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开霁哽住,震惊地看向沈惟慕:“原来你也知道,就我不知道……”


    他这会儿根本没心情吃糖,但不好推却沈小兄弟的盛情,就勉强吃了吧。


    白开霁苦哈哈地把糖送进嘴里,浓郁的橘子味儿瞬间在唇齿间爆开——


    居然是果味儿的饴糖丸!


    他从来没吃过!


    白开霁刹那间忘忧,美滋滋地咂着嘴里的糖丸,舌尖的甜仿佛蔓延到了心尖,给他带来无限好心情。


    推断错一次没什么的,他还有给他糖吃、安慰他的朋友,这才最重要。


    沈惟慕睨一眼白开霁。


    很好,放弃推理案情了。


    一颗糖堵住一张碎碎念的嘴,不算太浪费。


    沈惟慕端起茶盏,静静品着。


    县尉齐钰被搀扶着坐在宋祁韫身边,他摇头失望地看向魏褔,满脸不解。


    “你可是衙门里的老衙役了,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做这些事,为何要对我下毒?”


    魏褔无情回看一眼齐钰,没吭声。


    “自然是要你做替罪羊,他一直以你的名义作恶,如今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若让你‘畏罪自尽’,他便可以逃脱追查。”


    齐钰气得浑说不出话来,拱手恭请宋祁韫彻查此案。


    惊堂木一拍,宋祁韫开口就问魏褔一个让大家都意外的问题:“你怕鬼?”


    本来昂着头已经做好被狠狠批判咒骂的魏褔,愣了愣,才摇头否认,气势瞬间泄了一半。


    宋祁韫轻蔑嗤笑,“若不怕鬼,你会信道士之言,找董兴去戳尸足?意图困住那些自尽死者的魂魄?”


    魏褔不服辩解:“我那是为了更好的让尸气散到地下,长更多蘑菇!”


    此言一出,大堂内所有人都用戏谑的眼神看他。


    魏褔这才反应过来,他本来打定主意,除给齐钰下毒外其他的事一该不认的,如今一句话竟等同于全都承认了!


    他十年当衙役的经验,在这位姓宋的少卿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罪既已认了,便没有再坚持的必要。


    接下来,魏褔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


    他承认是他假借齐县尉之名,模仿齐钰的笔迹,去唆使西河村村长种毒蘑。


    去年春天,魏褔无意间从李红袖口中听说,江湖上有一种奇毒“颈上绝”千金难求。药王阁排号要买这种毒药的人,都要等到三年后了。


    得知这种奇毒源自于一种比较难寻的毒蘑,魏褔就生出了去种这种蘑菇的想法。


    “一朵蘑菇一千金,这要种出个蘑菇窝来,我们岂不是发大财了?而唐县地界是最适合生长蘑菇的地方。”


    魏褔和李红袖见财起意,一拍即合,便筹谋起种毒蘑的事。


    “红袖阁鱼龙混杂,消息也多,我和李红袖多方打听,弄来很多长过自缢菇的土,再诓安排河西村那些山里人来帮忙种菇。


    头几个月没动静,我们俩本以为没指望了,后来巧遇红袖阁一位客人,家中古书刚好记载了这种自缢菇。书上说这菇生自地府,喜食尸气,若无鲜尸作引不出菇。”


    后面的情况基本上就跟苗卓的描述相合了。


    自杀林出第一具吊尸的时候,魏褔就收到了苗卓的消息。当时他正在道观叩拜求财求出菇,得知消息后,他觉得这就是上天给的机会,要他实现“种出蘑菇窝”的愿望。


    杀孽太重,难免会怕因果报应。魏褔隐晦问过老道办法之后,便去义庄安排董兴去戳尸足。


    “苏南和钱志勇的死呢?他二人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吴启,你,还有李红袖,都随身带着锦袋,锦袋里都装着带着白丝的土,又是何意?这土也能种出毒蘑?”


    宋祁韫问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给出了否定答案。锦袋里的土该是不可能种出毒蘑来,这些人还不至于傻到随身携带一个要命的毒物四处行走。


    “秦少卿管着大理寺江湖司,竟不知这么重要的消息?”魏褔扯起嘴角,“这问题我可以回答,不过你们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宋祁韫整个人突然放松下来,身体靠在椅子上。


    陆阳和白开霁则双双精神抖擞,双眼像饿狼放光似得看着魏褔。


    “用刑。”


    此话一出,陆阳和白开霁立刻撸起袖子,把魏褔扯到了隔壁房。


    “唔——”魏褔被这阵仗吓到了,还不及叫就被捂住嘴架走。


    啃着醍醐棒的沈惟慕,这时候才有点兴趣,抬眸朝他们看了一眼。


    堂内一阵寂静,隔壁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只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约一刻后,魏褔被架了回来,看白面,他的脸、脖颈等处都没什么伤,但魏褔整个人近乎被汗水浸透了,额头全是汗,眼神涣散,身体发抖,浑身都在散发着强烈的恐惧感。


    “招了。”白开霁将人把地上一推,就乖乖巧巧地奔到沈惟慕身边坐好。


    魏褔被他这一句话吓得身体抖得更剧烈。


    “可惜你只知道大理寺江湖司,却不知涉及江湖事,便非常事非常办,对你我们使尽各种手段,也合规合法。”


    宋祁韫再拍惊堂木,魏褔“哇”地叫一声,哆嗦伏地,大喊他全招。


    “钱捕头、苏录事和吴启他们三个,我都不熟,不过他们都带着土锦袋,应该和我一样,都是魔教的人。”


    宋祁韫蹙眉:“魔教?你是清月教的人?”


    “不是那个魔,是蘑菇的蘑。”魏褔气短地解释道。


    沈惟慕听到这名字,扬了下眉,把剩下的半根醍醐棒都放进嘴里。


    尉迟枫凑到宋祁韫耳边低声道:“原来我们误会了,之前得到密报,说唐县附近有魔教的人作恶,该也是蘑菇的蘑。”


    “蘑教是如今江湖上新兴起了一个教派,主以研究蘑菇而存在。我与李红袖为了种出自缢菇,便特意入了蘑教,果然得到了他们指点。”


    魏褔承认,之前他说“巧遇一位红袖阁客人帮助”是假话,实则是蘑教的人在古书上找到了尸气可养自缢菇的办法。


    余下一些需要交代的零碎细节,宋祁韫都交给尉迟枫来处理。


    宋祁韫带着白开霁和陆阳出了大堂,问他们二人此前可听说过蘑教的存在没有。


    二人皆摇头。


    宋祁韫脸色更沉:“连你二人都没听到风声,然而蘑教却早已经渗透到你我当中,大理寺有,京兆府有,他身边也有。”


    他,指的自然是现在在他们后边啃醍醐棒的沈惟慕。


    印象里他的嘴好像就从来没停过?除了咳嗽就是吃。


    白开霁和陆阳也意识到魔教的情况值得重视,二人当即就表示他们会马上利用各自在江湖上的关系网,打探蘑教的情况。


    白开霁和陆阳领命走后,宋祁韫踱步到沈惟慕跟前。


    “沈小兄弟经营着八卦楼,是不是早知道蘑教的存在了?你对此可有什么见解?”


    “他们还挺有追求的,”沈惟慕手捏着一根醍醐棒,精致白净的五官透着认真,“蘑菇很好吃,值得研究。”


    宋祁韫:“……”


    他就不该问。


    “案子结了,何时请我吃饭?”沈惟慕从不爱多嘴,如果有,那一定离不开吃。


    宋祁韫耐着心思对沈惟慕道:“后续还有些琐碎要收尾,等我写完结案文书,必履行承诺。放心,不会欠你的。”


    “具体何时?”沈惟慕追问。


    宋祁韫缓缓深吸一口气,“三日后。”


    沈惟慕边啃着醍醐棒,边转身走了。


    宋祁韫喊住沈惟慕:“以后八卦楼若是有蘑教的消息,可否请第一时间告知?”


    沈惟慕偏头,“我不多管闲事。”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


    宋祁韫瞬间福至心灵:“一条消息换一顿佳肴。”


    沈惟慕讨价还价:“特别重要的消息,三顿。”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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