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
陈初阳回家之后, 并未和柳母说绣纺的事儿。
绣帕是他自己找去苟家,求人帮他卖的,若不是他们为了省事, 也不能吃这个亏, 他想着, 被坑去的那些钱就当花钱买教训。
往后,凡事都得点多长一个心眼, 不要太相信人就是了。
陈初阳没打算上门去闹,可他不闹有人却要闹。林哥儿原本就不是肯吃亏的性子,他粗粗算了一下托人卖掉的东西, 这可不是一次两次啊!这么些年, 也不知道被那女人坑了多少银钱, 他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啊。
林哥儿一回家,立马和他爹娘还有哥嫂说了绣帕价钱的事儿,刚开始他嫂子就在帮着他骂人,倒是他爹娘没说话,可他刚说完, 嘴里还骂着人呢, 他娘便黑着一张脸拉着他往苟家去了, 他爹和哥嫂自然也一起去了。
林家一家子到去往苟家的几块水田那里时, 因为地势原因,正好被苟家人看了个正着。
今日, 苟家两个老的去嫁到外村的小女儿家里了,家里就苟家两口子在家。
苟嫂子的男人叫苟大安, 是苟家老两口唯一的儿子, 苟大安看见林家人的时候,还以为他们又来送东西, 可便是距离还有些远,倒也能看出来,林家人都是两手空空,不像是拿着什么东西的样子啊。
不是给家里送东西那就是来送货了。
苟大安看了旁边的婆娘一眼,笑着同人说道:“林家又给咱送钱来了。”绣帕不占地方,苟大安便以为他们又是来送帕子的,想着送货也好,送货有钱赚,他开始计算着这回又能到手多少铜板,
徐青莲有些不安,她记得,今日柳家那个夫郎和林家小哥儿一起去县里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去干什么的,有没有去锦绣坊看过。
苟家门前有片竹林,竹林繁茂高大不说,还沿着他家门前的水沟蔓延出去一大片,将他家还算宽敞的院子和高大的院墙都被衬的有些小了。
林家人到了苟家院门前,林哥儿的哥哥林大文直接一脚踢响了苟家的大门,之后林家人一起叫门。“开门,赶紧开门!”
“干嘛干嘛啊!急什么急?院门踢坏了,你们给修啊?”苟大安一边开门一边抱怨,还想着要教训门外的人,哪知道他一开门,却发现院门外站着林家一家子,且他们个个都是面色不善的样子。
林家人离着苟家还远的时候,苟家人倒是还能看见他们,等到真的离得近了,有了院墙遮挡,屋子里的人倒是不知道屋外是谁了。
苟大安原本还以为张家人又来找麻烦,却没想到竟然是林家人!
“林叔,你们这是干啥?”苟家和林家连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也没有,两家都是看着年纪喊人,苟大安年纪比林阿爹小了十几岁,喊人一声叔倒不算错。
若是往日,不说林家两口子了,便是林家哥哥嫂嫂也是对苟家人一脸笑脸,可眼下,他们哪里还笑得出来。
一点没废话,林大文直接冲苟大安说道:“你家婆娘呢!喊她出来!”
“对!喊她出来,赔我家弟弟的辛苦钱!”林大嫂也一点没客气,直接开口喊人赔钱!
苟大安被林家人吼得一脸懵,他正想冲人发火,徐青莲带着一脸笑出来了。“呀,叔,婶子,家里这是有什么好事儿吗?咋一起来啦?快些进来坐。”
徐青莲见了林家人之后,便立马伸手招呼人,之后还直接冲着林哥儿过去,一脸亲热的准备搂林哥儿的胳膊,可惜被林哥儿甩开了。
“咋啦这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啊?”徐青莲一脸惊讶,一副不知道林哥儿为何发脾气的样子,但仍旧是好脾气的带着微微笑意看着林哥儿。
林哥儿想着,这女人对着他的时候,一直都像个和蔼温柔的大姐姐,他原先有多喜欢徐青莲这种温柔样子,如今就有多厌恶。他没想到,这人这么会装相,再一看徐青莲依旧笑着的眉眼,顿时汗毛倒立觉得恶心无比,直接朝着人啐了口口水!“呸!不要脸!”
“你干嘛!你他娘的找死啊!”自家婆娘被人吐口水,苟大安哪里能忍,立马就要冲林哥儿动手,可惜他刚捋袖子,林哥儿就被全家人护在了身后。
林家人如今一点不想和这不要脸的两夫妻多说一句话,林阿娘知道,村子里可不止他家哥儿托这婆娘卖东西,还有好些人都是托她卖的。
她没有和徐青莲多言,转身跑到了离着苟家不远的一个小土坡上,对着附近的人家开始哭诉,大声说着徐青莲贪他家哥儿的辛苦钱。
苟家旁边人户不多,左下方有一家,竹林对面有两家,只可惜这些人家都是他家亲戚,但亲戚若是闹翻了就比外人还不如了,恨不得你丢尽脸面!
徐青莲有个大姑子叫苟大珍,嫁去了村里的张家,张家日子过得不错,有阵子村子里传出了徐青莲和张家汉子的风言风语,苟大珍直接到娘家狠狠打了弟媳妇儿一顿,和娘家撕破了脸皮之后,两家许久都没有来往了。
苟大珍将林阿娘的话听去之后,立马的朝着村子里的人家跑,她去的全是曾托徐青莲卖过东西的人家,一会儿的功夫苟家门前便围了一堆的人!
“苟嫂子,你这也太不地道了,你明明说了不赚我们一文钱,你确实是没赚一文,你十文百文的赚!”
“这心也太黑了!”
“对啊,还有脸哭呢,赚黑心钱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哭啊。”
林家人没有给徐青莲留一点的面子,直接将事情一五一十给抖了出来,可便是面对众人的讨伐,徐青莲也只是满脸委屈的哭诉,满口只有一句话,她没有坑过乡亲的钱。
林哥儿被她哭的烦了,不想再听她废话,看她装可怜,直接冲她说道:“你再哭也没用!是你自己说的不赚我一文钱,所以我的东西卖了多少钱,你就得给我多少!赔钱!”
“没错!说好的是什么就是什么,若是你明说你要从中抽取好处,咱们讲好适合的抽成,把账算的清清楚楚,那你该拿多少拿多少,便是你赚的再多,咱们也绝没有二话,你如今这算什么?这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林阿爹一个中年汉子,不好一直指着一个女人骂,便直接说了其中关键,也是他最生气的地方。
林阿爹这话一说,大多人都觉得是这个道理啊!一边的林阿娘一听则更生气了!她指着自家哥儿同所有人道:“我家哥儿为了绣帕子赚钱,身上随时都揣着绣帕针线。他卖的每一张绣帕,可都是见缝插针一点点绣出来的,都是辛苦钱啊!”
“谁家不是呢,我家也是啊。”旁边有个妇人附和,大家也都跟着点头,村里的孩子便是家里再宠着,也是要干活儿的,哪里有真正的闲人啊。
“更可气的是,她真是什么都要了!明明拿了钱,还要让别人觉得欠她人情,我家欢欢六月天顶着大阳阳去给她摘刺果吃,满地挖地龙养的肥鸡一年也要送一只给她吃!”林大嫂气得不行!想到家里送出去的那些东西,她恨得上前狠狠将人打一顿!
林家要喊徐青莲赔钱,别的人自然也要,众人原来都在苟家门口,这会儿却开始往屋子里挤,苟家两口子被吓得不行,生怕这些人直接开抢,将他们家给搬空!
“好了!你们别骂了别骂了!你们想拿什么东西就拿吧!是我枉做好人给自己找事!如今都是活该!”眼看已经有人要往堂屋闯,徐青莲终于不再是哭着说她没有贪钱,而是准备解释了!
“好人?就你还好人啊?”徐青莲的话,惹得林母止不住地笑,可林母这话说了之后,徐青莲却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还单手指天开始赌咒发誓!“我徐青莲敢对着老天爷发誓,我若是赚了你们的一文钱就让我不得好死!”
“苟家的,你倒是不必如此,其实这事儿简单得很。”徐青莲正怼天发誓以表清白的时候,二婶陪着陈初阳一起到苟家来了。
陈初阳知道苟家那里闹起来了,还是柳春风过来同他说的,他这才和家里人说了,徐青莲贪了他们绣帕银子的事儿。
柳母听了虽然气愤,但也没想着上门去闹,她想着不过是几十个铜板罢了,且又只有一次,没必要去闹,下回不让她帮着卖就行了。
柳母不想计较了,二婶听后却不肯,坚持要去苟家把事情说清楚,他们到了苟家,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徐青莲方才那话,二婶心头冷笑,心想还好他们来了。
“东家,您这话什么意思啊。”苟家院子里原本站满了人,二婶一来,村人都开始给她让道,也都巴巴望着她,都想知道她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二婶在家的时候,已经听陈初阳说过绣帕价格的事儿,如今又听到徐青莲为自己开脱的话,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已经清楚了。
“事情很简单,大家都想知道苟家媳妇儿有没有贪众位乡亲的银钱对吧?”二婶这话是看着徐青莲说的,她面上甚至是带着笑的,完全就是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二婶话落,大家都跟着点头,二婶继续说道:“林家哥儿和我家初阳今日去了锦绣坊,发现这绣帕价格和苟家媳妇儿说的有出入,这绣帕价格存在误差是铁打的事实了,但为何有着误差却可能有两个原因。”
“哪里有两个原因啊!这不明摆着是她坑钱吗!”
“这是其一,还有一个可能,是收她绣帕的人坑了她,她确实是只拿到了那么多银钱。”二婶说话的时候,始终都是看着徐青莲的,可她的话基本都是在对村人说,而她的说法也得到了不少的认同。
“对啊!大安他姑在里面当绣娘啊,东西怕是都给他姑的!”
“有这个可能哦,方才人家苟嫂子都发誓了,那毒誓谁敢发啊,老天爷有眼睛的,可看着听着呢!”
众人愤怒的情绪开始慢慢平复,一边的徐青莲虽然觉得忐忑,可到底放松了下来,就在她以为事情就要解决的时候,二婶却突然转了话头继续说道:
“所以咱们要知道真相简单得很,想要知道林家哥儿和我家初阳有没有说谎,只要找几个人带上你们的绣帕,然后去绣纺估价,如此便能知道你们绣帕价格了,也就知道存不存在差价了。
至于是谁吞了这个差价更简单,苟家嫂子将帕子卖给了谁,或者说平日里和苟家嫂子交接的绣娘都有谁,直接去问绣纺的管事就行了。这事儿我能帮忙,我家里同锦绣坊的掌柜有些交情,打听这点小事倒是简单。”
“不!不行!”一道带着些惶恐的声音突然响起,徐青莲惨白着一张脸整个人瘫倒在地!
“我错了!我错了!”徐青莲此时才终于捂着脸痛哭起来,她这回是真的没有办法,只能承认了!
因为她知道,柳东家说得出做得到,他们真能领着人去绣纺,若是村人真去了,不止价钱的事儿会真相大白,还会得罪了姑姑甚至连累姑姑!
若是害得姑姑丢了绣纺的活儿,她就真的完了!
事情实在是发生的太快,徐青莲承认之后,众人有着一瞬间的沉默,但沉默之后便是愤怒的控诉,大家都觉得他们像是傻子一样,被这婆娘耍的团团转啊!
“今日若不是有柳东家,咱们怕是要被这婆娘给忽悠过去!”
“对啊!赔钱!必须喊她赔钱!”
徐青莲亲口承认她昧了村人银钱,众人在愤怒之余,也开始算起了账,想到有银子拿,大家哪还管其他,都开始翻旧账。
众人开始算着苟家欠他们的银钱,二婶却拉着陈初阳走了,等到离开苟家,二婶才对着陈初阳说道:“今日,还好咱们来了。”
“嗯。”陈初阳如今仍旧处于震惊中,徐青莲发的毒誓实在是太狠了,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世上,还真有人能如此镇定的昧着良心说话,为了让人相信,竟然还敢发毒誓!
二婶一见陈初阳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才细细和人说了她为何一定要来。
“初阳,那徐青莲是什么人,我自认还是有几分了解的,那是个比戏台上的戏子还能演的人,平日惯会装好人。本来,旁人是什么人同我也什么关系,只要不碍着我的日子我就不会多管,今日,若不是你也牵扯其中,我是真的懒得管。”
“二婶?”陈初阳这会儿有了些精神,他满脸崇拜的看着二婶,觉得二婶实在是厉害,几句话罢了,却比大家闹了半天还管用!
二婶被人看的想笑,真笑了出来之后,抬手在人胳膊上拍了一下,甚至回头看了一家苟家的方向,才继续说道:“我只是知道她的本事,怕你被连累,这才多管闲事了。”
“我被连累?”陈初阳不明白,他也不让人赔钱,还能怎么连累他?
“你傻啊,绣纺是你和林哥儿一起去的,差价是你们一起发现的,可苟家是他自己去的。今日,但凡这事儿让徐青莲摆平了,去他家闹的人便会觉得没脸,人觉得丢脸的时候就会找个出气的人。如此,领头去苟家的林哥儿,一定会被后去的那些人骂,林哥儿被骂,他能不怨你?”
林哥儿会不会怨自己,陈初阳一时之间有些想不清楚,他仔细想了一下,还是冲着二婶点了头。
“可能会的。”今日,他耽误了时间,林哥儿也要等他,可他却没有陪着人去苟家,挨骂也没有他的事儿,林哥儿不开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二婶看着陈初阳若有所思,半晌之后好似有了答案,满意一点头,“初阳,这世上啊一山还有一山高,平日里能不惹事咱们尽量的不要惹事,但若是已经惹了,就不能留后患,得要解决好了。
就拿今日这事儿来说吧,你们已经知道了徐青莲坑钱的事儿,这事儿你要么就烂在肚子里别说出来,既然要说出来就要有理有据,让所有人知道你没有瞎说,不要把事儿办的糊里糊涂的。”
“二婶,我知道了。”陈初阳确实是知道了,他知道二婶嘴里的,把事儿办的糊里糊涂是什么意思了。“就是给她留了胡说八道的余地,说的话不能让村人尽信,有的人还是会被她骗对吗?”
“差不多吧,就是这个意思。”二婶这回脸上笑容更大了,孩子脑子聪明一点就透,她哪里会不高兴。
两人一起慢慢往家走,回去的路上,二婶还同陈初阳说了不少的话,比如徐青莲这么些年来坑了旁人那么多钱,为何一直没有被发现。
徐青莲很明显的是个心思细腻的聪明人,这样的人做事,很难给人留把柄。
她应该不会每次都坑钱,还有便是,她会根据绣品价格来拿钱。
本身绣品卖相就不好,只能卖三四文的她就拿的少一点,卖的高的她就拿的多一点,或许还会和镇上的铺子比较价格,偶尔的还会一文不拿给人惊喜,如此大家才会一直相信她。
“你第一次找她卖东西,明显不知道价格,所以她胆子才那么大,竟敢直接吞了一半,你看林哥儿的她就谨慎得多,一张只取一文。若是我猜的不错,下一次你若再找她,她应该会给你五文一张,之后可能又是四文三文五文。总之,你总会把希望放在她身上就是了。”二婶还在继续同人分析,陈初阳却已经没注意这茬,已经不在乎绣帕的事儿了。
他如今,正切身体会着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也懂了凡事不能以貌取人,更不能盲目信任人。遇事,对旁人抱着两份怀疑,万事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他第一次见徐青莲的时候,对人印象就很好,因此绣帕只卖了三文一张的时候,他怀疑自己绣工,怀疑绣纺老板都没去怀疑她,但如今想来在,这事儿确实是他错了。
这事儿,但凡用脑子想一下也知道,她从中拿了好处的可能才是最大的。
绣工不可能一朝下降,绣纺价格不可能差了一半之多,她骗人却是最简单了,可惜,他被那张善意和蔼的笑脸给骗了。
第072章 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冬日里, 日头短,陈初阳他们从县里回来的时候,差一刻钟左右到酉时, 他和二婶从苟家回来的时候, 都酉时过半了, 今日天色还不好,整个天幕都是暗沉沉的, 瞧着和快天黑了似的。
陈初阳一到家,黑娃就在他身边打转,他这才想起来, 他给人买了糖糕, 他正想给人拿, 柳母却把他喊住了。“这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吃什么糕点啊,他明日不是沐休吗?明日有的是时候吃。”
柳母喊住的是陈初阳,却是看着黑娃在说话,黑娃只能冲着姑姑点头, 老老实实去灶房里准备吃饭了。
近日, 家里有木匠做工, 做木活儿不止要给工钱还得包人吃食, 且一日里至少有一顿得有荤。柳家日子不差,大姑父又是自家人, 柳母自然不会吝啬给人吃好东西。
今日,家里炖了腊排, 一上桌, 柳母就给三个孩子一人夹了一根,至于大姑父倒是用不着她来。
开始吃饭之后, 陈初阳一边儿啃着排骨,一边同家里人说了二婶在苟家的时候有多厉害多威风,他这么一说,倒是又知道了不少二婶娘家的事儿。
原来,二婶没嫁到柳家的时候就是地主家的小姐,自小不止没有过过苦日子,家里还给请了女夫子教她识文断字。当初,她家里还看不上二叔呢,是二婶坚持要嫁,这亲事才成了。
“这念过书的人啊就是不一样,你看你二婶就比我强多了,同是柳家的媳妇儿,你们阿奶就算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了。”柳母原本想说,阿奶对两个媳妇儿的态度,可仔细一想,他们二婶其实也不受阿奶待见,只是因为二婶厉害,他们阿奶欺负不了罢了。
不愿再去说阿奶,柳母便又夸了二婶几句,陈初阳听着柳母那些夸赞的话,忍不住的跟着点头。“二婶是很厉害。”
陈初阳同二婶所想一样,确实聪明,他这会儿也算是全明白过来了,二婶坚持要同他一起去苟家,除了想让他和林哥儿一起共进退,免得有了意外被人埋怨,更重要应该是,二婶在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
想通了二婶目的之后,陈初阳很自然的又想到了之前刘全能的事儿,他对那事儿的处理方式,也得了他相公的夸奖,柳群峰也同他说了一些道理,他都牢牢记着。
陈初阳想着想着就有些出神,手里的腊排被他啃得只剩下光骨头了,他还在啃。
柳母见人可着一根光骨头啃,又给人夹了一个到碗里,陈初阳这才回神。“谢谢娘”
“谢啥呀,赶紧吃吧,爱吃排骨的话,我今年多晾一点儿,保证有你吃的。”柳母顺手也给黑娃夹了一块,黑娃端碗接了,也顺便同柳母说了家里年猪的事儿。“姑姑,我哥已经定了两头黑山猪了,过年前会拉回来,你不用再买肉了。”
如今已经冬月了,眼看着就要杀年猪,柳家又没喂猪,自然要去村里买,要买年猪的话就得先给人定下,免得人家卖给了村里的屠户。
柳母得知儿子连年猪都定了,却没同她说,眼皮一耷拉就骂道:“那死小子,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道和我说说,黑娃你今日要是不提,我明日怕是就得去村里定年猪了,到时候三头猪买回来,我看他怎么吃得完。”
“吃得完!姑姑你又不是不知道,黑山猪和山下的长白猪比不了,一头顶多长个一百来斤。”
“一头一百来斤,两头不就将近三百斤了?我村里再买一头二百来斤的,这不就是五百斤来斤?家里就这么点儿人吃得完吗?这不是浪费吗。”柳母原本只是就事论事,可她话落却突然瞪了坐她对面的黑娃一眼,“你以后不许再替你哥说话,跟着你小哥学点好的吧,尽学了你哥的泼皮劲儿,看着烦。”
“哈哈哈,他舅妈,你有群峰这么好的儿子就偷着笑吧,我家这个才让人操心呢。”大姑父一边笑一边看着儿子摇头,张东平却也跟着摇头,他可不承认他让人操心。“我挺听话的啊。”
“就是,我们东平确实是听话,从小就乖得很。”柳母帮着张东平说话,大姑父却只摇头,但脸上依然带着笑,应该不是真觉得儿子让人操心,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又夸了下柳群峰他们母子两个。
“群峰他又孝顺又有本事,你啊就是享福的命。”
陈初阳听了大姑父的话,在一边默默点头,他觉得大姑父确实是没说错,特别是说自己婆婆的话,那真是一点也没错。
婆婆她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家里没有因为她是姑娘就薄待她,爹娘都对她很好,出嫁之后相公对他不错,虽说有婆婆的为难,可谁家媳妇儿不被婆婆为难啊。如今年纪大了,丈夫做了混事,可这个时候儿子长大了,又能好好照顾她,让她依靠了。
她这辈子一直都有关心她的人,一直都有人依靠,确实是好命。
晚上睡下之后,陈初阳一边想着明日要做的事,一边伸手摸着身边空着的位置,他不知道柳群峰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他们在山上顺不顺利,事情有没有安排好。
天气冷了之后,柳母有交代,喊陈初阳起的晚一点,但他习惯了早起,每日都是辰时之前就会醒来,醒来之后,至多在被窝里伸几个懒腰就会干脆起床了。
今日是黑娃沐休的日子,陈初阳成了家里第一个起床的人,他将大门打开,瞬间就感觉到了外面有些晃眼的天色,今日是个大晴天啊。
入冬之后,天气就一直灰蒙蒙的,还没有怎么出过太阳。陈初阳出了堂屋门口,望着头顶的蓝天,开始计划起了今日要做的事儿。
今日,绣活儿就先不做了,黑娃好不容易沐休在家,他们上午在家练字,中午出去转转,可以去去村子对面的水田摸螺蛳还有挖地龙。
陈初阳安排的事儿都是饭后的事儿,如今天色还早,他先拿了靠在屋檐下的扫帚清扫院子,扫到拐枣树下的时候,还抬头看了一会儿。
近日,树上的拐枣掉的越来越多了,看着地上拐枣的颜色,陈初阳准备直接上树打下来,找个时候被去镇上全卖了,顺便打点酒回来,泡上十来斤拐枣酒。
清扫了院落,陈初阳又去菜地里摘了些长在根部的枯黄菜叶回来,剁碎之后和上谷糠就是鸡食了。
陈初阳去后院的时候,遇上了刚好来上工的郭明华,郭明华是从特意给他留的小门进来的,不走大门,柳家的人也就不用一大早起来给他开门了。
“东家,您起的真早啊,都开始喂鸡了。”如今柳家是柳群峰在当家,他已经从少东家变成了东家,旁人对陈初阳的称呼自然也会变。
陈初阳对人轻轻点头应了,没多说什么话,两人各自干活儿去了。
陈初阳的小鸡刚买回来的时候是六双,每只都只有他的拳头大小,如今小鸡已经有他两个拳头大了,但也只剩下九只了。有一只在刚买回来的第二天就死了,另外两只也恹恹的,第三天早上也没了。
小鸡大多都要折上几只的,陈初阳早有心理准备,看见那几只死掉的小鸡,也只是感叹了几句便作罢,之后更加仔细的伺候起剩下的这些小家伙。
这些小家伙已经养了小半个月了,十来日过去之后,如今都已长出了硬硬的羽毛,当初一水儿的黄色小身影也添上了别的色彩,这代表它们都已经长大了,基本不会再病死,终于不用小心养着了。
喂好了小鸡,陈初阳还出了后门,去后院的竹林那里看了看。他发现好些扁竹根部的叶子有些黄了枯了,但他倒是一点不担心。如今都是冬月了,因着气候原因,叶子有些枯黄是正常的,只要成活了就好了。
他想着,明年春天他再种一点韭兰在那片荒地上,韭兰窜株快,至多两年,那片荒地就能变成一大片的韭兰地,等到了花开时节,那里就会变成一地红粉色!
到那时,旁边的竹林怕也长了不少起来,已经可以遮阳,夏日的时候,在这里乘凉赏花不知道多舒服。
黑娃好不容易在家一日,今日,陈初阳准备做点好吃的。他想着,等会儿去水田里的时候,还可以在村里喊几个孩子跟着,他们若是能摸到黄鳝还有泥鳅,可以卖给他,下午炖了吃。
村子里大多人家的早饭晚饭都是差不多的时间,柳家的早饭过后,柳春风就上门了。
今日天气不错,几人将家里一张稍小的四方桌搬到了屋檐下,柳春风坐在靠墙那面,黑娃和陈初阳在他身边一左一右的坐着,他要开始教两人读书练字了。
黑娃到柳家也有一两个月了,当初一句不会背的三字经他已能背完,而陈初阳不止三字经,就连百家姓都能背一长串了。
柳春风陪着两人练过不少字背过不少书,自然知道如今三字经已经难不倒他们,所以他今日准备教一点别的。
“我原本想着,三字经学完就学论语,但今日我们先学一首诗吧,我先给你们写出来啊,看看上面的字你们有没有不认识的。”柳春风这会儿还真的像个小夫子,身子坐的板正,一点没有平日里歪歪斜斜的懒散样子。
柳春风落笔写字的时候,落一个字便读一个字,旁边两人也在支着脑袋看,也都默默念着慢慢出现在纸张上的诗句。
“离离原上草”
“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陈初阳听见柳春风说要教他们诗词的时候,心里又激动又害怕,他自己念出这首诗之后还愣了愣。他没想到,诗词也有这么简单的啊,方才白害怕了,这诗又好记又好理解,而且还十分有道理。
“春风,是你名字里的春风吗?”
“对!就是我这个春风,这首诗的意思就是大地上的野草是烧不尽的,一年一生一死,年年生死轮回,雪花来了它们就死了,春风来了它们又活了。”
陈初阳一脸崇拜的看着柳春风,柳春风每说一句话,他都要跟着点一下头,柳母在一边儿纳鞋底,见三个孩子都是一脸认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去给他们拿了个瓜果盘出来。
“娘,我想吃橘子。”陈初阳见盘子里有核桃花生,还有糖,一边剥了个糖扔嘴里,一边望向了橘子林,他这会儿有些口渴,想要吃橘子。
陈初阳说要吃橘子只是顺嘴的话,他可不敢让柳母去给他摘橘子,他就是想告诉人,他要去摘橘子。
“春风,你们要吗?”陈初阳这会儿已经站起来了,明知道黑娃和柳春风应该都不要,还是问了他们一嘴,可他话落柳春风却不高兴了。“小哥,还没下课堂呢。”
“哎呀,我们的小夫子生气啦?”柳母被柳春风的小样子逗乐了,歪着头继续逗他,“那小夫子怎么还喊他小哥啊,该喊他陈初阳的,这样他就听话啦。”
“哼!”柳春风把头一偏,不听他大伯母的话。陈初阳这会儿也忍着笑,但他却是乖乖坐了回来。“夫子,我会背了,我可以去摘个橘子吃吗?”
“啊?会背啦?”柳春风原本还故意生气呢,听得陈初阳这话装不下去了,眼睛都瞪大了,他惊讶了。“小哥,你才听我读了两遍你就会背啦?”
“会啊,我背给你听,你看看错没有。”陈初阳话落便开始背诗,熟练得像是读过几十遍一般。“春风,没有错啊?”
“没有。”柳春风这回是真的愣住了,他小哥记性也太好了。
陈初阳看柳春风惊讶赶紧和人解释。“因为太顺口了,就和小时候唱的歌谣一般,三字经就好难,我背了好久才会。”
“我看你背三字经也挺快的,你记性这么好要是小时候去学堂一定能考秀才。”柳春风越说越泄气,把桌上纸张一收决定今日提前下课!
“走吧,我们去摘橘子吃!”
柳春风今日要罢工不做小夫子了,柳母喊三人摘橘子的时候多摘一点回来,看看大姑父他们吃不吃。
大姑父和张东平这会儿在屋子里丈量东西,柳母记得张东平也爱吃酸唧唧的果子,也得给人摘点回来。
第073章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初阳, 你在家吗?”
白日的时候,柳家的院门不会上门闩,林欢手一推, 院门就开了, 他伸着脖子往里瞧, 正好瞧见端着一撮箕木屑出来的张东平。
猛然和人四目相对,林欢有些不好意思的挪开了眼, 赶紧几步进去,又大声喊了陈初阳。
陈初阳这会儿正从小侧门进来,他答应着林欢, 还同人挥动着手里的菌子。
眼下马上就是冬月了, 这几日的橘子外皮已经是青黄相接的颜色, 陈初阳吃着这个味道已经很甜了,立马往人手里递了一个橘子。“欢欢,你来的正好,走,咱们一起去摸螺蛳。”
林欢原本就是来找人玩儿的, 至于在哪里玩儿他倒是无所谓, 立马冲人点头, 然后看了手里的橘子一眼, 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吃。
“吃吧,已经很甜了。”陈初阳这会儿正吃着, 言罢还把自己手里的橘子往林欢嘴里塞了一瓣。
林欢原本还皱眉呢,嘴巴里的橘瓣咬破之后, 甘甜的果汁在口腔蔓延开来, 他立马冲人点头!“甜!”
“我就说嘛能吃了,很甜。”
几人出门是去摸螺蛳, 陈初阳还让黑娃拿了小篮子,之后几人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往村口去了,路上,林欢还和陈初阳说了不少昨日的事儿。
原来,二婶的猜想一点没错!
昨日,众人都按照一半的差价管徐青莲要钱,她才终于丢了一贯维护的和善摸样,同所有人撕破脸皮,和他们掰扯起了那些东西的价格。
村子里大多姑娘哥儿的绣活儿,都是家里长辈教的,大多人的手艺都是勉强能卖到钱罢了,他们大多人绣出来的东西是卖不了高价的,徐青莲自然没法儿从中抽取太多。
一开始的时候,她不止是没有抽太多,甚至真的一文不取的帮着卖,但手艺活儿都是熟能生巧,人家东西做得多了,手艺熟练了,东西价格自然会上去,可她却依旧按照最初的价格来给。
为了不让人怀疑,她偶尔也会少抽一点,多给人一点儿。
大家之所以一直没有怀疑她,一是因为每每价格不合适的时候,她都有合理的解释。
价低了,她就会说绣纺生意不好给不了价,或者这个花色一直卖不出去绣纺压价,卖了高价更加简单,随意扯个由头别人也是高兴的,哪里会怀疑。
还有便是,村里人大多不太敢和城里的人打交道,她们能有个门路将东西不露面就卖了,且销路还稳定,有时候便是觉得价格有些不合适,也不会多想,或者说多想了也没有办法。
这世上从来不止她徐青莲一个聪明人,其实,有些人早知道她应该是有扣下银钱的,只是没想到她那么贪,,也不想毁了这个稳当的销路,才刻意不提罢了。
当然,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陈初阳和林欢都是不知道的,他们如今只高兴于他们做了好事,将徐青莲的虚伪嘴脸给揭穿了
陈初阳先前说了,要是有人摸到黄鳝泥鳅可以买一点回去炖了吃,经过村子的时候,他们还真的喊了几个愿意赚零花钱的孩子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村子对面的那片水田去了。
陈初阳知道,家里在河对岸有一百亩的水田,但他还从未去过,甚至是连接两岸的木桥这里都没有来过。
柳家村村前的这条河流,在夏日的时候,水流还是很大的,在某些河段水流也十分湍急。但如今是冬日,水面下降了不少,木桥这里的河床又十分宽阔,河床变宽水流被分流之后就会变得更浅,如今,河里好些石头都露出了水面。
自小在村子里长大的孩子,最熟悉的莫过于这条大河,陈初阳小心的走在并不算多宽敞的木桥上之时,有两个十二三岁的小汉子,却像是个脚底长了翅膀,双脚往露出河面的石头上轻点,眨眼功夫就过河去了。
陈初阳一边小心着脚下的路,一边佩服的看着已经过河去的孩子,等他好不容易过去,才敢放心的回头看,方才走过的木桥。
这木桥是由三根并在一起的大圆木搭出来的,木头长度不足以支撑整个河面,因此搭桥的地方在河中间水流最深也最湍急的地方,至于靠岸的两头,则是人为的堆放了两排踏脚石便罢。
梅家村村前也有一条河,但是河对岸并没有田地,村子里大多人并不需要过河,他们不需要过河自然不用搭桥,陈初阳还是第一次走那样狭窄的木桥,
他方才走在木桥上之时,心里其实有些害怕,但一行人里他最大,他不好意思说出来,双脚踩到了地面,他心里才踏实了,赶紧的往岸边走去。
冬日的水田里,并不是一水的绿油油,也有大片水汪汪的地方,没有种小麦的水田,大多都是用来育小秧的秧母田,田里并没有作物只是放满了水,成了一块块的水镜子。
今日天气好,头顶的蓝天白云就好像落到了地上,在地上的一面面水镜上映出了摸样,明亮的天色,让人浑身都有了暖意,就连吹在脸上的风都变得暖和了一点儿。
陈初阳出来主要是为了摸螺蛳和挖地龙,小螺蛳水田里水沟里都有,水沟里会多一些,也比水田里的好捞起来,地龙的话,肥沃潮湿的土地里最多。
他们一大群人到了地方之后,黑娃就跟着村里的孩子一起抓黄鳝和泥鳅去了,陈初阳喊了春风还有林哥儿一起,让人带他去柳家的水田那里。
他想去看看家里的水田,他还没去过呢。
杨树县大多村镇,地势都十分平坦,他们县算得上他们府城的大粮仓,就柳家村对面的这片水田,就有足足的五六百亩,这还不算散落在村子里各处的田地。
到了自家水田这里,陈初阳便忍不住的站在田埂上看了半天,他还想看看哪里才是边际,想知道一百亩田到底有多少,但想想还是算了。
便是不用亲眼见到,他也知道一百亩的水田定然是宽广无边,要是都看看的话,怕是得浪费不少的时间,眼下还是先把正事做了吧,知道家里的水田大概在哪里也就行了。
这片水田就靠着河岸,自然是用河水来灌溉田地,河水同山泉水不同,天气越冷河水也越冰,寒冬腊月也是河水最冻手的时候。
柳春风手里也拿着一个小篮子,他蹲在水田旁边的水沟边上好一会儿,也不见双手往水里搅动,显然是有些怕冷,不敢去碰冰冷的河水。
陈初阳喊人出来,也只是想让他到处逛逛,根本不指望他帮着干活儿,便喊他别摸螺蛳了,就跟在他身边就行了。
“那不行,不然我去挖地龙吧,干这个还能越干越暖和。”地龙都在土地里,将土挖开可是力气活儿,一使力气身上自然暖和了。
柳春风说着话,拿了陈初阳准备的小锄头就往旁边去了,陈初阳嘱咐人,只能挖空地不能挖田埂就没有多管了,他现在要开始摸螺蛳了。
水沟还有水田里的小螺蛳都是肉眼可见的,不像黄鳝泥鳅那样,还得将泥土刨开才能看见。陈初阳蹲到水沟边开始专心的捡螺蛳,为了不把衣袖打湿,他还将一只袖子挽的高高的。
白净细嫩的小手臂一露出来,陈初阳就被冷的一哆嗦,好在他往年受惯了寒冷天气,只是一瞬的不适之后就完全习惯,干脆的将手伸到了水沟里,开始捡眼前的小螺蛳。
冬日里,大多植物都枯了,且这里又是稻田扎堆的地方,田坎上随处可见成堆的枯黄稻杆,满地的枯叶映着着冬日的萧索,无端生了几分凉意,好在在这满目的枯黄里,总些小东西能与这寒冬抗衡,依然浑身翠绿,让人见了就欢喜。
陈初阳伸手摸了摸水沟边的地果叶,抬头往周围看了看,他原本只是想记住这个位置,夏日的时候就能到这里扒地果吃,可他这一张望却是看见了正往他们这里走来的柳群峰。
“相公!”陈初阳见了人立马站了起来,一站起来就使劲儿的对着人招手。
柳群峰离着他们还有些距离,他也对人招了招手,同时脚下步子加快,一会儿功夫就过来了,他刚过来没一会儿,黑娃也跑过来了。
“没意思,半天都没见到一条黄鳝的影子,我还是来摸螺蛳吧。”黑娃一来,就跑到了陈初阳旁边,接了人手里的篮子就开始认真的找螺蛳。
一边的林欢不知道是在不熟的男人面前害羞,还是有些害怕柳群峰,自打柳群峰来了,就默默离着陈初阳远了一些,如今在下边儿那块水田那里。
至于柳春风,他挖地龙挖得认真,这会儿竟是不知道哪儿去了。
手里的篮子被黑娃拿去了,身边又正好的没有外人,陈初阳洗了洗手去到柳群峰身边,他这会儿才想起来这时间不对啊!
“相公,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陈初阳他们吃了早饭之后就在练字,可今日提前下课了,如今还不到未时呢,算算时间,他相公回来的也太早了。
柳群峰冲人一笑,“今日是赶早出门的,大青背上空着我骑着它回来的。”柳群峰话落,很自然的将眼神落到了眼前人晾出来的那只手臂上。
陈初阳没注意到柳群峰的匆匆一眼,赶紧问了山上的情况,也不知道他二哥习不习惯。
柳群峰这一次耽误的时间并不久,算下来也只有四五天的功夫罢了,只是家里都以为他就是送陈继安上山去,隔日就会回来,他只多耽搁了几日罢了,大家都觉得久了。
“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柳群峰说了句让人安心的话语,就伸手去拉陈初阳的手。
陈初阳一时间还有些不好意思,这青天白日的,要是给人看见了要被笑话了,他原本准备把手缩回去,可他没想到,他相公拉了他手,只是往自己身前的衣服上按了按擦了擦。
“相公。”其实陈初阳不怕冷,再说了,就是冬日里碰冷水,双手若是习惯了水温,也不会觉得如何冻手。
陈初阳又小声喊人,柳群峰这回仔细同他说了一下山上的事儿,让他不要担心。“你放心吧,二哥有自己的住处,过两日我再给二哥送点儿东西过去,把过冬的东西给他补齐了就行了。”
柳群峰原本打算让陈继安住在他舅舅家里的,可陈继安不肯,柳群峰一想也是。
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他决定了要让陈继安给他管事,那就是两三年的事儿,长期住在别人家里,便是舅舅他们不介意,陈继安也会觉得别扭的。
既然不能住在舅舅家里,柳群峰自然要将人住处给安排好了才回来。
山上的屋子大多都是木屋和毡房,茅草房都少,只有十分穷困的人家才会住在茅草房里。
柳群峰自己就住过毡房,知道毡房暖和,大山里便是夏日里晚上都是要盖被子的,他准备给陈继安弄两间屋子,一间歇息一间吃喝洗漱,他一个人怎么方便怎么来就是了。
“原本还要多耽搁几日的,倒是巧了,坪子里正好有个独居的老人,他年纪大了,他儿子想让他搬去镇上同他一起住,可他手里的屋子和土地卖不掉,他哪里肯走?我将他屋子土地都给买了,他也能放心跟着儿子去享福了,二哥也有现成的屋子住了,至于那点儿土地根本不用担心,有的是人种。”
知道二哥自己有间屋子陈初阳就放心了,他倒是不担心他二哥的吃喝,他们都是苦大的孩子,没道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他二哥也是会做饭的。
正事儿说完了,柳群峰见他们正干的活儿,想起黑娃方才的抱怨,便指着不远处的水田同身边的人说道:“那黄鳝比河里的鱼还难捉,平时都藏在泥底,得把泥翻开才能找到,可找到了也不一定能捉住,浑身滑溜溜的根本捉不住的。”
“那就不捉了吧。”陈初阳不是一定要吃黄鳝,他主要是想给黑娃吃点儿稀罕的,但他觉得他相公脸上的笑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啊。
柳群峰见人盯着他看,眼睛里还有试探,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同人说了捉黄鳝的法子。“这滑不溜秋的小东西白日里确实是藏在泥底下,可一到了晚上就都跑出来了。咱家不是有马灯吗?到时候做一根长夹子,提一盏马灯,顶多半个时辰就能给你捉一篮子回去,你想怎么吃怎么吃。”
“我想炖着吃,我看家里有个汤罐,到时候用小火慢慢喂着,炖个一两个时辰,那汤肯定好喝。”陈初阳回的有模有样,连做法都说了个清楚,柳群峰听的哈哈笑。
他是真没想到,他家的小夫郎连怎么吃都想好了,看来这黄鳝他是一定要捉了。
想到就做,做夹子最好用竹子做,柳群峰还得去砍竹子。他准备回去了,但陈初阳还不想回去,柳群峰也没多管,倒是黑娃跟着他一起回去了。
看着往家里去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陈初阳想着,他娘说的一点没说错,黑娃就是他相公的小尾巴,他相公干啥他都觉得是对的。
陈初阳在柳群峰走后,就专心的捡他的螺蛳,林欢许是见了柳群峰走了也提着篮子过来了,就连先前几个捉黄鳝的孩子都跑了过来,说是找不到,他们不捉了。
陈初阳之前也只是顺口喊人,他们捉的到他就买,他们捉不到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便同人说没关系,等到下次村里围河,有小鱼的话也可以卖给他。
“谢谢东家!那我们走啦。”
几个孩子跑了,瞧着是往河边去的,也不知道去干啥,陈初阳还扯着嗓子喊了几句,让人不许离着水深的地方太近,玩一玩就赶紧回去。
林哥儿一直在旁边听着,他有些不理解,不明白陈初阳干嘛要买那些没二两肉的小鱼。陈初阳笑了笑同人说味道好,但林欢不觉得,他觉得还是大鱼吃着爽,肉多不说,刺儿也好挑。
“大鱼也好吃。”大鱼肯定好吃啊,可陈初阳小时候年纪小,搬不动大石头,帮不了围河的人什么忙,便不能分大鱼,只能去捡小鱼,他的小鱼也卖给地主家里了,他连小鱼都没得吃。
想到过去的事儿,陈初阳其实很感激他们村子里的地主,他从小到大卖过不少东西去地主家里呢,虽说是买卖,他不白拿地主家的钱,但有些东西人家是不必买的,佃户给的都吃不完,何必花那冤枉钱。
小时候想不通的事儿,在方才生出的一点善意里却突然懂了。
陈初阳还记得他大哥说过‘万地主真是个大傻子,满山都有的露水菌也花钱买’,其实人家不是傻,同他花钱买,或许只是想照顾一下他们几兄弟吧。
第074章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陈初阳捡螺蛳的时候, 还时不时的到处望望,他惦记着柳春风,也不知道春风人跑到哪里去了。
柳春风一开始确实听话的在挖地龙, 可没一会儿的功夫, 他就跟着村子里那几个小娃娃一起搬石头摸鱼去了。
夏日里河水汹涌, 到了秋冬季节河水变小之后,会在岸边形成一些浅滩, 那些浅滩里面有些小鱼,村子孩子最喜欢在里面摸鱼。
陈初阳捡了小半篮子的小螺蛳就打算去找人了,林欢自然要跟着他一起去, 两人朝着先前柳春风离开的放心去了, 刚走没多会儿, 就看见了在河边上摸鱼的人。
“春风,回家了。”陈初阳如今在水田旁边的小路上,离着柳春风那里不算远,但中间隔着一个小缓坡,缓坡上面长了不少的刺丛, 不好直接穿过去。
陈初阳原本是想着喊了人就原路返回, 可走到了路边才发现, 那里不止有春风, 他们上次在竹林那里碰上的那两个无赖也在,方才有土坡挡着视线受阻, 他只看见了柳春风。
那两人可是个无赖,他们也在, 陈初阳哪里还能放心, 赶紧的在地上随意找了个棍子,就开始找方便下去的路了。
刺丛在夏日麻烦得很, 一不小心被划伤的话,伤口再小也会又痛又痒,好在如今是冬日,掉了叶子变成光杆子的刺藤好分辨,小心一点倒也不会被划伤。
因为着急,陈初阳下去的时候还是被刺藤勾了一下,但他顾不上手上的伤,赶紧往柳春风身边去了。“春风!”
陈初阳到了柳春风身边,那两人已经走远了,他都不知道那两人是看见他来了才走的,还是原本只是路过罢了。陈初阳虽什么都没问,但他满眼的询问,柳春风赶紧同他说了方才都是怎么回事。
柳春风方才就在上面挖地龙,看见河边几个孩子在捉鱼,就从陈初阳方才下来的地方到了河边,他原本和孩子们一起摸鱼呢,可没一会儿功夫就看到周麻子过来了。
看到周麻子他故意埋着头,可周麻子走近了之后,还是对着他吹起了口哨,还说些下流话,他被气得不行,弯腰就往地上捡了个石头朝人砸了过去。
“我砸到他大腿了,应该挺疼的,我看他腿颤了一下,他原本想要过来打我的,但被那个小癞子给拉住了,然后你就来了。”柳春风话到这里没见一点害怕,还挺得意。
陈初阳知道他没吃亏,已经放心了不少,但他注意到柳春风对那姓罗的称呼,想了想还是对人说道:“春风,别喊人小癞子,我看他也不是癞子,而且就算他是,也别那么喊他。”
陈初阳对那个罗聪确实是没什么好感,但他不想因为一些小事惹那个人记恨,况且他娘是癞子很可怜的,不能往人伤口撒盐。
这会儿林欢也来了,陈初阳不想让柳春风和那两人有什么牵扯,便准备赶紧走人,原本他们也打算回去了。
陈初阳他们走后,方才干脆走了的两人又折回来了,而且两人还围着那几个摸鱼的孩子,让人回村之后就说今日柳家的小哥儿被他们欺负了。
“听到没有,让你们说啥就说啥!”罗聪扯着一个孩子的衣领,周麻子拿着个石头在旁边,那样子明显是在威胁几个孩子,他们要是不听话,就要挨石头砸。
今日同陈初阳他们一起来的孩子,最大的那个也才十二岁,和人高马大的罗聪还有心狠手辣的周麻子自然比不了,几人吓得赶紧点头,两人才满意的走了。
周麻子其实有些不明白罗聪做事儿怎么这么麻烦!他正想问人怎么不直接找机会把柳家那小少爷办了,大腿处就传来剧痛,罗聪竟然狠狠踢了他一脚!
“周麻子,老子再同你说一次,别打柳春风的主意,你他娘的再管不住自己手脚和嘴,我弄死你!”罗聪长得人高马大,而且很能下死手,周麻子也是被他打服了,才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见他一脸阴狠的样子,周麻子完全相信他的话,吓得叫都不敢叫了,忍着腿上的疼赶紧同人保证,“我以后绝对不敢了!老大啊,我哪敢动你看上的人啊,我是要弄林家那个,林家那个才是我的目标!”
周麻子带着一脸讨好的笑,还赶紧的将林欢拉了出来让罗聪宽心。罗聪居高临下的斜眼看了人一眼,之后哼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而看着早已经走远的柳春风。
周麻子顺着人眼神看了过去,还是将心里疑问说了出来。“老大啊,这事儿哪有那么麻烦啊,你直接找机会把人给办了不就成了?”
“你知道个屁!”周麻子的话罗聪不是没有想过,可柳家这两年把人看的太严了,平日里柳春风都是待在家里的,便是出门身边也有人陪着,他实在是没有机会。
他其实也不想听别人议论他,让人名声有损,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柳春风年纪大了,他家里肯定要给他定亲了,他只能先给他泼几盆脏水,拖延一下他定亲的时间。
“他眼看着就十六了,不想法子拖延一下他定亲的时间怎么能行。”望着已经快到了村口的人,罗聪小声说了心头打算,站在他身边的人将他话听了去之后,也开始琢磨了起来。
周麻子他爹以前就不是好人,嘴里最喜欢说些荤话,周麻子耳濡目染还是个小屁孩儿的时候就喜欢嘴贱,对村子里的姑娘哥儿说些难以入耳的话。
他年岁渐长之后,不止嘴巴坏的毛病没改,还多了小偷小摸毛病,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只想不劳而获了!
想要不劳而获就有好日子过,小偷小摸就是小打小闹,周麻子盯上了村子里大地主柳家的小哥儿,他想着要是他娶了柳家的哥儿,还愁没有好日子过吗?
心里有了想法,周麻子哪里能忍得住,可他没想到他那么倒霉!盯上柳家小地主的不止他一个,村子里那个小赖子也盯上了人。
有次,那小癞子撞见他调戏人,狠狠把他揍了一顿,之后也不管其他,只要逮着他就给他狠狠打一顿,打得他再不敢对柳家小地主生一点心思了。
第一目标没了,周麻子自然盯上了别人,村子里的林家哥儿就成了他的另一个选择。
林欢的年纪也让周麻子焦虑,听了罗聪的话之后,周麻子知道无论如何他也得找机会将人弄到手,不然林欢就要嫁人了。
看来,明年春天他得去山上蹲人,林欢喜欢往山林里跑,总能给他逮住!
两人的龌龊心思正高高兴兴往家里赶的三人一点不知道,但罗聪和周麻子不知道的是,那几个回村的孩子,也同样的没按照他们的吩咐瞎说。
那几个孩子倒是说了河边的事儿,但他们只说了一件事,那便是周麻子被罗聪给打啦!
那几个孩子最大的都十二了,并不是一点事儿不懂,他们自然知道两人目的,于是,回村之后,不怕被他们揍的几个孩子,自然不会按照他们的吩咐给人泼脏水。
那几个孩子甚至都没提到柳春风的名字,反而将周麻子的窝囊样子说的绘声绘色!
周麻子虽然不招人待见,可他是家中独子,也是他爹娘的心头宝,他爹娘听说儿子被打的事儿,就要去收拾罗聪,可惜他们还没往罗家赶,村子里便有了大事,所有人都得往村长家里去。
陈初阳到家的时候,柳群峰刚砍了竹子回家,他正准备做竹夹呢家里就来人了。
“柳东家,县衙来人来,村长喊每家都要去一个人。”来人是柳家的佃户沈长贵,他这么一说,柳群峰立马来了精神,连手里的竹子都扔了。
先前,柳群峰从杨家兄弟那里知道了县太爷的决定,可县里到底没有正式的告示通知,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呢,如今县衙来了人,他想着或许就是关于修路的事儿,赶紧去了。
“希望是要开始修路了。”这条路对家里有多重要,柳母清楚得很。
柳群峰着急忙慌的走了之后,陈初阳和柳母也趴到了家里院墙上看着村子里,陈初阳听着柳母嘴里的呢喃,也跟着在心头祈祷,希望菩萨保佑,真的是要开始修路了。
今日天气好,大姑父在院子里干活儿,他见趴在院墙上的两人,好似都在盼着什么,便顺嘴问了一句,柳母现在也不敢瞎说,只说一会儿才能知道。
柳母方才手里提着一篮子橘子,正准备给罗家送去,如今橘子还不到成熟的时候,还有些酸涩,可罗家媳妇儿又有了,就好这口,如今阿奶不在,她倒是能光明正大的去串门了。
心头有惦记的事儿,柳母从院墙边的高凳上下来,提着地上的篮子赶紧的出门了,她走后,陈初阳便提着螺蛳去了后院。
小螺蛳不能直接喂小鸡,要先砸烂了才行,他先把柳春风挖的那十几条地龙倒进了鸡槽里,见地龙很快被抢光之后,才去找了石头过来。
小螺蛳壳子脆,倒是不用什么力气就能砸烂,他捡了不少呢,林欢还把自己捡的也给他了,他准备分成两天来喂,免得吃不了被糟蹋了。
陈初阳砸螺蛳的时候,郭明华就在他之前堆沙子练字那里挖水沟,他看了看位置,想着这水沟顶多四五日就能挖通了,到时候后院用水会更方便,他就不用从前院打水喂鸡,洗鸡槽也会方便很多。
除却这些,他明年还要在后院养花呢,有了这水沟,浇花就方便多了,而且花根扎根在地底,这里有了水沟,到时候花根应该也能吸收点水分吧。
家里的所有事情都是顺顺利利的,陈初阳又惦记起了修路的事儿,便有些待不住了,于是也往村子里去了。
村长家在村子中间,他家屋前原先是块地,后来因为村里有个啥事儿都要到家里去商量,地里的菜老被踩,村长干脆将地铺平修成了院坝,如今那块小坝子倒是成了村子里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柳家村是个人口众多的大村子,陈初阳到的时候村长家里已经有许多人了,但陆陆续续的还有人过来。
找到柳群峰之后,陈初阳就往人身边挤,柳群峰见了他赶紧把人拉到身边,脸上是挡都挡不住的笑,这下子陈初阳确定了!“要修路了?”
“嗯!”柳群峰点头,神色还十分激动,这下子他终于能完全放心了。县里终于出了正式的告示,衙门也派了人去各个村子通知,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了。
衙门来人之后,柳群峰也知道了这些日子为何一直没有动静。
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平日里虽说没有战事,但百姓依旧要配合朝廷修桥铺路或者补堤修坝,这种不算是抓壮丁算服徭役,每家每户都必须出人,有劳力却不出的就要出钱,有些家里多出了劳力的人就能得工钱。
秋冬时节雨水最少,检修河道官道最是方便,因此大多人都是秋冬服役,前阵子大陈就是服徭役去了。
每年八月之后,便是秋收,九月中旬之前田地里的粮食也就收的差不多了,因此每年九月到冬月之前是服役的人最多的时候。
可眼下都是冬月了,大多人都已经服过徭役了,想再让百姓干活儿就等于强抓壮丁,这若是有人上告,县令也不好交代,严重的还有可能丢了头上的乌纱帽,所以县令公事公办,将县里要修路的事儿递了折子上去,还同上头要了修路的银子。
县令原本就是一试,不成想这银子还真的拨了下来,如此一来,不但这路可以马上修起来,窝冬在家的百姓还能有些收入,这可是一举两得。
杨树镇同海棠镇之间大概有六七十里地,虽说不算很远,可之间全是山路,山路难行修建也困难,县令为了尽早通路想了各种法子,最后决定将整个路途分段,一个村子修建一段,完工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柳家村被分到的是从他们村子到竹山村的路段,县令有令,除了孤寡人家,每户人家都必须出一个男丁,若是今年还没服过徭役的人家,就当是去服徭役没有工钱拿,若是已经服过徭役的每日可领二十文钱。
还有最后一点是,若是不愿去修路的,可拿钱买工,同样的一日得花二十文钱。
柳群峰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丁,若是不花钱他肯定得去干活儿,他可不想去吃那个苦。
柳家村村口到竹山村的路并不如何远,且有好长一截还是宽敞的大路,只需要拓宽一点就行,算起来需要修的也就是四五里路罢了,村子里这么多人顶多十来日就修好了。
十来日也就二百文,柳群峰想着不过两百文,他可不干活儿,这钱他出了。
第075章 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两人高高兴兴的回去后, 大姑父将竹夹子也给做好了,晚上他们可以去捉黄鳝了。
陈初阳立马就想去二叔家里,告诉春风晚上去捉黄鳝的事儿, 却被柳群峰给喊住了。
“别叫他, 春风咋咋呼呼的, 带上他什么东西都能给他惊跑了,就咱们去就行了。”
“行。”陈初阳答应的干脆, 原本还想问黑娃也不带吗?可转念一想明日黑娃又得去学堂呢,肯定不能带他了。
因为有了晚上才能做的事儿,陈初阳一直盼着天黑, 还是饭后林欢找来同他说话, 才让他分了心神。
之前两人将徐青莲昧钱的事儿给拆穿了, 当时大伙儿都只觉得气愤,可气愤过后便有了新的问题,他们日后定然是不可能再让徐青莲帮着卖东西了,那他们要喊谁帮忙?又要卖去哪里?
“初阳,你说咱们是不是做错了啊?我仔细算了一下, 她扣下的银钱也不算多, 其实还是挺省事儿的, 绣好的东西交给她就行, 啥也不用操心。”今日有人到了林家,想让林哥儿帮着卖东西, 因着是他们拆穿了徐青莲的缘故,便有人觉得他们是有了旁的门路。
林哥儿确实是知道了别的门路, 可他不想干这麻烦事。
他不想做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县里远又不是回回都有马车坐,他不想三天两头去县里, 其二便是有了徐青莲的例子,他不想做这招人怀疑的事儿。
陈初阳先前还没有想的那么远,林哥儿这么一说,这倒真是个问题,但林哥儿的说法他是不认同的。
“一码归一码,她昧钱就是她的不对,咱们可以将常卖绣帕的村人都喊到一处,同她们说清楚我们上次去了哪里,至于往后谁拿去卖也不一定非得一个人啊。我觉得每次去个两三人,每次都让不同的人去就挺好,这样每个人都不能瞒着卖了多少钱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守口如瓶,万一有人说漏嘴就是第二个徐青莲,谁敢啊。”
“这样挺好!那我明天去喊人到我家商量吧,我怕有的人不敢来柳家。”事情解决了,时候也不早了,林欢也准备要回去了。
因为太晚了,陈初阳倒是没留人,干脆把人送出了门,只是将人送出门之后,他却又把人拉住了,还小心问了人一个问题。“我婆婆人很好的啊,怎么会有人怕她呢?”
陈初阳是新夫郎,旁人怕的自然不是他,所以村人不敢来柳家的理由自然是他婆婆了。
陈初阳如此直白的问题,将林欢给问住了,他皱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答案,他不知道旁人为什么不敢来柳家,甚至他自己以往也不会来柳家,他也是因为意外的和陈初阳熟了,才来的勤快了。
见人回答不出来,陈初阳也就不问了,让人早些回去,天色晚了一个哥儿在外面不安全。
如今天气冷了,家里开始烤火了,特别柳母每日都要烤火,直到开始打瞌睡才会上床睡觉。
陈初阳往灶房里去的时候,自个儿想通了他问林哥儿的问题。他记起他在家里的时候,除了要去地主家里卖东西,也从不往地主家里去,就连地主家附近也不去。
以往他为什么不去地主家里,陈初阳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大概是一种畏惧心理吧,因为家里穷所以害怕惹上有钱人,下意识的想要离着人远一点,避免给家里惹祸
如今天色暗的更早了,眼下又是月色暗淡的月初,陈初阳和柳群峰出门的时候,全靠手里的马灯照亮,因为实在是稀奇,陈初阳亲手提了马灯。
“这东西真方便。”马灯和一般的照明灯笼造型相似,只是包裹灯芯的东西不是易燃的纸张而是耐烧的琉璃,这东西在小地方还买不到,这是二叔早年在大城镇里买的。
马灯不会被风吹灭,下头还有底座方便放置油灯或者拉住,自然方便,。柳群峰见人稀罕的样子,想着以后再去弄一盏回来,家里这盏放在他娘的屋子里,他们屋子里也得弄一盏。
冬日的寒风在夜晚尤为凛冽,陈初阳走着走着就把脖子往衣服里缩,恨不得将整个脑袋都藏到衣服里。
从家里到水田还挺远,两人到河边的时候,柳群峰还特意找了根木棍,到了木桥上之后便让人抓着,手里有了木棍握住还真是让人安心不少,陈初阳稳稳当当的就走到了桥头。
“一会儿你提着水桶小心跟着我就行,尽量不要说话。”待到爬上了河岸,柳群峰对着陈初阳交代。
先前,柳群峰反对带着柳春风的理由,便是柳春风太咋呼了,陈初阳自然赶紧答应,同人保证他绝对不乱说话,一定安安静静的。
这里的水田虽多,但大部分都种着小麦,空出来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因为这个原因,柳群峰心里放心了不少。虽说空着的水田少了,但却更安全了,所踩的田埂挨着麦田的话,就不怕脚下不稳的时候,往前往后都是水田了,掉到麦田就不会成落汤鸡了。
一会儿功夫两人已经到了一块水田旁边,柳群峰示意陈初阳小心着跟好了,别掉下田埂去。
陈初阳小心跟在后面,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还要往水田里看,因为注意力的集中,一时间倒是不觉得多冷了。
两人小心走过第一个水田,毫无收获,一条黄鳝也没看见。
第一个水田没有,就得去下一个,到了第二个水田黄鳝倒是有了,但黄鳝却离着田埂有些远,不下田的话是肯定够不着的。
看着他们够不着的黄鳝,陈初阳才想到了眼前的问题,如今可是寒冬啊,又不是夏日,捉黄鳝看肯定是要下田的啊,可是这么冷的天谁愿意啊!
陈初阳心头懊恼又气馁,正想喊人回家了,却发现前面的人连鞋都脱了,一只脚已经踏进水田里了。
“相公。”默默在心里喊人,陈初阳看着柳群峰挽到了膝盖的裤管,还有插在冰冷泥水里的双脚,他自己倒是打了寒颤替人冷得慌,可他现在不能吭声,不能让人白白受冻啊!
柳群峰手里的木夹子,用起来的时候原理有些像火钳,手握住木柄一打开,底端两根刻了锯齿的木片就打开了,木柄一合上,木片也合上了。
下方的木片上面刻了锯齿,黄鳝被夹住的时候,滑溜溜的身体便会被木片上的锯齿牢牢地卡主,如此捉起来就方便了。
“捉住了!”首战告捷!柳群峰第一次发现黄鳝就给捉住了!
看着在木夹子上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逃不了的小东西,陈初阳兴奋的都忘了方才的担心了,赶紧的将木桶盖子打开让柳群峰丢进去。
“相公,你好厉害啊!”第一次就给抓住了!
柳群峰被夸之后更得意了!“早和你说了,有了这东西,半个时辰就能给你抓几斤。”
之后,两人继续寻找,这水田在稻子收割之后就一直泡着水,这泥里的东西也安静长了好几个月了,柳群峰连着抓了几条都是又粗又长个头很大,有时候在一块水田里就能抓到好几条。
一直都有收获,两人都很兴奋,都来了劲儿了,到了后面,陈初阳都忘了水田冰冷,柳群峰也没觉得有多冷了。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两人收获颇丰,还真的同柳群峰说的那样,一会儿功夫就抓了小半桶,虽说抓住的黄鳝有大有小,但加起来起码有个十来斤。
两人回去的时候,柳群峰就在水田边上的水沟里洗脚,之后穿上了鞋子才开始呲牙,“真冷啊,赶紧回去了。”
“嗯!”
回家的时候,柳群峰提着木桶,让陈初阳提着马灯,他们没过木桥的时候还小心着,待到过了木桥,两人脚下生风,一会儿的功夫就到家了。
刚进家门,陈初阳就风一样往灶房里钻,发现锅里的水只够洗个脚,赶紧将锅里的热水打了起来,让柳群峰先洗脚,然后又烧了一大锅的热水。
“相公,你先泡个脚暖和一下,我给你烧洗澡水你泡个澡驱寒,不然今晚睡不着了。”陈初阳在灶下烧火,柳群峰在一边儿找地方装黄鳝。
他们之前提着的木桶没有盖子,得重新找个东西来装,免得明早满屋子都是黄鳝,怕是要给他娘吓死。
方才,柳群峰虽然在忙活儿,陈初阳的话他也听进去了,他原本想喊人别烧水了,洗了脚就睡了,可想想还是算了。
他之前去了山上,已经好些天没有抱着夫郎睡觉了,他今晚得把自己洗干净了,抱着夫郎好好睡一觉。
草把火大易燃,用来烧水最快了,大半锅的热水一会儿就热了。陈初阳一边烧水,一边让洗好脚的柳群峰打水倒进浴桶里,等到最后一桶热烫的水提到澡房里,两人也都脱了衣服钻进了暖和的浴桶。
两人已不是第一次共浴,陈初阳没了第一次的无措,但还是有些羞怯,整个身子就脑袋露在外面了。
“你过来点儿。”柳群峰看着恨不得整个人都藏进水里的人,伸手把人往身边拉,彼此光溜溜的身体一接触,他自然想到了两人上次就在浴桶里胡闹的事儿,于是手脚便无法老实了。
身后的人那一双大手,突然在自己身体各处揉捏游走的时候,陈初阳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他嘴里加重的呼吸!他突地也想起了他们上回在浴桶里胡闹的事儿,便赶紧的伸手抓住了在他胸前作乱的手,小声说道:“相公,天冷了,我们回房去好不好?”
“行。”柳群峰倒是答得快,可嘴里的应答和手上的动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就当陈初阳以为他就是敷衍人的时候,柳群峰还真的开始去拿晾在一边的干帕子,一看就是准备穿衣服回房了。
陈初阳见了柳群峰的动作,心里瞬间喜忧参半,虽说确实是避免了在浴桶里胡来,可看他相公这着急的摸样,到了床上他也不会好过的。
陈初阳有些理解不了,他相公为何那么热衷床事,他实在是没觉得有什么好,每次一开始他都很痛,虽说现在要好些了,可还是会痛,就连隔日都会难受。
他自己不喜欢,但他知道,不舒服的事儿没人愿意做,他相公既然如此热衷,那他应该是舒服的吧,想到柳群峰会觉得舒服,陈初阳轻轻握了握拳头,决定忍忍算了。
他相公对他这么好,他又不能回报什么,床上这点小事他总是要顺从的,况且,况且他也不是全然不喜,有时候,有时候还是舒服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两人好些日子没亲密了,还是因为今日高兴的事儿实在太多,柳群峰今晚异常的兴奋,两人刚上了床,他便直接往人身上一压,膝盖一顶将双腿分开,之后便是陈初阳早已经熟悉的事了。
从一开始,陈初阳就感觉到身上之人的兴奋了,他知道柳群峰为什么高兴,他自己也开心,所以不想让人扫兴,感觉身体好像在动的时候,他还没察觉什么。
“啊!”头顶突然一痛,忍不住的痛吟出声,陈初阳才反应过来,他身体为什么在动,他被他相公拱到了床头,脑袋直接撞到床头木板了!
就在耳边的痛呼还有碰撞之声,让柳群峰吓得停下了动作,赶紧伸手摸向人头顶,他心头懊恼不已!方才力气太大了?
“怎么样?痛的厉害吗?”
“没事儿,不痛了。”撞到床头的地方确实不痛了,只是有些麻麻木木的,可头不痛别的地方却痛,但他不敢说,为了安慰好似有些自责的人,陈初阳还伸手将人抱住,摸黑在人脸上亲了一下。“你,你轻些就好了。”
“轻些?”柳群峰突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嗯,你轻些就好了。”陈初阳觉得自己心跳的好快!
他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要求自己的相公克制,是不是没有规矩,可心底的小小要求说出口之后,他就在期待着柳群峰给他的回应。
柳群峰确实是给他回应了,可惜柳群峰给他的回应,让他莫名难受了起来,就连方才撞了头都没那么难受。
事后,柳群峰还和往常一样亲了人好一会儿,才抱着人睡了,可他睡过去之后,往日里会乖乖趴在他怀里的人,却悄悄挣脱了他的怀抱,转身背对他,好一会儿都没能睡去。
陈初阳不停擦着脸上的眼泪,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想哭,他明明已经有些习惯了,习惯了每次同房都会难受不适,他这会儿就觉得难受,比第一次还要难受,眼泪怎么忍也忍不住就是一直要跑出来。
他也不知道他在委屈什么,他相公已经对他很好了,他觉得他是有些忘形了,忘了刚嫁进柳家的时候心头的愿望了。
如今情况已经比当初所想好得多了,是他太贪心了,怎么能妄想一个大男人替他考虑呢。
第076章 第 76 章
第七十六章
隔日, 柳群峰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陈初阳早已经起床了。
他今早一大早的就起来了,背着一大背篓拐枣往镇上去了。
陈初阳这回去镇上, 没有慢悠悠的卖东西, 而是直接去了一个杂货铺子, 所以将背篓里所有的拐枣,便宜卖给了铺子老板。
他背着十来斤白酒回来的时候, 也不过才巳时过半罢了。
陈初阳回家之后,也没闲着,立马去菜园摘了菜叶子回来喂鸡, 他昨日捡回来的小螺蛳还剩下不少, 还得将螺蛳锤烂了才给小鸡吃。
昨日, 村里的人都去村长家里登记了,或是去服徭役或是拿工钱干活儿,也或者拿钱买工都需要登记清楚了。
陈初阳在后院里砸小螺蛳的时候,郭明华也在那里干活儿。
今日,郭明华话倒是多, 一直都在找话头和陈初阳说话, 陈初阳同人不熟, 只是应付着。他心里奇怪, 这人今天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干嘛老是找话和他一个夫郎说啊。
手里的动作都不由加快了, 陈初阳想赶紧的把手里的活儿干完了就走,但他篮子的螺丝才砸了一小半, 柳群峰就到后院来了。
柳群峰一来, 见了蹲在鸡笼旁边的陈初阳,就噼里啪啦问了人一堆问题, 问人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人,只到人去了镇上,又问人有没有在镇上买东西吃,饿不饿。
陈初阳摇头表示自己吃过了,不饿,他才给人搬了个凳子到身边,然后去找郭明华了。郭明华秋天的时候已经服过徭役了,昨日既然报了名,那肯定就是为了挣钱。
柳群峰想着家里的水沟也没差多少活儿了,一点收尾的功夫罢了,他能自己来,若是村子里动工修路的时候家里的活儿还没干完,他自己来就行了,喊人放心去干活儿。
郭明华一听柳群峰的吩咐,脸色立马激动了起来,赶紧同人道谢!“谢谢东家谢谢东家!您真是个好人啊!”
郭明华这会儿才真正的觉出柳群峰的好来,光是善解人意,能设身处地为他们这些穷人家着想,就不是一般的地主能做到的。
他方才就是想和东家说这事儿,可他先答应了柳家的活儿,活儿没干完,实在是没脸走。可他昨日已经做过登记了,到时候若是不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抓去打板子,那可是朝廷的差事。
郭明华害怕被打板子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和工钱有关。
这回去修路朝廷会给工钱,虽说他们柳家村分到的路段,可能就是十几天的活儿,但保不齐其他的路段还需要人啊,到时候,村里到竹山村的路通了,或许他还能继续干呢。
若是真能继续干,今年过年之前都能有活儿干,他起码能挣五六百个铜板回家呢。
陈初阳在一边听着两人话语时,总算是知道郭明华刚刚为何那么反常了,但他没有抱怨郭明华,反倒是怪起了自己。他觉得,他脑子还是不够好,如此明白的事情,怎么他就没有想到呢。
陈初阳抱怨自己的功夫,柳群峰已经到了他身边了,见人没有坐凳子,他自己坐了上去,还伸手去拿陈初阳手里的石头。“我来给你砸。”
“哦。”干脆将手里的石头给了人,望了一眼灶房的方向之后,陈初阳同人说道:“相公,螺蛳砸碎了直接丢进鸡槽就行了。”陈初阳话落,便起身走了,一点儿没理会追着他背影看的柳群峰。
柳群峰可不是真的来干活儿的,当然,干活儿也行,但他想让夫郎在他身边陪着,同他说说话。
“哎!”柳群峰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夫郎没有陪着也就算了,他现在还有了另外的心事。
他方才都看见了,他怎么觉得,他夫郎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啊?像是昨晚狠狠哭了一场似的,可他昨晚没把人弄哭啊。
柳群峰郁闷的连连叹了几口气,可他不知道,这会儿他娘也正在灶房里骂他。
原来,两人昨晚上出去抓黄鳝,柳母是不知道的,今早起来见了那木桶里的东西直接被吓了一跳,再看到就放在旁边的木夹,她哪还有不明白的啊。
柳母今日一早就骂过柳群峰了,这会儿见了陈初阳又开始了。“那小兔崽子昨晚上是自个儿一个人去的,还是还是他把你和春风也喊上了?”柳母原本逮着人就问,话语也急,可问着问着就慢了下来,还一个劲儿的盯着陈初阳的脸看。
陈初阳还以为,昨晚还被柳群峰给啃伤了脸,他赶紧摸摸自己的脸,没觉得哪里不对,又赶紧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难不成头上鼓了包?
柳母见他一连串的动作,脸一黑就问道:“咋啦?头还给撞了?”柳母这话吓得陈初阳赶紧低头,可他没想到他这心虚的动作倒是让柳母给误会了。
“臭小子!大晚上的带人出去能不摔跤吗?那河边上到处都是石头,要是给撞出个好歹来,悔死他都没用!”
知道几人昨晚出去了,柳母自然以为陈初阳的头是在河边摔跤碰的,陈初阳这会儿也才明白过来,他们都误会彼此意思了,才赶紧同人解释。
“娘,不是的,不是摔的。”赶紧摇头!解释了自己头上的伤,陈初阳又同人说了柳春风没去,就他和柳群峰两个人去了。
“那你头怎么回事?我瞧你摸着都是小心翼翼的,真给撞了?”柳母说着还往陈初阳头上看,还一副要上手的样子。
陈初阳原本以为柳母是生气他们把柳春风也喊上了,没想到柳母没提柳春风了,倒是盯着他的伤不放,他只能硬着头皮撒谎。“头不是河边摔的,是屋子里摔的,撞撞在门上了。”
陈初阳不擅撒谎,可便是给他十张脸皮,他也说不出真正的原因,只能糊弄人。
柳母大抵是想不到一点小伤,有什么骗她的必要,便没有揪着陈初阳头上的伤说事儿,又念叨起了别的。“死小子!自己胡闹也就算了,他一个大男人不怕冻,喊上你干什么?他不知道这小哥儿可不能受冻吗。”
柳母是真的生气了,陈初阳身体肉眼可见的是亏过的,她如今给人补身体还来不及呢,偏生儿子不懂事,竟然还拉着人寒冬腊月去下田!
陈初阳看出了柳母是真生气,可他这会儿去一点儿都怕,因为他听出了柳母是在关心他。
“娘。”陈初阳觉得心里暖暖的,他去到柳母身边,看着那木桶神情里有些迷茫,但还是替柳群峰解释了。“相公他没让我下田,他自己捉的。”
“这么多都是那小子自己抓的?”柳母有些不信,但面上神情好看了一点,陈初阳赶紧冲人点头,将昨晚的事儿大概的说了一下。
“算他懂事,还知道疼人。好啦,赶紧做早饭吧,一会儿去和你二叔他们说,喊他们下午过来吃饭,你二婶就好这口。”
“嗯。”
陈初阳知道今日家里要请客,不然也不会赶大早出门卖东西,那些拐枣捡回来放了些日子了,都有了微微的酒味了,再放外皮就会变得皱巴巴,卖相不好的话连如今的五文两把都卖不上。
陈初阳今日的拐枣是整卖,自然卖不了零散的价格,两把少了一文钱倒不算很多,他觉得还是划算的。
今日那些拐枣卖了将近一百文,若是再放下去,这价格得打八折。
昨日是个大晴天,今日一大早的蓝天便露了出来,明亮的天色提醒着众人,今日依旧是个好天气。
刚到午时,二叔一家就到家里来了,二叔一来,就搬了凳子坐到大姑父旁边和人聊天,二婶去帮着柳母做杂事,至于柳春风,他今日心血来潮要学绣活儿,坐在他爹旁边,拿着个绣绷子乱刺。
昨日抓的黄鳝不少,二婶喜欢吃炝炒鳝段,陈初阳之前说了要吃炖的,所以黄鳝肉自然得分成两份,一份炖着吃,一份炒着吃。
家里有客人的时候,灶房的事儿陈初阳也就是打打下手,柳母实在是不敢碰那木桶里的玩意儿,只能喊陈初阳弄。陈初阳硬着头皮提了一桶黄鳝去水池,却只是盯着那桶里的东西看,看了半天都不敢下手。
陈初阳自小就要干活儿,要下地干活儿就容易碰到蛇虫鼠蚁,他其实很害怕虫子也嫌弃粪堆粪水,可再害怕虫子也得去割草,再嫌弃粪堆粪水也得去碰。
家里就靠着那几亩田地过活,没有这粪料,庄稼长不好。
这光溜溜的大黄鳝和一条小蛇也没什么区别了,陈初阳连菜地里软乎乎的虫子都害怕,每每不小心捏到了都会用土在手上揉半天,好让自己将那黄溜溜软乎乎的触感忘掉,如今这么大的东西他哪里敢碰!
他伸手往桶里试了好几次,可每次都是快要碰到了就吓得缩了回来,他甚至都害怕自己被咬。
眼看他到水池的时间越来越久,他也越来越慌,只能去菜地里摘了不少的菜叶到身边,他想着有菜叶包裹着应该会好些,不用直接捏着他就不怕了。
直接抓了一片比手掌还大的菜叶到手里,陈初阳对准了一条黄鳝一抓,还真给抓了起来!一抓起来,他就赶紧的将之按在了菜板上,然后抓旁边的菜刀就狠狠砍了下去!
“呀!”一刀下去,黄鳝头直接没了,陈初阳也吓得手里的刀都给扔了,看着菜板上血珠陈初阳很想跑回去喊人,喊柳群峰来帮他,可他到底没敢。
便是再害怕,陈初阳也准备照着来砍第二条,他刚抓着菜叶伸手进桶里,背后就响起了柳群峰的声音。“不是那样杀的,你不会怎么不喊我啊。”
柳群峰话落人也到了陈初阳身边,他一见人手里的菜叶,还有菜板上的一分为二的黄鳝,还有那张依旧紧紧咬着的嘴唇,哪里还不明白的啊。
这人明明怕的要死,却硬是逼着自己咬牙上。
“傻子,让开,我来。”柳群峰往人身边一蹲,陈初阳赶紧让开,连手里的菜叶都赶紧的扔了,跑到一边洗手去了。
柳群峰一边抓黄鳝,一边看人不停搓手,嘴角不由往上一翘,动作麻利的开始干活儿了。
柳群峰杀黄鳝的手法可就比陈初阳要干脆利落多了,只见他将手里的钉子往黄鳝头上一扎,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刀在那滑不溜秋的身子上刮个几下,然后直接从钉子处开背刮骨,动作一气呵成,眨眼时间一条黄鳝就处理好了。
陈初阳洗了手之后,站旁边直接看愣了,他跟着蹲了过去,但还是离着那菜板远了些,柳群峰见人那么小心,笑着和人解释起了处理这东西的手法。“二婶喜欢炝炒的,得要去骨,你要吃炖的就得带骨炖,汤才好喝。”
柳群峰下手实在是麻利,一会儿功夫就处理了七八条了,眼看着就要处理一半了。
许是又想到了陈初阳方才的样子,柳群峰一下笑了,不由问道:“你那么害怕这小东西,怎么还敢吃它啊。”
“肉好吃啊。”陈初阳这话说的小声,因为他不好意思了。
他以前吃的黄鳝肉都是他二哥抓的杀的,他没见过怎么杀黄鳝,自然不知道这么吓人,只知道肉煮好了好吃。
耳边的话确实是小声,可柳群峰仍旧听了个清楚,他转头对人笑,“你傻啊,你怕不知道来喊我吗?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连我娘都怕呢,你年纪这么小怎么可能不怕。”
“嗯,我知道了。”陈初阳当然知道,他知道遇见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找柳群峰,他也知道这人对他很好,他今日只是心里别扭,因为昨晚的事在偷偷生气。
生气,确实是生气。
因为生气,昨晚第一次没有挨着他睡觉,因为生气,今早明明浑身难受却不想同他说话,一醒来就跑了,跑去镇上不想看见他。
陈初阳这会儿总算是知道,他从昨晚就开始的不痛快是因为什么了,可他这会儿却更糊涂了。
他想不明白,不明白明明是事事都会为他着想的相公,为什么到了晚上就变了,连一点点小事也不肯依他。以前也就算了,他忍着疼,他相公是不知道的,可昨晚他明明都大着胆子求他了,可他还是不听。
一想到昨晚的事,陈初阳脸上的笑又没了,直接起身走了。
身边又没了夫郎的影子,柳群峰又叹了口气,得了,又和早上一样,好在这回还能陪他蹲一会儿。
柳母今日喊二叔他们过来吃饭,不止是因为柳群峰弄了黄鳝,更多的是因为修路的事儿。
眼下,修路的事儿终于不是柳群峰空口白牙的一句话而已,而是过了明路了,柳母心里高兴,想要喊二叔他们有一起吃顿饭,一是为了大家一起高兴高兴,也是为了感谢二叔借的银子。
那可是两千两,谁人能连个抵押都不要就借人那么银子啊,也就只有他二叔了。
黄鳝肉好吃也不能一家人盯着一个菜吃,柳母还准备做别的好吃的。
前些天晾的红薯被霜打过几夜了,应该甜得很了,这种红薯用来炸最好吃。既然要炸红薯,自然要顺便的炸点别的东西,像是炸土豆,炸面饼还有炸麻花,都是家里人爱吃的。
“初阳,其他的活儿不用你忙活了,你去拿点儿辣子出来,把石臼拿出来捣点儿辣椒面出来,群峰他吃土豆啊喜欢蘸着辣椒面吃。”
陈初阳原本在帮着烧火,听了柳母的吩咐放下火钳就往库房里去了,干辣椒串起来挂在墙上了,他搭了根凳子踩了上去才够得着,取辣椒的时候柳群峰正好进来。
柳群峰可不常往灶房里跑,陈初阳回头,一边的柳群峰伸手稳住了他的身子,等到他双脚踩到地面,柳群峰便把他手里的干辣椒接了过去,冲着人晃了晃手里的辣椒串,“我自己来,我弄得好吃些。”
“相公,是不是还要加什么东西进去?你告诉我我来吧,你去找二叔喝茶吧。”陈初阳自小常出入梅家,见惯了梅家两个哥哥在灶房里帮忙的事儿,他倒是不觉得男人不该进灶房,他只是觉得他能做的事儿太少了。
家里的钱都是他相公赚的,还要帮他操心他二哥的事儿,灶房里这些小事他就不想麻烦人了,什么都要柳群峰搭手,显得他太没用了。
柳群峰可不是因为想干活儿才来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他夫郎今天有些怪怪的,可眼前的人瞧着又没什么问题,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啊?
“相公?”陈初阳见人盯了他半天也不说话,也不敢继续讨嫌,自己往灶房里去了。
看着又干脆走掉的人,柳群峰心里突然有股憋屈劲儿,他也生气了,将手里的辣椒丢在墙边的石臼里就走了。
柳群峰生气走了,柳母要开始骂人了!
“这死小子怎么回事?不是自己闹着要干活儿吗?怎么又跑了?”柳母骂的是儿子,但她不可能去把人抓回来,毕竟灶房里的活儿确实不是柳群峰的,陈初阳只能又去了库房里。
陈初阳蹲地上捣辣椒的时候,很想用手里的石杵给自己一下!他想着,他昨晚是疯了吗?还敢对柳群峰提要求,人家没满足,他还生气,他怎么能生气呢?他在柳家不就和这扔石臼里的辣椒一样吗?柳群峰想怎么处理他都可以。
用力吸鼻子的时候,陈初阳才发现眼泪掉进石臼里了,吓得他赶紧用衣袖胡乱擦了好几下,等到感觉脸上干净了才敢继续干活儿。
辣椒粉捣好了,陈初阳便要看炉火了,上面煲着黄鳝汤呢,是他原本想做给黑娃吃的,也是他想吃的,他得好好看着火,这火候既不能大了也不能小了
柳群峰出去之后,啥也没干,他去找他二叔了,到了他二叔身边,直接拉着人就走。
二叔被他黑着脸的样子吓到了,都不用人拉,赶紧的就跟着人走了。
柳群峰把人拉着往二叔家的院子里走,等到两人进了院子还将院门大敞开,最后还往外瞅了两眼确定没人,才犹犹豫豫的同他二叔开口了。
“二叔,我想请教你几个问题。”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柳群峰还是问了。“你若是不知道怎么把二婶惹生气了,你怎么哄人啊?”
“怎么,你惹你夫郎生气了?”二叔这会儿憋着一脸笑,他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是因为惹了夫郎不开心了。“哈哈哈哈!”
“二叔,你别笑!”看着到底还是没能忍住笑的二叔,柳群峰烦躁的揉着自己脑袋,一脸糊涂的说道:“我是真不知道他怎么不高兴了,从今早就有些不对劲儿。”
对,就是从今早就有些不对劲儿!
柳群峰终于反应了过来,若是换了平时,他们前晚上做了那种事,夫郎总会起的晚些,可今早却一大早就没了他的人影。
还有在后院的时候,他给抬了凳子,若是往日,夫郎就会干脆的坐着,等他过来的时候就会陪着他一起做事,而且还会满脸笑,可今天他只是客客气气同他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就走了?
还有杀黄鳝的时候也不对劲儿,他都怕成那样了也不喊他,他帮了忙也没见他多高兴!还有方才辣椒的事儿,换了平时,他会在一边儿陪着!
“反正就是不对劲儿就是了,肯定是不开心了,我就是不知道他怎么不开心了。”柳群峰觉得很烦,他不想一直去赔笑脸,又不想冲人发火,只能来找他二叔了。
他知道,他若不来找他二叔说说,那笨蛋一会儿再惹他,他准得发脾气!
“今早开始?你昨晚做什么好事了?”
“没啊,我们昨晚去捉黄鳝,我怕他冷,都没让他下水,他就给我提了下木桶啊。”越说越气!柳群峰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气得都冲着自家灶房瞪了一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叔!你笑什么啊!”见自己二叔又忍不住的哈哈笑,柳群峰实在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柳群峰确实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因为他觉得,他现在憋屈无比,可他这个忍着脾气不能发的样子,确实是让二叔忍不住的想笑,心想着这小子也有今天啊,终于有人能治住他的牛脾气了。
“你爹惹了你不痛快,你还要骂他呢,你去骂你夫郎一顿得了,骂了就好了,实在不行,你揍他一顿,保准就老实了。”二叔摊手,表示只能这样了。
“”柳群峰生平第一次斜眼看了他二叔,之后更是胆大包天冲他二叔道:“那二婶生气了你咋不骂她打她?你还哄她呢!”
“对了!你哄啊!是你的夫郎生气了,又不是我媳妇儿生气了,你问我有什么办法。”
“”理智回来,可柳群峰脾气来了像是变成了小孩子,竟是冲着二叔说到:“我回去揍你儿子一顿出气!”柳群峰说完就跑,二叔赶紧去逮人!“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柳群峰跑出去的时候,被院门给绊了一下,让二叔抓住了他的衣服,他衣服一被抓,脑子瞬间被二叔敲了一下,就是这么一敲,他一下愣住了。
他想着,他可能知道夫郎生气的原因了。
“嘿嘿,二叔”被打的人竟然红了一张脸,还拉着刚打了他的人又回去了。
“咳咳!”假意咳了两声之后,柳群峰再次做贼似的到处看了看,这才拉了他二叔到身边,俯身到人耳边小声和人说了昨晚的事。
二叔越听越想给人白眼,听完之后,已经知道这笨蛋今日怎么不招夫郎待见了,但给人解惑之前,二叔将人浑身打量了一边,嘴里小声道:“不应该啊,你以往出门就没有跟着你的狐朋狗友去逛烟花柳巷?”
“满身都是土,根本没心情。”出门在外,身上哪有干净的时候啊,柳群峰随意找了个借口之后,继续盯着他二叔看,意思很清楚,赶紧给他解惑。
“你啊,怎么不笨死你啊!”二叔摇头,他是真的觉得他这侄子把聪明劲儿都用在挣钱上面了,其他方面啊也太不开窍了。
还是忍不住的给了人一个白眼之后,二叔才继续说道:“你看看你自己长成什么样,你看看你的胳膊你的大腿,你看看初阳长什么样?而且你怎么不用你的猪脑子想想啊,那孩子才多大啊?他都没有经过人事,怎么经得起你折腾?你小子还从小就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那孩子只是给你脸色看已经不错了,换了你二婶早不让我上额咳咳咳!”
差点说了年轻时候的糗事,二叔赶紧闭嘴,柳群峰识趣的没有追问,因为他想在想要知道更重的东西。
“二叔”看来,这经只能和他二叔取了。
叔侄两个原本站在院子里,慢慢的就坐到了院子里的台阶上,两人还挨得极近,二叔不断在人耳边说着什么,柳群峰认真听着并不断点头,就连十根手指都在不停动作,像是在帮着记住二叔的叮嘱似的。
“二叔!我知道了,早知道我就早些问你了!那狗东西真不靠谱!”一想到都是因为杨启强的胡言乱语,他昨晚才做错了事,柳群峰就忍不住的骂人!
他骂着人走了,二叔看着那着急的背影,不由感叹!“哎,这傻小子合该是我的儿子才对啊,性子和我一模一样。”
第077章 第 77 章
第七十七章
柳群峰去而复返的时候, 陈初阳手里的辣椒都还没有捣好,他正往里面添花椒呢。
柳群峰一到,蹲人身边之后, 直接将陈初阳手里的石杵抢走了, 还对人笑了一下, 笑的眼睛都眯了。陈初阳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右手,往旁边轻轻移动了一下, 不过他刚挪了下步子,就被柳群峰抓了手臂。
柳母伸着脑袋偷偷往里看,正好的看见柳群峰拉着陈初阳的手臂, 她立马将心放回肚子里, 继续回去揉自己的面, 但她脸上却憋着笑。
二婶原本在烧火,见状朝着里面一点头,无声询问着柳母怎么回事,柳母同人眨了下眼睛就开始笑,二婶也跟着笑了。
小两口容易闹别扭, 可这别扭持续不了几刻钟。
陈初阳被人抓着手臂, 也没说话也没挣扎, 甚至都没转头看人一眼。柳群峰这姿势不好使力气, 他将陈初阳的手放开之后,手掌往下移动, 在人手心捏了一下,然后才干脆把手缩了回去, 一手扶着石臼, 一手握着石杵,捶捣石臼里的辣椒。
陈初阳也没觉得他们吵架了, 可他总觉得柳群峰在讨好他似的,看着人蹲着干活儿,陈初阳想了想还是起身走了。
陈初阳一走柳群峰就垮了脸,不过他刚垮下脸来陈初阳又回来了,还给他抬了个矮凳。
“相公。”陈初阳一喊,柳群峰就知道什么意思了,但他没坐反而让人坐下了。陈初阳不太想坐矮凳子,坐在上面整个后腰都在受力,但他没吭声,坐下之后就一直安安静静陪着人。
柳群峰方才离开的时候,陈初阳已经将辣椒捣细了了,柳群峰接力之后之后速度更快,他力气大,一会儿功夫就好了。
辣椒面捣细之后,柳群峰就把人往他们屋子里拉,他今早起来的时候,他看了下他们卧房,他想重新摆弄一下房间里的床铺还有衣柜。
先前,他娘住在这间屋子的时候,床铺在靠外的位置,最里面放着衣柜。
柳群峰准备将床铺放到最里面的位置,和之前一样挨着墙壁,然后床尾的位置留作楼梯口,再将衣柜放在楼梯下面,如此衣柜便不会太显眼,也不会再占一个地方。
“到时候,就把妆台放在床铺旁边,窗台下面做个和二楼那样的小榻,天冷的时候你可以在榻上看书做绣活儿,将窗户打开之后光线足还吹不着风。”柳群峰越说越觉得自己这样安排挺好,但他满意点头之后,还是盯着陈初阳问道:“这样行吗?”
“行。”陈初阳对房间里的东西要怎么摆放,倒是没什么意见,左右房间也就这么大,放在哪里也不耽误他找东西。
他答应了之后,柳群峰的安排还没完,他不止想要动房间里的家具,他还要动墙壁。
“咱们的房间也开一道门得了,洗了澡还得从院子里回房间不方便。”柳群峰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他觉得夫郎确实是小胳膊小腿的,怕是比他娘还怕冷。
晚上洗了澡,原本浑身暖呼呼的,却突然要在院子里吹风,有温差最容易受凉了,还是绝了这种可能的好。
大姑父这些日子,已经将另外一个房间的楼梯做好了,他们这个房间的踏板和扶梯也做好了,只需要将二楼的那几块楼板拆除,再将踏板和扶手装上就行了。
这里是他们房间,柳群峰不想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心里有了决定之后,他准备将做小门的事儿也和大姑父说了,到时候将门做好了同梯子一起装上。
方才柳群峰说起房内家具的时候,陈初阳明显的没什么感觉,说到要开小门神情才有了明显的变化,他显然也想要一道直接去澡房的小门。
柳群峰一直注意着人,自然知道他的心头想法,于是也没耽搁,立马就去找大姑父了。
柳群峰走了之后,陈初阳并没有立马出去,而是坐在床边发了会呆。但,说是发呆也不全是,因为他脑子里一直想着从昨晚到今日的事,也想到了他和柳群峰刚定亲的时候,还有如今的心思变化。
他们刚定亲的时候,他明明只想吃饱穿暖,婆婆和善相公老实,婆家不随意的打骂于他就好,其他再不敢多想。眼下,他得到的明明比当初所想要多多了,可他竟然还觉得不满。
昨晚上,他竟然因为相公没有疼惜他生气了,今天还无意的给人脸色看,想想他真是日子过的太舒服,就完全忘了形了。但比起这些,他更没想到的是,他的忘形不止没有挨骂,反而还被他相公更加小心对待了。
吸了吸鼻子揉了揉脸,陈初阳看了一眼身下的床铺,决定以后都不乱说话了,他相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可以慢慢习惯的。
今日,柳母做了不少的炸货,炸货要趁热吃才好吃,开饭之前,大家都已经吃了个半饱,等到黑娃回来的时候,柳母便先给黑娃盛了一碗汤,喊人先喝一碗汤再吃饭,手里还一直在给人夹菜,只顾着照顾黑娃一个人。
黄鳝熬汤,汤汁是奶白色的,加之又是小火慢炖,肉也细腻,连肉带汤喝一碗,身上瞬间就暖和了。
陈初阳面前也有一碗奶白色的汤,手里还拿着一把麻花,柳母炸麻花喜欢在面粉里面加些熬好的菜籽油,如此那麻花便多了些酥饼的味道,也不容易焦黄,香味是从内往外散出来的。
黑娃看着陈初阳屁股下面的软垫,问人是不是摔了,陈初阳正咬了口麻花到嘴里,他故意的鼓着嘴巴假装说不出话来,一边的柳母却镇定说道:“你小哥矮,垫个垫子好夹菜。”
“对哦,我小哥好像是不高,还没春风哥哥高呢。”黑娃还是个半大孩子,之前又是个放羊娃,没和山下的皮孩子一起混过,是以还像个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点没怀疑自己姑姑的话,看了陈初阳一眼之后,还很是认同的点了下头,甚至还拉上了一边的柳春风,证明陈初阳确实是矮。
陈初阳一开始只是不好意思,这会儿却觉得郁闷,他个子是不高,他比春风还大些呢,但个头好像确实是差了春风一点儿。
“多吃点儿,你还小还能长。”柳群峰瞪了对面的黑娃一眼,给身边的夫郎夹了一筷子鳝肉,为了让人相信,还拿了他娘举例子。“我阿奶说,我娘嫁到我家之后还长了一头呢,一会儿咱们去量量你个子,明年再量量肯定长高了。”
柳群峰明目张胆的偏袒自己夫郎,一点儿没介意家里人的调笑。他们村子,也不止是他们村子,大多人对着外人的时候,都会谦虚,不会明目张胆的夸赞妻子或者夫郎,免得被人家笑,夸赞的话都得由旁人来说。
柳群峰的话,虽不是什么夸赞的话,却比夸人还让人不好意思,他在明晃晃的哄人。
当着长辈的面,陈初阳有些不好意思,但柳群峰向来如此,明面上也好私底下也好,都是护着他的,他偷偷伸手在人腿上拍了一下,轻轻点了头,便让这话头过去了,也让心里的事儿过去了。
之后,二叔说起了修路的事儿,夸了柳群峰好几句,也是二叔提起,柳群峰顺便说了,喊家里人不要出去说修路和漆树林的事儿他早知道,山上的事儿也先不要多说。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山上买了不少地的事儿,至少现在不想让人知道。
大姑父有些想不通这事儿为什么不能说,这多有面子啊,但柳群峰做事向来有分寸,大姑父便只是点头,不说就不说吧,群峰和云峰不一样,他不是爱出风头的人。
大家答应的干脆,修路和漆树林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大家在家里都不多说了,倒是大姑父说起了柳群峰要重新弄房间的事儿,直叹年轻人就是爱折腾。
柳群峰倒是不觉得自己折腾,他觉得他们房间重新摆弄一下要方便得多,那干嘛不弄啊。
本来,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着饭说着杂事,可林子却又回来了,而且一看就是又和家里吵架才跑了。
林子可是柳母唯一的孙子,她向来疼爱,林子一回来她就没管儿子嫌弃的眼神,赶紧的拉着人坐下吃饭,还不断的问长问短,可惜林子只是埋头吃饭,什么也不肯说。
饭后,大姑父同柳群峰说了一下,要开个小门,还得找个砌墙师傅,他一个人不太敢动墙壁。柳群峰明白,大姑父只是木匠不是泥瓦匠,这墙壁可不能乱动,一个不好墙壁可是要塌的,自然得找个砌墙师傅看看。
柳群峰将找泥瓦匠的事儿一起拜托了大姑父,大姑父干脆答应了就走了,他一走,柳母才继续问林子到底怎么了,这下只有自家人了,林子才肯开口说话。
“我想拜林先生为师,喊阿爷去林先生家里送些礼,可阿爷不止没答应还骂我!”林子嘴里的林先生是县里一个老秀才,他一生虽只得了秀才功名,可他手下的弟子却有好几个中举,甚至考中进士也也有一人。
这位林先生在他们县里可是名师,好些人家削尖了脑袋要把家里的学子送到他门下。
柳群峰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林先生是谁他还是知道的,因着他那些出色的弟子,县里的人都尊他一声先生,少有不认识他的人。
垂眼看了一旁还在愤愤不平的人,柳群峰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冲着林子说道:“便是那死老头子肯替你上门送礼,你以为你是谁?人家凭什么收你?你如今在学的书院也是县里最好最有名的书院,你读了这么些年,你有一点进步吗?”
林子原本就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回来就是找安慰的,哪成想他安慰没收到,倒是被自己二叔给教训了。
他是个没有受过一点委屈的大少爷,便是自己二叔,心里气愤委屈之下那也是一点面子不给,直接朝着柳群峰上下一打量,脸上甚至带着些轻蔑,一声轻哼之后,嘴里的话就冒了出来。
“我是谁我知道,你又是谁?我再差劲好歹也是童生,能考秀才得功名,给柳家光宗耀祖的!你呢?你又是谁?你不过是个二十几岁还靠着家里混日子的窝囊废罢了!你有何脸面说我?”
林子这话一说,不说二叔他们连柳母脸色都变了,也是他这话一说,柳群峰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他觉得林子这恼羞成怒的样子,绝对不只是家里没给他请名师,应该还有别的原因。难不成是上次的事儿给他猜对了?他看上的那姑娘压根儿没看上他?
心里冒了这个想法出来之后,柳群峰淡定了。
他嘴角一翘,轻笑一声之后也不说话,双手环抱于胸盯着林子看,看林子那浑身都藏着怒气的样子,柳群峰觉得他猜想应该是没错了。
上回林子回来,被他提醒人家姑娘心意之事,他回去定会同人确认。想来,他这是得到了答案,但却是否定的回答,所以心头有气。他觉得姑娘是嫌弃他如今身份,于是愤而想要发奋努力考取功名,好让姑娘后悔。
可惜,他想要的名师,家里没给找来不说,还被狠狠骂了一顿,诸事不顺之下,只能回来朝着家里人发火了。
柳群峰不知道,他眼珠子几转的胡乱分析,竟然就是事实!事情直接给他猜了个十成十。
林子对柳群峰说了算得上羞辱人的话之后,原本是有些后悔和害怕的,他二叔的脾气他知道,可他没想到,他那番话语之后,他二叔竟然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揍他。
看着他的眼神,竟是和那个眼高于顶的瞎眼女人有些相似,好像是看不起他?
“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柳群峰的眼神,让林子心里的害怕一丝不剩了,只剩下羞恼。
他更加暴躁愤怒的指着柳群峰,却不想早已经看不下去的二叔,抬步过去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你以为你在对谁大吼大叫?你又以为你是谁?”二叔竟然动手打了林子,所有人都惊到了,特别二婶!
二婶虽然也看不惯林子,可柳云峰夫妻两个有多护犊子她是知道的,特别李氏那个女人,对林子那是没有底线的纵容,如今她的宝贝儿子被打了,她怕是要回来吃人!
二婶黑着一张脸,逼着自己上前安慰林子,可林子压根儿不买账,捂着脸指着二叔说了同先前差不多同样的话之后,拔腿就跑。
如今天色已经晚了,柳母见林子跑了,哭着就追了出去,站在原地的二叔也被二婶打了好几下!
“你脑子在想什么啊?他成什么样子和你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来教育掰正吗?他有那么一个娘,掰的过来吗?你没事儿添什么乱啊?!”
柳母追出去的时候,陈初阳和黑娃就跟着追出去了,倒是往日里和林子关系很好的柳春风没动,柳群峰自然也没动,他才不追那个混小子。
二婶骂了二叔,柳群峰对着一边的柳春风使了个眼色,兄弟两个一人挽着二婶一只手把人给拉开了,还不断的对着二婶说好话。
“二婶,是那个臭小子的错,二叔是看不得他骂我,你别生气了。你放心吧,大嫂若是回来闹,我帮你骂她!你不愿意和泼妇对骂我愿意啊,我又没有功名在身我就是个莽汉,男的女的老的小的我都能骂,我替你骂她。”柳群峰一开口就说了二婶介意的事儿,二婶瞪人一眼叹了口气,脸色倒是好多了。
柳春风见他娘脸色缓了,接着说道:“我阿爹不打我都想打,反正我俩要有一个教训林子的,阿爹打还好些呢。”
“你!你就气我吧!”二婶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因为儿子的话又拉了下来,之后直接回家了。
柳春风见他娘气冲冲回家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哪里错了。“我又没说错啊。”
“你个傻蛋,你顺着你娘说几句好听话不行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乐意和家里有牵扯。”柳群峰知道,这是家里分家了,他阿奶和大哥一家都搬走了,他二婶才愿意到家里来,往日里,除非家里有大事,她绝对不到家里来。
二婶为何不愿意到家里,众人心里都明白,便是如今,这个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大家都知道,阿奶早晚还要逼着二叔一家将手里的东西交出来的。
二婶回去之后,二叔也跟着回去了,柳群峰又喊春风也回家去,自己也出门了。
他出门,倒不是去追林子的,他是去找自己阿娘还有夫郎的。
林子方才跑了的时候是真的生气,可跑着跑着他脚下的步子就慢了下来,不说如今天色晚了,便是天色还早,他脚下的步子也得慢下来。
因为他不在他阿奶这里待着,他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林子脚下步子一慢,自然被柳母给追上了,柳群峰是在村口和人碰上的,见到正往回走的三人他直接给了林子一个白眼,可他原地等人的时候却觉得有些不对,他夫郎怎么一瘸一拐的。
赶紧上前扶着人,柳群峰一句话没说就踢了走在旁边的林子一脚。“你野马上身了啊?说跑就跑!”
林子已经跑过一次,再跑显然不可能,被踢也只能带着一张委屈脸看向柳母。柳母瞪了柳群峰一眼,在人背上拍了一下也就算了,拽着林子胳膊往家走。
“摔跤啦?”柳群峰扶着人顺嘴一问,哪知道得到的回答却让他皱了眉头。
“滑了一下,扭到脚了。”冬日干燥,有时候难免打滑,陈初阳方才步子有些快,身体又不舒服,步子本身就有些不稳,踩到几个小石子就给摔了,而且他还不是摔倒,是脚趾往后脚背压地摔了,整个脚掌成了反弓状,扭到了脚踝甚至可能拉伤了脚踝。
柳群峰一听是扭到脚,又看人左脚确实是使不上力,心里便开始担心,直接半蹲着准备背人回家。
眼下天色虽然晚了,可还不到家家户户关门闭户的时候,陈初阳怕人指指点点不肯让人背,柳群峰却不管那么多。“你不上来我抱你了啊,你自己选一个背着还是抱着?”
“背着吧。”将柳群峰偏过来的头推回去,陈初阳往人背上一趴双脚立马离地了。
同陈初阳担心的那样,两人回去的时候还真的遇上了好些人,那些人也确实看着他两笑,有的还出言调侃上了,陈初阳头都不敢抬,脸直接埋在了柳群峰的肩上,倒是柳群峰耐着性子解释了。
“脚扭了,再使力该肿了。”
“哎呀,脚扭了啊?那是不能再用力,群峰啊回去用药酒给人擦擦多揉揉,淤堵散了好得快。”
“三叔,我知道了,要擦的。”替人担心,嘱咐人得擦药的是柳群峰一个族叔,自家人柳群峰言语自然是客气的。
至于那些看热闹的村人,若不是害怕夫郎被议论,他真想说关他们屁事儿!
到家之后,柳群峰就没空管林子了,赶紧找了药酒出来给陈初阳揉伤处。
他这一擦药酒,发现夫郎脚踝果然肿了,这下就更没空去管林子了,便不知道,林子知道自己屋子被黑娃住了,又闹了一通,可惜现在没屋子给他住,他只能同黑娃住了一屋。
“痛吧?”对于给人擦药这事儿柳群峰熟得很,他得力道刚好,可陈初阳仍旧是一脸忍痛的表情,可放小了力道又怕药性渗透不了,因此下手又轻又重的。
陈初阳自己也知道,脚扭了和摔伤了不一样,扭伤不注意养容易变成旧患,往后容易发作。不想落下病根,陈初阳一咬牙伸手按了按柳群峰的手,让人用点力。
“怎么脚上也没二两肉啊。”柳群峰给人揉脚,倒是发现他夫郎这脚踝细的不行,自然想到了他二叔的话,心里更加愧疚了
从方才柳群峰接到人开始,直到两人都睡下了,陈初阳一直没有怎么说话,倒是柳群峰在睡下之后还抱怨了好几句,基本都是骂林子的话。
感觉自己腰又被揽住的时候,陈初阳下意识的伸手一推,但他刚推了人,手上的力道便卸了,乖乖朝着人靠了过去。
柳群峰先前就觉得,他夫郎好像有些排斥他的亲近,这会儿算是完全得到证实了。
他把人抱着之后,就去找陈初阳的手,之后抓着陈初阳的手就往他脸上拍了几下。
“相公!”陈初阳给吓得不轻!他方才竟然打了人好几下!虽说都是他相公拉着他打的,可也是他打的啊!
柳群峰听着那惊讶又害怕的声音,不由叹了口气。
“阿初,你是我的夫郎不是我的长工,你心里有不高兴的事儿就说,不愿意做的事就说不愿意,包括这种事。”腰上的手慢慢往下,按住了让陈初阳天天遭受磨难的地方,可柳群峰嘴里的话,却让陈初阳直接忽视了他的动作。
“相公?”
“我要是上头了不听话,你就揍我狠狠揍,直接扇我一巴掌把我踢下床。”
“相公。”哪有人一本正经的说这种事啊。
陈初阳觉得难为情得很,可更让他惊讶或者说动容的是,柳群峰竟然愿意为他着想,连那种事也要忍着。
脚上的疼痛都好像突然消失了,陈初阳拽着人胸口的衣裳使劲儿往人身上贴,待到挨着人很近了之后,还伸手摸了摸他方才打到的脸。
“我不会打你的。”陈初阳摸着手里那张好看的脸,心想着他怎么会打他呢?便是他做了再过分的事,他也不会打他的,他已经对他很好很好了。
第078章 第 78 章
第七十八章
昨日, 柳群峰才和郭明华商量了家里的事儿,没想到今日郭明华就来不了了,今日村子里的人都要去修路了。
家里的活儿还剩下一点, 不过是点收尾工作罢了, 不必太操心, 倒是另外一件事,陈初阳开始操心了。
他原本打算, 这几日都去卖拐枣的,可他现在脚伤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 他今早偷偷试了一下, 休息了一个晚上好像也没什么用, 左脚依然不能受力。
陈初阳心里苦恼卖拐枣的事儿,又想到了昨晚上柳群峰对他说的话,于是把这事儿和柳群峰说了,柳群峰听了之后愣了好一会儿,之后却笑了起来。
柳群峰虽然一个字没说, 但陈初阳看出他在笑什么, 大概是又在笑他掉进了钱眼里, 脚伤了也惦记着赚钱。
柳群峰确实是没想到, 夫郎还惦记那点果子钱,但陈初阳担心的事儿柳群峰给人解决了, 他喊了沈长贵到家里,让沈长贵去卖。
沈长贵原本就是柳家的长工, 帮着柳家干活儿是本分, 柳群峰还给了他工钱,拐枣好卖不费工夫, 一个上午就能赚二十文,他怎么会不高兴啊。
林子昨日回来了,而且还是受了委屈回来的,柳母去村子里买了只老母鸡回来给林子炖汤喝,陈初阳在陪着柳群峰干活儿,水沟的活儿还有一点,柳群峰在收尾。
他干活儿的时候,将阿奶以前用的躺椅搬到了后院,喊陈初阳在边上陪着。
到了中午之后,后院可是个晒太阳的好地方,头上不止有暖阳还有高高的墙体遮风,比前院还舒服。
前几日,柳母找了几件旧棉衣出来,喊陈初阳拆了之后做个小毯子,再冷些的时候可以盖在腿上,腿脚不冷身子也不会太冷了。柳家人喜欢烤火,一个冬天下来,双腿容易考出火斑来,腿上盖了东西,既暖和又不会太烫,还不会烤出火斑,倒是个好东西。
陈初阳刚嫁到柳家的时候,柳母给了他许多春风的旧衣,其中秋衣冬衣都有,虽说是旧衣,但在陈初阳看来,每一件都和新的一样。柳母提了要给他做两件新衣服,他立马就给否了,虽说柳母没有同意,坚持要给他做,他也没有放到心上。
如今入冬了,陈初阳穿的自然是春风送的棉衣,他之前一直都是对着院墙旁边干活儿的柳群峰坐着,时间长了,右边的耳朵被晒得有些烫,便轻轻挪了挪椅子,微微背对着太阳。
他挪动椅子的动静,惹了不远处的柳群峰看了几眼,正干活儿的柳群峰见了他身上熟悉的衣服,便扔了手里的锄头,往人身边去了。
柳群峰一扔锄头,陈初阳也将腿上的衣服拿开,提起放在旁边凳子上的茶盅给人倒了碗茶,柳群峰接过茶碗,一口将茶水喝光再将茶盅拿开,自己坐到了凳子上,然后扯着陈初阳拆了一半的旧衣,让人明日同他去一趟镇上。
陈初阳记得,柳群峰之前回来的时候说过,过几日还要给他二哥送些东西上去,他以为柳群峰是去给二哥买东西立马就答应了,还琢磨着给他二哥捎带点什么东西上去。
想到要给陈继安带的东西,陈初阳又想到了别的,他之前还想给柳群峰做一双手套的,结果给忘了,如今入冬了他赶车冻手,还是赶紧的给人做出来吧。
“群峰,下午你空了,去村里的猎户家里看看,问问他家里有没有兔皮,若是有硝制好的更好,买两张回来,我给你做双手套。”陈初阳话间伸手拿了方才拆了一半的旧棉衣,准备继续干活儿,他话落,却不见身边的人有什么反应,侧过头去一看,就看见柳群峰笑眯了眼睛盯着他。
“你看我做什么?”只看了人一眼,陈初阳又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他身边的柳群峰没说话,只是俯身靠过来了。“你再喊我一声,我就去。”
“”就在自己耳朵边的大脑袋,存在感实在太强,便是没有转头看,陈初阳也能感受到柳群峰的气息都打在了他脸上。
他原本已经要喊出声了,‘群峰’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可昨晚上柳群峰对他说的话突然在心头浮现,他头一偏,咬唇低声道:“不去算了。”
柳群峰见惯了乖巧柔顺的夫郎,这样和他对着干的夫郎,还是第一次见,他被人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挤眉弄眼又瘪嘴的半天之后也只能悻悻道:“知道了,下午给你买回来。”
“是给你买回来,我给你做双手套。”见人还有些不高兴了,陈初阳只能说了东西是用来干嘛的,他这话一说柳群峰果然高兴了。
柳群峰一高兴,连活儿都不想干活儿,他正歪着身子准备去捏捏夫郎的手,林子和柳春风却一起到后院来了。
林子一踏进后院,步子就慢了下来,倒是柳春风小跑着到了陈初阳身边,还一个劲儿的推着就在陈初阳身边的柳群峰,喊人给他让位置。
“哥,你赶紧的去干活儿啊,我要坐我小哥旁边,他得教我绣花。”柳春风昨日就折腾半天了,可绣帕上的花样却像个被雨打了的蜘蛛网,绣面乱糟糟的,只是落了几根线在上面罢了。
柳群峰原是想再逗逗夫郎的,如今被打扰也只能去干活儿了,他过去之后,慢悠悠的林子终于是到了他身边去。
林子过来是来同柳群峰赔罪的,他也知道他昨天说错话了,可要他赔礼道歉,他还是有些说不出口,因此脚下步子像有千斤重,半天都没能走到柳群峰身边去。
林子那扭捏样子,全都落在了柳群峰的眼里,可柳群峰不想搭理他。
他这侄子,真是越长大越让他失望了。
小时候明明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也不知怎的,这些年越长越歪,这性子竟是越来越像他娘了!自私自利也不知道天高地厚,觉得谁都有错就他没错,觉得谁都欠他,真是欠收拾!
“二叔,昨日是侄子错了,是我胡言乱语,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计较,原谅我吧。”林子埋着头绞着双手站在柳群峰边儿上,那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委屈的小媳妇呢。
虽说见不得他这个鬼样子,觉得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可柳群峰不乐意和他多话,看人一眼点了个头就让人一边儿去了。
林子见状,知道他二叔算是原谅他了,朝着柳春风看过去,柳春风对着他点了个头,他这才走了。
说起来,林子同柳春风关系才是最好的,两人年岁相当,小时候虽是叔侄却是玩伴,也是到了十来岁之后,才没有日日玩在一处,今日林子过来同柳群峰低头,自然也是柳春风喊他来的。
柳春风其实早过来了,见家里只有林子在,就问了人昨日到底怎么回事,脾气那么大,还对着他二叔发火了,林子见只有他小叔叔在,这才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
原来,林子昨日之所以那么大脾气,不只是因为亲事不顺课业也不顺,还因为他阿爷对他的态度。
“大伯不知道从哪个神棍那里听了些胡言乱语,说是林子没有富贵命,但柳家确实是有出息的子孙,能让光耀柳家门楣,只是还没出生。”柳春风在林子走后,就将他的话全给柳群峰说了,当然,他说这些也是在替林子求情,希望柳群峰真的不要和林子计较。
“大伯不止没给他找林先生,最近还吃上补药了,想来是想同那个女的再生一个吧。”柳春风说着说着也就能理解林子了,小心看了柳群峰一眼之后继续说道:“林子这么些年一直都是柳家的骄傲,突然被大伯安了不会有出息的名头,心里肯定难过啊,哥,你”
“他有没有出息是一个神棍能决定的?是阿爷说了就算的?没本事就是没本事,没出息就是没出息,你不必替他说话。”直接打断了柳春风的话,柳群峰不乐意他替林子开脱,他如今不止没有消气还更加生气了!
“合着他的本事就是冲自家人发火呗?他要真有本事那就考个秀才去打阿爷的脸,让他阿爷知道,他就是柳家的希望,而不是指望家里人人睁眼说瞎话,处处护着他宠着他,说不得他一个字!”
方才同夫郎独处的好心情全都被破坏,柳群峰气得扔了手里的锄头,同陈初阳说了要去猎户家里就走了。
柳群峰走了之后,柳春风也垮了一张脸,陈初阳在这个时候是真正的外人,根本无从劝起,只能拍了拍春风的手,指着他手里的绣绷子,开始教人绣花。
猎户家里自然不缺野物皮毛,其中兔子皮最是常见,柳群峰出之后,一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好几张毛皮,一看就不止两张兔子皮。
他回来的时候,柳春风还在陈初阳身边,他见柳春风拿针如拿棍子的样子,满脸嫌弃的把人往边上赶。“你小时候都不学,现在来凑什么热闹啊,别在这里碍事。”
把人连人带凳的端走之后,柳群峰直接往陈初阳身边一蹲,献宝似的给人看他带回来的东西。
“这两个灰色的给我,这两个纯白色给你,我们明日去买几斤新棉花回来给你做衣服,到时候给你缝在衣领和袖口上,穿着肯定暖和。”柳群峰知道,他二婶就喜欢给春风在衣服上缝些毛毛的东西,瞧着就暖和还好看。
柳春风被连人带凳的端走,自然要骂人,但柳群峰没理他,把话同陈初阳说了,才回头瞪了他一眼。
兄弟两个的眼神打架陈初阳没看见,他只是赶紧的摸了摸柳群峰递到身边的皮毛。
硝制好的皮毛柔软顺滑,摸着很是舒服,若是穿在身上肯定是暖和又漂亮的,陈初阳忍不住的一再摸着手边那张纯白色的毛皮,对人轻轻点了下头,一看就是喜欢得紧。
得了夫郎喜欢,柳群峰就高兴了,又开始去挖水沟了。
柳春风被柳群峰欺负,虽然骂骂咧咧的念叨了半天,到好歹没有不识趣的继续上前讨没趣,但他堂哥那不值钱的样子,却是一眼没少看。
柳春风是知道他哥性子脾气的,什么时候对人这么细心讨好过啊,他好奇之下也盯着陈初阳看了几眼。
陈初阳好看,柳春风早知道了,但他这么一看,发现他小哥好像有些变了,好像比刚成亲那会儿更好看了。
他现在变得更白了,皮肤看上去也是滑滑嫩嫩的样子,特别是那双眼睛真好看啊,眼神好亮啊,清澈的像春天的山泉水,都能当镜子用了。
或许一个人的眼神真能具象化,柳群峰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总觉得背后有些不对劲儿,他一回头,果然是看到弟弟一眼不眨的的盯着他夫郎看,都要看傻了。
“你盯着你小哥干嘛?”柳群峰瞪人,柳春风一点不怕,继续看!双手撑着下巴的看!“我看他好看啊我就要看!”
陈初阳在旁边安静做事,一点没参与这兄弟两个的斗嘴,他原先以为他相公是个心地好但脾气坏,却也算得上稳重的人,却不想,他竟然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想到柳群峰的性子,陈初阳便有些忍不住的偷偷看了人一眼,他还记得他们刚成亲的时候,他虽然觉得这人长得好看,却觉得他这张脸长得太冷了,瞧着就冷冰冰的让人害怕。
可他没想到,这张冷峻的脸上竟然长了个小梨涡,一笑起来眼睛微微眯着,左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别提多可爱了。
三人在屋后说笑干活儿,柳母那里也炖上了鸡汤,大姑父也将右边那间屋子的楼梯装好,开始装柳群峰他们屋子里的了。
大家都在忙着的时候,林子却在他原来的屋子里生闷气,他没想到家里已经没他的屋子了,他回来自己的房间里还要和一个小黑鬼一起睡。
不止如此,如今的房间里到处都是那个小黑鬼的东西,都没有他的了。
林子的心事除了柳母没人去关心,但下午吃饭的时候,林子却把柳母也给惹着了。
今日,柳母炖了整鸡,还不是在锅里炖的,是塞进砂锅里在火炉上慢慢煨出来的,等到汤锅上桌,盖子一揭开,那香味立马飘了出来,钻进了每个人的鼻子里,都给人香迷糊了。
盖子一揭开,柳母立马的撕了一个鸡腿到林子的碗里,林子谢了他阿奶就开始吃鸡腿,之后柳母又将另外的鸡腿撕了下来放进了黑娃的碗里,黑娃同样的对着他姑姑道谢,但林子却不乐意了,冲着人阴阳怪气说道:“壮的牛一样有什么好补的啊,给他吃了就是浪费东西。”
原来,昨晚两人睡一屋,可他们谁也看不惯谁,自然要相互的挤兑,黑娃记恨林子骂了柳群峰,想给他哥出气,下了大力气直接给人挤床底下去了。
柳母虽然疼爱孙子,可也疼侄子,况且黑娃如今也算是在他人屋檐下生活,若是委屈了他,孩子怕是要藏被窝偷偷哭了。柳母脸一黑,虽是什么都没有说,却是将孙子喜欢的鸡翅也撕下来放进了黑娃碗里。
“谢谢姑姑。”黑娃得意了,林子脸却黑了,委屈随即浮现在脸上。
柳母到底还是疼他,还是找补了一句,“你小表叔年纪还小,多吃点儿长身子。”
“他还长?再长都能一脚踢死我了!阿奶,你不知道,他昨晚直接把我挤下床了,那么宽的床怎么就睡不下我了?我看啊,他就是故意的!”
“是你先抢我被子的!”
两孩子突然吵了起来,柳母头疼的不行,都不知道要哄着谁,柳群峰也被吵得头疼,而且他现在连他娘都有些怨!
他娘脾气真是要气死他了!真是有受不完的闲气!
没分家的时候,李氏给他娘气受,好不容易分家,李氏的儿子跑回来给他娘气受!
“娘,以后家里人多别搞整鸡了,炖鸡的时候把鸡腿给我剁小了,谁都能尝一块。”柳群峰看着两个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又看了一眼他们碗里的鸡腿,恨不得直接把他们碗摔了!
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孩子了,还吃什么鸡腿!
不想在饭桌上发脾气,大姑父还在呢,发话之后柳群峰开始大口吃饭,大有谁再敢多话他就不客气的架势。
黑娃顿时闭了嘴,柳母也赶紧点头,倒是一边的林子觉得他二叔又在针对他,直接将已经吃了几口的鸡腿夹出来扔在了桌上。
“不吃了!”
“不吃就滚!”
叔侄两又对上了,还谁都不让谁,但这回,林子靠山来了。
他爹娘到底还是舍不得他受委屈,又追来了。
李氏还在屋外就听见了柳群峰的话,她一进门才知道柳群峰那话是对着她儿子说的,顿时流了眼泪,过去抱着林子就哭了。
“你个傻孩子!你来别人家里做什么?好了,被人家在饭桌上喊滚,你高兴了?你以为除了你娘你爹,这世上还有谁是真的疼你?”李氏心里恨极,却故意说着委屈话,给一边的丈夫拱火。
果然,一边的柳云峰听了她的话更气了!指着柳群峰骂道:“老二!你别太过分了,这家是你要分的,别把怨气撒到孩子身上,你什么不满冲着我来!”
“你有病吧!”柳群峰心头火气早就忍不住了,李氏的话他还听得出来什么意思,他大哥这话他是真不明白。
柳群峰自然不知道他大哥在骂什么,因为柳云峰误以为柳群峰之所以不待见他儿子,都是因为分家不公,因为柳群峰当初冲动行事之后,如今后悔了,所以才会针对他们。
大儿子儿媳回来,又赶上了饭时,柳母顾不得其他,赶紧的去拿碗筷喊人坐下吃饭,可那两口子拉着林子就要走不说,还对着柳母说阴阳怪气的话。
“阿娘,我知道现在分家了,你跟着二弟过,你顾着他是常理,我和云峰倒是无所谓,但林子是你的亲孙子,你就忍心看着这么多人一起欺负他?”
李氏临走还要往柳母心上捅刀子,柳母一直以来都被这媳妇儿欺负,如今都有些麻木了。
她没管李氏胡说八道,想要喊林子回去听话一点,不要再惹他阿爷生气,但林子如今提到他阿爷就生气,竟是顺着他娘的话说道:“阿奶,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要和别人一起冤枉我欺负我?你天天就是要听话要听话,我哪里不听话了?”
林子说完就走,李氏没想到儿子还真的受了委屈,赶紧的追去了,柳云峰伸手指着柳母,但是半天没有说一句话,甩袖走了。
柳云峰一家人走后,大家都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之后,陈初阳才拉了拉柳群峰的袖子,柳群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冲人说道:“以后白天也把院门关着,别把这家人放进来了。”
“相公。”陈初阳没想到柳群峰沉默半天竟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正不知道怎么哄人,柳群峰却是又同人嘱咐:“听到没有,往后不准放这家人进来。”
“群峰啊。”这回轮到柳母来劝了,可柳群峰谁的话都听不进。“若是不行,你就去和大哥过吧。”
“群峰!”大姑父闷不吭声半天,终于说话了,陈初阳也急了!
柳群峰方才的话一说,柳母明显的难受了,陈初阳心疼她,趁着大姑父也发了话,拽着柳群峰衣服不撒手,让人赶紧给柳母道歉。
大姑父还有陈初阳的着急,柳群峰都看见了,但他也都当没看见。
“我要分家就是要过清净日子,那死老头子我都不惯着你指望我惯着你孙子?你要真把他当命根子舍不得他,你就去跟着他过,我不拦着你。”
柳群峰话落扔了手里筷子就走了,陈初阳又想追去劝人,又不想丢下已经默默流泪的柳母,最后还是选择了留下哄人。
“娘。”陈初阳根本不知道怎么劝,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孙子,都是他婆婆的心头肉,一个都说不得。
陈初阳正为难,家里院门又响了。
第079章 第 79 章
第七十九章
家里院门响了, 陈初阳还以为是柳群峰回来了,却不想是沈长贵,他拿今日卖拐子的钱来, 顺便来打拐枣, 明日一早去卖。
“沈叔, 家里有点事,你自个儿忙着吧, 辛苦了。”陈初阳收了沈长贵差不多两百文钱,这比他自己卖的还多,他细问之下才知道, 沈长贵卖的拐枣是四文钱一把, 这几天拐枣贵了。
想到那日卖给掌柜的拐枣陈初阳有点肉痛, 可那昨日被气得糊涂了,哪里能想到那么多,而且昨日那些拐枣都不是新鲜的,都是一天天的捡起来存放了五六天的,也不用太计较了。
“沈叔。”陈初阳没想到沈长贵这么老实, 他们以为三文钱一把的拐枣人家卖了四文也没昧下银钱, 于是又数了十文出来递了过去。“辛苦沈叔了, 拿去给孩子买包糖。”
“谢谢东家。”沈长贵惊讶又惊喜的接过了陈初阳手里的铜板, 地主给的钱算是赏钱,没什么不好意思拿的。
陈初阳进去放铜板的时候, 心里还惦记着柳群峰,可他不知道, 柳群峰生气出门的时候, 也不会跑多远,不去他二叔家里就是去大成家。
柳群峰方才跑去二叔家里了, 二叔家里也正在吃饭,他一点没客气的坐上饭桌,二婶就起身给他添饭去了。
两家离得极近,那一家人闹出的动静,二叔家里自然也听到了一点,二叔原本还想出来看看,可二婶不准。
柳群峰接过他二婶给他添的饭,埋头开始吃,他二叔二婶也什么都没问,倒是柳春风一直往着他哥那里打量,被他娘敲了一下喊他专心吃饭,他才老实了。
一家人都不说话,只专心吃饭,一会儿的功夫也就下桌了,二叔这才示意柳群峰赶紧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子为何回来,柳春风已经和他爹娘说过了,柳群峰被他二叔一问,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说,憋了半天之后,倒是先将他冲他娘发火的事儿说了。
“你这死小子,再怎么说你也不能冲你娘发脾气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家里她就只能指望你一个人,你都冲她发火,她该多伤心啊。”二叔是了解柳群峰的,知道他冲他娘发脾气肯定是有原因的,但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冲他娘发火。
二叔的话柳群峰听得皱眉,一边的二婶却是直接给了二叔一个白眼。“你自己要当事事顺从老娘的愚孝之人,你别拉上群峰,没得到时候连累初阳!”
二婶的话让二叔瞬时沉默了,柳群峰也知道,他二婶对他阿奶有意见,也不想让二叔和二婶因为他奶又拌嘴,几句话将方才的事儿说了个清楚。
“那两口子是把我家当戏台了吧,隔阵子回来唱台戏,往后这戏台我不搭了,他们爱往哪儿去往哪儿去。”柳群峰越说越气,这会儿脾气上来,连他娘一起数落。“我娘也是的,我看啊林子就是被她惯坏的,她和那两口子对林子也太纵容了,纵的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外面的人和家里一样都得顺着他宠着他,一点不顺心就回来发疯!”
柳群峰这回说的话,连二叔都认同,他自然不能说什么,便只能捡着柳群峰为人子来说道,喊人回去给他娘认错,让他娘宽宽心算了。
“宽宽心?二叔,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娘的心宽着呢,不然也不能被儿子儿媳的齐上阵数落冤枉也没脾气,我这点儿算什么啊,堵不着她的心。”
“你这孩子,说什么气话呢?”
“我没说气话,都是真心话!”柳群峰这话一说就往二叔家的灶房钻,二叔跟着进去了,应该是接着去劝人。
柳春风方才一声没坑,这会儿倒是想去隔壁了,不过被他娘喊住了。“老实在家待着,别过去掺和了,你大伯母确实是糊涂,让她自己哭会儿就好了。”
“娘,我是去找我小哥。”柳春风可不止想去找陈初阳,还想在陈初阳面前给林子说说好话,可惜他娘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却故意不说破。
“你找他做什么?他这会儿八成在哄着你大伯娘,你去了只能添乱。你也用不着担心他被迁怒,你大伯娘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她要是有本事迁怒人,也就不会被儿媳妇儿指着鼻子骂了。”
二婶倒是没猜错,柳群峰摔筷子走人之后,柳母就一直哭,可大姑父干了一天的活儿,也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回家啊。
陈初阳招呼了沈长贵,一放好银钱就去了灶房喊大姑父和黑娃先吃饭,他自己才有空才进去陪人。
陈初阳今日也被林子气到了,还有李氏那些阴阳怪气的话,也让他生气,但他到底还是心疼柳母,觉得她对孙子那么好,还要被孙子和儿媳妇儿怨,实在是太冤枉了。
“娘,相公也是替你委屈才说那些话的,他不是真的赶你走。”陈初阳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也不能把话说的和花一样漂亮,他只知道,他相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他娘好。
柳母被小姑欺负,柳群峰就干脆的欺负回去,还直接断了小姑继续闹的后路,柳父纳小让柳母伤心,柳群峰宁愿不要他爹的财产也要分家,让他娘过清静日子。
今天的事,也是一样的,柳群发吼了他娘也是因为生气吧,他不想柳云峰一家再上门,也是不想那两口子他娘气受,可柳母还不理解,还要帮着柳云峰一家子说话。
柳家分家的时候,陈初阳就偷偷想过,若是他将来有一个柳群峰这样的儿子就好了,如今也是这般想的,若是他有个柳群峰这样的儿子,往后的日子就不用愁了,谁都欺负不了他。
黑娃今日被吓到了,他确实是不喜欢林子,但也没想到让家里闹起来,这会儿也正在柳母跟前认错。
黑娃有没有错柳母自己心里清楚,她虽然舍不得孙子,但也知道今天这事儿是林子的错,只是林子毕竟是个孩子啊,闹了也就闹了,闹到连门都不让他再进的地步也太过了。
“行了,不是你的错,昨晚没睡好吧?赶紧去休息吧。”
“姑姑。”黑娃觉得自己惹祸了,满脸歉意,陈初阳看的心疼,拉着人出去了,让人什么都别管,好好睡一觉,明日还得好好上课。
陈初阳再回去柳母房间的时候,她已经没哭了,只是在发愣。
柳母如今确实是难受,但她没有怨柳群峰,她只怨她自己。
见陈初阳又来了,柳母心里好受多了。“初阳啊,我没事儿,时候不早了,你去把群峰喊回来吧,他应该在他二叔家里。”
柳母一点没把柳群峰喊下午那些话放在心上,她知道柳群峰说的是气话,但柳群峰旁的话语,她知道是真的,所以才难受。
他们可是亲兄弟啊,怎么就闹到了要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啊。
老大两口子也就不说了,他们如何对她,也是她自找的,是她从媳妇儿过门开始,就没有个婆婆的样子,所以才被欺负,这是她活该,她认了!
可是林子,她实在是舍不得,那是她自小带大的孩子,是她唯一的孙子,往后再不让孩子上门了,她实在是接受不了。
陈初阳是真不知道怎么劝人,看天色也不早了,又说了几句让人好好休息的话,便往二叔家里去了。
陈初阳脚不舒服,今天进进出出的好几趟而且还都是急匆匆的,他这会儿脚更不舒服了,走到二叔家院门口还歇了会儿。
二叔家里院门一响,二婶就知道是谁来了,直接喊人去接人。“去吧,你夫郎找你来了。”
柳群峰这会儿气性也过了,想到自己夫郎脚还难受呢,就赶紧起身准备去接人,但他走了两步却回头道:“二婶,我们回去了。”天色晚了,总不能一直在二叔家里待着,他自己也就算了,歇在这里也没事儿,带着夫郎一起算怎么回事啊。
二婶跟着出去关门,送人出去之后,忍了忍到底还是冲人嘱咐道:“别和你娘怄气了。”
“知道了。”冲着后面的人一摆手,柳群峰就知道他二婶是个嘴硬心软的,方才还说着要让他狠狠心,让他娘长长记性,这会儿却是心软舍不得他娘继续伤心了。
柳群峰一进了自家院子,就把院门上了闩,之后还拉了身边的陈初阳看着,“看见了吗?往后白日里都这么给我锁着,反正平日也没什么人来家里,一个两个的开个门也不麻烦,开门之前门缝里看看外面的人,别什么人都给放进来了。”
“相公,咱们真不和大哥他们来往了吗?”若不是顾忌着柳母,陈初阳立马就要点头了,但他方才是见了柳母伤心摸样的,所以还是再问了一遍。
柳群峰原本就看不上柳云峰,分家的时候,更是将他那大哥本性看的一清二楚,。那就是个见利忘义,为了利益甚至连亲娘都不顾的人,这样的人不配做他大哥。
若不是因为林子,分家那日他就开口了,喊人不许上他的门。
如今,不只是那对夫妻,他对林子都失望了,哪里还有顾忌,干脆点头之后还要再次强调:“不来往,不准把人给我放进来,阿娘喊开门也不行。”
“嗯!我记住了。”柳群峰的交代,陈初阳一向都会谨记,如今他这般反复叮嘱,陈初阳自然牢牢记着,不敢有一丝懈怠。
陈初阳同人保证之后,正在心里偷偷想着,其实不用从门缝看就能知道了,他们大嫂每次来都是气势汹汹,怕是会把门拍的震天响,到时候不开门也知道是她。
陈初阳刚想着李氏气势汹汹的样子,身子却突然悬空,他被柳群峰给抱了起来。“相公?”怎么突然抱他啊。
“不是脚扭了吗?抱你去洗脚。”
“哦。”眼下天色已经晚了,就连柳母都睡下了,四下无人也就不怕被人瞧见了。陈初阳乖乖伸手搂住人脖子,心想他倒是多虑了,先前他还想着,等把人接回来还得哄人,没想到他倒是成了被哄的。
两人洗脚的时候,柳群峰说了一下明日的事儿。原本,他是打算明日去镇上的,可想想他决定干脆去县里算了。
“最近,那边肯定闹得很厉害,我怕没人管阿奶,我们去看看阿奶顺便把人给接回来。”柳群峰说这话的时候,皱眉看了一眼陈初阳的脚,想着明日还得去医馆,怎么都一天了还是有些肿着。
柳群峰心里很明白,他阿奶不可能喜欢住在那边,她过去也是想去收拾那个女人,可是阿奶那么大年纪了,还操那么多心干嘛啊,她自己日子过得逍遥才是最重要的。
“我阿爷临走交代了好几次,让全家都要照顾好阿奶,要是阿奶日子过的不痛快,我怕今年去上坟的时候,被阿爷锤头。”若说方才只是有了那个想法,柳群峰这会儿却是决定了,他不听阿奶违心的话了,明日一定要把人给接回来,然后由着那堆人闹吧,管他们死活呢。
两人洗好了脚,柳群峰也干脆,直接将人抱回了屋子,等到都睡到了被窝里,陈初阳很自觉的往他身上靠,他美美将人搂住,同人小心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有亲吻落下。
陈初阳在被人亲了第一下的时候,就开始胆战心惊,可耳边的话语一直断断续续在响起,落在他腰间的手也没有别的动作,这才让他放心了,他知道他相公只是想亲亲他,不是要做别的。
只是亲亲,陈初阳就不怕了,还很喜欢,时不时的给人回应,有时候两个人的嘴唇会不小心的碰到一起,这个时候房间就会短暂的安静一会儿,除了交换气息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黑夜让耳边的轻声呢喃多了些缱绻的味道,陈初阳在听到柳群峰问他,今天有没有吓到他的时候,一边摇头一边开口:“没有,相公你不是要赶阿娘走,是心疼她说的气话,你没有发脾气我不害怕的。”陈初阳说的认真,柳群峰听得心头一暖,摸着人侧脸忍不住的亲了一下,“怎么这么会说话?”
其实,陈初阳也不是会说话,他就是这么想的,也完全说中了柳群峰的心思。
夫郎能理解自己心头所想,哪有人会不高兴啊,柳群峰自然也是一样,他之后又同人说起了家里的事,话间,瞌睡也慢慢找上门,两人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隔日一大早柳群峰就起床了,他起床的时候连黑娃都还在家里,柳母甚至都还没有起床。
柳群峰见黑娃在灶房里热早饭,还给一家人烧了洗脸水,便同人说了他今日要去县里,回来的时候给他带好吃的。
“哥,你是带我小哥去看大夫吗?”黑娃昨天注意到了,他小哥左脚使不上力,他想着,他们去县里应该也只有这事儿了。
黑娃这么一说,柳群峰闷不吭声的一点头,心情更不好了。
连黑娃都注意到了他夫郎腿不方便,他娘都没注意到。
心里不高兴,柳群峰就不想在家里多待,他去套了马车就进屋喊人了。
柳群峰进屋的时候,陈初阳刚醒,他揉了揉自己眼睛打着哈欠,许是因着天冷的缘故,他整个人只有一个脑袋和一个手掌在外面。
一柳群峰一过去就把床帐放下了,天冷的时候,空间小了能让人觉得暖和些。
视线一暗下来,陈初阳就知道什么意思了,赶紧的加快了穿衣的动作,下床的时候,却发现床下的鞋一只大一只小。
“相公?”陈初阳原本以为是柳群峰穿错了鞋,可一看又发现,这两只都不是柳群峰的。
柳群峰昨晚上就发现陈初阳脚踝还肿着,今日要出门,难免的要走些路,于是去翻了一双他娘的棉鞋出来,让人换上。
“娘的脚比你大点儿,你穿她的鞋能舒服点儿。”
“嗯。”鞋已经找来了,况且穿着宽松一点的鞋子,确实是能让自己的脚舒服一点,陈初阳也没有多话,赶紧将鞋子穿好了。
两人出房间的时候,陈初阳发现柳群峰步子有些犹豫,眼神还往他娘房间瞟了好几下,他正想喊人给他娘低个头算了,柳群峰便往柳母的房间门口去了。
“娘,我和初阳去县里了,我们去接阿奶回来顺便给初阳看看脚,早饭不在家吃了直接去镇上吃。”柳群峰这话说了,也没等他娘回应就走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娘肯定醒了。
柳母确实是醒了,听见儿子的声音心里就高兴了,但听清儿子的话之后,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她想着,儿子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夫郎摔了腿,所以才发了脾气?想到陈初阳摔了之后,她以为不严重,几乎什么表示也没有,连言语的关心,也没当着儿子说过,只在初阳摔了的时候问了几句罢了,柳母立马急了。
“不行!我得买只猪脚去,吃哪儿补哪儿,给那小子夫郎好好补补。”
两人到了镇上,柳群峰带着陈初阳去了他惯常去的一家早点铺子,柳群峰问了人之后,自己吃了一碗面,给陈初阳喊了两个大包子和一碗豆花。
面在家里也吃得着,到了街上自然要吃点家里不方便做的。
这豆花做起来可麻烦了,还得洗石磨磨豆子,后面还得煮豆浆熬豆花,想要吃一顿豆花得要花两天功夫,因为头天晚上还得泡豆子。
“相公,这个调料好香。”镇上的人吃豆花有甜咸两种口味,甜的虽说简单,只需要将糖洒在豆花上,可糖贵没什么人愿意多花两文钱。咸口的便宜些,但做起来倒是麻烦,佐料要配不少东西,还得一一准备。
陈初阳见那调理里有些小葱和辣椒,其他的他就吃不出来了。
对于吃来说,柳群峰可比陈初阳懂多了,他虽然没吃,却指着陈初阳碗中的东西同人说道:“这是油辣子打底,加了花椒姜蒜还有些微花生碎的调料,最后再撒点小葱提味,别说放豆花里,就是直接拌饭也好吃。”
“哈哈,小伙子,你是行家啊,不过啊我这调料没有花生碎,没想到也舍不得放哈哈哈哈。改日啊我给试试,看看放了是啥味道。”老板倒是实诚,听见柳群峰的话之后,有啥说啥,甚至连自己惜本的话都说出来了。
冬日里,早点铺子生意最好,一碗热腾腾的豆浆也好,一个热腾腾的大包子也好,吃下肚子整个人都暖和了。
看着锅炉上面冒着热气的大蒸笼,柳群峰又往四处看了看,这菜市场还真是热闹,瞧着像是随处拥挤却是乱中有序,街上的铺子也好,街边的小摊也罢,甚至推着小推车叫卖的人也好,都是各忙各的,互不打扰。
柳群峰想着,这就是各取所需吧,什么样的摊子都有对应的人群,他爹那个大酒楼招待的就是些人五人六的家伙吧。
柳群峰看着热闹的市场想着他的生意,陈初阳看着往来的人群也在想着他的生意。
家里的拐枣有了沈长贵帮忙,倒是不用担心了,今日卖了应该就差不多了,还剩下三三两两的就留着树上,让鸟雀啄食吧,它们也要过冬啊。还有手里的绣活儿也存了一些了,等到脚好了就能和林欢他们去绣纺了了,近日家里虽然不消停,好在事情也没怎么被耽误。
镇上离着县里还有些距离,两人吃了早饭便要赶路了,大半个时辰过去,他们才到了县里,看着城门口那个巨大的日晷,柳群峰才知道,他们今日确实是走得早,如今也才巳时过半罢了。
柳群峰今日进城要办的事情还多,便是时辰还早他也没耽搁,立马的就带着人去了医馆。
给陈初阳看脚伤的是个老大夫,老大夫瞧着应该一把年纪了,长长的花白胡须和脸上的淡然神情,颇有股仙风道骨的味道,陈初阳一看大夫样子,就觉得这大夫医术肯定很好。
老大夫确实是有些本事,问了怎么伤的之后,又在人伤处看了两眼,便干脆说道:“他这是经络不通,扎两针散了淤堵两天就好了,但不花这钱也没事,好生养着十来天也好了。”
“扎两针两天就能好?”柳群峰眼里有惊喜也有些不相信。老大夫无视了他眼里的惊喜,板着脸道:“你是不相信老夫的医术?”
“不是!”赶紧摇头否认,柳群峰知道好些老大夫脾气都大得很,他可不敢惹,赶紧对人伏低做小,“求先生施妙手,让我夫郎少受些罪吧!”
老大夫听着这话高兴了,一招手身边的小徒弟便把药酒银针都给他备上了。
老大夫施针的时候,柳群峰站在陈初阳身后把人扶着,陈初阳见到和自己手指一样长的银针,其实是有些害怕的,但他见过这种银针,听说扎对了地方是不疼的。
他心里不是很惧怕,便一直盯着老大夫下针,这老大夫许是没想到,这个小夫郎胆子这么大,面无表情的给了扎了针之后,才对着人笑了。“小孩儿胆子挺大。”
“先生,是您医术高明,不疼。”
“哈哈哈,这小孩儿不错,胆儿大心细,你相公好福气啊娶了你。”老大夫说这话,是想挤兑一下方才怀疑他医术的柳群峰,可柳群峰没有一点不高兴,还十分认同跟着点头。
这下老大夫不说话了,但却在心里说着‘得!这大个子也不错,心宽疼夫郎,两个都挺有福气。’
两人去医馆耽误了大半个时辰,出来已经午时了,陈初阳原本以为他们会去买东西,然后就去接阿奶,却不想他们确实是买东西了,但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柳群峰带着他去了一个成衣店,还一点不听劝的给他买了两身衣服,听到那衣服价钱的时候,陈初阳就急的恨不得拖着人就走,可他现在脚不方便,根本不敢使力,一眨眼的功夫衣服就买好了,还给黑娃都买了一套。
“你别看春风那么多漂亮衣服,我二婶给他做的没几件,都是买的。”
“我会做啊!我可以自己做的!”
“你是会做,可做衣服需要时间啊,这都大冬天了,怎么没见你穿件新衣服?”柳群峰哪里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他就想将就着穿春风的旧衣服,根本没想过要给自己做新衣服,不然也不能都想到给他做手套了,也没开始给自己做衣服。
“相公!”陈初阳是真的有些生气,他们还欠着那么多银子呢,这一套衣服就要差不多二两银子,这也太贵了!自己做的话,便是用同样的面料也顶多花一半的钱。
见人是真的生气了,柳群峰有些想发火又有些心疼人。
自小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喊他穿二两银子的衣服,他能不心疼吗。
陈初阳也不是纯粹的生气,就是觉得这钱花的不值,若是给阿奶阿娘买也就算了,给他买不是浪费吗!
两人心里都想着事,从成衣店出来都没有吭声,还是又到了另一个目的地,陈初阳才开口。
“酒楼?”怎么到了酒楼门口了,这是柳家的酒楼吗?不对啊!便是没有去过柳家的酒楼,陈初阳也知道柳家的酒楼叫百味楼,可是这里叫千味楼啊?
“别看了,这里不是家里的酒楼,是老头子的死对头开的千味楼。”柳群峰将人小心扶下了马车,扶着进去之后,熟练说了一串菜名,之后就同人一起找了个清净的位置坐下了。
看着仍旧还懵着的夫郎,柳群峰想着,一会儿结账的时候小心点儿,只要不给夫郎知道他们吃了多少钱,他应该就会开心了,毕竟他的夫郎是个小贪吃鬼,吃了饭还老是偷偷烧红薯土豆吃。
第080章 第 80 章
第八十章
柳群峰叫的菜不多, 但都是费功夫的肉菜,其中还有只完整的烤鸡,鸡肉一上桌, 柳群峰就给陈初阳撕了一只鸡腿到碗里。
陈初阳只看了碗里还冒着汁水, 一看就嫩得不行的鸡腿肉一眼, 就赶紧的将另外一只鸡腿撕下来,递到了柳群峰的碗里。
“相公, 我们一人吃一块。”肉香已经顺着冒出的白气钻进了鼻腔,陈初阳都不知道这鸡是怎么做的,怎么会这么香啊, 他赶紧拿起鸡腿咬了一口, 嘴里的鸡肉和他想象的一样嫩!“好吃。”
“这是用中空的大火炉烤出来的, 烤的时候外面包着一层芋头叶,夏日的话应该是用的荷叶,香味儿全包里面了,还不会烤焦,那皮都能直接撕下来, 里面的肉不只是鸡腿肉其他地方也嫩, 赶紧的趁热吃。”
“嗯!”听着柳群峰给他解释这鸡肉怎么做的, 陈初阳便歇了自己回家做的心思, 那种大火炉只有像这样的大酒楼里才有,家里根本做不出来。
陈家以前没有养鸡, 陈初阳也就没有吃过几顿鸡肉,像这样整个鸡腿都是他的时候更是没有, 他原本还吃的开心, 可突然怯怯的望向柳群峰,“相公, 我们这算不算偷吃啊?”
他们出门上街,吃个包子饼子都是正常的,可这样背着家里人下馆子吃好东西,好像就是偷吃啊。
柳群峰心里正遗憾没能买到牛肉,听到陈初阳的话先是愣了一下,之后便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冲着人摇头道:“当然不算,我买东西的银子又不是偷的,这银子买的吃的自然不算偷吃。”
“嗯嗯!”陈初阳一下明白了柳群峰的意思,心里想着这又不是从前,哪怕多花一文钱都得同家里人解释,现在,他相公便是一家之主,花了多少钱自然不用同谁解释。
心里没了负担,陈初阳吃的更开心了,柳群峰见人吃得开心,一点没有问,他到底花了多少钱,忍不住的又笑了,他算是知道了,他这夫郎是个舍得吃舍不得穿的好吃嘴。
看来,往后他的衣服不能指望他自己做或者自己买了,得交给他,至于吃的就不用他操心了,只要夫郎手里有钱,他知道买好东西吃,根本不用操心。
原本,柳群峰是打算吃好了饭就去买东西,买好东西就去接阿奶,可他现在又多了一个想去的地方。
饭后,柳群峰还从小二手里接过了一坛酒还有一个食盒,酒坛里装的不是男人爱喝的白酒,而是女人哥儿喜欢的梅子酒,食盒里装的也是烤鸡,他们吃了也要给家里人带回去。
一上马车,柳群峰就同陈初阳交代了,喊人偶尔可以喝点梅子酒,等他学会了喝酒,来年买了葡萄回家给他酿葡萄酒喝。
“葡萄?我吃过野葡萄。”野葡萄和家养的很像,除了个头赶不上其他都是差不多的,就连味道都是差不离的。
一想到野葡萄的味道,陈初阳便惦记起了春天,真希望这寒风凛冽满目荒凉的冬季快些过去,等到春暖花开之时,不止眼前的世界变得花花绿绿,就连嘴里能吃到的东西也多了起来,除了家里的各种果子,外头也还有不少的好吃的野果呢。
县城街道宽敞,有些地方甚至可以两辆马车并行,柳群峰的骡车自然能在街上通行,骡车再次停下的时候,陈初阳还以为到了杂货铺子了,可他一撩车帘却发现,这地儿不是杂货街,这里是专卖贵重东西的商业街。
“来,小心点儿,左脚尽量不要使力。”大街上,自然不好搂搂抱抱,柳群峰扶着人下了马车之后,让人尽量把身子靠在他身上,如此脚下就不用费力了。
陈初阳没觉得他脚伤多么严重,大夫给他扎了针之后已经舒服多了,明显的感觉到脚踝没有涨涨的难受感觉了,这应该就是散了淤堵,已经经络通畅,很快的就能好了。
大一点的铺子,店里会有好几个伙计,柳群峰的马车一在银楼门口停下,便有伙计上前帮着他将马车停好,柳群峰带着人进了银楼之后,很是干脆的买了个银镯子。
这是给他娘买的,他知道他娘喜欢什么样式,至于身边人的,就得好好挑挑了。
陈初阳在一边看着柳群峰一眼不眨的又花了五两银子,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指望大少爷省钱是不可能的,只希望明年田地里的庄稼丰收,能卖上好价钱吧,多赚一点钱就能多花一点了。
“阿初,看看喜欢哪个?”两人如今正站在专卖小哥儿耳钉还有指环的柜子前,陈初阳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原想冲柳群峰摇头喊人不要买了,他已经有了,可他想想十分干脆的指了一个款式简单看着没那么贵的。
他如今,也算是有些了解这个人了,他若是不要,这人指定直接将看上的几个都买了,他还是选一个好了,至少能少花一点钱。
果然,陈初阳将柳群放心思给猜着了,他一指之后,柳群峰便皱了下眉头,指着陈初阳选的那个还有旁边一个多个小月亮点缀的耳钉说道:“就要这两个,一共多少钱?”
柳群峰一边询问一边就结账去了,陈初阳站在原地无奈的看着那个潇洒干脆的背影,心想,他既然都选好了,干嘛问他呢?
两人从银楼出来之后,正要上马车,陈初阳竟然被人喊住了,他这一停下,那人赶紧自报家门他才知道,那小姑娘是千丝阁的人,上次张娘子他们去卖帕子的时候,张娘子旁边的小丫头就是她。
“我说你咋这么久还不来阁里呢,你的绣帕都卖完了,香囊也早没了,我们还盼着你来呢,原来你是做着玩的啊。”小丫头脸上有着明显的笑,嘴里的话语却有些失落,陈初阳见了赶忙冲人摇头,还把村里还会有人到他们千丝阁卖东西的事儿说了。
“你喊她们来啊,这是都赚钱的事情嘛,她们赚钱我们也赚钱呢,不过什么东西都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可不是人人都能和你一样啊你要和她们说清楚。”小姑娘年纪还小,瞧着只十一二岁的摸样,但说话却老成得很。
陈初阳瞧着她两个大辫子上的头绳绑了个漂亮的结,忍不住的就多看了两眼。他这么一看,一边的柳群峰便往他头上看了一眼,这一看他眉头又皱了起来。
陈初阳的打量也落到了小姑娘眼里,小姑娘拉着自己的辫子冲着人摇晃了两下,眨了下眼睛道:“你下次来我教你,我要走啦。”
“嗯!我下次去找你。”陈初阳记得林欢已经将他们想的法子和村里要卖绣品的妇人夫郎说了,相信再过几日,应该有人要来卖东西了,到时候他就一起来。
陈初阳目送着千丝阁的小姑娘离开,可他眼神望远了之后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再一仔细去看,那人是小红啊,而且小红身边还有个人!
“相公,你看那里,那不是那个柔儿吗?她身边是照顾阿奶的小红。”
“什么柔儿扁儿?不准你这么喊她!”柳群峰一听见柔儿这个名字就头疼和火大,这名字便是从陈初阳嘴里说出来,他也觉得耳朵疼!
顺着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还真的看见了那个姓林的婆娘和那个小丫头,顿时立马黑了一张脸!
“走!”立马就扶着人上了马车,之后柳群峰直接去了柳家,他到了柳家之后,也不知是何原因,门房竟想拦他,可惜被他看了一眼又乖乖让开了。
门房想拦柳群峰,自然是柳云峰的交代,柳云峰两口子回了村子一趟之后,觉得他们的宝贝儿子受了委屈,将怨气都发泄到了柳群峰身上,回家之后就交代门房,往后老二来的时候,都要拦着,得要进去通报了才放人。
柳云峰这么做,无非就是想逞威风,想告诉柳群峰他们已经分家了,如今他不是柳家的二少爷了,到了他们柳府是客人,再不能随意进出了。
柳家在县里的宅院颇大,是个三进的宅邸,且因着之前主人颇为讲究,宅子布景格局也很是漂亮,一看就是,这是个读书人的宅子。
柳群峰扶着陈初阳赶去阿奶院子的时候,也遇上了好些下人,但他觉得,今日这些人都有些奇怪。
到了阿奶院子,柳群峰还没进去就开口喊人了,他原本以为阿奶会很高兴,可他喊了人却没有听见阿奶回应,他进了院子也没瞧着阿奶,他赶紧满院子找,竟然也没有找到阿奶。
“来人啊!我奶人呢!”柳群峰原以为,阿奶可能也上街了,可这个想法一生出来他就否定了。
若是阿奶真的上街了,他方才进来的时候,那个门房一定会同他讲,因为那个门房明显的不想让他进来,而他来这里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来看阿奶的。
找半天都没能找见人,喊来的两个小丫头也只顾着摇头说不知道,柳群峰只能让陈初阳坐下等他,他去找人。
柳家这宅邸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至于老半天找不见一个人。
柳群峰最后是在后院找到的阿奶,天气冷了之后,阿奶要烤火,可她不喜欢烤炭火只喜欢烤木柴火,木柴火肯定是不能在她的屋子里烧的,不小心将屋子点燃可就要出大事了,她便将注意打在了后院。
后院宽敞,家里人也不常去,烧些草木灰也没什么,可以就地埋了,没有什么弄不弄脏的。
今日,她也在后院烤火,中途渴了想喊丫头给她倒水,可喊半天也没人应,她只能自己出来倒水喝,可她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门被关死了,她从里面打不开。
人老了,脑子就没有那么活泛了,门打不开阿奶也不知道坐回去等着,这门越打不开她越急,使劲儿捶门拉门,可门里面没有把手,根本握不住,阿奶一个手滑直接往后坐了过去。
“阿奶!”柳群峰找到阿奶的时候,阿奶还在地上坐着,嘴巴都冻得紫了,一双手冷的和冰凌子似的!
“峰儿啊!他们欺负我老婆子欺负我老婆子!”阿奶见了柳群峰,立马就冲人告状,一边说一边委屈的哭。
这会儿,陈初阳也找来了,他赶紧过去扶着阿奶,柳群峰怕阿奶压着他,直接将阿奶背了起来。
柳群峰在找不到阿奶的时候,一把火就已经烧到了胸口,见阿奶竟然一个人坐在地上的时候,就恨不得将他大哥狠狠打一顿,如今背着他阿奶,更是能感觉到阿奶浑身都被冻得冰冷,也不知道被关在了后院多久!
他根本顾不上什么了,将阿奶背着回了她的屋子,将家里所有的下人喊到了一处,问到底是谁锁的门。
柳群峰的问话,自然是没人敢回答,柳群峰确定了家里一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之后,气得呼吸都粗重了起来,心口不断起伏间,心里的火气也越来越旺了。
方才,柳群峰去找人的时候喊陈初阳在阿奶院子等人,可他哪里坐得住,也跟着去找人了。看见阿奶孤零零坐在地上没有搭理的时候,他自己都恨不得将这屋子里人打一顿。
这可是寒冬腊月天啊!一个老人家怎么受得了!
陈初阳这会儿在阿奶身边,他一直不停给人揉搓着双手,听见柳群峰在院子里训人,也没有一点劝的意思,这些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相公,别管他们了,喊人催一催,炭火怎么还不来啊?”陈初阳方才已经瞧过了,阿奶在后院生的火堆早就熄灭了,从那些灰烬来看,烧的都是些细柴枝,若是柴棒子断不可能那么快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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