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栖揉了揉她的脑袋:“谢谢。”
谈蕾蕾左脚尖和右脚尖轮番点着地,终于感觉到一夜的辛苦没白费,脸颊浮出一抹红晕,欢欢喜喜享受着抚摸。
然而一道冰冷的视线狠狠打在了她的身上。
瞅得谈蕾蕾鸡皮疙瘩落了一地,也不敢享受了,勾勒着僵硬的笑容问道:“岚栖大人要不要喝水,发高烧会口渴的,我帮您去烧水吧。”
“不必。”岚栖见她不断踮起的双脚,摆出一副很累的模样,便道:“蕾蕾,你先回去休息吧,谢谢特地过来照顾我。”
“嗯!那我——”谈蕾蕾刚要答应,又迎来一抹不友善的目光,便紧急转变了话题:“其实我……还不累呢,要不帮您把床单洗了吧。”
……床单?岚栖大窘,一时失了态:“不用——”
他声音一瞬间内抬高了八个调,谈蕾蕾吓了一跳,扯住床单的手轻颤了一下,缩了回去:“可是岚栖大人,您昨天流了很多汗,全滴到床上了,还沾了郁宸一手,都是我拿木盆来来回回盛水洗干净的……”
岚栖彻底愣住了:“什么……”
沾了郁宸一手……
他想到迷蒙中自己不断磨蹭、缓解难受的温热东西。
那个东西好像是会动的……难道是郁宸的手?!
原本谈蕾蕾只想诉说一下自己的辛酸,没想到岚栖却像受到了很大打击似的,僵硬在床上,呆呆地,宛如一尊佛像,任凭谁叫,都一动不动。
一时间,谈蕾蕾也傻眼了。
岚栖把自己当成一只蜗牛,缩进壳里:“你回去。”
他不想让谈蕾蕾知道自己刚刚差点开花了。
她还小,才十岁,什么都不懂,不像郁宸——
岚栖崩溃地想,还好他看不见,性格也比较安于现状,应该只以为抹到了一片湿痕,会觉得奇怪,但懒得多虑吧。
“好吧。”谈蕾蕾叹了一口气,待了一会便离开了。
她快站不动了,感觉自己来来回回走了一夜,脚底板一定长了两个水泡。
只有郁宸这种外表柔弱、装腔作势、内心狠毒冷漠的瘸子,才会强/迫一个小姑娘端茶倒水当奴隶,明明跟她好好说,她也愿意来照顾岚栖大人的。
谈蕾蕾希望神祭快点到来。
这样就再也不用看到恐怖可怕的郁宸了。
可是,他真的愿意乖乖走上祭坛吗?
想到这里,谈蕾蕾深深地打了个寒战。
离开的步伐迈得更宽更大了。
岚栖还在当蜗牛,他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子,埋进了兽皮毯子里,毯子太薄,勒得太紧,反而将细腰窄臀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他大脑一片混乱,导致红色发顶上,悄悄冒出一棵碧绿的小花芽,随着微风暴露在空气里,摇摇曳曳,很是可爱,但岚栖自己没发觉,任由花芽在头顶左右摇晃。
“阿岚。”郁宸想把岚栖再次放到自己大腿上,但岚栖死活不肯了,便只好赌气似的抓住了他头顶上的小花芽,揉搓起来。
想不到岚栖迅速从毯子里伸出一只手,拍开了他,闷闷道:“不要扯我头发。”
哪有头发,那是花芽。
郁宸眯了眯眼,跟着身边红发团子一起伏下,委屈又轻佻地说道:“明明生病时抓着我的手不肯放,现在为什么又不愿理我?”
岚栖打算自欺欺人的。
被这样直白地戳破,不得不接受现实。
——那个温热的东西,真的是郁宸的手掌。
他竟然用郁宸的手掌,去蹭……
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啊。
自岚栖拥有神智的十多年来,第一次通过借助他人来缓解自己开花的需求,还是稀里糊涂的情况下,一下子接受不了这样庞大的信息,便狼狈地死死裹住毯子寻找安全感,头顶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花芽,又悄悄冒出头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露头的花芽竟生得跟即将开花的本人有七八分地相似,一样稚嫩,含苞待放,微微敞开的花瓣露出淡淡的桃粉色,好看极了。
郁宸发出惋惜的叹息,要是视线没那么模糊,说不定还能看个全貌,不像现在,只能握在手中把玩,不过即便把玩,也同样能感受到柔软娇嫩的质感。
这样害羞,反倒叫他不舍得再乘人之危下去了,郁宸便搂紧了那团毯子,可怜兮兮地说道:“阿岚,你好过分。”
感觉到掌心的花芽晃了晃,他笑了笑,又继续道:“你把汗全擦我手上了。”
岚栖终于愿意掀开毯子的一角,探出一双灵动的眼睛:“是汗吗?”
“是汗呀。”郁宸无辜道:“不然是什么?”
“……嗯,是汗。”自我安慰了好一会,岚栖又重拾信心,彻底掀开毯子的一霎那,花芽也顺带消散而开,他双颊绯红,眸底含着一层水雾,屈起膝盖,双手撑床,企图在郁宸脸上寻出破绽。
这幅模样像送上门的蜜桃,怪诱人的。
郁宸便大剌剌敞开双臂,任君打量,顺便欣赏眼前的光景。
岚栖看不出什么,他总觉得男人柔弱,还娇气,需要保护,加上身体有残缺,潜意识里防范心已经降到最低了。
他不禁有些小雀跃。
古蔓藤草不仅花汁能治愈百病,开花时盛开的花瓣和相连的花茎都有缓解痛苦,清热解毒的良效,全身上下是宝,却不宜被人知道。
因为除了他,这个世上不会再有第二株古蔓藤了。
若人人想拿他治病,那岂不是一百株草都不够用。
所以秘密一旦被发现,要么将其杀死,要么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绑在身边当配/种的工具,培育下一代古蔓藤。
岚栖已经下定决心在神祭前放走郁宸,便不愿夺取他性命,那么剩下的另一条路,就是强行留他下来配/种……
可是不行,每一株古蔓藤出生都有传承,祖先曾经犯过的错误和教训会在他们出生的一刻涌入大脑。
——一定要找健硕强悍、精力旺盛的男人充当配/偶,不然容易坚持不到开花的第七天,便虚脱无力、暴毙而亡,郁宸身体羸弱,肯定坚持不到第七天的。
幸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用被灭口,也不用强行配/种虚脱身亡。
况且……他那个太大了,岚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有点害怕。
若是配/种,尺寸也是要互相符合的。
收拾完心情,岚栖舒舒服服洗了澡,顺便把布满污渍的床单清理下来。
最近清洗床单的频率奇高,郁宸没多问,只是撅着嘴巴,撒娇似的抱怨上上下下走动导致自己腿脚不方便。
岚栖心情不错,耐心地哄了好几句。
以前他从不哄人,现在做这样类似地举动越发娴熟顺手了。
床单洗到一半,岚栖突然想起什么,道:“延阿吾家帐篷一路向北走,会看见犹如巨蛇骸骨一般形状的山洞,你进山洞,走一天一夜,就能出焦土了。”
话音刚落,便看见郁宸原本还带着一抹笑容的脸庞蓦地变得惨白虚弱,然后低下脑袋,如羽翼般的睫毛轻颤,指尖泛白:“我知道的,阿岚要赶我走,也对,我不过是个累赘罢了。”
说着说着,他嘴角浸出一丝鲜血,将唇瓣的颜色染得艳丽无比。
岚栖一惊,手中搅干的床单落在了地上。
也顾不上洁癖了,揽住他的肩膀着急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郁宸擦干血迹,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反正找不到古蔓藤,我一样会死的,这跟被阿岚赶出焦土,又有什么区别呢?”
差点忘了。
他身上还有自带的疾病。
岚栖无措道:“你……你真的会死吗?”
话一出口,郁宸仅存的一丝笑颜,也消散而逝了:“……骗你干什么。”
然后迅速背过身,闷闷地不理人了。
自拥有神智之后,岚栖经历过生死,手里沾过不少人的鲜血。
但从来不争对弱小,也不滥杀无辜。
要他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逐渐衰弱、逝去,好像有点困难了。
岚栖道:“别生气了,我已经知道了。”
郁宸还是不回应。
“我……会帮你找的。”
岚栖别扭地回答,好像在向他承诺,又好像在说服自己。
“真的吗?”郁宸翻了个身,顺势窝进他的怀里,扬起半张脸,显得脆弱又无辜。
“……嗯。”岚栖不习惯突如其来的热量,小幅度地往后挪了挪,鼓起很大勇气似的,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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