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小姑母子两个来的时候都是带着笑脸的, 因着那屋檐下的两人都没搭理他们,两人脸上的笑难免有些僵了,但两人也没垮了脸, 一边喊着柳群峰就往两人身边去了。
“群峰啊, 你们回来了啊, 倒是回来的正是时候,那田坎正好全弄好了, 他们阿爹昨晚上算了一下毁了的麦子,我给你递个数,都是亲戚, 你什么时候给都一样。”小姑嘴里说着什么时候给都一样, 其实已经做好了拿钱走人的准备。
小麦是五月收割, 如今都是十月了,柳家的麦子早就卖光了,还剩下的都是自家要吃的,哪还有麦子给她,可柳家没有麦子他家有钱啊, 所以只能给钱了。
柳群峰给陈初阳放了软垫, 还轻轻的拍了拍人肩膀, 让人好好坐着, 然后自己朝着小姑走了几步,脸上也是带着笑对人说道:“小姑, 这不对吧,我看你家麦田挺好的啊, 我昨日才去看了的, 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你什么意思?”小姑脸上的笑这会儿才消失,她是知道柳群峰脾气的, 知道他没有那么好说话,可如今他家麦田被占了是事实,任凭他如何无赖,这银钱也一定要赔!
李连山小的时候被柳群峰揍过好几次,对柳群峰是又恨又怕,眼下柳群峰明显的要讹他家的银子,他哪里甘愿,也不管心里那点惧怕了,立马指着家里水田的方向说道:“二哥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家麦田挺好的啊?我家麦子给糟蹋了多少啊,就算是亲戚,但一码归一码,你家修田坎毁了我家的麦子,就得赔!”
“是啊,你当日可是说了的啊,踩了多少赔多少。”小姑这会儿也着急,但仍旧顾忌着脸面,没有大吵大闹。
柳群峰见这两母子都是一脸的着急,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他这小姑最是不要脸,不给父母养老却要挣抢家产,挨着他家祖田的自然是幺爷爷的水田,可如今幺爷爷跟着他大姑住着,水田却是他小姑种着,还不是因为他这小姑撒泼打滚的给抢走的。
柳群峰可不是个大善人,不止如此,他还最是记仇了!
他小姑明里暗里不知道坑害过他娘多少次,他怎么可能白白给人银子?他当日说那话的时候,就是留了余地的,他们水田建好之后,坏了多少麦子赔人多少,可如今不是没坏吗?至少属于小姑自家水田的麦子没有影响,那么他为什么要赔?
“对啊,踩了多少赔多少,所以我昨日特意去看过了,你家麦田好好的,并没有麦苗损坏,如此我们家自然不不用赔了。”
“柳群峰,你不要给我耍无赖!”这会儿,小姑脸上彻底的没了笑,还甚至指着柳群峰,嘴唇甚至在微微颤抖,可能是真的被气到了。
小姑终于发火了,李连山也没闲着,扯着嗓子大声说那日的事情,意图把村人给喊过来。
两母子的表演,柳群峰一点没在意,但一边的陈初阳却急了。
柳群峰让他不要管好好坐着,可眼下这情况,他哪里坐得住啊。
“群峰。”陈初阳起身,去到柳群峰身边,他想劝人算了,他们赔钱算了,种地有多不容易陈初阳知道,坏了别人的庄稼本来就应该赔的。
柳群峰就着陈初阳拉着他的手,在人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给了人一个放心的眼神之后,转而看向了小姑母子,直白对人说道:“我说的是赔你家麦田里的麦子,可如今你家麦田里的麦子好好的啊?被踩坏的都是那田坎下面的,可那本该是我家地界如何就算你家麦苗?”
柳群峰笑,他既是故意嘲笑人也是真的忍不住了,之后还要再继续气人,“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的规矩,谁家地里的庄稼就是谁家的,你要把麦子种到我家的地界,便是坏了也是坏了我家的麦子,哪有坏了自己的庄稼赔别人钱财的道理,看真是可笑。”
说道可笑,柳群峰又笑了。
他的话,让陈初阳细细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是什么意思,而一边的小姑已经气得不行了,直接撒泼,再不管什么长辈颜面了!
“徐敏凤!罗仕民!你们两口子养的好儿子啊,谁都不吭就坑他这可怜的小姑,我一把年纪了,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张口就要吃,你怎么忍心坑我一个老婆子的辛苦粮啊!”
“果真是扒皮地主没有人性,谁都要欺压!”
“你今天要是不把银子赔我,我就喊所有人过来看看,看看你们柳家是怎么欺负人的!”
母子两个一起叫骂,一个卖惨一个扯大旗,意图将村人喊过来,帮着他们骂柳家。
陈初阳知道他婆婆应该就在二叔家里,他正担心的往二叔家里看,柳群峰却是又往往屋子里去了,他这一次进屋出来的也很快,而且他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铜锣。
没搭理院子里的任何人,柳群峰拿了铜锣就站到院墙下面的凳子上,趴在自家院墙上面开始使劲儿敲铜锣。
“看热闹啦看热闹啦啊!来看李树全婆娘儿子乞讨不成耍无赖啦!快来看啊,过了这村儿没有这店了啊,比唱大戏的还要精彩哦~”柳群峰趴在自家院墙上一顿猛敲,原本就察觉家里有人的柳母还有二叔他们赶紧的过来了。
“群峰,你干嘛啊?”二叔二婶都懵了,都不知道柳群峰想干什么。
柳群峰赶紧过去拉人,陈初阳这会儿已经知道柳群峰话里的意思,便赶紧的将柳母拉到了一边,小心在人耳边将事情大概的同人说了一遍。
二叔向来都是向着柳群峰的,柳母如今也不多插手家里的事,若是有外人在的时候,她更是不会说柳群峰任何不是,他们都不制止柳群峰,小姑和她儿子也有些慌了。
他们原本就是想喊人过来的,可如今柳群峰主动喊人了,他们却觉得不对劲儿了。
二叔他们过来之后,也有旁人注意到,离着柳家最近的罗家就站在院门口张望,看着看着就亲自过来了。
小姑到底是比她儿子聪明,一会儿就反应过来柳群峰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便赶紧让柳群峰别喊了,可如今迟了!往柳家来的人,光是罗家那一大家子就十好几个了,远处还有好事的村人过来!
柳群峰根本不给小姑他们胡咧咧的时间,他特意吩咐他娘还有陈初阳就在家里待着不要出门,喊了前来柳家看热闹的一众人往家里水田那里去了。
口说无凭,他要让所有人去水田那里看看,看看李家的麦田到底有没有被他柳家给毁了,若是他李家的麦田好好的,他们又从何赔起?
柳群峰拿着铜锣在前面敲,小姑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劝,可惜柳群峰压根儿不搭理他。
说到要去水田里,有的人懒也就不去了,但去的人也不少,一行人热热闹闹走了,陈初阳听话的没去,便不知道大家去了之后,倒是真的看了一场热闹。
小姑口口声声喊着让柳群峰赔麦子,可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的,他家水田里的麦苗明明好好的,长势也挺好,哪里需要赔啊。
柳群峰一点没给小姑造谣的机会,当着去看热闹的人说了那日说过的话,之后又指着小姑家里的麦田让众人见证,去了的人倒是个个都笑呵呵的,笑的是谁大家也知道。
他们皆没想到,这柳家的老二这么贼,但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啊。
如今压坏的麦子都是他家地界里的,李家麦田好好的,哪有赔偿自家地里东西给别家的道理啊。
柳群峰还有看热闹的人走后,小姑一家人站在他家的田坎上,一个个的都不吭声。
小姑心里恨得要死!她死死盯着家里的田坎,恨不得将那行重新建起来的田坎全挖了!
“哼!别得意得太早,我让他今年一整年都要立田坎!”小姑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这回她自觉吃了大亏,哪里甘愿!自然要报复回去。
李家的老二李连平,看着老娘的样子便知道她要干嘛,他从田坎上爬了起来,拉着他娘站到了边缘处,然后指着他们家下面的水田说道:“你知道下面的田是谁家的吗。”
“王家的啊,怎么了?”
“那是以前,现在不是了,现在是群峰的了,而且除了这里还有那里那里,还有那里,都是群峰的了。”李连平指给他娘看的,全是和他家相邻的水田,而且都是他家水田下方的。
不用李连平继续说下去,小姑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啊!
往后,只要他们家敢挖柳家的水田,柳家也会挖回去,他们家再也占不着便宜了!
“老天爷啊!”小姑心里希望全部落空,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哭了起来,她这会儿是再也不顾上什么面子了。
李家人都觉得气愤,但更觉得丢脸,只想赶紧回去。李树全和两个儿子去拉小姑,倒是李老二李连平直接走了没搭理他娘。
李连平心里原也看不上他娘,他娘好好的日子不过,就喜欢整些幺蛾子出来,整日里不是想着坑东家就是想着坑西家,反正没个消停的时候,以前还坑过他大姨呢,那可是他亲大姨!他娘脑子真的是有问题的!
他大姨可是她的亲姐姐,且大意脾气好,已经够让着她了,偏她占尽了好处还觉得阿爷偏心,有点不知道满足。再说群峰家里,有那么一门好亲戚好好相处不行吗?大家好好过日子不行吗?非得闹得鸡飞狗跳。
李连平一边抱怨着一边往家走,可都到了家门口了又转头去了别处,他不想回去了,回去了还得听他娘叨叨。
柳群峰回家之后别提多得意了,连他二叔都好生的夸了他一番,等到二叔他们走后,柳群峰又和家里人说了下他安排好的事。
“阿娘,我觉得家里用水还是不方便,我那天看了一下,我喊了几个人帮着挖一条水沟,水沟会流经家里的菜园子,你看看是把水引到家里来,还是直接到菜园那里就行了。”
家里到菜园那里有小门,水沟到了菜园那里离着家里也近了,至少要比现在去大水沟近多了。
“先到菜园那里吧,家里院子都是石砖,要做水渠怕是有点麻烦,等你回来再说吧,看看怎么弄。”柳母自己也觉得天天挑水挺麻烦的,以前不是没有试过打水井,可家里院子没有地下水,打了水井也没有用。
柳母的顾虑柳群峰早想过了,直接点了头应了,心想暂时只能到菜园就到菜园吧,已经比往日方便多了。
陈初阳听着母子两人说话,总算是知道那日柳群峰为何要爬到荒山上去了。
他偷偷看了柳群峰一眼,陈初阳有些脸热,尽管知道自己可能有些自作多情,可他就是忍不住的想到了那日挑水浇菜的事,那日他相公见他挑水从荒坡爬山来,就去上面看地形了和水源了。
水沟的事儿说了,柳群峰还说了柴火的事儿,沈家兄弟已经说了明日就去砍柴,喊他们不要担心了。
“除了柴禾我还喊他们打一点柴疙瘩回来,阿奶烤火喜欢烤柴疙瘩,冬月过半就去接一下阿奶,若是她要回来,家里也有柴禾给她烤火。”
“行,你都安排好了,我和初阳也就不用担心了。”今日,柳群峰让小姑吃了好大一个教训,给她出了好大一口恶气,柳母高兴,一直都是笑呵呵的,如今听着儿子安排好了家里的事,就更加的高兴了。
柳母满意,陈初阳自然也是一样,如今柴禾的事解决了不说,还把菜园子的事儿也给解决了,这些都是他最担心的事。
晚些时候,柳群峰说要去接黑娃回家,柳母还不让他去,说是那么大一个人了,怎么可能找不回来,柳群峰还是去了,连陈初阳都跟着去了。
柳群峰去是想听夫子说说黑娃第一天上课怎么样,也是做给村里人看的,他家黑娃可不是亲戚家里寄养在他家的小可怜拖油瓶,他是他柳群峰在意的弟弟,谁也别想欺负了他去。
黑娃下学回家的时候,精气神明显比不上早上,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吧唧的一点就精神也没有。
黑娃的情况柳群峰已经从夫子那里听说了,他给人鼓劲的同时,还说了春风会给他开小灶,现在比不得旁人有什么干系,等到明年他可就比那些萝卜丁强了。
“放心吧,哥小时候第一天上学啥都没学,睡了一天的大觉,你已经很不错啦!”柳群峰倒是没有撒谎,他小时候念书,那岂止是第一天睡了一天啊,他就没有好好读过几天!
柳母听了儿子的话,一边骂人一边给他作证,有了柳群峰母子两人的话,黑娃心情总算是好多了,且坐上了饭桌之后心情就更好了。
柳群峰他们从大舅舅家里拿了不少东西回来,今天下午的晚饭黑娃很喜欢。
柳母用大白豆炖了腊肉,还给烙了荞麦饼,荞麦饼黑娃不稀罕,可心里觉得委屈的时候,吃着熟悉的东西心情也会跟着变好,因为手里熟悉的食物会让人觉得就在家里一样。
如今都是十月了,家里的腊肉放置时间长了,光是炖煮就需要不少时间,腊肉长时间炖煮的时候,腊肉的醇香就会融进汤里,所以农家人顿腊肉的时候,一定会在腊肉汤里煮上别的菜。
腊肉炖煮好了之后,也不是直接切块就吃,切片同别的菜一起炒了又是一道菜。
平日里,柳母喜欢炒土豆片在腊肉里,她今日是用小菌子炒的,又吃到了小菌子,陈初阳便忍不住外面看了一眼,他明日一定要去捡菌子。
“初阳,你怎么不吃肉啊,这肉不是纯精肉吃着塞牙,你看都是肥瘦相间的,下饭最好吃了,来,多吃点。”柳母一边说话一筷子腊肉就到了陈初阳的碗里。
陈初阳心口怦怦跳,他这么多年习惯了只往盘子里夹素菜,从不敢往自己碗里夹肉,这个习惯太久了,便是知道柳家不会因为一口吃食为难,他一时也没能改过来。
一天时间眨眼就过去了,晚上歇息的时候,陈初阳犹豫了许久还是钻到了身边人的怀里去。
身边人慢慢靠近的时候,柳群峰就顺手把人搂住了,今日,他交代了不少家里的事,除了对他娘交代的事,他也有别的事情要交代夫郎。
“挖水沟的工钱是二十文一天,我一共喊了三个人,你到时候监督他们一下,不要三两天的功夫五六天还干不好。还有沈家兄弟的工钱,我也一并给你放在你的零钱盒子里了,剩下的钱算是给你的家用,家里离着镇上近,你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去镇上转转,买点自己想要的东西。”
“嗯。”陈初阳这会儿倒是不担心工钱的问题,毕竟他们是给家里干活儿,若是柳群峰没给他钱,还有他们阿娘呢,阿娘肯定有钱。
陈初阳现在更兴奋于另外一件事,他还真的有零花钱啊。
之前相公说了,每个月给他二两银子,他因为太多了不敢拿,这一回也知道相公给了他多少,能有一百个铜板就挺好,他可以买包糖吃,还能存一点下来。
陈初阳没在乎工钱问题,可他不知道对于工钱的问题,柳群峰还是好好思量过一番的。
柳群峰原本根本没担心工钱这事儿,活儿完了他娘自然会给,可他想着,他现在已经成亲了,他不在的时候家里的事就该他的夫郎来管。
其他人也就不说了,至少对于家里的佃户长工或者雇的小工来说,给钱的才是当家人,他们的工钱是从柳家的少夫郎手里接过去的,他们才能知道谁是东家,往后才会敬着,他这傻夫郎在村子里的日子才会好过,因为旁人再不敢看轻他。
两个人有了肌肤之亲之后,挨得近了便很难老老实实,原本只是老老实实的靠在一起罢了,什么时候试探着亲过去的都不知道,陈初阳感受着身边人落在他脸上唇上的亲吻,心里欢喜满足。
相比让他疼痛难忍的亲密事,他更喜欢被柳群峰抱着,被柳群峰亲,亲哪里他都喜欢,一点也不痛还很舒服。
柳群峰年轻气盛,抱着乖巧可人的夫郎,自然不是亲亲就能满足,可他顾忌着明日要出门,而且昨晚已经闹了半晚,他怕身边的人吃不消,便想着还是回来再说吧,等他回来再要。
“睡吧。”睡着了就不用想入非非了。
“嗯!”陈初阳赶紧应了!
方才,他都开始害怕了,因为他衣服都被挑开了,他还以为今晚又要做那种事了,可他相公突然停了。他不知道相公为何停了,可停了就好!若是今晚还来,他真的受不住了。
第052章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柳群峰要出门的时候, 自是用不着任何人来喊他起床。
隔日,他比陈初阳醒的还要早,他小心起床, 却还是把人吵醒了。
“再睡会儿吧, 时辰还早。”柳群峰伸手在人肩上按了按, 让陈初阳继续睡,陈初阳还眯着眼睛却还是坐了起来。
他今日打算上山捡菌子, 其实不算是被吵醒,他自己也是要早起的。这会儿醒了倒是好了,顺便送柳群峰出门。
柳群峰出门要用的一应东西, 昨日下午就收拾好了, 他套好了马车之后, 陈初阳将人送到了家里的岔路口。
“相公。”柳群峰又要出门了,这一回也不知道又是多久才能回来。陈初阳看人一甩鞭子,眼看马车速度就要快了,还是忍不住的喊了柳群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早些回来。”
一句话短短四个字, 陈初阳却有些不好意思, 他相公是出门办正事的, 他这话也不知道对不对, 能不能说,可他心里是这般想的, 若不说出来怕是要一直难受。
早年,柳群峰出远门的时候, 他娘也会送他, 可他出惯了远门,他娘也慢慢习惯之后, 每一次都是他自己摸黑就走了,也不用麻烦家里人早起。
他临走的时候喊他‘路上小心’‘早些回来’诸如此类的话语,他好几年没有听过了。
“办好了事情就回来了,回去吧。”
“相公,你路上小心。”
看着柳群峰的马车缓缓驶出去了老远,陈初阳才转身回去,之后他直接去了库房,背着背篓拿了一把小镰刀就上山去了。
陈初阳还未去过柳家村的后山,好在大多村子进山的路也就一条两条,倒不至于找不到,且柳家村也好梅家村也好,后山的林木都是差不多的。
柳家村后山的山林同梅家村一样,靠近山底的都是些荒草坡,荒草里长着些香叶树,再高一点的地方会有马桑柴和松树,但松树较少,需要再往山林走上一段,才有成片的松林。
松林密集的地方,还有高大的漆蒿树,油桐树,至于其他矮小的灌木,则有十几种。
陈初阳未出嫁的时候,上山捡菌子是常有的事,进山之后,他也没管路边三两朵的小菌子,直接奔着山林里去了,等到进了松林之后,便开始找有水沟的地方,水沟边的草丛里树根下,可是露水菌最多的地方。
捡菌子的时候,手里有个工具是很必要的,因为露水菌太小了,只有成年人小手指长短,有时候肉眼看不见,得要用树枝或者镰刀将地上的落叶扒开,才知道地上有没有菌子。
陈初阳找到了一处水源,直接放下了背上的背篓,他自信这里一定有菌子!他也没有猜错,手里的镰刀扒拉着地上的落叶和荒草之时,一丛丛喜人的露水菌就出现在了眼前。
露水菌的菌朵很小,完全盛开之后,同山里的野菊花差不多大小。它菌身是乳白色,菌伞则是黑灰色,看着地上一张张或已盛开或含苞待放的小黑脸,陈初阳蹲下身子就开捡。
没一会儿的功夫,这一丛菌子就全都收到了背篓里,背篓底部也给填满了。
既找到了一个好地方,陈初阳就不会轻易挪动,他沿着眼前的水沟往上,一路都有收获,等到周围天光大亮,阳光洒进树林,他背篓里的菌子也快要装满了。
看着背篓里的菌子,还有周围斑驳的树影,陈初阳就知道时间不早了。他动了下手脚抻了抻身子,抬手锤了锤右边的肩膀,这才准备回去了。
陈初阳下山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个小哥儿,两人攀谈了起来,他才知道这个小哥儿,便是柳母嘴里那个林哥儿。
林哥儿家里条件不算差,他爹娘年纪都不算大,有个哥哥也已经娶亲了,家里没什么负担。
他平日里捡菌子也好,做绣活儿也罢,到手的钱都不用交给家里,都是自己存着。他人勤快,自小又被家人教育女子哥儿出嫁后的不易,因此从十二三岁开始就知道给自己攒嫁妆了。
当然,这些事情,陈初阳此刻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往后他有了一起上山的人,林哥儿约了他明日一起上山,他心里很是开心,他终于有个年纪相仿的朋友了。
陈初阳回去的时候,柳母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今早起来没见到人,又见家里的马车不见了,便以为小两口是出门了。她原本还有些埋怨儿子,出远门干嘛要带着夫郎啊,这不是让人受罪吗?可方才从灶房里出来的时候,却看见了在半山腰的陈初阳,她这才知道这人是上山去了。
“哎!你说你好好在家不好吗,一大早的去山里干啥?”家里的夫郎勤快,柳母其实是开心的,可她嫁到柳家之后,从没有山上下地的干过活儿,心里又有些不自在,同时也有些害怕。
她怕自己什么也不干,却让家里的夫郎上山干活儿,会被人说是恶婆婆,害怕村里人说她磋磨家里的夫郎。
柳母一边说话,一边往人身上打量,陈初阳见柳母语气虽不好,但面上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便先对人笑了,再解释:“我看阿娘你还有黑娃都喜欢吃菌子,我自己也爱吃,左右早上也无事,我又习惯了早起,捡菌子也不是什么重活累活,就自个儿上山去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灶房里去了,期间柳母还一直往山上看,直到到了灶房里她才同人说道:“这种小菌子比不得夏天时候的大菌子,便是一背篓也卖不了多少钱,家里人都爱吃,买上一背篓也能吃两天了,干嘛费事。”
“不费事呢阿娘,这小菌子满山都事,只要肯花时间去捡就行了,比夏日里满山林的乱跑,却可能一朵菌子都捡不到好多了。而且,花不了多少钱也是钱,咱们买的多了花的不就多了吗。”
话间,柳母已经帮着陈初阳把背上的菌子放了下来,陈初阳立马去找了小筲箕,搂了半筲箕出来,然后看着手里的菌子道:“娘,今早吃菌子面吧?”
“行,那你去把菌子洗出来,我去割一块腊肉出来,这家里的腊肉还剩下好些呢,再不吃年底吃不完了。”
菌子香味独特,但谁都不知道便是再清香的素菜也得放点荤进去提味儿,味道才会足,菌子面放点腊肉进去味道自然会更好。
家里的肉还能吃不完啊?看着柳母往库房去的身影,陈初阳心里又惊讶又高兴!他就说嘛,到了地主家里就不愁没有肉吃了!
家里的水沟还没开始修,怕是今日早饭过后才会开始,洗菌子废水,陈初阳舍不得用家里水缸的水,且这菌子是从草木丛里捡的,得用活水才能洗的干净,吃着也才放心,他便往家门外的大水沟那里去了。
陈初阳洗菌子的时候,还碰上了小姑两口子,两人见了陈初阳就黑着一张脸,嘴里还在骂骂咧咧,陈初阳没搭理他们,反而忍不住笑了。
那两口子为何黑脸指桑骂槐,他又不是不知道,但他不在乎,反正他们家没有吃亏白白给了银子就好,他们越骂就证明他们被气得越狠,他才不生气,他只会高兴。
煮面最是省时间,陈初阳洗了菌子回去,柳母已经烧开了水,连腊肉都洗净切好了,就等着陈初阳的菌子回来了。
“我看这菌子挺多的,不用专门煮臊子了直接煮连汤面吧。”柳母虽然没怎么干过地里的活儿,可之前的几十年,一大家子的吃喝都是她照料的,家里的事儿对她来说倒是简单。
煮面的时候,专门煮臊子的话,就用白水煮面,面好了把臊子淋上去就行了,连汤面便是一锅煮,陈初阳更喜欢吃连汤面,他觉得味道足一点。
陈初阳将手里的菌子放在灶头上就去灶下烧火了,煮面的火最好烧,一律的大火就行了。
柳母切的是肥瘦相间的腊肉,切丁之后扔进锅里,一会儿功夫肉香和油水一起出来了,等到油水出来,直接将洗干净的菌子倒进去,等到腊肉菌子都炒出了香就可以放水,之后大火煮开直接下面就行了。
腊肉本身就带着咸香,口味淡的人不用另外放盐都可以,面快要出锅的时候,陈初阳丢了手里的火钳就跑了,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些蒜苗叶。
“娘,放点蒜苗叶进去更好吃。”
蒜苗叶洗起来快得很,舀一瓢水也就行了,柳母接过之后三两下将之洗净,切段放进锅里随意搅动三两下,锅里的面香便更上一层楼了。
“好了,可以吃了。”柳母不喜欢吃太软烂的面,觉得没有嚼劲,陈初阳正好的相反,便示意柳母先挑,他还要再煮煮。
“再煮就坨了,赶紧吃吧。”柳母一边挑面,一边示意陈初阳别烧火了,陈初阳却只是笑,“我喜欢吃软烂的面条。”
“啊?咋和你二叔还有群峰一样啊?他俩也是一个德行,就喜欢吃一口软烂的面条,连口清汤都喝不上。”柳母这回倒是笑了,她想着这还真是赶巧了,两口子能吃到一处,挺好。
家里只两个人,吃的又是面条,便没有必要往堂屋里去了,早饭里有个小饭桌,直接在灶房里吃就行了。
面煮时间长了就容易坨,一点也能煮出一大碗,陈初阳挑了一碗面之后锅里还剩下不少,柳母吃完了碗里的面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惜了,锅里还剩下不少,陈初阳却赶紧道:“不可惜,我吃掉就行了!”
柳母看了陈初阳的碗一眼又看了看锅里,他碗里的面已经吃完了,锅里还剩下不少呢,便有些心疼的道:“没关系的,吃不完就算了。哎,家里应该养几只鸡的,每天剩下的汤汤水水也有用处了。”
剩饭也就算了,可以留着下一顿吃,可这剩面是真的没法儿留。
柳母琢磨着要不要养鸡,陈初阳已经去到了灶后面把剩下的面条全都铲到了自己碗里,同时也赶紧回道:“娘,养吧!如今也是好时候呢,我明日就去买几只回来,若是养得好明年夏天就能吃自家母鸡下的蛋了。”
养鸡最好的时候是三四月和八九月,成活率高,但如今十月还没有过半,倒是也可以。
柳母原本就有了养鸡的念头,陈初阳还满脸的赞同,她也就没有反对的理由了。她点头之后,看着陈初阳碗里的面皱了下眉头,心想是该养几只鸡,不然要把这孩子撑坏了。
饭后,柳母没让陈初阳收拾碗筷,陈初阳原本准备继续给阿奶做衣服,但看着那背篓菌子,便背着菌子去大水沟那里了。
这菌子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然会坏,还是赶紧洗干净了,过水晒干,这样就能久久存放了。
离着柳家不远的大水沟就在路边,好些去田地里的村人都会经过那里,先前陈初阳就遇见了小姑两口子,这会儿又碰上了好几拨村人。
那些人都同陈初阳打了招呼,而且都是客客气气的,他鲜少被人如此客气的对待,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但没有谁喜欢被人横眉冷对,对比着从前,陈初阳嘴角便有了笑,可他脸上的笑容并没有保持太久。
他现在的日子确实是好过了,可他二哥还不好过呢。
他二哥还没有一间像样的屋子,田地也没有多少,虽说他有五十两银子,可那些银子若是要建房买地是远远不够的,没有屋子土地,这媳妇可就不好娶。
不娶妻的话,他二哥一个孤家寡人他实在让人担心。
“还是得赶紧赚钱才行。”柳群峰给他的钱,陈初阳是不敢给他二哥的,害怕被柳家发现了对他不满,没有人会喜欢接济娘家的夫郎,但若是他自己赚的,他便能有底气给他二哥了。
想到柳群峰给的钱,陈初阳想着,他还没看过他相公给他留的银钱呢,不知道除去了沈家兄弟还有修水沟的钱还能余下多少。
心里有事,陈初阳手上的动作都快了。
露水菌不比大菌子菌伞很大,因此藏匿草屑泥土的空间有限,洗起来倒是快,陈初阳将一背篓菌子洗干净,只花了小半个时辰。
柳家院门外有一颗高大的拐枣树,陈初阳回家的时候,树上正好落了两爪拐枣下来,他刚刚建起来就听见柳母在喊他,赶紧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拐枣树就进去了。
柳母喊人是有事情要和人说,挖水沟的人已经开始干活儿了,她告诉陈初阳,等到水沟挖好了,他就不用去大水沟边上洗东西了。
“阿娘,我去看看。”昨晚柳群峰同陈处阳光说过,喊他注意一下那几人,可不能躲懒耗时,他得去看看才行。
柳母这会儿正在纳鞋底,她喊陈初阳自己去,她继续着手里的活儿。
陈初阳从家里小门出去,走到菜园的时候,已经能见到荒坡上的人了,那几个人显然也见到了他,赶紧同他打了招呼才开始干活儿。
挖水沟不是多难的事儿,但若是遇上大石头堵路又不一样了,柳群峰之前已经看过地形了,确定不会有什么石头堵路,他去找人的时候,还同人说了下水流经过的路径,挖这条水沟一共要耗时多少,他心里是有成算的。
陈初阳不知道,柳群峰已经详细的算过了所有事情,只知道他相公吩咐他的事,他每过一个时辰总要去看看,他这么勤快,那几个干活儿的人自然也不敢偷懒。
陈初阳第一次从菜园子回来的时候,去看了看柳群峰留下的银钱,他原本想着应该有一两银子左右,没想到他相公竟然想的那般周到,给他留的是一串串的铜钱,铜钱共有五串一串一百枚,另外还有一两散碎银子。
那些铜板不用说,应该是给那几人的工钱,至于剩下的碎银自然是给他的。
一两银子呢,他省着点用能用许久了。
陈初阳从屋里出去的时候,拿了之前做了一半的衣服,不去盯人干活儿的时候,他就挨着柳母做衣服,期间时不时的就往拐枣树那里看。
“想吃拐枣啊?”两人就坐在一块儿,陈初阳的眼神怎么能逃过柳母的眼睛,柳母说话的时候还不停往陈初阳身上打量。
陈初阳在家的时候吃过拐枣,这东西其实没什么肉,只是家里少粮,只要是可以裹腹的东西就是好东西,再说了,拐枣果肉虽少味道却好,陈初阳确实是喜欢。
陈初阳嫁到柳家时间不长,但他知道他的婆婆不只不是恶婆婆,为人还好,他也没有旁的话语,干脆的对着柳母点了头,他确实是想吃。
“初阳啊,你先别干活儿了,去村里的屠户家里买只猪脚回来,我用拐枣炖猪脚给你吃,这个养人。”柳母喊人去买猪脚,就放下手里的东西准备去拿钱了。
陈初阳动作更快,嘿嘿笑着就跑了进去,再出来的时候对着柳母摇了摇手里的碎银,出门买猪脚去了。
陈初阳出门的时候大概是申时,若是要炖东西的话这个点已经不早了,柳母正想着等到陈初阳一回来东西就得炖上,不然今日的晚饭要迟了,柳春风就来了。
柳春风还没进门就大声喊着陈初阳,他手里还抱着一摞摞的书本,那些都是给黑娃准备的,他来做小先生了。
村子里的屠户家里离着柳家还颇远,陈初阳差不多两刻钟时间才回来,他一回来柳母拿着猪蹄就去灶房里忙活了,倒是柳春风拉了陈初阳在一处,看起了柳春风带过来的书本,里面还有好些话本呢。
陈初阳不识字,自然没有看过话本,只是听过一些话本里的故事罢了。他看见那堆东西,伸手轻轻摸着,柳春风见他这样,直接搬了凳子往人身边一坐,开始给人讲故事。
十月的阳光温暖舒适,家里的院子干净宽敞,陈初阳坐在家里的屋檐下,一边给阿奶做衣服,一边听着春风嘴里精彩的故事。不止如此,他身边还有零嘴,柳母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个零食篮子出来,里面瓜子花生核桃都有,还有两种不同味道的糖果呢。
“春风,你好厉害啊。”认识好多字啊。
陈初阳满脸羡慕的看着春风手里的话本,柳春风却是一脸佩服的看着陈初阳熟练裁剪缝制衣服的双手。
柳春风不明白,那十个指头怎么能那么灵活的,他就不会。
柳春风正给陈初阳讲第二个故事的时候,黑娃回来了,他一回来,柳春风就有活儿干了,也就没工夫给陈初阳讲故事了,但陈初阳也没往别处挪,自己跟着进了堂屋,就在两人身边待着。
“黑娃,你们先生是不是成天喊你们读书啊。”柳春风甚至都没将书本翻开,黑娃听了他的话不停点头,脸上还全是苦恼。“先生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可我都不认识字,怎么读啊。”
“简单!你不认识你背下来就行了呗,我读一句你跟着读一句,然后默默记在心里,等你会背了,再去看书的时候就能对上字了,到时候你就认识了。”
“啊?哦。”黑娃虽是一脸糊涂,可柳春风已经开始了,他也只能跟着人读。
陈初阳虽是在边儿上做女红,但柳春风的话还有他们嘴里的内容,也全都落到了他的耳朵里,他觉得柳春风说的有道理。
不知不觉的柳母的晚饭也做好了,柳春风也留在了家里吃晚饭,动筷之前,柳母给三个孩子一人盛了一碗猪脚汤,这汤里炖了拐枣甜滋滋的还养人,柳母吩咐他们必须要喝了汤再吃饭。
陈初阳还是第一次吃猪脚拐枣汤,他先小心的尝了一口,拐枣的果香融进汤里竟然能抢了肉的味道,只是浅浅一口陈初阳就尝到了满口清香。“好喝。”
“好喝就好,初阳啊你要多喝啊,你看你瘦的得多补补才行。”孩子爱喝,柳母就放心了,开始给人夹肉吃。
今天家里炖了猪脚汤,柳母没做多的菜,只炒了一盘子土豆片,吃到最后,猪脚被吃完了,只剩下几片土豆,陈初阳看了几眼一起吃掉了。
柳母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勉强吃掉的样子,又想起他能吃两大碗的面便无意识的说了一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能吃。”
柳母这话说了就准备收拾锅碗了,也没看到陈初阳满脸懊恼的样子。
陈初阳确实是能吃,他也不知道他胃口怎么那么好,许是以前饿怕了,见到吃的就想多吃一点,便是吃撑了也没关系,谁知道下一顿吃饱是什么时候呢。
跟随了自身十几年的习惯,哪里那么容易改。
这夜,陈初阳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直睡不着,他再三告诫自己,往后要控制着不能吃的太多了,如今又不是在陈家,他日日都有好饭好菜吃,吃的太多了先不说会不会被嫌弃,若传一个他能吃的名声出去,也不好听啊。
第053章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柳家村的学堂和镇上的私塾不一样, 镇上的私塾除去过年那几日,不论寒暑都要按时去私塾,而村学则要灵活不少, 按照寒暑季节, 冬夏分别能有二十到五十天的假期, 农忙时候还有三五天的短假,让孩子们回家务农。
至于每日课时, 则是早上辰时上学下午申时过半下学,一年不分寒暑皆是如此。
十月中旬开始,晚上戌时天就黑了, 黑娃回家之后, 除去吃饭还有做些杂事耽误的时间, 也还能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来读书。
黑娃的房间,柳群峰特意给他选在了屋后的厢房,那里之前是林子的房间,里面好些念书要用的东西都还备着,黑娃要念书, 住在那里最方便。
陪着黑娃读书是柳群峰吩咐的事, 柳春风自小就听他二哥的话, 他自个儿也觉得教人读书好玩又威风, 今日依旧是早早就来了。
陈初阳今日继续做阿奶的衣服,柳母继续纳她的鞋底, 但柳母手上动作慢悠悠的倒是没有陈初阳那么赶。今年需要她操心冬衣冬鞋的人,少了好几个不说, 还多了一个帮着做事的人, 她倒是乐得清闲了。
陈初阳忙着做事,耳朵却一点没闲着, 边上两人的读书声他都仔细听着。
黑娃如今连三字经都读不顺溜,柳春风要教他的自然是三字经。两人一个教一个读,柳春风教一句,就会让黑娃重复读两遍,十来句之后,再从头到尾顺畅的读一遍。
私塾也好村学也罢,夫子教学大多都是如此,想要熟悉书上的内容没有别的办法,就是死读一直读,直到烂熟于心。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开头的几句黑娃已经读的很顺溜了,一直大声的跟着春风读,可到了后面,他声音却慢慢小了,等到柳春风声音也小了,便能听得出来,已经彻底的没了黑娃的声音。
“子不学,然后呢?黑娃,这里我们已经读了好多次了,你咋比我小时候还笨啊!”看着脸都快要皱到一起,却还是想不起来下一句的黑娃,柳春风的脸也皱成了一团!
他无奈放下手里的书本,指着一边的陈初阳和柳母随意说道:“怕是我大伯母还有小哥都会背了,你咋还不会。”柳春风此话只是为了说黑娃笨,顺便激励一下他,倒不是真的觉得旁边两人会了。
可他没想到,他话落,陈初阳还真的点了头,且神情很是认真,一点不像是配合他演戏,而是真的会了。
见陈初阳这样,柳春风乐了,故意同人说道:“小哥,你说,下一句是什么。”
“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陈初阳顺畅的背着接下来的内容,一边的柳春风却惊的赶紧叫停!“等等等等!小哥,你记性这么好的吗?怎么就会背了啊?”
柳春风惊讶不已,黑娃则是一脸佩服的看着陈初阳,两人面上表情都夸张得很,陈初阳被两人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小小声说道:“编书的人编的像顺口溜似的,好记。”
“这倒也是,不过小哥你记性真的很好啊,比黑娃好多了!”柳春风忍不住看向了他大伯母,然后对着陈初阳比了个大拇指,柳母自然顺口夸了陈初阳几句,这倒是让他不好意思了。“记性好也没用,我也不会写字。”
“这简单啊!小哥你想学吗?你记性这么好,练字应该也简单,一个字写个几次应该就会了。”柳春风一脸期待的看着陈初阳,陈初阳埋头想了一会儿之后,却是看向了柳母。
柳母自己也不识字,自然羡慕能识文断字的人,只她如今都一把年纪了,想学也晚了,可陈初阳还年轻啊,若是陈初阳能识字,也能帮着儿子一点,儿子那账本啊,她看着都头疼。
笑着对人点了点头,柳母的应承让陈初阳立马对着柳春风点了头,他想学!
柳春风正想过夫子的瘾,如今多了个学生还是个聪明学生,他哪有不高兴的啊,立马就跑回家去抱了一摞纸过来,说是明日就教他们写字。
黑娃回来一会儿,柳母也要去做晚饭了,陈初阳自然也跟着去了。
母子两个一起煮饭的时候,柳母就把煮饭的活儿交给了陈初阳,还让他多煮半碗米。
柳母特意交代的这句话,让陈初阳伸向米缸的手顿了一下,他想到了昨日下午的事儿。
虽然不知道他娘的交代和昨日的事儿有没有关系,但他心里还是高兴。开饭之后,陈初阳发现他娘多给他夹了几次菜,见他碗里的饭少了还让他去添饭,他才终于确定,他娘知道了他胃口大,怕他不够吃,才让他多煮了半碗米。
“娘。”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陈初阳还是笑着喊了柳母一声,柳母被喊的莫名其妙,还以为他要吃肉又不好意思,又给人夹了一筷子肉。
新媳妇儿也好新夫郎也罢,有外人在总是有些矜持的,连吃顿饭都要注意许多事,可不能贪嘴,因为别人会嚼舌根。
陈初阳看着碗里的肉,鼻尖有些酸酸的,他没想到,他婆婆虽然觉得他能吃,却不嫌弃他能吃,还担心他不够吃,特意让他多煮一点饭。
其实,往日的饭量已经够了,他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把剩下的东西都吃了罢了。
这夜,陈初阳是在激动里睡过去的,他能学写字了,婆婆还对他这么好,从出生以来,他从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幸福满足过。
隔日,他早早醒来了。
昨日,他和林哥儿约好了,今日一起上山,他背着背篓出门的时候,林哥儿果然在岔路那里等着他了。
“陈哥儿,给你。”两人一碰头,林哥儿就递了一个馒头给陈初阳,陈初阳两手空空自是没有旁的东西给人,他迟疑了一下才接过,心想明早带两颗糖,给林哥儿一颗。
两人都干惯了活儿的,对于捡菌子这事儿更是熟悉得很,他们一起进山之后,林哥儿还同陈初阳说了,山里几处有水沟的地方,告诉他沿着水沟走就能捡到菌子,若是水沟边的菌子少了,那就一直往上走。
村里也有不少捡菌子的孩子,但他们大多不会走远,只要敢往远处去,一定能捡到肥大的菌子。
虽说两人才刚认识,但陈初阳很喜欢热情大方的林哥儿,他们一起下山的时候,陈初阳便让人喊他名字,而他也知道了林哥儿叫什么。
林哥儿叫林欢,要年底才满十五岁,如今才十四呢,他年纪还小,但他家里已经开始给他相看人家了,等到明年或许就要定亲,到了后年年底可能就要出嫁了。
听着林家家事,陈初阳很是羡慕,有爹娘疼爱真好啊。
捡了菌子回家,陈初阳对这一日的安排和昨日差不多了。
早饭之后,先忙活菌子的事儿,菌子洗干净之后也能直接晒,但过一道水的菌子能保持脆嫩,不会一煮就烂,陈初阳每日都是先把菌子过水再晒,多了一道工序还得多花大半个时辰。
昨日,柳春风说了要来教他写字,今日将将菌子洗干净还没晾晒好,春风就来了,两人一起将菌子晾晒好之后,刚好未时。柳春风摩拳擦掌的准备教人写字,陈初阳想着时辰还早,便决定先同人学半个时辰,再去做衣服。
阿奶的冬衣已经马上做好了,今日只要将袖口锁好收边就行了,至多小半个时辰也就好了,倒是不忙。
开始练字之后,先前信心满满的陈初阳立马打了退堂鼓,他没想到,写字比背书难了那么多。
昨日的三字经,他只听了春风读一遍两遍就记住了,可今日只是几个字罢了,他写了半天仍旧歪歪扭扭,纸上的那些字只是看上去像个字罢了,和书本上的还有春风写的差多了。
心里打了退堂鼓,便更加露怯,下手一迟疑自然写的更差。
看着被自己浪费掉的十来张纸张,陈初阳心疼的不行,纸张可贵得很,他方才起码浪费了十几个铜板。
“不练了,黑娃的纸都被我浪费了。”尽管不舍得,陈初阳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笔。此时,他的面上既有愧疚也有不甘,可到底还是决定放弃了。
柳春风趴在堂屋里的四方桌上,皱眉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最后只能说道:“还行,反正我认得出来你写的什么,我觉得挺好的。”
柳春风如今的字不同先生相比,自然是写的还可以,所以他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自己小时候的样子,这么一想,他觉得其实陈初阳写的确实还行。
“小哥,今日的字太复杂了,明日我们写简单的,先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还有个十百千万学了吧。”柳春风开始将桌上的纸收起来,陈初阳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些他亲手写的字,还是对人摇了摇头。
“不了,不学了。”
陈初阳情绪有些低落,但他干脆回了人之后却又笑了,之后便准备去菜园那里看看,今日还没有去看过那些干活儿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干的怎么样了。
陈初阳到了小门那里,就开始往上面看了,可惜他那里不只是矮处还有斜坡遮挡,只能穿过菜园往荒坡那里去。
水源处离着家里菜园有一点距离,爬上了荒坡之后有一个砂石坑,过了砂石坑还有个小土坡,那泉水就是从那土坡那里冒出来的。
陈初阳到了砂石坑那里,看见那边的三个人有两个人在干活儿,那两人挖土的挖土,搬运的搬运,但另外一个却靠在一边的树干上面,双手抱胸对着干活儿的两人说着什么。
陈初阳见人没有干活儿,倒是没有多想,便是牲口也得喘口气啊,人干活儿的时候歇息一下是正常的。转身回去之后,陈初阳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他想着等他们下工了他再去看看,只看今日进展,他就知道他们有没有偷懒了。
一路回去的时候,陈初阳仍旧想着方才练字的事,他心里其实是很不甘心的,他真的很想读书识字,可他知道他都这么大了,肯定是比不得小孩子灵了,想要学的一手字,也不知道要浪费多少的纸张。
心里想着事情,便没有太过注意脚下,一个打滑摔倒的时候,陈初阳还生气的拍了一下旁边的泥地,可就是他手往地里一拍,他想到一个不用花钱也能练字的法子了!
家里有着那么宽敞的石砖院子,灶房有那么多的木炭,这不就是现成的练字材料吗?
高高兴兴回家去,陈初阳立马拿了扫把出来,将挨着柴房那里的一块地扫的干干净净的,然后还去灶房拿了个木炭出来,试着在上面划拉了几下。
“嘿,还真可以!”看着地上黑白分明的画面,陈初阳立马动手写了写他方才练的字,看着那些字落在了地上,他直接蹲在那里开始练了起来。
他这回只专心的写了一个字,等到一连写了十遍之后,便认真的对比着地上的字,待到发现地上的字确实是越写越好,他才笑着跑去洗手了。
往后,他知道怎么不花钱练写字了,只是那书本还得让春风给他才行。
第054章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陈初阳前两日捡了不少菌子回来, 家里的簸箕不够用了,他要找竹笆晒菌子,他才知道以前家里还养过蚕。
陈初阳到了柳家村之后, 还没有到处去转过, 不知道柳家村的田坎地坎上, 都有不少的桑树,那都是以前村里养蚕的时候, 村人种下的。
便是毫无学识什么都不懂的人,也知道蚕丝的珍贵,按说养蚕人收入还可以, 为何村里人不养了?
陈初阳问起村里为何不养蚕了, 才知道养蚕颇费功夫不说, 这蚕茧也不是年年价高,后来连着几年收购蚕茧的人出价都不高,村人也就不养了。
“阿娘,家里有多少竹笆啊,冬腊月晒点红薯干吧, 怕是需要十几个竹笆。”
“多得很, 你放心吧。”
有了柳母这话, 陈初阳就放心了。
红薯煮熟之后, 切块切片都行,晒干之后可以长期放置不会坏, 不止可以用来当零嘴,还能拿去卖, 片状的红薯干还能用菜油炸, 炸过之后的红薯片又香又脆,老少皆宜好吃得很。
柳家院子宽敞, 单独搭了晾衣绳和晾物架。
晾衣绳是两条十来米的铁丝,再多的衣服都晾得下。晾物架则是竹竿木头搭的,朝着向阳的位置一字排开,一排大概能放七八个竹笆,一共有三层,算下来一次就能放置二十来个竹笆,到时候晒个什么东西倒是方便。
晒好菌子,陈初阳又去看了看挖水沟的人。
昨晚上那几人收工之后,他去看过了,但昨日只第二天,便是进展不大他也不能说什么,但他想了一下,若是自己去挖的话,一天能挖多少,这一想,他便有些不满意。
心里有了那些人在偷懒的印象之后,陈初阳今日便多了心眼,想着还是得隔上一个时辰就去看看才行。
眼下是午时末,陈初阳早上事多便没有去看过,他今日第一次去看,发现昨日那个人又没干活。
心里已经有些不太高兴了,但陈初阳没说什么,他想着一会儿再来看看,事不过三,若是他下次再看到那人偷懒不干活,明日就不让他来了。
回去之后,陈初阳赶紧的将阿奶衣服拿了出来,阿奶衣服还差几针收尾,他赶紧弄好了就能去练字了。
阿奶年纪大了,喜欢鲜艳的颜色,柳群峰给她冬衣选的是红蓝两色,陈初阳先做的是红色那件,还在领口衣襟上面秀了花枝,鲜艳的红衬着白粉的花,穿上一定漂亮精神。
衣服做好之后,陈初阳赶紧将之折叠放了起来,然后朝着灶房里去了。
他从灶房里拿了好几块木炭出来,开始在地上练字。
陈初阳在地上练字被柳母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在地上写了好大一块地方出来。柳母嫌弃的看着地上黑黢黢的一坨,喊人要练字就好好拿了纸笔练,别在地上瞎划拉,字练不好不说,还把地上弄得脏兮兮的。
柳家的确是到处都干干净净的,柳母自己也爱干净,陈初阳看着被自己弄黑的一大块地方,只敢小声对人说,他写了会擦干净的。
“初阳啊,你费那事儿干嘛啊,都说了喊你用纸笔练,不许弄了听到没有?”柳母难得对人板下脸,也难得对人生气发火,她这会儿虽算不上发火,但脸上神色也算不上好看。
陈初阳没想到,自己想到的好办法,却不能实施,他有些沮丧,但还是小声答应了,“娘,我知道了,明日不弄了。”
柳母走后,陈初阳蹲在原地看了地上歪歪扭扭的字好半天,他蹲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离开之后也没干别的,而是提了一桶水过来擦地。
同陈初阳所想不同,地上的黑色炭痕还挺不好擦的,他又是用扫把搓又是用布巾擦,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地上弄干净,也是因为这费时费力的活儿,他面上神情竟然难得的舒展开了。
“看来,娘说的没错,这确实不是个好法子。”若是家里本就脏乱,那么多几个黑块也无所谓,可如是家里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多了那么大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出来,确实是扎眼难看。
“哎,还得想别的法子。”陈初阳一边提着水桶往灶房里去,一边想着另外的法子。
他自然知道用纸笔练最好,可自个儿家里也好,春风家里也好,那纸张都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家里的这些,还是他相公给黑娃买的,可不能给他浪费。
他若是想要识字的话,得要一直练,如此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若是有旁的法子练字,那就能省不少钱了。
陈初阳绞尽脑汁想法子,还真给他想出来了,他立马就背上背篓出门往村口的河边去了。
柳家村村口也有一条大河,河边有不少细腻的河沙,陈初阳去河边就是为了背河沙回家。
冬日雨水减少,河水也没了夏日里的汹涌,此时河流最深处可能刚到成年人大腿处,而河岸边儿上就更浅了,因此冬季常有人到河里捉鱼。
今日,村里人便有人围河捉鱼,离着陈初阳不远的地方怕是有一二十个人,大人小孩儿都有。他们正在围河,等到将河水围住流向别处,就能到河水干枯的河床上去捡鱼了。
陈初阳还小的时候,也同村里的人一起去围过河,只是他那时候年纪小,搬不动大石头,围河也出不上什么力气,因此河床上的大鱼他是不能捡的,只能捡同田里泥鳅一般大小的小麻鱼和小红鱼。
突然有些留恋小时候吃过的那些小鱼,陈初阳一边往自己背篓里搂着河沙,一边往远处看,没一会儿便看到有几个孩子朝着他过来了。
陈初阳自己倒是不认识村里几个人,可村里人都是知道他,柳家是村里的大户,柳家的夫郎别人自然会留意几分。
“少东家,你家要鱼吗?要的话我们下午给送去。”冲着陈初阳开口的是个看上去十来岁的小汉子,他身边还有两个比他小了一两岁的孩子。
三个孩子眼巴巴看着陈初阳,陈初阳先前是被喊蒙了,他没想到他也有被人喊东家的一天,之后却是有些没理解他们是什么意思。
陈初阳愣住的功夫,那个稍大些的孩子低头抿了抿唇大着胆子再次开口道:“小鱼也好吃的,我们卖便宜一点。”
“行,你们晚饭前给送去吧。”陈初阳以往也老去地主家里卖东西,想到柳群峰给他的家用银子,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小河鱼比不得白鱼,价格不贵,但味道确实是好,熬汤或者直接裹了面粉炸都好吃。且因着鱼太小,若是裹了面粉炸,就连鱼刺鱼骨都能直接嚼了吃了,一点不会塞牙卡喉咙。
有了陈初阳的回答,他几个孩子脸上立马有了笑,他们又同人保证一定会按时送过去,便赶紧的跑了,瞧着那急匆匆的背影,应该是忙着捉鱼去了。
河沙重得很,满满的一背篓陈初阳是背不动的,他搂了小半背篓就有差不多六十斤了,还好往家里去的都是宽敞的大路,不是太费事。
陈初阳背着河沙回去的路上,还遇见好几个人,那些人见他背上的东西都很惊讶,有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还坚持要给他背回去,他不想占人便宜,可更不好和一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只能同意了。
那男人还挺客气,进了院子还问要放在哪里,陈初阳都麻烦人了干脆就麻烦到底,让人帮着他背到后院去了,等到那男人将河沙放下,陈初阳才赶紧问人姓名,他这才知道这人是家里的佃户易德发,他家种着家里的水田。
“易大叔,谢谢了。”
“可不敢啊东家,你直接喊我易老头就好啦。”易德发被陈初阳称呼吓了一跳,赶紧对着人摆手就走了,陈初阳送人出了院子才回了后院,开始找适合放置河沙的地方。
柳家后院和前院不同,后院并不全是石砖铺就,有大概一半的地方都是泥地。
陈初阳最后将地方选在了第二间厢房的墙角处,那里就是泥地,但又十分平整,用来堆积河沙最合适不过了。
将河沙倒在地上之前,陈初阳先去搬了不少石头过来,他用石头围了个坑出来,然后用河沙填满,之后又提了水倒进沙坑,等到河沙进了水会变得更加紧实,他随意找了根树枝便能在平整细腻的河沙表面写字了。
看着地上的‘陈初阳’三个字,陈初阳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他终于找到个既能省钱,又不会把家里弄脏的好法子了!
高高兴兴往前院去之后,陈初阳去二叔家里找了柳母,同人说了下午有人送鱼来,柳母高高兴兴应了,还说正好的想喝鱼汤了,倒是正好。
“娘,炸一碗吧,我想吃炸的。”陈初阳吃过裹着面粉的炸鱼,就是河里那种手指般大小的小鱼,他想那一口了,同柳母说话的时候便难得带了点撒娇语气。
柳母还是第一次听陈初阳主动说要吃什么,她哪有不答应的啊,立马的就应了,还说了既然都要炸东西,只炸一点鱼懒得费事,又让陈初阳下午去村里买些鲜肉,下午炸酥肉吃。
“娘,我一会儿就去。”酥肉啊,那可是要过年才能吃到的东西呢,陈初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满口答应之后就往村子里看,真想立马去买肉,赶紧到晚饭时间。
陈初阳那兴奋又期盼的样子,看得柳母心疼,心想着这孩子小时候怕是吃了不少苦,一点酥肉也能让他高兴成这样。
下午要炸东西吃,柳母还让二叔家里也别做饭了,到家里吃,一家子人也热闹。
柳母和二婶关系一直很好,先前因为阿奶的缘故,二婶不乐意同家里多往来,但两人私下里关系也好,不然二婶也不能亲自跑到梅家村,替柳群峰相看未来的夫郎。
一般肉铺子早上生意最好,午时之后生意就没有多少了,是收摊最早的摊子了。
柳家村离着镇上近,村里的屠户没有在镇上租铺子,而是直接在菜市里支了个摊子。柳家村人口多,村里屠户在镇上卖肉只卖一个大早,便是又剩下的肉带回村里基本也能卖完。
下午申时过半,方才几个孩子就到柳家送鱼了,陈初阳进屋去拿钱的时候,柳母同他招呼了一声就到村子里去买肉了。原本柳母是让陈初阳去买肉的,想想还是算了,炸酥肉的鲜肉得挑好的,她怕陈初阳不会挑,也怕屠户坑他家的小夫郎,还是决定自己去。
陈初阳还以为他得自己去买肉,如今柳母去了给他省了一件事,他就能专心杀鱼了。
那几个孩子带过来的鱼,都是手指长短的小鱼,最长的也不过手掌长短,这样的小鱼不太值钱,陈初阳也没拿家里的称出来,按着小鱼的数量有估算了一下重量给了他们二十文钱。
几个孩子显然是没想到,他们的小鱼竟然能卖那么多钱,一再的对陈初阳道谢之后,便乐颠颠的走了。
河鱼大多都是没有鱼鳞,像这种小鱼收拾起来就更是简单,只需要在肚子上划一刀,将里面的内脏清理干净也就行了。
陈初阳收拾小鱼的时候,去了大水沟,活水杀鱼最是方便,收拾起来干净利落。陈初阳到柳家之后,唯一觉得麻烦的事情就是用水,陈家屋后就有一条大水沟,洗什么东西都很方便。
早先的时候,陈初阳就觉得家里请来挖水沟的几个人在偷懒,这会儿他在水沟边杀鱼,正好有几个柳家的佃户经过,他们应该是从山上下来的,能看见山下的大多地方。
那些人,便是个个一脸为难,还是同陈初阳说了他们看见的事。
“那刘全能原本就是个喜欢偷奸耍滑的,到谁家干活儿都是骗吃骗喝骗工钱罢了,东家你们是心肠好想要接济一下他家,但也不能当冤大头啊。”
陈初阳心头怀疑得到了证实,但他没有多话,同人道谢之后,往头上的山坡处看了一眼。
手上动作加快,陈初阳三两下将鱼杀好了。
他赶紧回家,到灶房里把鱼放下,直接往屋旁边的山坡去了。
这一回,他没有偷偷看,而是直接往那几人身边去了。
“大家辛苦了,今日下工之后到家里一下吧,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工钱日结更好。”陈初阳是柳家的新夫郎,他的性子如何村子里好些人还不知道,但不管他性子如何,工钱日结哪有人不愿意的啊。
三个人都笑着应了,陈初阳便离开了,他回去的时候,黑娃下学回来了,柳母也买到了好肉回家了。
“运气还挺好,买到了。”柳母手里提着一吊五花肉,炸酥肉全是瘦肉的话也不好吃,有点肥肉才会更香。
二叔他们过来的时候,柳母正在和面,二婶帮着烧火去了,柳春风和二叔在整理春风以前读过的书,父子两个计划着要怎么帮助黑娃进步,黑娃在一边垮着一张脸,一脸头疼。
外面的事儿,陈初阳不知道,他开始炸鱼了。
炸鱼同炸酥肉不一样,不用放别的调料,只需要撒点盐巴进去就行了。
“初阳啊,不用放姜去腥吗?”二婶见陈初阳将小鱼丢进面糊里,搅动一下就往油锅里丢,望着锅里的鱼满是担心。
陈初阳专心着手里的动作,一边小心的炸鱼一边同人解释:“河鱼和自家鱼塘养殖的,还有江里的鱼不一样,几乎没有腥味,不需要姜蒜去腥。而且这鱼太小了不会有腥味,二婶,你放心吧,一会儿先给你吃一个你就知道了,这鱼啊吃的就是原香。”
同长辈说话,陈初阳耐心得很,但他还是留了一点儿话,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他知道二婶为何不知道这小鱼不用去腥,因为大多人家看不上这小鱼,二婶家里那么有钱,想吃鱼买的都是大鱼吧,哪里会买这种没有二两肉的小鱼啊。
鱼小炸起来熟的很快,陈初阳为了让鱼炸的香脆却不黑焦,还特意让二婶一直烧小火,因此稍微慢了一点点,但耗时都是值得的,因为锅里鱼香冒出来的时候,灶房里的人已经忍不住的开始吞口水了。
“好香啊,闻着比大鱼还香啊。”柳家村靠着大河,镇上又临江,全镇的人自然都是常吃河鲜的,以鱼为材料的菜自然不少。
水煮鱼也好,红烧鱼也好,家里都是做过的,但只是原味闻着就这么香的倒是少有。
锅里的小鱼已经炸的金黄酥脆,陈初阳拿了筲箕在一边,开始将第一锅小鱼捞出来。
“二婶,你快尝一个。”柳母一会儿还得炸酥肉,陈初阳手上的动作自然要快,他将第一锅炸鱼起锅之后,立马就准备下第二锅,连尝一个的时间都没有。
二婶一点没有客气,她早就想吃了,但她下口的时候还是有些小心,毕竟是吃鱼,要是被鱼刺卡了喉咙可就划不来了。
陈初阳见二婶吃的小心,笑着同人解释:“二婶,你放心吃吧,这种鱼没有小刺的,只有一根鱼骨和大刺,这鱼太小了,咱们又是小火慢炸的,如今怕是连鱼骨头都酥脆了,不会卡刺的你放心吧。”
陈初阳话落便一直看着二婶,二婶大大咬了一口,发现还真是和陈初阳说的一样。“好吃,这鱼真香,而且一点腥味也没有。”二婶这下放心了,开始大口吃起来了。
柳母见二婶对陈初阳手艺满意,心里也高兴,看着筲箕里的十来条小鱼,喊二婶先给二叔他们拿出去,这鱼得要趁热才好吃。
二婶笑着去夹鱼,倒也记得留下两条,分别塞到了柳母和陈初阳的嘴里。
“对吧,好吃呢。”嘴里还有鱼香,二婶念着锅里的鱼,赶紧的将盘子的鱼给外面的两父子端出去了。
陈初阳买的鱼大概有四十来条,他留了十来条煮汤,剩下的他们一个人倒也能吃几条,但是想吃鱼吃到饱吃不可能了,好在今天还有酥肉呢。
炸酥肉和炸鱼就不一样了,面糊里面不止要放姜,甚至还要放少量的白酒和白糖,甚至还得打两个鸡蛋进去。当然,这个配方是柳母为了酥肉好吃琢磨出来的,一般人家只是猪肉裹了面粉炸了,那味道就能满足味蕾了。
炸酥肉的时候,用不着陈初阳上手了,但柳母一直在和陈初阳说细节,陈初阳知道柳母的用意,便一直细细听着,其实这些日子,他已经从柳母手里学了不少的手艺了。
他往日虽也做饭,可他家里穷,能做的菜也就那么几个,复杂的菜他是一个都不会,到了柳家之后,自然得跟着柳母学做菜。
柳母买的那吊五花肉有不少,她留了一块,准备一会儿做蒜苗炒肉。酥肉炸好了之后,大家也吃了个半饱,晚饭柳母也就没有多做菜,闷了些米饭炒了个菜,又煮了鱼汤便罢。
二婶最爱吃的就是柳母炸的酥肉,她酥肉吃多了,吃饭的时候连饭菜都没吃,只喝了一碗鱼汤便罢了。
陈初阳往日里倒是吃过酥肉,但他觉得今日吃到的酥肉是最好吃的,自然也吃了不少,吃饭的时候还和黑娃一样添了饭。
蒜苗炒肉香得很,最是下饭了,旁边还有顺滑的鱼汤,一顿饭吃下来陈初阳觉得自己肚子都变大了不少,但他没觉得不舒服,只觉得满足,吃的肚子满满的感觉是最安心舒服的。
柳母看着从头吃到尾的黑娃还有陈初阳,便指着春风说他饭量不行,还是黑娃和陈初阳胃口好。
哥儿被人夸能吃可不是件好事,陈初阳如梦初醒仿佛被人当头棒喝,吓得赶紧小心去看柳母表情!他这偷偷一看,心里也才放心了一点,柳母面上没有不开心,反倒是笑嘻嘻的。
心里终于是放心了一点,但陈初阳也告诫自己,往后吃饭要有顾忌,不能不管不顾的胡吃海塞。
饭后,时辰自然也晚了,但二叔他们没有急着回去,帮着家里做工的人来领工钱的时候,二叔他们还在。
那些人一来,柳母就准备去拿钱了,但他被陈初阳喊住了。
“阿娘,我去吧,相公留了银钱给我的。”陈初阳只一句就匆匆往屋子里去了,倒是没有看到二叔二婶还有那几个帮工惊讶的眼神。
来家里帮工的人,一人一天二十个铜板是早就同他们说好的,今日是他们干活儿的第三日,陈初阳一人给他们数了六十个铜板,等到那些人要走的时候,他却突然喊道:“刘全能。”
“东家,你喊我啥事儿啊?”陈初阳原本不认识那刘全能是谁,可他一喊,刘全能应了之后,他心里立马就放心了。
这人果然就是他之前看见的那人,就是这人,他每次去看他们干活儿他都歇着,都没有干活儿,看来是没有冤枉他。
“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明日你不用来了。”陈初阳这话说的果断干脆,不说那刘全能,便是一旁的二叔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刘全能这人懒是全村都知道的事,方才二叔见了他,就微微皱了眉头,二叔不明白柳群峰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请了这么一个懒鬼帮着做事。
二叔心里的疑惑先不提,他看着陈初阳,心里十分满意,但一边的刘全能却不干了,赶紧追问!“东家,咋了,我到底咋了你就不要我干活儿了,这说好的来帮忙,我连别人家的活儿都给推了,你不能让我两边都捞不着啊!”
“我家请人干活,讲究你情我愿,我们不请,你们不愿,这工便做不成,至于旁的我们管不着。你的工钱没有欠你一文,你的活儿就做到今日吧。”陈初阳不想和人多说,奈何那刘全能还不依不饶,甚至将柳群峰都给扯出来了。
“我可是柳少东家请的!而且我为了你家的活儿,把别家的工都推了,你若是不让我干了,你得赔偿我的损失!”柳全能话语越来越大声,整个人都显得很激动。
陈初阳没想到这人这么无赖,他想给人留一点脸面,他却不要!
二婶见陈初阳被欺负,气得立马就要教训人,可二叔却把她拉住了,还对着她摇了摇头,就连一边想要上前干架的黑娃都被柳春风拉住了。
陈初阳确实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敢轻易地得罪人,但他知道给人干活最基本的道理。
他二哥出去给人干活儿的时候,都不敢过多的停歇,生怕惹了主家的嫌弃不给活儿干了。可这姓刘的自己偷懒不说,还给脸不要脸的胡说八道,这样的无赖也不用看在乡里的面子给他留情面了!
“我家请你是来干活儿的,不是做雕像的,你整日躲懒那叫干活儿?”陈初阳是真的生气了,气他白白给出去的六十个铜板!心里生气又委屈,陈初阳自然想到了柳群峰,于是他又硬气了一点,直接对人说道:“既然你说是我家相公请的你,那你等他回来让他给你工钱吧。如今给工钱的是我,我不愿请你干活儿了,明日你要来也行但我没有请你,不会给你工钱。”
陈初阳不信,柳群峰能怕了这个人,更不信柳群峰能容忍偷懒的人白拿工钱!
不想再和人多话,陈初阳背过身去不再开口,这个时候,二叔他们才开口赶人,那刘全能只能不甘不愿的走了。
“东家,我们也走了。”刘全能不甘不愿的走了,另外两个人也才走了,走的时候还申明了他们没有偷懒的。
陈初阳悄悄去看过两次,自然知道这两人干活儿都是卖力的。
他心里愤愤的骂着那个刘全能的同时,又想了想这两日的事。
他们这几日做工应该都是早早吃了早饭便出工,晚上收工再回去吃饭。虽说挖水沟不算特别累的活儿,但一天都在挥锄头也不会轻松。
陈初阳细细想了一下,决定等到明日他们上工的时候,同他们说一下,喊他们早饭晚饭都正常吃。到了饭点,他们可以让家里人送,也能回去吃,回去吃的话,只要不耽搁太多的时间就好了。
第055章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那些人都走后, 黑娃抱怨声满满,柳母也是一样,只是她此时抱怨更多的是柳群峰。
“这死小子怎么回事, 竟然喊了那么一个懒鬼来干活儿。”那姓刘的有多懒是全村都知道的事, 柳群峰自然也是知道的, 而这人是柳群峰找来的,柳母抱怨一下也无可厚非。
同柳母不同, 二叔倒是没多话,只是去到陈初阳身边,问了人念过书吗, 会不会识字之类的问题。
陈初阳小时候填饱肚子都是问题, 哪有闲钱去学堂, 他对二叔摇头之后,想到自己往后能学写字了,又同二叔说往后会学的。
陈初阳话落,二叔就笑了。“好孩子,想要上进啊什么时候都不晚, 你既然嫁到了柳家成了群峰的夫郎, 万事自然都要帮着他一点, 你能识字算账, 他便能省心不少。”
二叔长相和柳群峰有着几分像,但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 二叔面相更为和气些,他耐心同人说话的时候, 声音不大不小不疾不徐, 但听的人就是能耐心的听下去。
陈初阳赶紧对人点头,二叔没再多说读书的事, 转而开始夸起了陈初阳,觉得他方才做很对。
和村里其他人不同,二叔知道陈初阳家世还有成长环境,他没想到这孩子虽是被哥嫂欺压着长大,倒没有长成一副怯懦性子,胆子倒是不错,遇事不胆怯还能自己拿主意。“大多人都是给脸不要脸的,你若是给他脸了,他就能踩着你的脸往你头上爬,结果还要嫌弃你的脸不平。”
二叔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有些不好,陈初阳想着,二叔大概也是遇上过这种无赖吧。
如今天色不早,二叔他们也要回去了,等到二叔他们回家之后,柳母才又夸了陈初阳几句,之后又和他说了些二叔家里的事。
原来,二叔家里遇上过不少拖欠租子的佃户,而且都是村子里的人,人家田要种,租子就是不交,你若是上门要,他就说你要逼死他,一个大地主还缺他那几口粮不成。
这世上大多人都是喜欢有样学样的,同样是同村,同样种着柳家的田地,有的人就能白白种着,那自己又凭什么要交租子呢?时间长了,便是今年三五家明年七八家,总之赖着家里租子的人家越来越多了。
“你二叔也没惯着,之后直接将那些人手里的田地都收了回来,后来啊群峰那个小机灵鬼,还给他二叔想了个法子!家里同佃户是有租约的,他让你二叔将租约限定年份,两年一换,若是期间有人拖欠租子或者隐瞒田地里的收成,来年可就别想再种家里的土地了。”
柳母说起这事儿又是满脸的笑,当年这法子想出来的时候,连二叔都好生了夸了柳群峰一番。
“确实是好法子。”陈初阳知道佃户从地主家里佃田地,地主随时都能收回去的,但这不包括一些难缠的人。都在一个村子住着,难免会有一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有了白字黑字的租约就好办事了。
柳母话间还看了陈初阳一眼,许是怕陈初阳觉得二叔不近人情,又解释道:“你二叔已经够仁义了,粮税从来不要佃户交半分,租子也比旁人收的少了一成,就这样还有人不满意这不是欺负人吗?你二叔家里的田地是多,可那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二叔年轻的时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怕是有三百天都在外面,他的家底都是自己苦来的,如今他成了大地主享福是他应得的。”
柳家的事儿陈初阳知道的确实是不多,二叔家里就更不清楚了,但柳母这么一说,他就能理解了。
大多人都知道,柳家在他们阿爷那辈就是大户了,家里有几十亩的水田,可二叔还有阿爹他们能将家业发展成如今模样,自然是有本事的,也必定是吃过不少苦的。
想到父辈,陈初阳便忍不住的叹气,他想着若是他们阿爹能和二叔一样多好啊,若是阿爹能和二叔一样好好过日子,那么这个家不知道多幸福呢。
想到了柳父,陈初阳自然想到了过几日要去县里的事。
他给阿奶做的衣服已经做的差不多了,自然要给送去,那他就得去那边的家了。
陈初阳还没去过那里,他是一点也不想去。
“相公怎么还不回来啊。”不想一个人面对,陈初阳也不想喊柳母同他一起去,他自然想到了柳群峰。
陈初阳想到了柳群峰便有些睡不着,而他不知道,此时的柳群峰也是一样。
柳群峰这次出门要办的事,还不止一件,他先是到了镇上,去找了一个名叫杨启强的人。
杨启强同柳群峰算是好友,两人十六七的时候经常一起外出办事,杨启强兄长在衙门里当差,而且还是因为祖上有军功,祖辈传下来的差事,稳当的不得了,因此杨家大哥在衙门里颇有人缘。
柳群峰去找人谈的算得上一件大事儿,若是这事儿成了,对他们好几个村子的人来说都是好事,特别是他舅舅他们那里的人。
柳群峰上次去舅舅家里,在老林里发现了一片漆树林,为了确定那片漆树林的范围,他还找了几个舅舅同他一起上山,他们六七个大男人同路,才有胆子一起往林子深处去。
确定那片漆树林仿佛无边无际之后,柳群峰立马有了主意!
他原本就想在山上大量购买土地,然后批量种植土豆当归还有荞麦大豆之类的作物,卖到外县甚至外府去。他之所以一直没能下定决心,都是因为山上离着杨树镇太远,而两地之间交通不便,运输麻烦不说成本还大!
可如今有了这片漆树林可就不一样了!
在晏国私人没有制漆权,只有朝廷可以,而朝廷对于地方父母官的政绩考核也十分严厉,不看什么情面,升迁贬谪全看政绩,若是那片漆树林可以开发出来,这政绩不就来了?
晏国重农却不抑商,耕地固然重要,但同样注重商业发展。
柳群峰那几日心中一直颇为挣扎,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赌一把,连同他自己带去的银票,还有同他几个舅舅借的银子一起,他一共付了几百亩土地的定钱,花了好几百两银子,而要把剩下的钱结清还需要大概一千两银子。
这一千两银子几乎就是柳群峰全部的身家了,但这些钱同他爹没什么关系。
他自小不爱读书就喜欢赚钱,十几岁的时候就羡慕他二叔手里有大把的土地,每年在家待着就能有大把的银子入账。
他从跟着别人跑商到自己带队走货,为的都是赚钱买地。他从十四岁到二十一岁的这些年一直没有闲着,七六年的时间也攒下了不少家底,这些家底,如今也算是用到正途了。
但他如今不止要在上山买地,还有旁的东西要买,但这笔钱他还没有,如今正愁。
后话不说,柳群峰如今烦恼的,却不是买地或者漆树林的事。
漆树林是否能开发不是他能影响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找到同县衙有关系的人,带他们去林子里看看,至于后续全看县老爷心情还有天意了。
柳群峰头两日亲自同杨家兄弟一起去了老林,还将之前买地的余款给了,隔日返程之后甚至都没能回家一趟,就匆匆往府城去了。
他这一次再去府城是要找一户人家,将一个人的卖身契搞到手。
柳群峰去府城找了友人同路,两人常一起出门,一起发过财也一起出过意外,两人都有不少外出行走的经验,自然都十分谨慎。他们晚上歇息的时候,若是住店必定住在一间房内,还分了上下夜,总会有个人保持着清醒。
这夜,两人睡下之后,本该是柳群峰上半夜歇息的,但他心头压着大事哪里能睡得着。他时不时发出的重重叹息,听在身边人的耳朵里也是一种压力,许是为了让柳群峰放松心情,杨启强便对他说起了荤话。
“兄弟,你不是刚成亲吗?你家那位对你满不满意啊?你个没沾过女人的愣头青能把人镇住吗?”两人一起走南闯北好几年,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杨启强自然知道他这兄弟向来洁身自好,从没有钻过窑子,成婚之前定然没有开过荤。
杨启强话落就嘿嘿笑,柳群峰原先最不耐烦听这些话,可这会儿他成亲了,听着又不一样了。
回想着两人圆房时候的情景,他故作镇定问道:“怎么样才是满意?”
“那自然是叫声了,叫的越大声越浪越得劲儿,对你越满意!”
“”完了!没叫,一点声音也没有,看来是不满意?
柳群峰十分怀疑的默默瞪了身边的人一眼,可黑暗中的人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神,还自顾自接着说道:“还有啊,你别听那些娘们儿胡说八道,在床上啊不要就是要,轻点儿就是还能再重点儿,往你背上锤就是喜欢,往你胸口锤就是喜欢的不得了,你记着呢,可别给骗了,倒是惹得人不满了。”
“都是些废话!”嘴里怼人,柳群峰却默默想着那日情景,这一想他心里又是一沉!
根本没说话!默默转了个身,柳群峰心里很是郁闷,听着身边人的絮絮叨叨,他突然听到了一句‘可别一上就软了’‘能有小半个时辰最好’,他立马来精神了!
小半个时辰啊,那日好像不止啊,那还行!心情终于好了一点,柳群峰话里都有底气了,也不想听人继续叨叨了。“你闭嘴吧!睡了。”
柳群峰先前睡不着,如今有了这些闲话的一打岔,他也把心头惦记的事儿给忘了,倒是有了睡意,很快的睡了过去。
柳群峰这夜睡得安心,陈初阳却睡得不甚安稳,好在隔日醒来之后,他担心的事儿没有发生不说,还有人来家里帮忙了。
柳群峰有个自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两人关系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好得很!
昨日那刘全能在柳家好一顿没脸,他回去的时候一路都在骂骂咧咧,于是刚服徭役回家的大成,便知道柳家有活儿干,而柳群峰还没在家,他怕柳群峰新娶的夫郎镇不住人吃亏,隔日一早他就来帮忙了。
“嘿嘿,嫂子,你还不认识我吧?我是你相公铁哥们儿,你喊我大成就好了,你就放心吧,我给你好好盯着他们,保准不让他们偷懒!”陈初阳他们成婚的时候,大成没在家里。
大成瞧着同柳群峰年纪差不多,他个子没有柳群峰高,瞧着却比柳群峰壮不少,一张圆圆的脸上长了一双大眼睛,嘴唇又偏厚,是一副老实憨厚的长相。
“嫂子,我干娘呢?没在家呢?”大成嘴里这个干娘应该就是柳母了,他话刚落,陈初阳还没回过神,那边柳母听着声音就从灶房出来了。
“你小子总算是回来了,群峰都念叨你几回了。”柳母脸上都是笑,瞧着确实是和人很熟,她一点没同人客气,话落已经在给人指路干活儿的地方。
陈初阳也在柳群峰嘴里听到过大成的名字,而且还不止一次,如今又听见大成喊柳母干娘,便知道他确实不是外人,便领着人去挖水沟了。
陈初阳去了山上,把昨日琢磨的话同人说了,那两人一个叫易德才一个叫易德贵,是两兄弟。
易家兄弟都是老实性子,不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刘全能偷懒,却仍旧老实干活,甚至还不知道找东家告状。
昨日,陈初阳当面退了刘全能,一点面子没给人,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夫郎,对着一个大老爷们儿却完全不露怯,易家兄弟原本以为这新东家是个不好说话的,哪知道他们误会了。
他们这几日都是早早吃了早饭出门,中间得要饿上一整天,到了晚上才能吃东西,如今可以正常吃早晚饭,甚至还能回去吃,哪有不高兴的啊,两人都赶紧的同陈初阳道谢。
别人同他道谢,陈初阳还有些不好意思,表示前两日辛苦他们了,是他想的不够周到。
陈初阳今日还有事,也没有多耽搁,他之后回去柳母便主动找了他说话。
大成来帮忙自然是不会要工钱的,柳母便吩咐了陈初阳,往后几天要多做一个人的饭。
“娘,我知道了。”
村里人家相互帮忙,一般是不收工钱的,只需要吃顿饭就好了,只有去地主家里做工的时候是例外,因为地主也不可能去帮人干活儿,这工也就没法儿还,只能给工钱了。
柳群峰没有多的兄弟,就一个亲大哥,如今关系还不好,陈初阳原本是有些遗憾的,如今见大成同家里人这么亲热,他想着这和柳群峰的亲兄弟也没区别了,他心里替柳群峰开心的同时,也想到自己的哥哥了。
眼下已经是十月十一了,再过十日就是冬至了,陈初阳自然不奢望冬至可以回去,他想冬至前后回去看看,也给他二哥送点东西回去。
如今柳母心情正好,陈初阳心里很是忐忑,他酝酿了许久,才敢小声出口,“娘,我冬至前后能回去一趟吗?我想回去看看我二哥。”
“冬至啊,行!这是第一年,是该回去的。对了,你二哥身量如何啊?群峰衣服多的衣柜都要放不下了,你看看有没有你二哥能穿的,给选几件成色好的拿回去,也免得你做了。”
“娘。”眼睛几乎瞬间就湿润了,心里的忐忑不安也变成了感激感动。
柳母如今正在灶后忙活,话间都没对着陈初阳。陈初阳看着柳母的背影久久没说话,他想着,他娘一定是知道他想给他二哥做衣服又有些为难,才直接说了喊他给二哥带衣服回去。
第056章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日子在忙忙碌碌里又是四五日过去了, 这几日,陈初阳每天都会将掉落地上的拐枣捡起来,一把把绑了放好。
他准备去镇上卖拐枣, 这东西虽然果肉少, 可因着稀罕还是能卖上价钱的。
拐枣成熟在十月左右, 拐枣的甜度可以根据外皮来判断,越香甜的拐枣外皮就会越红, 但不是没棵拐枣树结出来的果子都是胖嘟嘟红彤彤,有的拐枣便是成熟了外皮也是黄青色,这种颜色味道自然不好。
家里这棵拐枣树许是年成太久的原因, 不止树身高大, 果肉呈枣红色还胖胖的, 一看就又香又甜。
成熟之后的拐枣有时候会自己掉落下来,陈初阳每日都要打扫家里的大院子,自然能捡不少掉落在地的拐枣,加之从院子外面捡回来的,四五天的时间就捡了一背篓。
陈初阳绑的拐枣, 一把大概有半斤左右, 四五日的功夫他存了快要五十把, 这会儿他便要去镇上卖拐枣了。
柳母知道他这些天里每日忙活, 就是为了去镇上卖钱,还笑他干嘛那么麻烦, 那拐枣树又不是别家的是他们自家的,想要去卖钱, 直接拿了竹竿打下来就是了, 一会儿功夫就能打一背篓,何必花那么多时间慢慢减。
“娘, 自己掉下来的才甜呢,你看这颜色好漂亮一定能卖上好价钱的。”陈初阳这会儿正开心呢,这拐枣的卖相根本不需要他多说,有的是人买。
拐枣虽说十月就能吃了,可留到冬月才是最甜的时候,而且这东西用处也多,除了给孩子当零嘴,还能用来炖东西和泡酒。
镇上离着家里近,陈初阳吃过早饭就背着东西出发了,他之前分析的倒是不错,他这拐枣确实是受欢迎,进城之后还没到市场就卖了十来把了。
陈初阳卖的拐枣是三文钱一把,三文钱对于镇上做生意的人家不算贵,好多看铺子看点的人都愿意买上一把,慢慢嚼着打发时间,他的拐枣倒是自己做生意的人买的更多些。
“小夫郎,你家这拐枣树怕是有些年成了吧?这颜色真漂亮。”有个胖嘟嘟的中年妇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陈初阳背篓里伸手,陈初阳见状赶忙给人递了一把过去。“婶子,这确实是老树,您尝尝味儿。”
拐枣果子上面还有许多黑色的籽,陈初阳都给人摘干净了才递了过去,那妇人也不客气干脆接过,尝了之后便点了下头,然后往陈初阳背篓里看了一眼。
她大概是看出来那背篓里也没有多少了,便说了便宜点她都要了。
陈初阳背篓里应该还有十来把,他细细数了一下正好十把,十把便是三十文,一把少一文有点亏,于是开口冲人说道:“婶子,就收你二十五文吧。”
“二十吧,我买这么多呢。”妇人觉得她买的多,一把少一文才行。
陈初阳其实不差一点时间的,而且他的拐枣卖的很快,便是这回卖不掉,顶多再一会儿的功夫,应该也差不多了。“婶子,我才刚来呢。”
陈初阳话落只是笑,那妇人竟然也笑了。“你这小夫郎脑子还怪好的呢,挺会做生意啊,行吧!二十五就二十文吧,来你数数吧。”
二十五文钱数起来就是一会儿的功夫,陈初阳赶紧把钱收了。他给人捡拐枣的时候,却发现他方才数错了,背篓里还有十一把不是十把,但人家说好了全要,是他自己没有数清楚也怪不得人。
“婶子,你赚了一把呀运气真好。”十一把拐枣有不少呢,陈初阳帮着给人往菜篮里装,那妇人原本有些微微变了的脸色,在陈初阳笑着祝贺她的话语里重新变了变,笑眯了一双眼睛,高高兴兴的挎着菜篮子走了。
东西卖完了,陈初阳也没急着回去,他今日卖了好多钱,足有一百六十个铜板呢,他要去给柳母打点青梅酒回去。
阿奶在的时候,他老是看见阿奶喝青梅酒,他闻着味儿都觉得好喝,他也想尝尝。
陈初阳在忙着捡拐枣卖钱的这几日里,家里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家里的水沟终于挖好了,明年一年的柴禾,沈家兄弟也砍好了,已经搬进柴房里放好。
甚至,连阿奶的衣服也做好了,就等着柳群峰回来,两人一起给送过去。
除却这些,陈初阳种在后面荒坡上的扁竹叶也种活了,如今都不需要怎么看顾,只让它自由生长就好。
家里的事儿都顺顺利利的,陈初阳自己又碰上了一件好事。
他同林哥儿一起上山有几日了,两人熟悉之后,白日里没事儿的时候,林哥儿就会上柳家找他一起做针线,看林哥儿每日都在做香囊荷包,陈初阳才知道,林哥儿做的东西是要拿去卖钱的。
陈初阳一开始的时候,就想做针线活儿赚钱,只是家里一直有事,他也没有找到门路,如今有了现成的门路,他便是硬挤,也要挤一点时间出来做针线活儿。
一眨眼的时间,柳群峰也快出门十日了,陈初阳算着上次柳群峰出门的时间,想着他应该也要回来了。
今日,陈初阳说好了要和林哥儿一起去村子里的苟家,苟家有个姑奶奶在县里的锦绣坊做绣娘,村里大多人的绣活儿都是苟家媳妇儿帮着带去县里卖的。
早饭之后,陈初阳见和林哥儿约好的时间还早,便提了一桶水往后院去了。
到了后院,他仍旧是先去看了看自己种的扁竹叶,才开始练字。
陈初阳现在能将三字经背下来了,但也仅仅只是会背罢了,上面的字还认不全,若是从头到尾挨着顺序来还好,若是打乱了顺序,他就认不得了。
好在,功夫不负苦心人,只要愿意学,便是在笨的法子也能有很好的成效。
他将全书背下之后,陈初阳按照柳春风说的法子,对应着背下来的内容一个个去记去写,一个字练上十来次总能记下来了。如今,他已识得前面二十来个字了,这会儿,他正默写前面十来句的内容。
柳群峰回来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他知道他娘应该是去二叔家里了,他原想直接去找人的,可他带了些花草回来,直接往后院去了。
看着跪蹲在地上的人,柳群峰还不知道那人在干嘛,他悄无声息的走过去,待看清陈初阳在干什么时,心里瞬间便有些恼怒。
“你在干嘛?”
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陈初阳还没来得及将手里的字写完,就立马笑着回头了,见来人果然是柳群峰,赶紧站了起来。“相公,你回来啦。”
柳群峰先前已经走近了,两人之间只几个错身的距离罢了。
几步上前,陈初阳一边去接柳群峰手里的东西,一边也察觉出了柳群峰有些不对劲儿,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脸上的笑都消失了,陈初阳面上变得小心,柳群峰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柳群峰手里拎着几颗红苕花的种子,还有一盆兰草,兰草是他从府城买的,红苕花的种子是在杨家挖的。
陈初阳接了人手里的东西,自然要问怎么处置,柳群峰指着旁边的空地喊人种下,之后也没帮人干活儿直接就走了。
柳群峰这个样子,只要是有眼睛的都能看的出来,他心情不好。陈初阳以为,他是没把要办的事儿办好才会这样,他自己也跟着心情低落。
出门十来天,可事情还没有办好,这换了谁能高兴啊。
乖乖去种花草的陈初阳不知道,柳群峰出门之后直接就往他二叔家里去了,他也确实是在二叔家里找到了柳母。柳群峰原本是有事情和二叔商量的,因为陈初阳识字的事儿,他将心里的事儿暂时搁置了,直接喊了他娘回去了。
柳母见儿子压抑着脾气的样子,还以为他又去那边同人吵架了,除了那边一家子的事儿,她还没见儿子这么生气过。
“你去看过阿奶了?”虽是试探着问出声,但柳母心里却没有疑问。
柳群峰连连看了他娘好几眼,每看一眼都要叹口气,他娘都被他看的着急了,可他仍旧是什么话都没说,而是一屁股坐在了自家院子的台阶上。
自己夫郎不识字柳群峰是知道的,但夫郎竟然这么渴望读书识字,他却是不知道。
他还记得,他带黑娃回来说要让他念书,他娘就立马喊他给黑娃准备笔墨纸砚,还交代他要给夫子送点东西,让夫子多照顾一下黑娃。
那是她亲外甥,她上心是应该的,可轮到家里的夫郎,她倒是什么都不管了。
他就不明白了,他娘自己就是被婆婆磋磨冷待过的,怎么就不知道将心比心对家里的夫郎好点儿?再说了,家里是穷的连几张纸几块墨都买不起了吗?
又想到方才那个跪蹲在地上的身影,还有一堆被当做纸用的河沙,甚至是树枝做的笔,柳群峰越想越窝火,可他又不能对自己亲娘发火,只能自己生闷气!
“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了?”柳母等了半天,可儿子一句话没有,那脸色倒是越来越臭了,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奇怪!她着急的又一次问了人,哪成想儿子又皱眉看了她一眼。
“咋了?我得罪你了?”柳母也急了,开始和儿子怄气!
今日,家里的夫郎给她买了青梅酒回来,她心里高兴,方才就是在和二婶说这事儿,哪知道儿子一回来就给她气受!让她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见自己老娘生气了,柳群峰重重叹了口气,几次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起身说了一句‘我去找二叔’就走人了。
柳群峰一走,柳母更气了,好在陈初阳干完了活儿回来,见柳母生气,同人好好解释了一番之后,柳母面上神情才好了一点。
“相公可能是心情不好,娘你别生气了,我看相公刚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柳群峰是先回家放下了东西再去的二叔家里,也就是先见的陈初阳。
柳母一听儿子是刚回家心情就不好,立马的想到了他出门这么多日的事情,瞬间也开始心疼上了。
孩子出门办事,吃不好睡不好的在外奔波十来日,可到头来事情还没办好,这换了谁能高兴啊。
“初阳啊,群峰爱吃豆花,晚上记得泡点黄豆,明天给他做豆花饭吃。”心思几转之间,柳母自个儿把自个儿哄好了不说,还开始心疼上了出门在外十来日的儿子,开始准备给人做好吃的。
陈初阳一听明天有豆花吃,眼睛都亮了,赶紧干脆答应,还趁机和柳母说了要去找林哥儿的事。
“去吧,记得别耽搁太多时间了,自己爷们儿回来了你可不能不在家。”
“阿娘,我不耽搁,我一会儿就回来。”都住在一个村子里,想来去苟家一趟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陈初阳确实是如他所说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还很是高兴,显然,事情是成了!
他出门的时候,不是空手走的,而是带了一个香囊。苟家的媳妇儿徐青莲一看他手里的香囊就笑了,说是就凭他这绣工,绣纺铁定会收。
想到马上就能靠着自己辛苦学的手艺赚钱了,陈初阳银子还没到手,就开始计算着银钱到手要买什么。
他想给柳母买一个新的顶针,还想去买两张兔子皮给柳群峰缝个围脖和手套。
柳群峰经常都要出门,冬日里冷得很,他要驾车的话,就得迎着冷风吹,若是能有暖和的围脖遮住脖颈,手套护着双手,就能挡住大半的寒意了。
心里有计划日子有奔头,才知道努力。有了目标之后,陈初阳都开始重新计划每日的时间分配了,他准备把练字的时间挪一点出来,往后每日练字半个时辰就好了。
柳群峰从二叔家里回来的时候,柳母和陈初阳都在灶房里,如今天气冷了,没有太阳的时候坐在院子里有些冷,还是坐在灶房里舒服一点。
还没进去灶房,柳群峰就听到了自己阿娘和夫郎的笑声,他原本应该高兴的,夫郎和亲娘相处得好,这是多值得高兴的事啊,可这会儿他却有些郁闷了。
他自己因为亲娘对夫郎不公平,正生气呢,可他们两人倒是好,一点事儿没有,倒像是他小肚鸡肠了,他也是活该找气受。
柳群峰都没进去灶房里,直接把头往里一探,说了要去找大成就走了。
“那死小子八成是找大成喝酒去了,他只要心里有事儿,甭管好事儿坏事儿都喜欢去找大成喝酒。”柳母虽然把自己给说服了,可心里到底是有些生气的。
她气儿子是个闷葫芦,有什么话不能对家里人说啊,只知道叹气有啥用啊?
“她是我生的,可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他叹口气放个屁我都知道他在想什么。”柳母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她专心着手里的活儿,倒是没发现,就在她身边的陈初阳满脸的心思。
若说陈初阳在这世上最害怕的是什么人,那一定是酒鬼了!
他亲爹去世的时候,他还不到四岁,可他至今都有被喝醉酒的亲爹殴打的记忆,好不容易他爹死了家里没有酒疯子了,可慢慢长大的大哥又开始喝酒。
且,他们大哥和他爹一样!只要喝醉了就会拿他和他二哥撒气,打他们比他爹打的还狠!
在他的印象或者认知里,人只要喝醉了就会打人的!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陈初阳想着时间过得慢一点,好让柳群峰别那么快回来,可今日也不知怎的,这天色眨眼的就暗了,好像瞬间就到了天黑的时候。
天色暗了之后,柳母交代了陈初阳,若是到了亥时人还不回来,就去接他,而且要把热水烧好,等回来给人洗个澡。
“我知道了,阿娘。”嘴里镇定答应着人,可陈初阳心里却有些慌。
黑娃是读书人,柳群峰给他规定的就寝时间是亥时正,可十月的天气已经短了不少,这便意味着黑娃在天黑之后还得读一个时辰的书。
“小哥,我一会儿陪你去接我哥吧。”黑娃如今跟着春风一起喊陈初阳小哥,已经没喊人嫂子了。
黑娃没见过他哥喝醉的样子,但他见过不少的酒疯子。
人喝醉了之后,总归是不好控制的,黑娃害怕陈初阳一个人把人带不回来,也怕他们在路上出什么事,便想跟着去接人,他现在都能把他哥背起来,一定不会让他哥摔了。
陈初阳虽然害怕醉鬼,可他也不打算耽误黑娃休息的时间。
他娘喊他亥时去接人,可黑娃亥时就该睡了,若是同他一起去了,便是顺顺利利把人接回来,最少也得耽误小半个时辰,若是柳群峰要闹怕是还不止,他明日还得上课呢,还是不要耽误他的好。
对着黑娃摇头,陈初阳让人到了休息的时候就按时睡觉,不然明日同他哥告状,让他哥罚他抄三遍三字经。
一听要被罚抄三字经,黑娃立马闭嘴了,乖乖回房间读书去了。
只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陈初阳便耐心的算着时间,柳群峰去找大成的时候,怕是刚到未时,若是亥时还不回来,便是三四个时辰了,这么久时间这得喝多少酒啊。
陈初阳越想越觉得害怕,连手里的动作都慢了,他一个人等人也是无聊,便将针线盒子拿了出来,开始纳鞋底。
心里始终有着隐隐担忧,陈初阳面上神情一直有些凝重,他轻轻动了动手上的顶针,抬眼看了看烛火的方向,看着屋子里亮晃晃的油灯,又看了挂在他们床头的漂亮羽毛,心里才好受了些。
那野鸡羽毛是他相公挂上去的,那日,他早上还在琢磨那羽毛要挂在哪里,他相公中午就偷偷去挂好了。
看着因为火光照耀,而有了别样光彩的漂亮羽毛,陈初阳内心又安定了一点。他往日哪里在黑夜里见过油灯啊,不管寒暑,到了没有星星月亮的夜晚,屋子里都是黑漆漆的。
到了柳家之后,一直过着安稳的日子,陈初阳在心头劝慰自己,便是嫁到别家也不能保证相公不喝酒不发脾气,眼下情形,已经比他出嫁之前所想的日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时间依旧缓缓向前,慢慢便到了亥时,陈初阳正准备去接人,柳群峰却自己回来了。
一听见院门响,陈初阳就赶紧迎上去了。“相公,你要洗澡吗?热水我已经烧好了。”
陈初阳记着柳母的交代,他近身询问的时候,也闻到柳群峰身上浓重的酒味,可这会儿他却不知道,他应不应该去把人扶着,因为这人看上去,一点不像是喝醉酒的样子。
人扶不扶陈初阳不知道,但院门一定要关好,他暂时没去多管柳群峰,赶紧将院门关好上了拴之后,才几步追了上去,这回他倒是得了回答。
“要洗,给我找套衣服过来。”柳群峰口齿清晰,走路也很稳当,看来是没有喝醉。
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不少,陈初阳赶紧应了就去屋子里给人找衣服了,等他拿了衣服去灶房的时候,柳群峰还自己在兑水。
柳群峰人高力气大,一个大大的洗澡桶他一会儿就把水给兑满了,陈初阳见人没喝醉原本是想回避的,可他刚准备走就被柳群峰喊住了。
“你过来。”
虽然不知道柳群峰要干什么,可相公的话陈初阳不敢不听,他乖乖过去,等到近前,身子已经进了浴桶的人,却一把将他拉住然后直接往怀里带!
柳群峰这突然来的动作,可把人给吓坏了!
突然撞进人怀里那刻,陈初阳只觉得心跳如鼓,连耳朵都失聪了一般,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感觉下一瞬拳头就要落到身上,他吓得身子都僵硬了,可柳群峰的拳头没有落下来,亲吻倒是落下来了。
那人竟然逮着他就亲!不止在亲他,竟然还在脱他衣服!
“进来。”带着浓重酒气的气息打在耳边,陈初阳乖得像只小绵羊,那是一点不敢反抗!
乖乖将自己脱了个精光,十月中旬的天气让陈初阳打了个冷颤,他赶紧踏进浴桶,已经去就缩身往水里钻,可他刚蹲下就被一双手捞走了。
柳群峰先是从身后把人抱着,可他亲了人几口之后便觉得有些不对,怎么亲了一嘴毛似的,他迷迷糊糊的捞着人转了个身,看见夫郎的脸就在眼前,他才笑了。“这回对了。”
柳群峰满意了,怀里有人抱着,嘴里还能亲人,可陈初阳觉得没对!
因为两人现在的姿势他都快羞死了!他直接坐在了那人腿根上啊,且随着那人将他越搂越紧,他们靠的越来越近,他们身上的某处也算是亲密接触着。
两人相贴的地方出来的反应,让陈初阳差点就要哭了,他是真的害怕!可身下的人抱着他小心又温柔的亲吻,却又让他沉溺,他更知道,做人家夫郎都是要同人做这种事的,只有做了这种事才能有娃娃。
想到自己和柳群峰的娃娃,陈初阳像是豁出去了一般,主动往人怀里靠,双手也将人脖子紧紧搂着。
“相公。”小声喊了人,陈初阳就埋头到了人肩上,他话落便感觉到,一直在他腰背游移的那双大手突然按住了他的后腰,接着便是熟悉的痛感传来。
柳群峰迷迷糊糊间,看着身前晃动的头顶脑子突然清醒了过来,待他看清了周围的东西,知道了这是哪里突然就觉得脸上烫得慌!
记忆瞬间袭来,知道如今两人这样都是他的错,他也就顾不上后悔了,总归是没有幕天席地,他们又是两口子,做这种事情是天经地义的,没有什么好羞人的。
将靠着自己的人双颊捧着,柳群峰见人满脸潮红双眼紧闭,嘴唇还被死死咬住,脑子突然想到那日杨启强说的话,手比脑子行为还快,竟然伸手将人下巴捏住,不让人将上下唇靠近。
陈初阳见过柳群峰的坏脾气,可他没见过柳群峰的坏脾气发在他身上,他被迫微微张着嘴巴,嘴里难免的便有忍不住的哼哼泄出,甚至还有着浓重的呼吸声。
最初让人受不了的疼痛已经过去,这会儿说不上多难受但也绝对不好受,陈初阳的呼吸里都带着些忍耐的意味,他怕他的异常被人发现,可他不知道,眼前镇定自若仿若常人的人早就醉的不成样子了,哪里还能分辨他微小的情绪变化。
柳群峰只觉得眼前的人的眉眼好看得紧,如同染上朱砂一般的嘴唇又红又润,诱着人靠近些,再靠近些,然后一口将之含住。
上方的房顶终于不再摇晃的时候,已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陈初阳累的一个手指都不想动,好在他也不需要动。在他身体里作威作福了大半个时辰的人,继续掌控着他的身体,直接用他自己的换洗衣服给人擦了身子,然后抱着人回房了。
终于睡到被窝里,陈初阳想着终于能睡觉了,可他刚睡下就被人往怀里拉,他正慌张不已,耳边却响起了两个字。“睡吧。”
睡吧,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陈初阳却觉得犹如天籁,他安心的趴在人身上,正准备睡了却又听到一声含含糊糊的的呢喃。
“我养得起你。”
柳群峰身上仍然带着浓重的酒气,可他明显无意识的一句话,却带走了陈初阳对醉鬼的恐惧。
他虽然不知道柳群峰为何突然这么说,但他知道柳群峰即便是喝醉了也没有打他,即便是喝醉了还想着要养他,这样的相公是他能想象的最好的相公了。
身体突然有一种冲动,陈初阳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仰着头在朝人靠近,直到嘴唇感受到一片柔软,直到他好似又尝到了酒味,他才反应过来他干了什么。
他竟然主动亲了柳群峰啊!
第057章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十月的被窝, 舒服的让人直想睡上一整天,沉沉睡了一觉醒来的陈初阳也是如此想法。
他醒了之后一动没动,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在人怀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准备起床, 可他悄悄往后缩的时候, 却感觉身上没什么力气。
陈初阳放弃了起床的想法, 重新躺回去之后有些郁闷的想着,他昨日也没逃过一顿打啊, 看如今这身体反应,这和打他一顿也没什么区别啊。
陈初阳身体动作的时候,柳群峰也醒了, 他出门的这些日子没睡过一个好觉, 昨日原本是想好好睡一觉的, 可偏生因为银钱还有家里的事情心头烦闷,直接给喝蒙了,回家之后还拉着夫郎胡闹了一场,他昨日着实不算是休息好了。
柳群峰一醒,陈初阳就发现了, 他赶紧坐起身来朝人问道:“相公, 你头痛吗?”
陈初阳记得, 他大哥宿醉醒来就会喊头痛, 头越痛脾气越大,也不知道柳群峰是不是一样会头痛。
经过昨晚的事儿, 陈初阳已经知道,柳群峰便是喝醉了, 也不会乱发脾气更不会打人, 他这会儿不止不担心柳群峰会拿他出气,还放下了先前担心的事, 他心里畅快什么都没想,只担心柳群峰有没有不舒服。
柳群峰虽然不常喝酒,但每次喝酒都会过量,一定会醉,可他体质倒是讨巧,喝醉了也不会大吵大闹,隔日从不会头痛,喝酒之后的事情他也能记得清清楚楚,和平日里唯一不同就是醒来口渴,一口气就能喝下一瓢水。
柳群峰动了动嘴巴,觉得自己喉咙都要冒烟了,嘴巴嗓子都干,他没开口说话,只冲着人摇了摇头就准备起床了。
柳群峰一揭被子,陈初阳就把他拉住了。“相公,你是不是口渴?你再睡会儿吧,我去给你倒水。”
“你再歇会儿。”反手把人按住,柳群峰没让人伺候他,反倒是让人继续休息,他还帮人理了理被子。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面上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可等他把手缩回去却突然有些无措,就连眼神都飘忽了起来,他眼睛满屋子乱看就是没看向床上的人。
他方才刚醒,脑子还有些迷糊,这会儿回过神了,昨晚上的那些画面也全跑到脑子里了,一点没落下。“我昨晚喝醉了有些胡来,对不住了。”
柳群峰这话说的极快,且话音还没落,他就跑了!陈初阳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都已经到了门口了。
柳群峰一句‘对不住了’让陈初阳呆了好一会儿,他没想到,柳群峰竟然会对他说这样的话,那种事本来就是他该做的,有什么好对不住的呢。
听话的重新缩回了被窝里,陈初阳望着头顶的床帐,满脑子都是柳群峰方才的那句话。
“他在同我道歉啊。”心里如何想是一回事,可嘴角的笑还是出现了,且压都压不住。
柳群峰去喝水的时候,柳母盥洗好有一会儿了,见他一进灶房就找水喝,也没多想顺嘴说道:“往后还得提醒初阳,若是你喝醉了得把你们屋子的茶壶满上。”
“有水,我半夜喝光了。”两人昨晚差不多丑时才睡下,柳群峰寅时不到的样子就给渴醒了,醒了之后,他摸黑去了房间里的圆桌旁,拿了茶壶就往嘴里灌,一壶水都给他喝光了。
他喝了水立马倒头就睡,如今醒了又渴了。
柳群峰喝了水直接转身就走,看样子是想回去继续睡,柳母赶紧吩咐人,“喊初阳起床了,你俩真能睡,还是我们黑娃命苦都出家门大半个时辰了。”
“我起了,娘你先别喊他,他昨晚累了让他多睡会儿。”柳群峰对着他娘摇头,眉头微皱右手还在揉眼睛,他这会儿迷瞪瞪的不算彻底醒了,可他娘却因为他这话立马来了精神,赶紧追到灶房外,把人给抓住了!
“怎么就累了?你告诉娘,你们是不是圆房了?”柳母脸上既兴奋又期待,两只眼睛都直溜溜盯着柳群峰的嘴,一心想要听到她想听的答案。
可不待柳群峰回答,她却突然抬手在人头上狠狠打了好几下!
“早圆了啊!娘你打我干嘛?”柳群峰被打蒙了,嘴里话都没有说明白,他娘下手是一点儿没留情啊,真给他打疼了!
“你说我打你干嘛?”柳群峰开口的几个字柳母听得清清楚楚,她这会儿明显是高兴的,脸上的兴奋也没有下去,但她还是瞪了柳群峰一眼。“你昨晚喝醉了吧?你是不知道,你个臭小子自小就是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喝醉了又不知道轻重,也不知道把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啊?没啊,我挺轻的啊。”柳群峰觉得自己很冤枉,昨晚可是在浴桶里,因着四肢受限伸展不开,他不好使劲儿,确实是没用什么力气。
柳群峰说的理所当然,柳母却听得有些耳热,她再次往上胳膊上狠狠打了几下,直接把人赶走了!
“滚滚滚!看着你就烦!”
柳母把人撵走之后,转身就是一脸笑,她没想到两人竟然已经圆房了,她原本还惦记着这个呢,还想着各自劝劝他们,告诉他们圆了房才是真正的两口子,才能好生一起过日子。
可她没想到,两个小东西办了大事也不知道同她说一下,让她白惦记了。
下午要吃豆花饭,柳母原本是打算早上吃面的,这会儿她便不止要煮面了,还去拿了两个鸡蛋出来。鸡蛋养人,往后得让家里的夫郎多吃,那孩子瞧着也太瘦了,得把身子养好了才好给她生孙子。
“对了,改日把他舅舅给的当归给炖了。”当归炖猪蹄也很养人的,柳母还做着蛋羹又惦记着炖猪蹄,她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吃什么东西才能让人长胖。
柳群峰进房间的时候,陈初阳正在穿衣服,他没料到柳群峰这么快又回来了,陈初阳皱眉穿衣一脸不适的样子自然落到了柳群峰眼睛里。
柳群峰下意识朝着床边去了,他刚走到床边,已经穿好了衣服的人却在对着他笑。“相公,水沟已经挖好了,都已经通水了,我还在小门外面挖了个小池子,又挖了一条通往门前那几块水田的水沟,把水流引到下面去了。”
昨日,柳群峰回来之后,算是打了个照面就没影儿了。
陈初阳白日的时候,连话都没来得及同他说两句,晚上回来又实在是没时间说什么正事,如此,只能耽搁了一天才同人说家里的事。
既然说到了水沟,陈初阳想都没想就把刘全能的事儿同人说了,他只开了一个头,提到刘全能这人,话语就被柳群峰打断了。
“刘全能?”柳群峰先是疑惑看了陈初阳一眼,然后往靠着窗边的柜子那里去了,便走边说道:“我没雇他干活儿啊,水沟的事是不是出什么岔子了。”
“嗯!他偷懒不干活,我自己亲眼见过好几次,又有旁人过来告状,我便没让他来了,就是可惜了那六十文铜板了,算是白给他了。”
陈初阳都不知道啊这是怎么回事,那日那刘全能口口声声说着,他是柳群峰请来的人啊!想到柳群峰根本没有喊过人来,陈初阳气得更狠了!他的六十文钱花的更冤枉了了。
柳群峰往柜子那里去是为了整理东西,陈初阳话间他一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似乎是根本没有当一回事,见旁边的夫郎一脸的气愤,才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过去人身边了。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事儿你做得很好,你放心吧,我之后自会找人算账。”
柳群峰确实是知道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
他那日去找的人除了易家兄弟,还有郭明华。
易家郭家日子都不太好过,他也是想照顾一下人,因着知道他们都是老实人,还同人说了,工钱日结或者活儿完了一起结都行。
易家兄弟就不说了,而这郭明华却是刘全能的姐夫,那日刘全能正好在姐姐家里,他姐姐处处护着他,想必他是听到了能日结,准备能坑一日是一日,从姐夫手里抢了活儿吧。
柳群峰整理出来的是两本账本,还有一摞厚厚的地契,这是他昨日才带回来的。
他之前带着杨家兄弟和衙门里的两个官差去山上,已经将买地的钱款结清,地契自然也到了他的手里。
柳群峰手里整理着地契,脑子里想的却是陈初阳方才说的事,他没想到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倒是有了意外收获。他这夫郎虽然胆子小了一点,倒也不算懦弱,他能拿出主家的脾气也是一种本事,他娘刚嫁过来的时候,可没少被村子里欺负。
柳群峰想着陈初阳说的事,一边的陈初阳却是注意着柳群峰手里的东西。
他如今识得几个字了,便是之前,他也是认得地契的。家里有多少田地他大概有数,可他相公手里那些地契绝不止百亩之数。
“过来。”放下了手里的账簿,柳群峰对着陈初阳招手,陈初阳眼下正好奇呢,赶紧过去了。
“相公。”陈初阳嘴里喊着人,眼睛看向的却是柳群峰手下的东西。
柳群峰见人眼睛都要落到那些地契上了,心头的话没说就先笑了,陈初阳被他笑的赶紧撇开了眼,但转瞬又把脑袋转了回来,开始盯着他看,那眼神直白的就像亲口问了他,他到底哪里弄来如此多的地契。
地契的事儿柳群峰先没管,他拉了人到身边,同人说道:“现在家里比不得以前有着一大家子的人,我又常出门,娘娘她性子又有些弱,谁都能欺负她,你能有些脾气我很高兴。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事你尽管做主,不只是佃户或者长工短工的事,银钱你也可以自己做主。”
柳群峰先头说了,一个月给人二两银子的家用,可他如今却不想拿人当丫头,还给固定月钱了。
“我的散碎银子放在哪里,你都是知道的,你想买什么就直接去床帐后面拿钱,除了家里的开销,你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必省着,咱家如今的情况省钱没用。”想到如今身上背的债,柳群峰是真的一点不愁。
他想着,债多不愁虱多不痒这话还真的有些道理,他如今背着几千两的债,倒是真没发愁。
柳群峰想着昨日同二叔借的银子,陈初阳注意力却在柳群峰嘴里的‘散碎银子’上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床帐后面的木匣里放着几百两银子,那么多钱怎么能是散碎银子啊!
柳群峰没理解陈初阳突变的脸色,只觉得他是高兴,他又接着说了关于陈初阳的事。
“你想要识字是好事,往后不要自己瞎琢磨了,在沙上练字虽能写出样子,可往后将字落到纸上是不一样的,若是形成了习惯可就麻烦了。练字这事儿,初期的手法笔力都是最要紧的,可不能乱来。”柳群峰说着学字的事儿,却是从柜子里找了个算盘出来。
他指着算盘接着说道:“我今日去镇上给你买些便宜的纸回来,笔墨也单独给你备一套,这几日教你识数,过几日再教你打算盘。”
“相公。”陈初阳听人噼里啪啦又说了一堆,这会儿他终于把‘散碎银子’抛到了一边,惦记起了更重要的事情!
往后,他不止可以随意使用家里的银钱,他相公还打算教他识字识数,教给他账房先生的本事啊!
双手不由摸向了柜子上的算盘,陈初阳甚至都想将那把算盘抱到怀里,可他刚准备动作,柳群峰带着些小心的声音又响起了。“我娘他也是没有念过什么书的,许是想不到小哥儿也想读书认字,她没给你买笔墨你不要生气,我”
“相公。”陈初阳知道柳群峰脾气好,可便是如此,他也从没有打断过柳群峰的话,可这回,他不能那么规矩了,他得打断他相公的话,他已经听出来了,他相公误会了。
知道自己相公误会了婆婆,陈初阳便一股脑儿的将他准备学习认字的事儿都和柳群峰说了,自然也就说了柳母喊他要练字就好好在纸上练,只是他心疼纸张,所以才会想了旁的注意。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陈初阳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柳群峰昨日也是因为他在生气。“相公,你误会娘了。”
陈初阳这话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点笑容也没,还有些委屈样子,柳群峰自己也有些无措。其实,柳群峰对柳母的误解也只是一瞬,他方才对陈初阳的解释,不算是宽慰之言,他后来是真那么认为。
他娘的脾气他知道,他娘不是刻薄的人,那么夫郎练字这事儿应该不是他娘厚此薄彼只照顾黑娃,而是他娘忽略了。毕竟,大多人都觉得姑娘小哥儿不需要念书识字,便是大字不识一个也无事。
他只是没想到,他娘也曾吩咐夫郎好生用纸张练字。
有了陈初阳的解释之后,柳群峰心里更是愧疚,但这会儿他还有旁的事情,给他娘道歉不急于一时,他先拉着陈初阳让人跟他去了楼上。
柳家的二楼还有几个房间,只是那些房间靠着前后墙壁的地方都有些低矮,伸手一摸就能摸到房顶,但中间位置却是无妨的,因此柳群峰将书房设在了楼上的房间,那里比后院的屋子还清静。
去到二楼的地方没有楼梯,而是从木梯爬上去的,木梯就放在大门处靠在墙上,去二楼的口子也留在了那里。
陈初阳还没有去过家里的二楼,他顺着梯子爬上去,看着柳群峰大步流星的朝着前面的房间去了,他自己下脚却有些犹豫。
同旁边的四个房间不同,堂屋的隔层不是木板而是细竹,细竹年成久了之后难免会有损坏,而两根房梁之间起码有着一米的距离。
陈初阳不敢直接踩在已有缝隙的细竹上面,只敢往粗粗的圆木上踩,那四肢大张还僵硬无比的样子,看着着实有些好笑。
柳群峰到了房门门口,双脚已经踩到了踏实的地墙上,一回头就给看笑了。“你怎么像个爬海似的,你那个小身板能压坏什么啊,直接踩在竹子上面就行了,别怕。”
“相公,你把手递过来。”陈初阳才不听柳群峰的风凉话,两人之间离得不算很远,都把手伸出去就能抓到了,抓着柳群峰的手他就不怕了。
“哈哈,胆子怎么这么小。”柳群峰叉腰站在门口,语毕还是同人伸出了手。
陈初阳赶紧把手伸过去,脸上这才有了笑,可他笑的太早了。因着被他紧紧抓住的那只手,他安心了不少,放心的缩短了步子,大着胆子踩到了细竹上,担心的事发生就是一瞬间!
突地,他脚下一空,接着整个身子便开始往下坠!
“啊!”陈初阳差点被吓死!他就知道不安全!
柳群峰原本就抓着人手,陈初阳踩空的时候,他赶紧往前一步就拎着人往上拔,陈初阳是被拔萝卜一样拔起来的,可他踩空的那只脚依然卡在两根细竹之间,而且脚背还被竹子的断裂处划破了。
赶紧将竹子往两便拨,陈初阳被卡住的脚出来了,柳群峰才将人半扶半抱着往门口带,他们双脚都踏到实处的时候,柳母声音也在门口响起了。
“怎么了?初阳,你怎么了?”柳母原本不知道两人在楼上,见到搭起来的梯子才朝着楼上喊:“老二,你们在楼上吗?你带初阳去楼上干嘛啊?”柳母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喊柳群峰老二,平日里都是喊他名字的。
柳群峰在楼上心虚,朝着陈初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对着楼下喊道:“阿娘,没事儿,你去忙吧。”
“没事?你糊弄鬼呢?他是不是踩空了啊?”柳母撇嘴望着楼上,一边骂人一边回了灶房里,但她走了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儿子书房一眼,又看了自己房间一眼。
“哎,是时候挪地方了。”
别人不知道柳母可是清楚得很,儿子那个书房啊谁都不许进,平日里都是上了锁的,钥匙也是他自己待着,可如今他却把人带到那个屋子里了。
第058章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陈初阳方才伤了脚, 这会儿坐在窗边的矮榻上,正将袜子拨开看脚背,柳群峰见了赶紧几步过去, 只一眼便看见了一些血迹。
柳群峰赶紧蹲下仔细看了看, 见到伤口不深只是划破了点皮渗了些血出来, 应该不碍事。心里虽然知道不碍事,但柳群峰知道, 这种伤口虽然不重但也疼得很,不然他也不能哭。
他心里有些愧疚,方才还笑呢, 没想到那细竹是真的不安全。“很疼吧?”柳群峰伸手去给人擦眼泪, 陈初阳却赶紧摇了摇头。“不疼, 吓得。”
陈初阳说完‘吓得’还不好意思了,竟然低头笑了,他脚上的伤确实没事,不过是弄破了一点皮不是什么大事。
他掉眼泪也不是疼的,是眼泪自己出来的, 确实是吓得, 只是说是吓得未免显得他太胆小了一点。
陈初阳脸上确实是没什么痛苦神色, 柳群峰这会儿倒是知道体贴人了, 喊人就在原处坐着,他过去将方才拿上来的东西放下, 又拿了块布巾才回到人身边去。
继续蹲到人身边,柳群峰应该是想要给人擦一下脚上的血迹, 但陈初阳却已经穿好了鞋袜, 表示没事了。
“就渗了两滴血罢了,伤口不深没事儿了。”
“那就好。”将手里的布巾放到一边的矮榻上面, 柳群峰自己也坐了过去,然后才继续说道:“你往后若是要练字的话就到这里来,这里有几张琉璃瓦,前面还装了窗户,白天光线绝对够了,不许再用什么沙子了。”
方才因为太过紧张,陈初阳都没注意屋子里的光线问题,如今柳群峰说起,他才发现这屋子很是亮堂,要比他们的房间还要亮,他欢欢喜喜盯着漂亮的琉璃瓦看,至于柳群峰后面那个要求,他只是笑,也不答应也不拒绝。
柳群峰见人笑,便以为他是答应了,看人盯着头顶的瓦片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也跟着笑了。柳群峰笑了,倒不是嘲笑夫郎没见识,而是看着夫郎喜欢他心里也开心。
这东西在他们晏国贵得很,大多用来做金银玉器的展柜,哪有人舍得用来做瓦片,这是他早几年在边境带回来的,统共也就带了两张回来罢了,他夫郎没见过也正常,好些人都没见过。
柳群峰将人带上来,自然不只是给人认个地方那么简单,他还把买地的事儿同人说了,这事儿他到现在还没和他娘说呢,他怕挨骂。
陈初阳的反应和柳群峰所想差不多,整个人都愣住了。
陈初阳觉得脑子打结,什么都理不清了,满脑子都是柳群峰花了好多银子,在山上买了好多土地。
他们柳家村所在的这个镇子,因为气候地势原因,几乎年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百姓安乐,便也没有需要卖田卖地维持生计的人家,大多人,便是想要购买土地没地儿去买。
但即便良田难得,也没有什么人愿意去山上买那些荒凉的土地。山上的土地价格虽低,可根本不产最值钱的稻子小麦,所产全是粗粮不说,运送还困难,没人愿意上赶着找麻烦。
脑子里已经有了千百个疑问,可陈初阳一个都没问出口,他不发一语,他的表情已经将心头疑虑问了出来,柳群峰直接给人解释了。
“我原本想法是,将东西拉到海棠镇去,然后销往海棠镇附近的城镇,如此也有些赚头,但最赚的还是直接将东西拉到杨树镇,从镇上的码头运往府城甚至外府,如此才是大赚!”柳群峰跑过许多地方,自然知道各地物价存在严重的偏差。
就拿盐糖还有土豆大白豆来说,盐糖在府城和各种大城镇,价格要比他们这个小镇便宜不少,而在海棠镇上比白菜还要便宜的土豆大白豆到了府城,却能卖上好几文一斤,特别大白豆在某些月份可以卖到七八文甚至十文钱一斤,这在海棠镇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价格。
柳群峰清楚得很,这个价格差是产地和运输成本导致的,但他们杨树镇有着货运码头,这大大减小了成本,若是能将山上的东西直接运到码头带走,绝对会赚钱,而且会大赚。
一点没有犹豫,柳群峰将土地的事儿说了,自然要把漆树林的事一同对人坦白。
“我如今做梦都是漆树林的事,恨不得强子立马到家里同我报信,一旦县老爷决定修路割漆,县里自己制漆,那我至多两年就能将欠二叔的银子还清!”
柳群峰越说越激动,直接把同二叔借了银子一事也说了,陈初阳还没将买地的事消化,如今又听到家里欠了二叔银子,这会儿他倒是想起了柳群峰方才的话。
他方才说,如今家里的情况省钱没用,家里的情况省钱没用?“你借了多少啊?”
“不多,只两千两。”柳群峰嘴里的话语,面上的表情,都无一丝沉重,可陈初阳此时,却是完全感受不到脚上身上的任何疼痛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家里欠了两千两银子的债,两千两银子的债!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啊?脚又开始疼了啊,又疼了吗?”柳群峰见人又在掉眼泪,却没哭出来,还以为陈初阳是忍着痛,故意说不疼的。
陈初阳现在什么都想不了,他满脑子只有家里欠了两千两的银子,他觉得身上好像压着一座山似的,让他说话喘气都困难。
对人摇了摇头,陈初阳默默站了起来,临走,到底还是同人说了一句‘我下去了’,这才走了。
陈初阳要下楼,柳群峰也跟着下去了,下楼的时候,柳群峰一直在身边护着,陈初阳心里心酸难言,连抬个手的气力都没有,只能任由柳群峰护着他下去。
他现在已经能确定,能确定他相公确实是个好人,可他相公却好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少爷。他一身少爷脾气,还把赚钱想的太简单了。
想到日前分家的事,陈初阳知道,他相公应该是为了同自己父亲较劲,为了赚更多的钱压自己父亲一头,所以他自己也昏了头了。
对自己处处温柔的相公,却是个不懂事的大孩子,陈初阳不知道老天爷干嘛要同他开玩笑,就不能干脆的给他一次好运吗。
陈初阳不懂做生意,但他知道商人精明,若是那山上的生意那么好做,镇上县里那么多做大生意的商人为什么不做呢?旁人深思熟虑过了,知道这门生意根本没有什么赚头,所以才不碰罢了。
“哎。”不自觉的叹了气陈初阳都不知道,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还好债主是二叔,他们应该不会有被扫地出门的危险。
只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便是债主是二叔,他们也得慢慢还钱,几钱几钱实在是算不清,两千两太多了,但是一百两一百两的还还是可以的。
他们每存够一百两就拿去还给二叔吧,早晚会还清的。
陈初阳自听到家里欠了二叔两千两银子,便一直没有说话,柳群峰其实能猜到他心头所想,也知道他是被吓到了,但被吓坏了的夫郎,却没有对他大吵大闹大喊大叫,这已经足够让柳群峰欣慰和满足了。
他见过不少他大哥大嫂吵架的场景,他大嫂会把他大哥骂的狗血淋头,他大哥会对他大嫂动手,他们每次大骂起来也是了一些小事罢了。
比如他嫂子回娘家时带的东西,林子该用什么样的笔墨纸砚,总之,两人吵起来无非就是因为一个钱字。
赶紧跟了上去,再一次刷新了对自己夫郎认知的柳群峰,如今心里美得不行,自然要好好哄哄人。
“你放心吧,那两千两绝对不是问题!那些钱我是准备用来买铺子还有买地建仓库的,将来便是山上的生意不成,这两千两也亏不了,直接将手里的东西卖了也就能把本钱收回来了。”
“还没用?”陈初阳原本失了魂一样的脸,突然有了精神,他好似灵魂归位一般,突来抓住了柳群峰的衣服,急急追问着:“相公,银子是不是还没用?是不是还没用啊?”
“什么还没用啊?”柳母正想喊人吃饭,一出了灶房门口就见两人在拉扯,她下意识问了听到的话,那边的两人却突然都镇定了。
“没啥阿娘。”陈初阳赶紧站定了身子对人摆手,他不敢让柳母知道,柳群峰同二叔借了一大笔钱!
柳母确实不知道借钱的事,但柳群峰没打算瞒着他娘,不说他娘同他二婶的关系,这事儿根本瞒不住他娘,便是可以也没必要。
他娘的脾气他知道,这事儿已成了定局,他娘不管态度如何,都会帮他,但如今不是说的时候,还是吃了饭再说吧。
“娘,没事儿。”都快要吃饭了,柳群峰不想多说话,他去一趟镇上再说吧。
“行了,吃饭了。”柳母酸溜溜的盯着两人看,心想行啊,小两口有了自己的秘密了,连她都要瞒着了。
去了灶房,柳群峰才知道今早吃面,也才看见他娘还单独蒸了一碗蛋羹。
“娘,我不吃,你俩吃吧。”柳群峰看着蛋羹摇头,只等着锅里的面煮的再软烂一点。
“还不吃呢,你要吃也没有你的份,这是我专门给初阳蒸的。”冲着儿子假笑了一下,柳母对着陈初阳招手,这回倒是笑的热情,“初阳,来,先把这碗蛋羹吃了再吃面,你喜欢是软面倒是正好了,蛋羹吃了面就软烂了。”
“啊?”那蛋羹竟然是自己的?
这独一份的待遇,陈初阳受宠若惊,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家里三个人呢怎么能就他一个人吃鸡蛋啊。
“阿娘,我分你一半。”陈初阳说着已经用筷子在碗中央划了一下,直接将一碗蛋羹一分为二了。
他这么做是不想吃独食,可他不知道这是柳家不是陈家,若是柳家两母子真想吃,自然不会只蒸一碗。
“你这孩子,你赶紧吃啊,我要吃我就多打几个鸡蛋换上大碗蒸了。”柳母脸上还是带着笑,说罢就开始吃自己的面,陈初阳又看向柳群峰,柳群峰也对他摇头,他只能自己吃了。
开始吃饭之后,柳母提到了阿奶,喊他们近几日就去接人,还让他们把给阿奶的冬衣带上,若是阿奶不愿意回来,再把衣服给人。
“知道了,阿奶应该会回来的,阿奶在那里又不认识几个人,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柳群峰原本以为,他阿奶呆不了几日就会回来,没想到去了就没动静了。
柳母听了儿子的话没有接话,一眨眼婆母走了一个多月了,初时她倒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可时间长了之后却痛快了。
这些日子,她不止没有人管束吼骂,家里夫郎又乖巧,她想做什么做什么,嫁到柳家三十多年了,还从没有过多这么舒坦的日子!她是真的高兴,可若是婆母回来,她怕是没有这样的逍遥日子过了。
柳母埋头,心里话语不说,面上表情也不显,柳群峰倒是什么都不知道,他还不知道的是,就这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夫郎也想通了一件方才误会了他的事。
蛋羹香浓,柳母还在上面滴了几滴香油提味,味道自然是没得说。嘴里吃着好吃的蛋羹,陈初阳心情也好了一点,他想着婆家人好,总是比其他一切都重要的,两千两银子虽然是巨款,可是
脑子里突然想起了柳群峰方才的话语,甚至还有他嫁到柳家之后遇到的所有事情。
“相公。”陈初阳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方才听到两千银子的时候着实是被吓到了,甚至还把人想成了天真没用的大少爷,其实是他自己想岔了。
毕竟,买地的钱都是相公赚的,那也是一大笔银子啊,他相公若是真的没有本事,那些钱又怎么会赚的回来?
突然被喊,柳群峰望过去,陈初阳却又不说话了,还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一般,柳群峰轻轻笑了一声,也没多管,继续吃自己的面了。
第059章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饭后, 柳群峰便出门了,陈初阳知道他是去干嘛的,他想把人喊住, 可柳母笑嘻嘻的拉着人到屋子里说话去了。
“孩子, 你和群峰圆房了是吧?”柳母话间一直往人胸口瞅, 陈初阳被看的脸热但还是点了头。“从舅舅家里回来的时候。”
“哎呀!我就说这个臭小子是个混的!赶了那么远的路,怎么不让你多休息两天啊!”柳母脸上尽是嫌弃, 若是柳群峰在的话,怕是又要挨打了。
陈初阳其实并不太知道柳母的性子,只觉得柳母人好, 分家之后的前几日,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柳母的压抑和不开心, 但近来柳母心情却是越来越好了。
看人越来越好了,陈初阳都不忍心同人说银子的事,反而是同人扯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来说,同人说了刘全能的事。
“我就说群峰他不至于蠢成这样,竟然喊个全村都知道的懒鬼来干活!”知道真相之后, 柳母同陈初阳一样也很生气, 但她气得不是那六十个铜板, 而是家里被欺骗的事。
气过之后, 柳母才想起了正事,他们如今就在柳母的房间里, 柳母便带了人走近了她的妆台,然后指着一面瞧着就十分漂亮值钱的的铜镜说道:“这是我生了老大那年, 你们阿奶给我的。她说要传给长媳, 原本你们嫂子生了林子我也该给她,可李氏那个人我实在是不喜欢, 她从没有拿我当娘,便是她生了林子我也不喜欢。”
说到阿奶,柳母又感慨了起来,她嫁到柳家的这几十年,婆婆确实常常给她脸色,在小辈面前也老是给她没脸,但其他方面倒是从没有短过她,该给的都给了。
柳母对自己婆母的感情太过复杂,她也不想多说,倒是想到大儿子,有了一肚子的怨气,她便干脆什么都不说了,重新拉着陈初阳说话,说起了她今日要说的正事。
“初阳啊,我今日就把东西收拾一下,你也去你们房间收拾一下,今日你们就搬过来住吧,如今家里是群峰当家了,早该让你们搬了。”
便是农家院子,住房也分主次,也是有规矩的,当家人住在大门靠左第一间,这安排除了因为规矩,也是因为便利。
农家小院偶有小贼出没,当家人一般都是年轻力壮或是正值壮年的汉子,若是家里进了小贼,住在前头屋子的人等于负责全家老小的安全,有力气在身的汉子既能让家里安心,也方便起床捉贼。
搬房间这种大事,陈初阳哪里敢应,他吓得赶紧摆手,还往后退了两步!
柳母见人面上确实是没有一点喜色,反而只有惊慌,心里无比的熨帖,她确实是没有看错人,这孩子和大媳妇儿确实是不一样。
搬房间的事陈初阳做不了主,柳母说了却不是为了让他做主,她都决定了。
先前,两人说到刘全能的事,都生气得很,以为这亏就这么吃定了,但他们不知道,柳群峰从镇上回来直接去了郭家。
柳群峰虽然去了镇上,但没耽误什么功夫,刚到未时就回来了,他到村口之后原本是想去刘家收拾人,可人都进村了才改了主意,直接去了郭家。
柳群峰去郭家是去要钱的,他要将那六十个铜板要回来,他用的名头是郭明华帮着小舅子诈骗于他。
答应来柳家干活的明明是郭明华,可来的却是他郭明华的小舅子,而且还是个专门偷懒不干活的小舅子。
他郭明华的小舅子干了三天活儿,统共也没干几个时辰,却要坑他柳家六十文钱,这钱怎么也得郭家来出,因为他们柳家从没有请过刘全能这个人。
柳群峰到了郭家之后,全程没有提过刘全能的名字,都是喊着‘你小舅子’,直接将刘全能同郭明华绑到了一起。
柳群峰看的真切,他每说一次‘你小舅子’郭明华头上的青筋便要清晰一份,显然是气愤到了极点了。
“你就说是不是这个理吧。”柳群峰到了郭家没有多余的话语,直接就冲人要钱。
其实,自打刘全能干了三天活儿就被赶走,还满村子说柳家坏话的时候,郭明华就开始后悔了,他不知道柳东家回来要如何同人交代,如今柳群峰真的找上了门,他心里的担心也终于落到了实处。
郭明华原本以为,这事儿顶多是被数落一顿罢了,却不想柳家是来要银钱的!可人家说的没错啊,人家没请人干活,凭什么要出那个钱啊。
“我给!”郭明华是个大老爷们,便是家里再困难,丢份的事不能做,这钱他咬牙给了。
“郭叔,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干点儿男子汉该干的事。”柳群峰一点没客气,真拿着那六十个铜板走了。
柳群峰走后,郭明华的妻子刘全英,才敢对着柳群峰离去的方向破口大骂,但她没想到,她还没骂两句,她男人发火了!
郭明华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家里原本就快揭不开锅了,这几日的菜是越来越淡了,因为家里连盐都买不起了。
他原本想着,去柳家干四五天的活儿赚上一百多个铜板,家里买盐的钱就有了,可就因为家里婆娘的死缠烂打,他不止没有挣到一文钱,还将家里过冬钱都交出去了。
一个年近四十的汉子,原本应该还是壮年,可郭明华却已经两鬓斑白,他坐在自家院门前不断揉着脸揉着头,想要将心里郁气揉散。可心里淤积多年的郁气哪里是能被双手揉散的,郭明华想着小舅子一家无理取闹的样子,想着方才拿出去的六十文钱,终于还是发火了。“你闭嘴!”
“姓郭的,你”
“你选一个吧。”郭明华实在是受不了了!今天这这六十文他出了!可这是最后一次了!
“往后,你要是还要让你那弟弟到家里连吃带拿,有一文钱就给他一文钱,你就跟着他回去,你去跟着他过。你给我生养了一双儿女,与我郭某人有恩,我不休妻,我们和离,我全你名声。”
“孩子他爹!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刘全英被吼之后,正想和往日一样哭闹,可她刚起了个势头准备往地上倒,丈夫决绝的话语却在耳边响起。
刘全英被吓到了,不止因为丈夫再认真不过的神情,还因为他嘴里的话语。
这些话,便是两人闹得再厉害的时候,也从不曾说过的啊。
“你若是选了郭家,选了做我郭明华的婆娘,孩子的娘,那往后便不在我在面前提起刘全能这个人,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郭家的吵闹声邻居听了个真切,隔日村里便有了柳群峰欺负郭家人,害得人家夫妻吵架的流言,但留言入耳的柳群峰却全不当一回事,反而高兴得很!
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啊。
他去郭家还真就是故意的,他只是想给郭家一个机会罢了。
这六十文,常人第一想法自然是给了谁找谁要,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临到头他又改注意了,他到底还是同情那个对妻子太过重情义的男人。
那六十文,他若真的去管刘全能要了,凭他的本事一定能要得回来,可他前脚从刘家拿钱走人,刘全能后脚就能跑到郭家哭丧耍无赖,这钱他又能要回去,郭家还是得损失六十文。
可这钱,他若是直接去管郭家要,对郭明华来说又是不同的。
他原本该在柳家头上挣个一百多文的,可如今一百多文没了不说,他还贴了六十文给柳家,这谁能甘心啊?
“哎,希望郭老头干脆点儿,同他那趴他身上吸血吃肉的小舅子早点断干净吧,可别给了机会也不中用。”到了大水沟那里,柳群峰才回头看了郭家的方向一眼,迈步回家的时候,又看见了家门口空地里的夫郎和堂弟。
陈初阳先前卖拐枣卖了不少钱,这生意他自然是要一直做的。
他每日清晨会去树下捡一次,白日里会把掉在院子里的捡起来,到了下午黄昏时会去外面的空地上捡一次,如此,一日里掉下的拐枣都会被拾捡起干净。
今日是柳春风到家里了,同陈初阳说起拐枣的事,他便喊了人一起去捡拐枣了。
柳群峰还不知道自己夫郎跑去卖拐枣的事儿,但他知道夫郎想识字,见了柳春风算是见了免费壮丁了,准备让人再收一个学生。
“柳小夫子,愿不愿意再收一个学生啊。”柳群峰原想自己教夫郎识字,可他近日都会很忙,在家的时间也不固定,春风最多的就是时间了,让他教人识字最好。
柳春风被他哥一声‘小夫子’给喊迷糊了,加之他也知道他哥什么意思,他还知道他小哥聪明,立马一拍胸口干脆答应了!“收啊!”
“成交!”
替夫郎找好了夫子,柳群峰了却一件心头大事,要办另一件事了。
他知道自己误会了亲娘,今日去镇上,还特意给他娘买了根簪子赔罪。
他娘喜欢别银簪,既是赔罪自然要买他娘喜欢的东西。
“不年不节的,怎么突然送我东西。”柳母接了簪子就往头上比划,一看就知道她是真心欢喜。
柳群峰这会儿正不好意思呢,他在犹豫要不要把那天的事儿和他娘说破,可想想还是算了。
这事儿说了,他娘应该会难过的,还是不说了。
“娘,你是我亲娘啊,不年不节怎么了,平时就不能给你买东西了吗。”柳群峰对着人笑的一脸讨好,柳母许久没见到儿子这油腔滑调的样子,但她没生气反而挺高兴,还顺便和人说了搬房间的事,只是柳群峰不同意。
“娘,你安心住着吧,前面的房间要敞亮不少,住着方便,等你年纪再大些喜欢清净了,再搬吧。”柳群峰没同意他娘挪地方,但他却想搬了。“我和初阳搬就行了,我准备搬到大哥他们原先住的屋子,把屋子里的楼板取些下来然后做个楼梯去二楼,往后我去书房也方便。”
柳云峰和妻子李氏原先住的屋子是大门靠右的第一间,如今都分家了,也没必要给他们留房间,若是哪日他们回来要留宿,那就住后院的屋子得了。
柳母听儿子话语就知道他已经决定了,她双手往胸前一抱,望着人啧啧道:“夫郎差点摔了知道做楼梯了啊?往日怎么不见你有动静?”
“往日也没想到要搬房间啊,这不是如今方便吗。”柳群峰没继续同他娘说这些小事。眼下,买地的事儿才是大事,这事儿也不能一直瞒着,还是趁着他娘高兴说了得了。
“阿娘,我上次去舅舅家里买了些地。”柳群峰开口之后,已经悄摸离着他娘远了一些。
柳母一听儿子在山上买地立马就皱了眉头,可不待她追问,柳群峰便一股脑说道:“买了大概三百亩左右,都是海棠镇下面的村子,离着舅舅家里都不远,往后去打理也方便,黑娃都答应我了,往后帮我管理山上的土地。”
“三百亩?”便是知道山上的地一亩要比山下便宜不少,可三百亩依然不是个小数字,柳母立马急了!“那得多少银子?”
“不多,我都结清了,就是我还同二叔借了点钱。”这个才是重点,柳群峰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了。
“借了多少。”柳母一边瞪人一边往自己放银子的地方去了,她想着,便是自己人,欠着人银子也不好,还是早点还了的好。
柳母准备给儿子拿银子,她的动作柳群峰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只能带着心虚伸了两根手指头出来。
“两百两是吧。”
“不,是两千两。”
“”柳母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赶紧再问了一遍。“你说多少?”
“两千两。”柳群峰被他娘看的头皮发麻,他很想拔腿就跑,可他知道他跑了他娘气得更狠,还是给他娘打两下出出气更好。
柳母是真的被气到了,她砰的一声关上了手里的抽屉,一拍桌站了起来,一边撸袖子一边骂骂咧咧朝着柳群峰去了。
“你疯了啊!你疯了啊!你借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啊!你二叔也疯了吗?他借那么多银子给你干什么!”柳母都要气死了,越想越气!
她既气柳群峰也气二叔他们,下狠手在人身上打了不知多少下,柳母停手之后就要出去。
柳群峰知道他娘一定是去二叔家里,赶紧把人拉住!“娘,二叔有的是银子,两千两他又不是没有,我也不是白拿,我会还给他的,连本带利的还!”
柳群峰当时缺银子,第一时间是想去钱庄借,可是两千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便是他手里所有的水田做保抵押,也只能借到一千两罢了,且万一到时候还不上利息,手里的水田可就真的是人家的了。
好田难得,柳群峰自然不想拿手里的百亩水田作抵押,他只能厚着脸皮找了二叔,还喊了二叔同他一起买镇上还有临近镇子的荒地。
二叔向来只做稳当生意,自然不肯跟着他参合,但银子二叔却是干脆的借了。
陈初阳这会儿没在,只有母子两个在房间里,也没有个劝架的人。
柳母一点不听柳群峰的话,拉着人就要出门去找二叔,喊人把银子要回去。母子两个吵闹着到了院门外,正捡拐枣的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母子两个拉拉扯扯往二叔家里去了。
“小哥,我们去”柳春风以为柳母和柳群峰吵架了,赶紧就要回去,他刚站直了腰杆就被陈初阳拉住了。“不去,我和你说啊”
陈初阳一看两人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他相公借钱的事被发现了,他们还是不要去参合的好,免得他相公当众被打更没面子。
二叔二婶都在家,柳群峰他们一进门,夫妻两个就知道他们来干嘛了,但是柳母说了半天,二叔都是笑呵呵的,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可他东拉西扯说了半天就是不提让人还钱的事儿,显然是打算由着柳群峰胡闹了。
“嫂子,你就别管了,他要做的事谁能拦得住?你若是真让他把银子拿出来了,他跑去钱庄借怎么办?那么大一笔银子也不知道要多少的利息,到时候更划不来。”二婶也算是了解柳母的,她这么一说,直接说到了要害,柳母一下子就不吭声了。
因为她知道,那小子真有可能去钱庄借高利贷。
心里的两件大事今日都坦白了,还间接和他娘道了歉,柳群峰回去的时候,人都快高兴得飞起来了!柳母在他身后,脸上黑的能拧出水,可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回去之后还给人塞了一大笔银子。
“给你!败家子!”柳母这些年也是攒了一点钱的,她只留了一百两银子养老钱,其他全给柳群峰了。
柳群峰拿着手里的三张百两银票笑,但嘴里依然要犟一下。“阿娘我做正经生意呢,不能说我败家子,不吉利。”
“行了行了!赶紧滚!我真的看见你就烦!”柳母气得捶胸,狠狠瞪了人一眼之后,还伸手往头上一摸,之后气得更厉害,板着脸直把人往外推!这个银簪算是花了她大价钱了!
被自己阿娘打骂,柳群峰却一直都是一脸笑,如今家里人都安抚好了,银子也到手了,就等着杨家兄弟那里传来好消息了
两日之后,柳群峰同陈初阳一起去县里接阿奶,陈初阳还顺便带了些拐枣去,准备一部分给阿奶吃,一部分拿去卖。
陈初阳要卖东西,柳群峰拗不过他,只能趁早出门,他们到县城的时候还不到巳时。
巳时左右是菜市场生意最好的时候,陈初阳去市场入□□了摊位费,就赶紧进去找位置了。他知道柳群峰应该没有做过这样的小生意,怕柳群峰觉得难为情,也不让柳群峰陪着,只让人半个时辰之后来找他。
“行了,我做生意可比你在行。”柳群峰不在意的冲人摆摆手,还瞅见了一个好位置,拉着人就过去占位置了。
县城不比一般的小镇,便不是赶集日这市场里也是热闹非常,看着来往的人群几乎人手一个菜篮子,陈初阳赶紧拿了一把拐枣出来,开始吆喝上了。
拐枣这东西在县城里更稀罕,而县城里的人出手又能更大方一些,陈初阳刚开始吆喝便有了生意上门,有了几笔入账。
“相公,我一会儿请你吃肉包子。”陈初阳将刚到手里的六枚铜钱在手里抛了抛,扬起的铜钱像是成了个铜钱串,只是这铜钱串转瞬就掉到了手心里堆在了一块儿。
柳群峰见人笑的眼睛都迷在了一处,心情也跟着好了一点,他没觉得卖东西丢脸,可他是真不想来,又麻烦钱又少是真的没必要。
“哟,这不是我那二弟还有弟媳吗?你们这是?”李氏近日总觉得家里账本有些问题,便和采买的丫头一起来了市场,可她没想到,她一来还有了这样的收获。
她竟然看见家里那个尾巴总翘在天上的老二摆地摊?哈哈哈!
李氏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柳群峰白了她一眼没搭理她,李氏见了也不恼,她见柳群峰的落魄样子心里欢喜得很,哪里会因为一个白眼生气。
李氏假模假样开始挑选起了陈初阳背篓里的拐枣,一边选东西还一边一脸关心的冲着陈初阳说道:“初阳啊,我知道你们如今日子难过,咱们虽是分家了,可他们到底是亲兄弟,你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尽管来找嫂子,嫂子一定帮你。”
柳群峰分家的时候一两银子没分到,就得了一百亩的水田,可水田上一年的产出也没在他手里,在李氏看来,柳群峰如今就是个一文钱没有的穷光蛋。
李氏假模假式的关心,让陈初阳不太舒服,可他不了解李氏也不知道她话里的挖苦讽刺,但有一样他知道,买东西要给钱。
见李氏选好了拐枣,陈初阳笑眯眯冲人伸手,“刚好十五文,谢谢嫂子。”
陈初阳的拐枣三文钱一把,李氏拿了五把正好十五文。
李氏大概是没想到陈初阳竟然敢朝她要钱,她正觉得惊讶,柳群峰也开口了,“初阳你糊涂了,明明是二十五文,嫂子有的是钱不用给她便宜。”
市场里来往的人很多,李氏身边还有柳家下人,李氏原本是一文钱不想给,不说这是柳家的东西,便是他们每次回村,亲戚家里的东西她也是随便拿的。
不过一点破吃的,也不值得几个钱,她拿就是给他们面子还敢要钱,真是好意思!
李氏手里还抓着拐枣,面前的两个人都在冲她要钱,她气得要死却也只能示意旁边的丫头给钱。
两人刚到市场也没有零钱,丫头拿出一钱碎银之后,柳群峰干脆收了却没有找钱的打算,而是冲着李氏一笑。“多谢嫂子照顾啊。”
“你!”李氏没想到柳群峰这么不要脸,收她钱就算了竟然还不找她钱,可她自视甚高,觉得为了几十个铜板同人吵起来实在丢份,只能找点嘴上便宜,大声冲柳群峰说道:“二弟你如今日子困难,我是你嫂子,照顾你是应该的,不用找零了,拿去买两包盐吧!”
李氏声音一大,倒是引来不少注意,柳家生意做得大,便是在县里也有不少认识李氏的人,于是那些认识李氏的人自然也知道了柳群峰的身份。
那些人也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同情,一哄而上,一会儿功夫,陈初阳的背篓里的拐枣就被抢完了。
背篓拐枣全都卖完了,陈初阳还晕晕乎乎的,他就知道方才一直收钱来着,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没反应过来呢。
“相公,你不生气啊?”
“生什么气啊,哪有人和钱作对。”
“啊?”陈初阳原本以为,他相公一定会生气,因为李氏方才明显就是故意的,她是在嘲讽贬低他。
柳群峰看着夫郎迷糊的小脸,对着人鼓囊囊的钱袋子拍了拍,“钱到手才是真的,其他管那么多做什么。”
“哦。”陈初阳这会儿是真的有些迷糊,因为他清楚记得分家那日,他相公连一千两银子也能说不要就不要,可今日怎么会因为这点钱,忍这样的嘲笑啊。
柳群峰看夫郎一脸迷糊,可他不糊涂。
只要不是亏心钱为什么不赚?他方才就是故意的!李氏还以为她把他身份捅出去,他会觉得难堪,他毕竟也是柳家的二少爷,可他不在乎那些,而且,他知道这世上的人就是这样。
若是你原本就穷,他会看不起你,可若是你有钱有势,便是你的钱势不给他使一文一分,他也会上赶着巴结,又或者你跌落泥地,他还会施舍你来抬高他的身份。
在柳家二少爷手里买东西,说出去多有趣多有面儿啊。
第060章 第 60 章
第六十章
两人卖完了东西都还不到午时, 陈初阳说到做到,还真给柳群峰买了肉包子。
两人吃了包子才往柳家去,他们到的时候刚好午时, 因着是吃中午饭的时候, 除了在书院的林子倒是全家人都在家。
两人一到, 阿奶就赶紧喊人给他们准备碗筷,柳群峰也没客气, 拉着陈初阳坐下就吃,期间李氏阴阳怪气了几句,说了她在菜场碰到柳群峰的事儿。
她说这话, 原本是故意说给家里两个老的听的, 她想让柳父痛快, 毕竟柳群峰前些日子把柳父得罪的不轻,她也想让阿奶心疼,因为阿奶在分家的时候得罪她了,她也想阿奶难受。
可她没想到,她的话不止没人搭理, 还被柳云峰狠狠瞪了一眼, 示意她闭嘴!
李氏觉得冤枉又憋屈, 可这会儿柳母不在她谁都惹不起, 只能埋头吃饭也不说话了。
饭后,柳群峰才说了此行目的, 他们是来接阿奶的,阿奶听后却立马摆手。“我老婆子还没在县城过过年, 今年就不回去了, 你们破五之后再来接我吧,我正月回去住一个月。”
阿奶瞧着精神还可以, 同在家的时候无甚差别。
既然阿奶不愿回去,她精神也还可以,柳群峰也就不勉强了,立马出去将马车上的棉衣给阿奶拿了进来。“阿奶,这是初阳给你做的,里面棉花是今年的新棉花可暖和了。”
“好好好!不错,真是不错啊。”阿奶摸着衣服上面的花色,还看了袖口领口,应该是在检查针脚绣工。
她将衣服上下看了个透,脸上一直带着笑,应该是很满意。
阿奶满意,陈初阳就放心了,两人目的也达到,这便要走了。
他们要走,阿奶不肯,硬要留他们歇一日,柳父全当没听见,柳云峰也假装挽留了几句,至于那林柔,这家里没有她说话的份,她乖乖在阿奶身边伺候。
柳群峰不乐意在这里多待,但阿奶挽留他也没法立即就走,哄了阿奶好一会儿。
他同人说了,他今日主要是来接阿奶,其次是要同人谈笔生意的,既然要事没有办成,次要的事儿也得办了。
阿奶一听孙子还要谈生意,哪里肯耽误他,至于柳群峰嘴里接她才是要事,她虽然摆手表示她老婆子没有生意重要,可她脸上的笑可不是这么回事。
柳群峰把人哄高兴了自然就要走了,临走阿奶又把他喊住了,还拉了人到身边,凑到柳群峰耳朵边上和人说了些悄悄话。
李氏看着阿奶那样子,都快要呕死了,她知道!阿奶一定是在和柳群峰说她手里钱财都放在哪里,喊那死小子任意取用!
李氏这会儿才终于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不该说那些无用的话!阿奶心疼柳群峰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只顾着让柳群峰没脸,倒是忘了柳群峰过得不好,阿奶会心疼,自然会给他钱花!
“你摆出那个样子给谁看?”柳父早发现李氏不痛快,但他还是等柳群峰走了才对人发火了。
“阿爹,我没有,我哪有。”李氏只顾着反驳,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柳父也没多话,瞪了那两口子一眼就出门往酒楼去了。
待到柳父走了,柳云峰也拉了李氏回去,一到他们自己院子柳云峰就开始发火!“你脑子里是塞了屎吗?你看不出老头子有些后悔分家的事了吗?”
“后悔有什么用,反正家已经分了!”李氏根本不怕!
家已经分了,便是老头子后悔又能怎么样?再说了,老二性子倔人又蠢,只要那死老头子一天不把林柔弄走,老二就不会拉下脸同他和好,这家照样是他们的!
看妻子还在犯倔,柳云峰觉得头都要炸了!
“你怎么这么蠢!”往日里,柳云峰都觉得妻子聪明,可这会儿他却觉得妻子蠢透了!
分家当日,他满心以为老家的房子和土地是老二的,那么酒楼和县里宅子一定是他的,既然是分家,哪有只给一个儿子分东西的道理,家里的东西自然要分清楚啊!
可他没想到,这家还真的就是这么分的!
那死老头子把老二分出去了,东西也给老二了,可他却是什么都没捞到!原以为到手的酒楼老头子不肯放手,反而比往日里抓得还紧,这大宅子也是如此,怕是给不给他也不一定了。
他当日还在嘲笑老二,冲人说酒楼是他的了,可如今他的酒楼是没影儿的事儿,老二却是明打明的有了一百亩的水田,还有家里的老屋和几十亩旱地。
这些粗粗算下来就是一千多两银子,可他却是屁都没有!
“那死老头子这把年纪,还把着酒楼不放手,怕是想要再生一个。”柳云峰沉默半天之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也就是他的这句话,让李氏终于知道了柳云峰今日为何发火。
她终于反应过来了,家是分了,可却是一文钱都没有分到他们的名下!
柳群峰从柳家出去之后,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他在生气。
方才在柳家的时候,他虽然从头到尾都当那林柔不存在,可他眼睛没瞎,自然能见到那林柔穿戴面色都不错,想必那死老头子对她挺好!
那林柔过的越好他就越生气,若是可以的话,他真想使劲儿把他爹打一顿!“老不死的!”
柳群峰架着马车气冲冲回了镇上,期间一直在骂他爹,陈初阳乖乖坐在马车里没有乱说话。他很想同柳群峰说要骂他爹就路上骂,回去了还在骂被二叔听到,又要被训了,却一直没有机会开口。
柳群峰此行确实是被气到了,但他的坏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他们到了镇上之后,收获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县令已经决定,开路进山,割漆制漆为本县经济添砖加瓦!柳群峰最担心也是最盼望的事,终于解决了!
“兄弟,这事儿保真吗?县太爷何时做的决定?”激动之余,柳群峰却没高兴的昏了头,而是赶紧确认这消息是否可靠。
杨启强父亲在衙门里干了一辈子,他大哥如今还是县里的捕头,且县里有漆树林这消息又是他大哥同县令讲的,县令有了决定,自然要同杨家大哥讲,杨大哥消息来源是柳群峰,自然会在第一时间让弟弟转达。
“就今早的事儿,你若不来,我这马上就要去找你了。”杨启强面上也有笑,他虽不知道那漆树林同自己兄弟有什么干系,但他知道,柳群峰好几个舅舅就在大山底下住着呢。
割漆可是个技术活儿,或许舅舅们手里有这个本事,到时候能赚不少工钱吧。
有了杨启强这话,柳群峰心里就有底了,他怕这消息传了出去引人注意,也不敢再耽搁,立马的就要走。
“兄弟,我还有要事,改日请你喝酒!”柳群峰一边说话一边就要走,也顾不上杨启强的挽留,回去的马鞭甩的勤快,几乎是眨眼时间就到家了!
陈初阳还从没有坐过这么快的马车,感觉自己都要飞起来了,到家之后,整个脑子都已经打结了。
陈初阳被人扶下了马车之后就赶紧的蹲在了地上,可身边的人只说了一句‘休息一会儿’,拔腿就往屋子里跑!
陈初阳感觉自己有些想吐,他满脸难受的望着柳群峰进去的身影,可没一会儿功夫刚进去的人又出来了,他手里还拿着许多的银票,一边走一边将银票往身上各处塞。
“相公?”陈初阳缓了一会儿好受些了,加之双脚也踩到了实处,他也没那么害怕了,他缓缓起身,正准备问人是不是又要出去,朝他走来的人却双手抓住他的双臂,只傻傻笑了两声又驾车走了。
陈初阳人忍不住的跟到了院门口,然后站在门口看着马车匆匆跑远。
柳群峰此时确实是焦急不已,他后悔没能早些去镇上买地,他可不觉得这世上只有他一个聪明人,他能想到的事儿,总有人会想到,那手里有着商船的程家人就不是善茬,一个个的聪明着呢。
漆树林的事儿或许没有人知道,可县令要修路的事儿传了出去,他们来往海棠镇可就方便了,如此,山上的土地自然会有人感兴趣。
山上的土地已经买了不少,土地的事儿柳群峰已经放心,他如今需要操心的便是镇上的土地,他既然买了那么多的土地,那么存放各种作物的仓库便必须要有!
杨树镇面积颇大,但镇上居民人口和县里没法比,住房和商铺占地自然少,镇上街道也比不得县里宽敞繁华,镇中心商业发达的地方,也就那么几条街罢了。
因此,镇子周围的土地并没有比村子里贵多少。
柳群峰既然打了在镇上买地的主意,早些日子自然已经打探过了,他要买的是镇上码头两边的铺子,还有城外的一片荒地。荒地太瘦,能不能开垦都是一个问题,就算开垦出来也种不了值钱的粮食,因此价格很是便宜。
对柳群峰来说,价格便宜就够了,因为他买了不是用来种地的,而是用来建房还有建仓库的。
柳群峰忙着往镇上赶的时候,还把大成也喊上了,买东西自然要找个搭子在身边,一唱一和间,砍价才方便,不会做了冤大头。
昨日,柳母提到了搬房间的事儿,虽说柳群峰喊她不用搬,可她今早在两人出发去县城之后,还是动手了。
陈初阳进了房间之时,柳母正抬着一个不大的红漆箱子站门口,“怎么了这是?怎么刚回来又走了?”
“娘,相公许是买地去了。”虽然只是猜测,但陈初阳听过柳群峰同他分析两地之间的马路对他所买土地影响,心想能让他相公着急的,如今只剩下镇上的土地了。
说到买地的事,柳母就生气,她一垮脸就转身干活儿去了,陈初阳也赶紧过去帮忙了。
今早,他们一动身柳母就开始搬东西了,这会儿除了大件的东西,柳母都搬的差不多了。
陈初阳见人还是要搬房间有些不解,柳母看了他肚子一眼,笑嘻嘻同他解释道:“早晚都是要搬的,不差这一年两年的。”柳母已经有了一个大孙子,倒是不急着抱孙子,只是两人既然已经圆房了,且瞧着感情也不错,那么有孩子就是早晚的事。
有了孙子之后,他们长子不管是小子还是小哥儿,都是要住在前屋的,到时候他们又得搬屋子,搬来搬去的麻烦得很,索性一次到位算了。
孩子的事儿是柳母决定搬房间的主要原因,但她没开这个口,而是说了旁的原因。“我如今年纪大了怕冷得很,你们这屋子洗澡是最方便的,洗澡桶出来只几步路就能进被窝了,一点儿不会受冻。”
“嗯,这倒是。”他和柳群峰的屋子洗澡确实是方便,这点陈初阳是知道的。马上寒冬了,他娘住在他们屋子里就不用到外面绕一圈,还得从大门进房间,确实是方便。
冬日有多冷陈初阳是知道的,柳母的话完全说服了他,他开始放心帮着人搬东西,但搬到最后,那面笨重华丽的铜镜柳母却没有搬走。
“早晚都是要给你的,不用搬了,如今我也用不上了,一把年纪了照什么镜子啊也不用打扮了。倒是你啊,得要好好打扮,你啊,穿着打扮都太素了,若不是长了张乖巧漂亮的脸蛋,瞧着和小汉子似的。”
柳母说着便往人身上看,她从头到脚的将人打量了几遍,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突然说到自己的穿着打扮,陈初阳有些无措,他下意识伸手往自己头上耳朵上摸了摸,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他觉得自己打扮的挺好的啊,耳朵上有耳钉,手指上有指环,而且这都是他相公给他买的,都很好看的。
“娘。”见柳母脸上的嫌弃神色还没消失,陈初阳为了转移话题,说起了柳群峰先前说过的事。“可是相公的书房在二楼,他说要将对面屋子装上楼梯连通的。”
要是他们搬了屋子,相公去书房不还是不方便吗?
陈初阳的话,果然转移了柳母的主意,但他提的这事儿柳母早就考虑过了,用不着他们操心。
“那二楼空着也是空着,都打通算了。往后你们有了孩子,肯定是要送去学堂的,去念书的话,自然要备个书房,如今早早弄好了,也免得将来再麻烦。我今日就去找你大姑父,喊他到家里来看看,给做两个楼梯。”
大姑父是个木匠,陈初阳知道,家里有活儿自然要照顾自家人,陈初阳肯定没有意见。
但他如今,他却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柳母提到的另一件事。
孩子啊,他和柳群峰的孩子。
提到孩子,陈初阳心里仿佛都有了一个小小孩童的身影,想到两人在夜晚所做的事,他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或许再过不久他能做爹爹了。
柳母和陈初阳毕竟一老一小的,又是妇人和哥儿,好些笨重的东西他们都搬不动,两人都盼着柳群峰能早些回来,可他们盼了半天也不见人。
大概申时过半的样子,柳母就不耐烦了,开始望着大门处念叨人,还是林哥儿来了家里,柳母才没继续骂人。
林哥儿是来找陈初阳的,问人绣的东西有多少,明日苟家嫂子要去县里,可以顺便帮他们拿去卖。
陈初阳这几日都忙得很,实在是没太多时间绣东西,他手里只有几张帕子和几个荷包罢了。如今家里欠着一大笔银子,他自然是想挣钱的,也不管东西多少了,赶紧进去拿了出来,准备和林哥儿一起去苟家。
“娘,我出去一趟。”
“去吧,早些回来啊。”
“知道了,娘。”
陈初阳赶紧将这几日绣好的东西带上就同人一起走了。
苟家在村子北边儿,离着柳家有些距离,两人到了大水沟那里还得穿过一片竹林,走上一段长在田间地坎上的小路,才能到苟家。
苟家嫂子帮着卖东西,是早就说好的事,两人也没费什么功夫,到了苟家之后,清点了手里的东西,说好各种小东西大概都能卖多少钱,让他们心里有个谱也就行了。
陈初阳带了五张手帕和三个小荷包,手帕一般是三到八个铜板一张,看帕子质地和花色绣工。陈初阳用的是一般的棉布,他对自己的绣工有信心,想着应该能卖五六个铜板一张,荷包制作要复杂一些,还得穿封口线绣花样,因此要比帕子贵上几文。
陈初阳大概的算了一下,他的东西应该能卖四十几个铜板。
四十几个铜板不少了,帮着家里干活儿的汉子一天也才二十文的工钱,陈初阳这是每日见缝插针做的活儿,也没有耽误旁的事情,对他来说有一点算一点都是赚的。
林哥儿带来的都是手帕,怕是有二三十张,数量虽多,但大多是粗布且花色都很简单,针脚也算不上细腻,大多都只能卖上三文钱一张。
“嘿嘿,三文也好啊,又不费功夫的~”林哥儿长了一张天生的笑脸,他眼尾嘴角都是微微往上翘的,便是没表情也是一副好脸色,一笑起来就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好心情,跟着他一起笑。
两人回去的时候,林哥儿眼睛就没有落到路面,他一边蹦蹦跳跳的往前,一边扒拉着手指算到手的银钱,一边算收入一边算花销,最后有了结果,便直接转身冲着陈初阳嘚瑟!
“等到这笔钱到手,我就有十两银子的私房钱啦!我娘说他和爹给我存了十两,大哥说他会给我二两,那我出嫁的时候最少能有二十五两银子了!剩下的一年怎么着也得存个三两吧,好多钱呀嘿嘿。”
“你是个小富翁啊。”陈初阳听得满心羡慕。林哥儿如今才十五不到,就有这么多私房钱了,可他出嫁之前连一文钱的私房钱都没有。
不过,他现在有了,但可惜他得还债,也不是他的。
心情起起落落,陈初阳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他面上一直没啥精神,直到两人到了大水沟旁边的竹林那里,遇见了春风和村里两个痞子无赖,他才打起了精神。
“春风!”陈初阳见柳春风在竹林里面,他前后都有人,且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柳春风听见陈初阳声音之后,胆子就大了,他对着陈初阳招手,“小哥!他俩欺负我,喊我哥来打他们!”
陈初阳对村子里人不甚熟悉,可他身边的林哥儿熟啊!他一见那两人便赶紧对陈初阳道:“那个矮的丑的叫周麻子,是个大坏蛋!他家出不起聘礼银子,他整日就知道调戏小姑娘小哥儿!”
林哥儿话落,陈初阳看向他指的那人,发现林哥儿还真会形容,他人确实是又矮又丑,而且满脸的麻子。
“那个!那个高的长得人模狗样却徒有其表的叫罗聪,他爹娘都死了,他娘还是个癞子,癞子传染人的,没人敢沾惹,他也说不上媳妇儿的。他们家就在村口,是间快要散架的木头房子,这人也是个坏蛋!他惦记柳家小少爷,人家怎么可能看上他!”
高的,人模狗样的这会儿两人已经走近了竹林,陈初阳一边将柳春风往自己身后拉,一边暗自打量那个叫做罗聪的人。
林哥儿说他长得人模狗样,其实并不准确,那人其实长得很不错,甚至可以称得上俊俏。他眉眼生的极好,个子也很高,只是瘦的像竹竿一样,一看就是没有肉吃。
陈初阳觉得,那人之所以不讨喜,倒不是长得丑,是因为眼神恶心,是因为他脸上总有让人不舒服的表情,让人觉得厌恶,这样的脸再好看也没用。
“小哥,我去捉竹节虫,他们拦着我不让我出来!”柳春风双手都抓着陈初阳后背的衣服,声音虽然慌乱,却赶紧开始告状!
因为新婚夜的事,陈初阳原本就很是感激柳春风,之后相处下来,更喜欢这个没有心机,还不会看不起穷人的小堂弟,这会儿柳春风被欺负了,他哪里能忍!
“欢欢,帮我个忙!”
陈初阳一边喊林欢帮忙,一边喊柳春风回去喊人。
那两痞子压根儿没把两个小哥儿放在眼里,便是看柳春风跑了也没惊慌害怕,他们两人胆子比天大,不止没想跑,甚至还想继续调戏陈初阳和林哥儿。
可惜,他们料错了,后面来的这两个小哥儿可不像柳春风那么好欺负,如今,他们想跑也跑不了了!
陈初阳和林欢拽着他们衣服不让走人,柳春风跑到水沟边大声喊人,这罗聪和周麻子也是倒霉,柳春风一爬山水沟边刚好有柳家佃户路过,还是两个壮汉!
这回,也不用喊柳家人来了,那两混账直接让柳家的佃户压在了地上,嘴巴都啃了几口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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