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凝关上车门,顿时隔离了外面的寒意。
她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湿,散落的头发也湿漉漉的,脸上还挂着水珠,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气势上却不输分毫,狠狠瞪了“陆渣男”一眼后直接对司机报了地址:“南明湖公馆,谢谢。”
司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小心翼翼看向后面的老板。
陆时祁瞥见女人落水小猫一般的模样以及上岸后盛气凌人的姿态,对着司机微微颔首,又脱下身上的外套随手丢向一边。
姜凝感觉有东西兜头罩了过来,她只觉眼前一黑,鼻端嗅到独特的清香味,像雪松木混着佛手柑,温润清雅,和那晚男人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姜凝不免又忆起那夜的疯狂。
伸手将头上的外套扯下来,入目是男人冷硬流畅的侧脸轮廓,他慵懒地倚进靠背里,闭着眼,连半丝眼风都懒得给她,渣得明明白白!
姜凝气得当场抓起外套就想甩他脸上,骂他个狗血喷头。
意念刚起,她又改了主意,从容地拿外套对着自己的湿头发湿衣服一通乱擦,直到那件昂贵的定制西装被她蹂躏的不成样子,没法再穿,她才故作感激地递还回去:“谢谢陆总了,您真是个好人。”
陆时祁掀起眼皮,看着外套眼神里略带嫌弃,好一会儿才很无语地道:“衣服是给你穿的,不是给你擦的。”
那又怎样?
姜凝骄纵地高高仰起下巴,用眼神与之交锋。
陆时祁饱含深意的目光在她身上审视片刻,碍于司机在场,欲言又止,似在整理措辞。
姜凝:“?”
她低头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工作服外套的设计领口很大,露出胸前大片白色衬衫,平时看着没什么问题,然而此刻衬衫被雨水打湿,显得薄而透……
姜凝惊得迅速把那件搓揉过的外套裹在身上,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车厢内陡然安静下来,女人方才的盛气凌人全无,她低着头,一语不发。
陆时祁透过女人长发间的缝隙望过去,她原本白润小巧的耳尖正一点点泛红,是难得的青涩模样。
那天晚上,她也曾流露出类似的表情。
她虽然刻意表现的主动大方,像个游戏老手,但有时候又难免娇羞,动不动就脸红躲避,显得羞涩懵懂,不经人事。
有时候陆时祁也很难相信,这样的女孩,居然会是个情场渣女。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或许正是她身上那种纯与媚交融的特质,才让她能够轻易钓到男人,随心所欲游戏人间。
就连他,居然也中招了。
那晚情动之时,他跟她说在一起,她明明点头答应了,可至今为止一次也没联系过他。
仿佛在她的世界里,他只是过客,扭头就能忘,当初的点头不过是她意乱情迷时的逢场作戏。
正敛眉沉思着,耳边隐约传来低低的抽噎声。
陆时祁回神,见姜凝把头埋得更低,所有的面部表情被长发遮挡,无法看得真切,只肩膀微微耸动,好像在哭。
“……你哭什么?”
姜凝没有理会。
陆时祁没哄过女人,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一时词穷,觉得依照他们两个如今的关系,安慰的话远了近了似乎都不好。
更何况,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还有什么关系。
默了少顷,他示意司机放了首舒缓的轻音乐,婉转的曲调在车厢内飘荡。
车子一路在日暮时分的大雨中飞驰,车窗外向后奔跑的橙黄路灯连成一线。
姜凝渐渐止了哭声,额头轻抵着玻璃窗,默不吭声。
她突然开始后悔,刚才就不该因为一时激愤,上了渣男的车。
说是为了躲雨,其实就是心有不甘。
可是如今仔细想想,又挺没意思的。
既然这男人对她只是逢场作戏,那她也不是非他不可,何必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真是气昏了头,才会做出今晚这种有失理智的事。
车子在南明湖公馆外面停下,姜凝解了安全带就要下车。
身侧男人看了眼外面的雨势,淡声询问:“住哪个单元,我让司机开过去。”
姜凝好似没听到一般,直接开门下车,并顺势脱掉身上的男士外套丢进去,“砰”地关门。
她头也不回地走进雨幕,沁凉的雨水冲刷着意识,她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陆时祁是她自己主动招惹的,一切后果自己承担。
既然无缘,她明天就递了辞职信,从此离开童城回澜城,跟这个男人再无瓜葛。
车厢内,陆时祁看着那抹纤薄的背影消失在暗沉的雨雾中,手里还握着一把没机会递出去的雨伞。
他古井无波的眸中掀起细微的波澜,又很快隐匿。
静默少顷,他放下手中的伞,平静吩咐司机:“走吧。”
-
姜凝冒雨回到公寓,换掉衣物后,先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
她躺在满是泡沫的浴缸里,想起陆时祁正心中郁愤,旁边手机铃声响起。
她捞起扫了眼备注“沈四”,慢悠悠地接起来,放在耳边:“什么事?”
沈寂:“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呗,想你了。”
姜凝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你?想我?”
“咱们俩可是孪生兄妹,哥当然想你。中午就想跟你聊聊天来着,这不刚打通因为有个采访耽搁了。这会儿采访刚结束,哥立马就打给你了。”
姜凝懒得听他贫嘴:“你是不是大学毕业到现在一直不务正业,大哥停了你的卡,所以找我救济?”
沈寂错愕了一瞬:“这都能被你猜出来?”
他索性也不隐瞒,“我唱歌也不算不务正业吧,再说我现在都有粉丝了,混得挺好的,一看就是未来的歌坛巨星。大哥不支持我就算了,还要把我下放到薄商旗下的度假酒店做总经理,我不过反对的声音大了点,他就停了我的信用卡。”
沈寂越想越气:“你说沈宴这人是不是霸道专横不讲理,做他的弟弟,我可太惨了!”
姜凝幸灾乐祸地笑:“没办法,谁让他是一家之主。长兄如父,你还是忍着吧。”
顿了少顷,她又道,“不过您这未来的歌坛巨星,自己在外面没挣到工资?大哥停了信用卡你就缺钱成这样?”
沈寂:“我赚的当然够自己用,无非就是不能像以前那么奢侈了,但还能生活。主要是有个兄弟找我借钱周转,开口要六百万。这点钱平时本少爷自然是挥挥小拇指就给他了,但眼下我手上没那么多,所以想着看你有没有。”
姜凝叹气:“那你可找错人了,我现在比你还穷。”
“为什么?”
“……因为我的卡,也被大哥冻结了。”
“真的假的?”
姜凝的语气生无可恋:“你觉得呢?”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居然还有个垫背的!”手机里,沈寂笑得格外放肆。
姜凝:“……”
沈寂:“大哥给你安排了什么岗位被你拒绝了?”
“大哥没有特别安排岗位给我,就是让我回澜城,到时候薄商的岗位或者自己做点什么喜欢的随便选,哪怕像以前一样天天买买买都成。”
“凭什么?”沈寂的声音陡然放大,“沈宴也太偏心了吧,你能想干什么干什么,我怎么就不行?”
“不过话说回来……”沈寂很是不解,“沈宴都对你这么宽容了,你究竟是怎么被停卡的?”
姜凝:“我说我不要在澜城,要在童城,大哥不同意,说离家太远他不放心。我说我长大了,不用他事事为我操心,即便独自在外面我也能养活我自己,可是大哥一直唠叨,我就说他好烦,像老妈子,然后他就停了我的卡,说看我怎么养活自己。”
沈寂:“……”
原来是自己作的。
说大哥像老妈子,她还真敢呐!
空气静了几秒,沈寂难得赞同沈宴:“其实我觉得大哥是对的,你一个女孩子还是离家近点好,在澜城有人罩着你,你想干什么不行?这都毕业几个月了,你为什么不回来?”
姜凝支吾了一下:“我就是恰巧在童城找了个工作,想着试试看。”
“一个月零花钱七位数的薄商千金,不惜被停信用卡也要留在外面给别人打工……”沈寂兴致勃勃,“小五,快让我听听,你究竟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好工作?”
“前台接待,月薪五千五。”
话音刚落,姜凝听到对面“噗”的一声,接着是剧烈的咳嗽。
沈寂被水呛到了。
好一会儿,沈寂终于又说话:“小五,你脑子没出问题吧?”
“你才脑子有问题!”
“你为了个前台的工作不回家,图什么?”
沈寂沉吟两秒,“根据龙凤胎之间的心灵感应来看,你跑去别人家公司里做前台,肯定有猫腻。”
沈寂又问:“你不会是想带个小白脸回家吧?”
“小五,我是你亲哥,万一看上谁你可不能瞒我,得让我好好帮你调查一番。这年头渣男遍地走,你这么年轻漂亮单纯可爱,很容易吃亏上当的。”
姜凝一噎:“……没有的事,你别瞎想。我泡着澡呢,水都快凉了,不跟你聊了。”
挂断电话,姜凝后脑勺枕在浴缸的边缘,闭眼做了个深呼吸,幽幽吐出一口浊气。
竟真被沈寂的乌鸦嘴说中,她可不就是遇见渣男了吗。
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姜凝觉得有些饿了,点开手机叫了份外卖。
刚付完款,收到一条来自沈寂的转账,人民币20万元。
紧接着是一条留言:【大数目的钱哥没有,零花钱还是有的,这些先用着,不够再问我要,女孩子在外面别省钱,照顾好自己。沈宴太过分了,停我的卡就算了,怎么能停你的,不就说他像老妈子吗,那个小气鬼,我替你找他算账去!】
姜凝心里一暖,由衷地感慨还是有个孪生哥哥好。
她回了沈寂一个大大的飞吻,又发微信过去:【其实大哥给我留的钱够花,而且我已经准备回家了,到时候所有的卡大哥都会还给我。】
沈四发来语音,语调懒洋洋的:“决定回家了?看来你那月薪五千五的前台接待也不好玩。”
姜凝:【是挺没意思,主要也是想你和大哥了。】
想到一会儿外卖会送来,姜凝看看身上裹着的浴巾,回房间换了套针织睡裙,顺便吹干头发。
吹风机刚放下,外面门铃声便响了。
没想到今天送餐这么快,姜凝急忙跑去开门。
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陆时祁伟岸笔挺的身姿。
他怎么找上来的?
姜凝转念一想,她进陆氏时曾经填写过住址,陆时祁毕竟是老板,能找过来并不稀奇。
大概是嫌弃姜凝方才把他的西装弄脏了,此刻他上身只着了件黑色衬衫,下摆整齐地束进皮带,完美勾勒出紧致的腰身。
再往下,西装裤包裹的长腿笔直。
抛开品性不谈,这男人的身材比例实在算得上优越,这么一想,姜凝觉得那晚也不算是她吃了亏。
不过他这么久对她不闻不问,这会儿又冒出来是想干什么?
今晚再遇见以后,忽然对那晚食髓知味,想再来她家借个宿?
可去他的吧!
既然决定跟他一刀两断,姜凝现在看到他也没什么好脸色,语气更是疏离:“陆总找错人了吧,我们不熟。”
说罢她便要关门,陆时祁似乎早有察觉,顺势将手撑在门板上,拦住那道门。
他不会还想强上吧?
姜凝顿时恼了,正欲破口大骂,陆时祁问:“那晚之后我着急出差,给你留了纸条,你是不是没看?”
姜凝眼角微微抽了一下:“?”
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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