清房内布局,迎面就冲来一股力道。
飞扑过来,不知已经等了多久,身躯几乎是撞进怀抱中,楚岭被这道力撞得后退两步,脊背靠在墙上,带着微微痛感。
怀里是火热的,贴的墙壁又是冰凉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一起染上躯体,连后背的痛都变成了一种催化剂,血液似乎顷刻间就热了起来。
眼前有放大的面容,但紧接着,就什么也看不到,视觉抵不过感官刺激。
一张唇贴上了他的唇。
微凉、唇珠明显,紧密地贴在他唇上,迫不及待地辗转碾磨,舌尖抵着唇缝跃跃欲试地往里面探,绵密厚重的呼吸笼罩在侧。
楚岭静了一瞬后便反客为主,他张开唇,一只手搂住对方的腰,纠缠在一起。
灵活柔韧的舌头攫住对方,吮舔纠缠,舌尖快速地流转过口腔上层,攻城略池一般扫荡,他们像是饿极了的兽类,恨不得吞噬掉对方一样深吻,氧气在急速流失,取而带着的是一种晕乎乎的感觉,对方的温度与呼吸无可避免地传染,心跳剧烈,体温都在上升。
吻、深深地亲吻。
挤压在一起,搂抱住彼此,用力而又粘稠的吻,疯狂扫荡对方口中,品尝着彼此滋味,但能有什么味道呢,只是越发地勾缠,口腔中的水声与舌尖啧啧作响的声音响在耳侧,连带着越发激烈的心跳声,全都避无可避地显现。
仿佛是经过了一次漫长的赛跑,又像是在夏日里被雨浇透,气喘吁吁而灼热,良久后,楚岭轻轻舔了舔唐开灼上颚,舌尖勾缠过的地方电流窜过一般,他手臂卸了几分力道,方才难舍难分的两人才能微微移开唇呼吸。
唐开灼面上染上一层薄红,唇被含吮的鲜艳,他眼睛有些餍足地眯起来:“亲到我了。”
楚岭闷笑,他指尖轻轻碰了碰对方发热的脸颊,敛了仓促的呼吸:“亲到唐影帝了。”
唐开灼满足了。
他看着楚岭,对方身上那股正经的样子散去一些,他口腔中似乎还存在刚才销魂蚀骨的感觉,咂摸了一下跃跃欲试:“再亲一次?”
第026章 是1
唐开灼眼睛里都有亮光, 他伸手攀住楚岭的后背,楚岭好笑开口:“呼吸还没有缓过来,还有心思再亲?”
唐开灼用力吸了一口气平复,他按了按跳动过快的心脏:“现在缓过来了。”
他手臂圈住对方的腰背, 隔着布料胡乱地按, 脸颊凑到对方下巴处来回磨蹭:“刚才亲你是因为你昨晚说想吻我, 现在亲你是我想亲。”
说着, 唐开灼含住对方的唇, 唇瓣厮磨了一会, 他这会亲人毫无章法,唇瓣挨在一起蹭,时不时地用力吮一口, 和动物一样。
楚岭过了一分钟后微微移开头, 他后背抵着的墙面已经染上了温度, 伸手把圈住自己后背的手牵住:“虽然很高兴你亲我, 但能不能请让我进去。”
楚岭说:“我已经站在门口快十分钟。”
还好当时唐开灼飞扑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关上门,不然只要有人穿过走廊就能看到两人吻的难舍难分。
唐开灼笑了一声松开手臂:“进进进, 怎么会把你拦在门口。”
唐开灼常住酒店,依旧是熟悉的布局, 和上次来时没两样,只是窗边放了一束火红的玫瑰,娇艳欲滴, 花瓣嫩的能掐住汁水来。
唐开灼伸手拿起花束, 双手捧着递到楚岭面前,把花怼到人脸前, 含情脉脉地开口:“喜欢吗?送给你。”
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足足几十朵, 成年人得双手捧着才能端起,楚岭鼻尖都碰上花瓣,层层叠叠绽放,香气扑面而来。
他默了一下,触及到唐开灼目光,到底是拿起花束:“谢谢我很喜欢。”
只是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违心。
楚岭气质一向沉凝,让人想到苍山覆雪,理智沉着,但一束玫瑰突兀伸来,美艳火热,美则美矣,就是与对方气质着实不搭。
唐开灼看着楚岭面无表情地抱着玫瑰,从嗓子里发出含糊的一声笑,摸着下巴说:“有些用力过猛的感觉。”
他把玫瑰放在一边,从花束中抽了一支,折去枝干,又理了理花瓣,俯身将那朵玫瑰放入对方西装口袋里。
深蓝色西装质感很好,面料有一层暗纹,一朵花放在口袋巾的位置,露了半边,红色点缀在深蓝布料上,画龙点睛。
唐开灼很满意。
他在楚岭脸上啾了一下,只觉得对方怎么看怎么好看舒心,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越看越喜欢,喜气洋洋地问:“小岭阿岭岭岭~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唐开灼语调欢脱:“山令~达令~亲爱的~”最后三个词几乎要飞起来。
楚岭摸了摸被亲的湿润的脸颊,再听他口中出来的昵称,眼皮一跳:“叫名字就好。”
唐开灼:“好的,楚岭。”他又琢磨了一下这个昵称:“有些不够亲昵,你叫我什么?”
楚岭说:“叫唐开灼。”
唐开灼:“好吧。”
虽然他希望叫得再亲密点。
楚岭一看唐开灼神情就知道他有些纠结称呼,于是问:“小唐?小灼?”
唐开灼说:“有点像上下级。”感觉被领导叫,马上要去干活。
楚岭:“唐影帝?开灼?”
唐开灼表情还是纠结,诚恳开口:“感觉缺了点什么。”
楚岭一锤定音:“唐开灼。”
两人一对视,唐开灼妥协:“算了,别的称呼都怪怪的,就叫名字吧。”
#情侣间亲昵称呼结束#
唐开灼靠在楚岭肩膀上,伸手去抓对方手指:“我之前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谈恋爱要做什么。”
楚岭反客为主,牵住对方手掌,指尖一点点丈量对方手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太刻意。”
唐开灼目光微妙起来,他上下看了看楚岭,对方衬衫包裹住身躯,温热的肌肉传来,带着强健的力量感,他实话实说:“我想扒你衣服看看。”
身材很好,就是不露,勾着人看。
唐开灼说话坦荡,哪怕如此虎狼之词也大大方方说出来,丝毫不顾听的人感受。
楚岭眉心一跳,捏着唐开灼的手微微用力:“不用这么着急。”
虽然性与爱很难分开,但才确定关系第一天,着实有些快。
唐开灼啧啧两声:“我们楚总现在怎么不讲效率了?”
楚岭眼中有笑意,他执起对方的手放在唇边,低头落下一吻:“放长线钓大鱼,慢慢来。”
他亲吻的时候眼眸垂下,在唐开灼血管清晰的手背上轻吻,唇触上血管后分离,微凉的唇落在微凉的手背,有克制而绅士的感觉。
楚岭牵着唐开灼站起来:“有没有兴趣到我住的地方看看?平时住的,不是庄园。”
唐开灼竖起两根手指指门:“出发!”
楚岭平时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两人很快就到。
一踏进室内,客厅桌上摆着拼到一半的乐高,星辰系列,太阳系的八大行星已经有了雏形,厨房刀具一应俱全,岛台上放着的净瓶中横啮一苍翠枝干,再往里走的主卧极大,右面衣帽间放置着常穿的衣物,左面书桌上还放着电脑,最里面是黑色大床,墙上挂着一幅油画,柜子里放置零零散散的物品,奖杯勋章一类,唐开灼还看到了几张唱片,和车载音乐差不多。
房间整洁,但从细节处能看到是常住的地,处处有生活的痕迹。
唐开灼对楚岭这里比庄园兴趣大很多,他手上捏起一块乐高拼凑:“你这里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楚岭给他找图册递过去,自己也找了一块拼凑:“你想象中是什么样子?”
唐开灼目光环绕一圈,把一切风景收入眼底:“比如几百平的大平层,整面落地窗,你躺在浴缸里拿着红酒边喝边看对面CBD,孤寂又高处不胜寒。”
相反,楚岭这里没有空旷寂寥感,反而很舒适,布局也是有繁有简。
楚岭捏着一块乐高,他轻轻搭在模型边缘处:“这里离公司最近,我通勤不到半小时,一个人住那么大做什么。”
唐开灼一想:“也是,但你主卧很大。”
房间整体大概一百五十平,主卧他粗略一看,能有七十平。
楚岭应了一声:“打通了墙,和客卧连在一起。”
楚岭是一个很注重自己感受的人,这种注重体现在方方面面,当时四室的布局硬生生的让他装修成只有一个主卧,其余改成书房和健身室,没有留给客人的房间。
私人空间,他没想让别人踏入。
唐开灼原本捏着乐高的手一停。
没有客卧。
硕大的房间只有一张床。
他目光瞥了一眼沙发,虽然也算宽大,但他们两人无论谁睡也不合适。
唐开灼舔了舔下唇,极力云淡风轻地问:“我们今晚睡一张床?”
楚岭抬头看了他一眼:“当然。”
唐开灼用力捏了捏乐高,脑子里当下就心猿意马起来。
刚确认关系,小情侣躺在一张床上,又都是一点就着的年纪
他脑子闪过一些不太纯洁的事情,偏头咳了一声,极力表现出淡定和不在乎。
然后一下午都时不时的思考
完了,脑子根本管不住。
唐开灼一边告诉自己淡定些,一边又暗搓搓地期待晚上,等夜色降临后洗了澡,又穿着睡衣打哈欠,边揉眼睛边对楚岭讲:“我有些困,先去睡了。”
刚过九点,不说是睡得最早的一天吧,也能排的上前三。
等楚岭洗完澡进卧室,入目就是唐开灼盖在被子躺在床上,手掌放在胸前,规规矩矩地闭着眼睛。
他掀起被子从另一侧上,刚躺下就觉察到身侧有温度,紧接着就是熟悉的亲亲。
唐开灼半撑吻楚岭,室内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灯,对方在光线下有着融融的暖意,视线半明半暗,他这次的亲吻很缓慢,唇来回辗转,手也按着腰背,挨着布料滑过腰线后毫不停留。
眼见要一路向下,楚岭突然伸手,掌心握住唐开灼手腕,目光沉凝。
唐开灼顿了顿,又倾身去亲楚岭,他语调中含着诱哄:“不要害怕,也不要抗拒,躺下享受好不好?”
手腕力道似乎松动几分,唐开灼见状立马抽回手臂,正要往越发延展的弧度揉去,手腕却被人扣住。
唐开灼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被人按着举过头顶,楚岭另一只手横压在他身前,垂眼看向他。
楚岭问:“我害怕什么?”
他用的力道不重,刚好能制住唐开灼,他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唐开灼,衣袍散乱,隐隐能窥到几分风光,视线掠过对方修长的腿,移开时声音有不易察觉的喑哑:“躺着享受?”
唐开灼顷刻间被压住还有些茫然,等目光和楚岭一接触便懂了,他震惊地开口:“你不打算躺?”
楚岭说:“是。”
他觉得唐开灼震惊又茫然的眼神很有趣,低头亲了一下对方:“很难接受?”
亲在脸颊的吻很舒服,和对方贴贴也很好,但是
唐开灼望向天花板,心中翻腾,吸了一口气吐出几个字:“我是1啊。”
他是1啊,为什么有这种倒错的感觉。
第027章 贴贴
楚岭撑在唐开灼上方, 手臂横压在他胸膛,另一只手松开桎梏转而搭在对方头侧,手臂用力时肌肉绷紧鼓起,一条淡青色的血管蜿蜒而上。
从他这个角度能将对方表情尽收眼底, 那双一直熠熠生辉的眼睛带着不可置信, 抿着的嘴唇显得唇珠越发饱满, 眼皮还在不断地跳, 这就让那张得天独厚的脸显得越发生动盎然。
楚岭看着, 拇指指腹触上唐开灼的唇瓣, 触感柔软而温热,有肉感的唇被他按压地陷下去,唇缝抿着, 最里面的颜色比外面深一些, 隐隐能触到一些细微的湿意。
两人都没有说话, 视线相触, 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暗潮。
深而长的呼吸,跳动的心跳脉搏, 像羽毛触在脸上一般的气息交汇流转,上升在空中织成一张大网包裹住两人, 呼吸越重,网就覆得越紧实。
唐开灼顿了一下,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指腹。
舌尖的味蕾敏锐, 却什么滋味也没有, 只有指腹的薄茧带来粗糙的触感,他沿着指纹绕了一圈, 张了张唇,连带着含了一个骨节。
触感刹那间翻天覆地, 柔软而润湿的空间裹挟住,楚岭动了动手指,口腔内侧滑而湿,他沿着唇内侧摩挲,轻轻地勾缠舌尖剐蹭。
网越发逼人,似乎紧紧盖在两人身上,连空气都被抽走,只有口腔内水声一层一层泼在两人身上。
唾液分泌增加,几乎顷刻间就占据了口腔,唐开灼抬头避免口水滑出,脖子伸长,喉结越发暴露滑动。
吞咽声很清晰。
那只手指还在他口腔中作乱,用舌头推了几次也不走,唐开灼牙齿一咬,含糊开口:“别玩了。”
楚岭收回手,他目光稠密,低下头与唐开灼接吻,舌尖探入对方口中,沿着上颚轻轻滑过,最后移开时吮了吮对方舌头:“这种事不能改?”
他之前没有涉猎这方面,只是粗略接触过。
唐开灼舌头有些发麻,他舔了舔下颚,语气坚定:“我纯1。”
圈子里0多1少,有人真是心理上0,他虽然没做过,但从弄清自己性取向后就没想过在下面。
楚岭有些热,刚才那一番也不是无动于衷,他翻身重新躺下去,搂了搂唐开灼。
唐开灼偏头去望,视线里只有楚岭线条分明的侧脸,对方呼吸有些重,但也没有其他动作。
许是唐开灼视线太明显,楚岭转过头:“不着急,我们慢慢磨合。”他碰了碰对方眉眼淡声说:“性在我这不是很重要。”
这种事没必要逼对方或是强迫,感官刺激,楚岭不是很在意,从青春期到现在也过来了,怎么会谈了恋爱就忍不住。
唐开灼心里无声呐喊:在我这很重要啊!!!
非常非常重要!
就想亲亲贴贴啊!!!
他心里小人呐喊,对着空气使出一套军体拳,伸腿勾拳打滚,又蹦又跳地扑腾完,深深地吐出几口气才觉得略微发泄出来,伸手一搂楚岭闭着眼睛道:“睡觉睡觉!”
生平第一次和男朋友睡觉,一张床上躺两人,楚岭感觉很新奇,特别是旁边人还不老实地乱动,一会靠近一会又滚到一边去,楚岭抬手揽住对方,煎饼这次终于不滚了。
楚岭满意地闭上眼,一夜好眠。
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天上露出鱼肚白,多年养成的生物钟让楚岭在某一时刻睁眼,他看向旁边人,唐开灼睡得正熟,眉心微微皱着。
唐开灼白日里嬉笑怒骂,但在梦中总是皱着眉,仿佛有些不为人知的苦涩在最脆弱的时候才找上门,侵占他的脑海,连睡梦中都不让他安稳。
楚岭看着,伸手欲碰,手再半空中却又收回,他只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出了主卧。
灰色窗帘滤了一缝阳光,明亮的能看到空气中尘埃浮动,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几次后睁开。
唐开灼看了看身侧,没有人。
新鲜出炉的男朋友没陪着他睡觉。
他爬起来撒着拖鞋逛了一圈,楚岭坐在客厅,手里还拿着一块石头,见他过来抬头说了一句:“早餐在厨房。”
虽然现在快到吃午餐的时间。
唐开灼自己洗漱后端早餐,坐在楚岭身边吃:“你怎么不陪我睡觉?”
对方休息日一直起的挺早,在庄园的时候也这样。
楚岭沉吟一瞬:“那我可能会失去一上午时光。”
唐开灼塞了口虾嚼嚼嚼:“睡觉的时间不算失去,那叫休眠。”
他往楚岭口中喂了一只虾:“一会做什么?”
楚岭咽下去后说:“陪你去心理咨询。”
每周一次,上次也是周六。
唐开灼闭了闭眼:“我们刚确定关系,约会项目竟然是去看心理医生!”
楚岭挑了挑眉:“那你说有什么安排?”
唐开灼脑子里闪过吃饭逛街看电影,他又划去,拿起手机看日历,突然开口:“剩3天4月11.”
见唐开灼反应有些大,楚岭问:“这个时间你有安排?”
唐开灼放下手机,垂着眼吃蔬菜,声音含糊:“我赶在11号之前扫墓。”
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楚岭嗓音轻了几分:“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楚岭拿出手机:“身份证号多少,我订两张票。”
唐开灼一下子抬头:“你陪我去?”
“那不然呢?”
楚岭根本没有犹豫,这种事情自然要和唐开灼一起。
唐开灼望了望天,刚才还吐槽约会去看心理医生,现在一看,扫墓还不如看心理医生呢!
翌日。
唐开灼老家需要三小时飞机,两人到机场后又转车,沿途耕地遍布,直到在某一柏油马路口停下。
唐开灼老家还允许土葬,村中老人少,入眼望去只有一座座盖好的房子,群山隐在远处,水墨一般的苍绿。
唐开灼只戴了一个鸭舌帽,两人走在水泥路上,偶尔有几只黄狗经过,三五成群,呼朋引伴,见人也不怕,其中一个大着胆子上前,压低尾巴嗅唐开灼提着的东西。
唐开灼晃了晃袋子,忽然猛地用力跺脚,黄狗一下子窜走,一边回头一边汪的叫出声。
看得出来色厉内荏。
唐开灼哈地笑了一声,得意看向楚岭:“看,它去找它好朋狗求安慰去了。”
几米远处几只黄狗互相转圈嗅闻,还真是唐开灼说的安慰。
坟地在半山,路不算窄,但容不下车,好在途中树木良多,落下繁密树影,期间偶尔有鸟飞过,叫上几声。
唐开灼指了指远处:“看见那一片柏树了吗?我爷爷就埋在那里。”
苍翠柏树立在山间,隐隐有成林趋势。
楚岭今天穿的很休闲,地上有不知名虫子,他抬脚避过后道:“民间传说松柏有驱赶魍魉的效果,种植可避免魍魉啃食躯壳。”
唐开灼说:“这倒不是,我们这栽树是大家觉得死后可以在树下唠唠嗑,还能挡阳遮雨。”
楚岭:“不错的风俗。”
唐开灼笑了笑,坟地越近草便越茂盛,树林在远处,他伸手指了指几米处的耕地:“我小时候经常坐在这里玩。”
地上有低矮的麦苗,仿佛是青色的海,风一吹来回摆动。
唐开灼道:“之前爷爷干活,我就在田口玩,夏天的时候还能摘野枣。”他叹了一口气,满是遗憾:“不过我的枣都让猴子抢走了。”
楚岭笑了一声:“从你手里抢?”
“那倒不是,猴子从树上摘。”唐开灼语气气愤,现在还在耿耿于怀:“但那是我的枣树!”
楚岭提醒:“你刚才说是野枣树。”
唐开灼理直气壮:“野枣树也是我的,这山里的树都归我。”
上坡路到顶,唐开灼站在柏树前,他抬起手臂望向远处的天:“这里的树小时候全归我。”
从楚岭的位置向下看,一块块田埂安静地排列,广浩的山林耕地,背后坟茔遍布,松柏成群,硕大的天地信号塔矗立,在很多很多年前,一个老人在地里耕作,只有一个小孩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小小的、单薄的、活泼的以此为中心,四面八方都是数不清的田野和荒茫,陪伴他的除了老人,也只有一棵棵被他占有的树和猴子
第028章 扫墓
远处天地浩荡, 白云堆在蓝天上,楚岭掠过一片片青色麦苗的海洋,滑过一层一层的土坎,最终视线落在唐开灼身上, 张着手臂拥抱着风, 豪情万丈。
唐开灼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能嗅到泥土的味道, 他一挥手对楚岭道:“这都是我打下的江山。”
楚岭顺着他话说:“凡日月所照, 江河所至, 都是你的江山故土。”
唐开灼陛下摆摆手,忧愁叹息:“地不是我的。”
楚岭伸手,指着远处一片田地:“这一片山上耕地大概是二百二十亩, 除去不能耕种的地带, 估算有二百亩耕地, 市场价每亩耕地一年承包费不等, 山上田地600左右,二百亩每年承包价格12万, 每亩产量按照800斤,收购价格每斤1.2元来算, 每年收入19.2万,当然减去成本,可能收入5到6万。”
唐开灼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 楚岭接着道:“你们当地有政策扶持, 承包5年以上每亩返还150元,这样一算每年可以收入8到9万。”他停了一瞬:“本金可以向当地农业银行贷款, 虽然土地不能私有,每年收入也不多, 但你可以说是你的江山。”
唐开灼看着楚岭,脸上神情复杂:“资本家真可怕。”
这就是空手套白狼吧哪怕想玩一下,都有收入
而且不论什么时候,都对国家的政策很有关注,借东风力打力已经是习惯,刻在对方骨子里了
楚岭:“”
他触到唐开灼脸庞,按了按眉心:“快给爷爷扫墓。”
唐开灼提溜着袋子来到坟茔前,记忆里高大的土坡已经变得低矮,由青石刻成的墓碑上面蒙了一层细灰,他细细地揩干净,楚岭帮着清理碎石,几回弯腰低头,再抬头时,唐开灼已经站在了坟头。
楚岭瞳孔微不可察地骤缩。
站在坟头是打算蹦一下吗?
那他要不要阻止?
莫非这就是唐开灼和爷爷相处的模式
楚岭神情没有变化,但在那一瞬间,他脑海里确确实实闪过很多念头,等看到对方伸手后才放下心,心里微妙地舒了一口气。
唐开灼伸手揪下长在坟头的几根杂草,根须拖拽着土块,他扔掉后拍了拍手,就见楚岭看着自己,眸光扫来时浸着几抹情绪。
惊讶、复杂、放松、还有一抹淡淡尴尬复杂到让唐开灼疑惑自己错过了什么大事。
他从坟头下来,脚上沾着土,弯腰揩去时一停,转头笑容微妙:“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要在坟头蹦迪?”
怎么这么敏锐。
楚岭忍不住按了按眉心,自己也觉得尴尬,微微扬起唇角:“我以为你们这风俗是扫墓的时候需要跳几下。”
唐开灼的笑声穿过松柏遒劲的枝干由风送来,他哈哈大笑,好半响止住:“倒也没有这么随意。”
楚岭摸了摸身边的松柏,已经长得高大,从左到右依次扎根生长,每棵树下都盖着一座坟茔:“要出来唠嗑,树都种好还不算随意?”
人死如灯灭,意志与躯壳一同消失,深埋于地下却偏偏种下一棵树。
事死如事生,古代帝王大兴土木修建陵墓,钟鸣鼎食之家陪葬生前之物,到了现代,这个小村庄里,人们慰藉死亡的方式是在坟茔前植树,寻个天朗气清之日,从长眠之地出来与左邻右舍唠嗑。
唐开灼说:“好像确实有点随意。”
他又看了看那座坟茔,几年前高高的、圆锥形土包已经无可奈何地向四下流转,曾经他看不到坟头最上面的黄土,如今却能一眼望过去,这方土地下长眠着他最近的人。
他眸子柔软了许多,又低下头仔仔细细地拔去野草,用手填平疮痍的地面:“要是真蹦两下,爷爷今晚托梦怎么办?”
唐开灼又说:“托梦也挺好,但是梦里揍我不行。”
等做好这一切,他拿出刚才手里提溜着的袋子,里面放了酒和烟,唐开灼把酒洒在地中,又点燃了烟,看着烟雾散尽熄灭后拍了拍手,和楚岭一同离开。
唐开灼心情大好,东窜窜西瞧瞧,有时候爬坡看一会又回来,楚岭在后面跟着,唐开灼在他视线里,仿佛是一个放归山林的猴子。
过了几分钟,唐开灼又折回,这次递给楚岭一把红色野果,自己往嘴里塞了一个:“你尝尝,很甜。”
楚岭拿在手中看了看,莓果一类,但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也就指甲盖那么大,他将一只放入口中,舌尖一抿,饱满的汁水就飞溅,有些像草莓,但比草莓滋味浓郁。
两人分食,不一会就将十几个果子吃完,掌心剩下几丝浆红色汁水,唐开灼舔了舔唇,视线看向旁边问楚岭:“你还要吃吗?”他补充:“橘子桂圆苹果好像还有桃子。”
荒郊野外哪来那么多水果?
楚岭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座新坟,土壤湿润黝黑,土包庞大圆润,地上插在五颜六色的花圈,再往下石头上摆了两个盘子,一个放着酒和烟,另一个摆着橘子桂圆苹果还有桃。
风把坟茔前的花圈吹得簌簌作响,太阳下闪着莹莹的光亮。
掌心还有浆果的汁水,楚岭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安静。
安静。
冗长的安静。
楚岭在这一刻感觉自己在汽化,他脑子空白了一瞬,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冷静询问:“刚才吃的水果怎么来的?”
唐开灼指了指路边草丛:“我从路边摘的!”
草已经茂盛,青绿间隐隐有零星红色,楚岭看了看,确认是野果轻舒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贡品。
偏偏唐开灼还看着那座坟茔:“你要不要吃?”
楚岭伸手扳着下巴把唐开灼视线挪过来:“想吃水果我们一会去买,不能吃祭奠的贡品。”
“原来你在意这个。”唐开灼瞅了瞅楚岭,不以为然:“放在这里就是用来吃的,人,鸟雀,野猫野狗野鸡猴子蚂蚁都可以吃。当然,要是里面的人想吃也可以爬出来吃。”
他带的烟和酒只用了一些,剩下原封不动放在墓碑前,过路人或是同样的扫墓人拿走都行。
“最好别。”楚岭由衷不希望后者发生。
从坟地到山间路已经走完,重新踏上水泥路,漂亮而精巧的自建房出现在眼前,一辆白车从路边驶来停在房前,车上下来四人,唐开灼眸光轻轻一动,接着浮现出一抹暗色。
驾驶室的男人打开车门,村中老人故去,年轻人越发稀少,宽大路边一眼看去只有楚岭和唐开灼两人,男人一看,接着小跑上前,殷勤开口:“是开灼啊,来给爷爷扫墓。”
他目光落在一边楚岭身上,虽不认识,但一见便知周身气度不凡,忙伸出掌心:“你好你好,我是唐开灼的爸爸。”
唐开灼一把抓过楚岭右手腕,向前一步挡在两人面前,隔绝唐父打量的眼神,不咸不淡地开口:“我朋友。”
手腕被握住,楚岭也没挣扎,面上带着淡淡笑容,微微颔首:“叔叔好。”
他视线不露声色地滑过,唐父已近五十,微微发福,但一头乌发依旧浓密,鼻梁挺直双眼皮身材高大,不难看出年轻时有一张不俗的脸。
唐父讪讪地收回手,车上其余人下来,副驾驶的女人四十左右,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都十几岁的样子,女人见了唐开灼,快步上前来,笑着开口:“原来是开灼啊,快,进屋坐坐。”
她瞥了一眼身边唐父:“去把门打开,让开灼和朋友进去喝口水,洗把脸。”
唐开灼目光触到手掌,方才摘草又摘果子,手上有一层薄土,他和楚岭都是,黑裤沾了黄土,灰扑扑又落拓,他沉默一瞬后勾起唇:“行,沈姨,我们进去坐坐。”
这路通向的红门上有铁锈,曾经瓦光锃亮的圆环把手也锈迹斑驳,屋檐下有燕子筑的巢,门前核桃树有落叶飘下,远处有鸟长唳短鸣,小溪在轻轻地奔腾。
第029章 偷拍
楚岭和唐开灼一同进去。
方形的院落宽敞, 红砖铺就的院子整齐明朗,尽头留了几米宽的土地,大抵曾经种过蔬菜,这些年疏于打理, 野草长至膝盖, 院落无人有些萧条的滋味。
唐父热情的将人迎进屋中, 被唐开灼叫做沈姨的女人端来洗好的水果, 她转头对儿子道:“小阳, 厨房有水果刀, 给你哥拿过来。”
旁边小女儿坐着,十来岁的样子,好奇又紧张地看着唐开灼。
唐开灼在洗手, 手上有些脏, 泥水滴落在陶瓷盆中又滑落下去, 他垂着眼搓洗干净, 楚岭和他一起洗,洗手液从泵头按压出来, 自然摸到唐开灼手上,触感湿滑, 唐开灼眨了眨眼睛,给楚岭递过去一抹笑。
楚岭目光和他触上,不动声色, 人前保持着克制的距离, 眼中却带着彼此能看见的笑意。
两人在这里眉来眼去的洗完手,重新坐到客厅时唐父已经切好了水果, 苹果削了皮切成小块上面插了叉子,草莓细心地摘去蒂, 就连山竹都开了口剖出来,雪白的果肉摆在瓷白小碗里,上供一般等着唐开灼品鉴。
唐父泡了茶,沸水入壶,茶叶在壶中沉浮,叶子缓缓舒展,楚岭开口:“叔叔,我来。”
他话少而有礼,身着常服,周身装饰只有腕上一块电子手表,依旧是沉凝贵气的模样。
唐父笑着开口:“怎么能让客人动手。”
淙淙茶汤倒入杯中,七分满时停手,唐父端起来送到唐开灼手边,唐开灼看了一眼,到底是接过。
唐父脸上笑意更盛,又热情地招呼两人吃水果:“老屋也几年没人住了,家里就这些吃的,先吃点垫垫,等一会咱们一起吃个饭。”
唐开灼拿了瓣橘子,自然地楚岭递了一半,他扯了扯唇:“不了,我带朋友在屋里看看,下午还有事。”
唐父稍稍一停:“也是,现在年轻人都压力大。”他一声唏嘘,脸上浮现出关切神色:“但工作再忙也别忘了休息,身体最重要,我看综艺,那些明星就吃一点点,长久下去身体就先垮掉。”
茶是红茶,泡的浓郁,味道有些涩口。
唐开灼眉心一拢又展平,随手放下茶杯,说了一声:“我知道。”
屋中家具大都实木,酱色的红桌大而厚重,面上雕刻着牡丹一类花纹,几经磨损,花卉死气沉沉,说话氛围像是这壶茶,泡的太多又陈旧,没什么滋味。
唐父掌心在膝盖上搓了搓,裤子被他揉得皱巴巴,他搜肠刮肚地极力想让气氛欢快些:“上次小阳在学校说哥哥是你,同学起初不信,还把你照片拿出来对比,最后说鼻子长得像。”
唐阳坐在一边,闻言扯了一下唇角。
唐开灼乜了唐父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不是一个妈生的,不像不奇怪。”
唐父一讪,干笑两声,唐阳到底是少年,没他爸一样厚脸皮,站起来去院子里溜达,妹妹跟着找哥哥玩,室内剩下四人。
唐父端起茶喝了一口,手指一下一下摸着茶杯一侧把手,视线看向院中目光有些悠远:“前阵子你过生日,我看网上粉丝都祝你生日快乐,我也想给你祝生日,可一想到你在组里拍戏,就——”
唐开灼手指百无聊赖地杯子上敲了两下,瞥了一眼身边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心里啧了一声,桌布下的脚轻轻蹭了蹭旁边的楚岭,得到对方一个眼神后心情大好,微笑着打断唐父的话:“百度百科上的日期是假的,我生日还没到。”
他笑容没什么波动,却仿佛在看一出粉墨登场的戏,唐父这回是真有些尴尬,表情僵住几秒后忙开口:“我年龄大了,记错了你生日。”
唐开灼向来是不给别人面子,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手掌按在木椅上,推动间椅子脚在地上滑出刺耳的声响:“下次还是称职一点,别闹笑话。”
他眼中堆了层层叠叠的笑意望向楚岭:“走,带你去看一下我小时候的房间。”
一场戏落下帷幕,不管唐父如何,楚岭和唐开灼去了别处。
一间不大的房间,床挨着墙,旁边是木头制成的柜子,柜子上盖了层玻璃,玻璃下压着几张照片。
照片上唐开灼不过四五岁,穿的衣服明显不合身,袖子和裤腿向上挽了几层,脸颊上有两坨红,他站在老人旁边,三只猴子蹲在台阶上看着爷孙,背后是开的灿烂的向日葵。
也有合照,老人坐在椅子上,背后站着唐父和沈姨,大概是他们第二个孩子出生时拍的,唐父手搭在唐阳肩膀上,沈姨抱着女儿,唐开灼站在爷爷旁边。
唐开灼用手摸了摸老人的面颊,又摸了摸猴子:“听说我爸妈是在纺织厂认识的,两人用现在的话是闪婚,生下我就离了,我一直跟着爷爷过。”
他指腹摩挲着那张照片,仿佛要从记忆里临摹出容颜,到最后却发现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嘴唇动了动:“我爷爷最后那几年得了阿尔兹海默,见了我也不认识,老问我是谁。”
“问我见猴子了吗,我说猴子跑了,其实没有,猴子早就死了,我挖坑埋在了门口核桃树底下,之前老爱在上面爬,现在好了,死了终于可以好好爬树。”
房中窗户上罩着纱,窗外高地上的树沉默地耸立着,不知名的草静静沐浴在阳光下,光影落在唐开灼眉目间。
不知道在他埋葬猴子和爷爷后,是不是也曾站在这里,缄默地看向远处天空,脸上神情如孩童,有一点难过,有一些无力,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
好像是在这天地间唯一的联系被切断,仅存的细线被割舍,从此后孤身一人,别的人和事物都抓不住他,他也同样不在乎,此后所有东西无关紧要亦无关痛痒。
或者更久远一些,早在他整个童年,站在这里看着唐父离开,路上不见车的踪影,痕迹砸到地上,他转身对着身边的猴子说话的时候,早就敏锐的觉察到了比那时的孤单还要沉重的东西。
手突然被握住,唐开灼看向楚岭,楚岭说:“回家吧。”他掌心用力抬起玻璃,照片已经沾在玻璃背面:“把照片带上。”
唐开灼伸手进去把照片扣下,三四张装进口袋,和楚岭一起出去。
唐父这次没说吃饭的事,一家人站在门口送行,走出很远后唐开灼回头去看,老屋的红门矗立在明亮之中,屋前高大的核桃树像是在招手。
到机场再落地,已经晚上十一点,城市的灯火葳蕤,唐开灼坐在车上:“我们一点之前能到家吗?”
楚岭发动车,关了车内灯:“应该可以,你困了?”
唐开灼笑了一声:“精神着。”
行驶在马路上,茶色车窗半降,夜间的风涌进来吹着两人的头发,唐开灼哼着歌,越过一个个路口,这次经过红绿灯时绿灯刚过,车减速停好,唐开灼看着前方:“居然有90秒。”
楚岭把住方向盘:“不着急。”
唐开灼偏头看去,对方依旧是毫无波澜的样子,他突然坏笑了一声,凑过去在楚岭唇上重重地亲了一下:“楚总好正经啊。”
这个亲吻与其是调情还不如说是盖章,就嘴唇挨着嘴唇,发出叭的一声。
楚岭掌心重重地在方向盘上一按,偏过头看向唐开灼:“很危险,别再做。”
唐开灼啧了一声,还没说话,就听到楚岭说:“回去再亲。”
依旧是那幅禁欲的样子,骨节凸起,脸上没太多表情,唐开灼眉梢挑起:“你明明心里在高兴,还偏偏不承认。”他压低声音,又凑到楚岭身边,嗓音被笑意浸的甜腻:“每回和你接吻,我舌根都发麻。”
楚岭视线扫过,眼中带上笑意:“不舒服?”
唐开灼发出长长一声喟叹:“爽死了!”
他重新靠在副驾驶上,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却见左后方有人拿着手机伸出窗外,半掩的车窗里露出一张脸,电光火石间想到名字,他脸色一变,楚岭觉察:“狗仔?”
“不是。”唐开灼脸色阴沉:“是程明乐。”
后方车发动,发动机咆哮,直直越过两人奔向前方。
指示灯最后红色数字闪过,绿色重新出现,楚岭踩下油门,手掌握住方向盘:“坐好!”
发动机咆哮一声,钢铁巨兽狂奔而出。
第030章 亲我
机场在郊区, 又是午夜,路上只有零星车辆。
前方白车飞快流窜,尾灯在路上仿佛成条线,视线里只剩下前方的车, 引擎的轰鸣声是钢铁巨兽的咆哮, 嘶吼着向远方冲去, 只有一前一后两道影子。
座椅和后背相贴的地方传来强烈推拒感, 唐开灼身体不受控制的前移又被安全带重新扯回去, 风急速从窗户涌进来, 像是棉被一般挤压着他的脸。
他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楚岭,对方目视前方,加速、换档、走线, 将近300马力的车在他手上发挥到极致, 一连串动作行如流水, 夜色下的面容昏暗而蛊惑人心。
前车的身影重新出现, 尾灯还在闪烁,仿佛是一道犀利的闪电径直往前冲, 又在经过路口时突然毫无征兆地减速,左后轮胎死死抓紧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要是直接撞上去, 这个速度很难保证不出问题。
唐开灼黑了脸:“什么贱人!”
楚岭目光微澜,掌心猛地向左打方向盘,车辆擦着车身向前移开, 在剐蹭的一瞬间, 接触的地方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刺啦声。
两车几乎胶着在一起,各不相让地向前驶去。
在车身分开的一瞬间, 楚岭加速,车直直甩开十几米的距离, 接着手臂左移车身转弯,汽车横啮在道路上,挡住后车通道。
白车道路被截断,速度慢下来,最后无力地停在路边。
楚岭和唐开灼对视一眼,唐开灼的脸因为兴奋而染上一层红,他压低声音:“帅死了!”
楚岭掌心扣了扣方向盘,风愉悦地跳动,他把车停在路边熄火:“去看看。”
两人一左一右下车,程明乐关着车窗,唐开灼站在车侧,手握成拳扣了几下窗户:“出来。”
没有人应,车窗依旧锁死,只有路灯下停滞的车影。
唐开灼抱臂站着,他微垂眉眼,抬脚踹了踹车门:“敢做不敢认,就这点胆子。”他嗤笑了一声,脸上神情讥讽:“跟踪了我多久?一直想见我,怎么现在又不敢了。”
车窗降下车门打开,程明乐脸色发白,他挤出一点笑:“唐哥。”
唐开灼直接伸手去夺他手机,对方录了一段视频,画面里是他转头看楚岭,程明乐的角度找的很准,两人侧脸清晰明显,一眼看出就是他。
他删了视频,把手机拿在掌心把玩,光影照的侧脸棱角锐利,他笑了一声:“最关键的部分没录上,还暴露自己了。”唐开灼嗤了一声,眸光带着讥讽:“偷鸡不成蚀把米。”
唐开灼把手机递给楚岭,目光在程明乐身上游曵,对方消瘦苍白,精气神也没多少,看着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也没觉得有多痛快,反而觉得没一丁点意思:“怎么成这样了。”
男人视线眉目压着,神情不算惊讶,目光在身上都不愿停留,仿佛从来没有入过眼。
这种视线带来的屈辱,好像一个巴掌拍在脸上。
程明乐唇角哆嗦了一下,他脸上笑意维持不住,视线落在一旁站着的男人身上,他知道这人是谁。
心中的嫉妒在燃烧,不是因为楚岭,而是多年的耿耿于怀,一团火在胸腔沸腾:“比不上你运气好,平步青云。”
唐开灼反倒笑了一声,被气笑的:“是,我就是运气比你好。”他耸了耸肩,毫不在意:“谁让我当初陪你试戏,你后悔死了是吧?”
心底最隐秘的妄想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戳破,程明乐神情近乎扭曲:“对!”这么多年他都在暗暗较劲,午夜梦回的时候亦在辗转反侧,如今仿佛是突然撕裂了一个口子,风刮进来,所有的愤懑有了宣泄口:“我爸是场务,我妈拍过纪录片,我从小就看着表演长大,你知道什么?”
这些年所有的不甘与嫉妒变成毒蛇在腹中缠绕,夜夜啃噬心肉,如今终于从口中窜出:“你连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都没有听过,你分不清导演和制片人的区别,论艺术氛围我比你深厚,论电影学问我知道的比你清楚,可偏偏导演就看上了你,你运气比我强我有什么办法?”
他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嘶吼着出声,晚风烈烈吹着,所有压抑的情绪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程明乐神情扭曲:“这些就算了,你还不断的在我面前炫耀,进了剧组后给我角色来羞辱我,偏要看着我在你面前卑躬屈膝,你还假惺惺的给我讲戏,在导演面前出风头,你就是喜欢听别人夸你聪明有天赋。 ”
他看唐开灼的目光如此仇恨,那些强烈的激情和恨意全部迸射出来,仿佛面前人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唐开灼想笑,冷笑嗤笑,蔑视地笑讥讽地笑,想张嘴羞辱他,却试了几次发现自己都做不到,他的拳头握紧,胸膛剧烈起伏几下,最终只勾唇开口:“对,就是为了羞辱你,你他妈的今天才发现。”
程明乐一下子笑了,他仿佛终于得到了大赦,一下子看透事物本质:“你终于说出来了,就应该让所有人看看 ,你唐开灼是一个多么虚伪的小人,你假模假样又假惺惺,你根本就不配被人喜欢,你根本配不上电影,你就应该——呃”
他声音被掐灭在咽喉里,仿佛是磁带突然摁下暂停,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出去撞在车上,脊背磕在车盖,铁皮被砸下去凹陷。
他目光惊惶地看向楚岭,没想到这个一直沉默的男人会突然踹过来,直直地踹在胸骨两侧,这还不算,楚岭缓缓走来,蹲下看着程明乐,他伸手揪住对方衣领逼着人看过来,幽邃的目光有一片暗沉的阴影:“他那时是新人,没背景没资源没关系,如何能只手遮天通过给角色来羞辱你?”
楚岭一向觉得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但在刚才那一瞬,他除了想打程明乐之外居然没有别的想法,他压不住火气,只想让程明乐承受这种痛。
昏黄的路灯照得他眉宇间一片冷色,手掌用力攥紧,目睹着对方越来越惊恐的神情,他眸中暗暗沉沉,最后一刻却突然松手:“程先生。”楚岭把手机还回去:“你大可以找人恢复视频,看看能不能公布于众。”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做过的事没那么容易擦掉,好自为之。”
楚岭牵住唐开灼的手,对方的手很凉,他掌心握住,两人回到车上,到家后已经超过一点。
洗漱后就休息,窗外万籁寂静,远处有苍白的灯火,唐开灼闭着眼睛感觉腰被人圈住,身边有清洁的气息传来,他一下子睁开眼,唇边递过去一抹笑,楚岭眉眼隐在黑暗中,皮肤有种靡靡的白,望着他开口:“不想笑就别笑了。”
唐开灼表情略微僵硬了下。
他放松肌肉,表情一点一点变得轻松,仍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嗓音:“我没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还在意什么,今天确实事有些多,扫墓、遇见我爸,晚上又被拍照,我有点有点累。”
唐开灼闭上眼睛,他翻身后背对着楚岭:“你也睡吧很晚了,我真没事,我睡一觉就行,你别搭理我,我自己会好起来。”
室内灯关着,黑暗中只能看见一点昏昏暗暗的亮,隐约能看见唐开灼后脑勺,摆明了不想谈不想聊,楚岭看着,伸手扣住人肩膀,强硬的将人扳过来正对着他。
唐开灼皱眉,夜色中有打火机齿轮摩擦的声音,香烟被点燃,楚岭的吻带着烟草味,在唇上一碰后离开:“要不要来一口?”
唐开灼闭了闭眼,渴欲和烟瘾一同漫上来,他手指难耐地摩擦,吸了一口气后重重吐出来。
“过来,亲我。”
楚岭的语气很沉,带着命令的口吻。
唐开灼呼了一口气,他手掌狠狠攥了攥被子,说不清是烦闷还是澎湃的欲,一下子狠狠地吻上去:“亲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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