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之家的清晨。


    宇多鸣一坐在走廊下。


    身边是藤之家的人给他送来的点心以及他为精力旺盛的少年们准备的清茶,朝外望去是三个刚刚恢复一点就开始锻炼的猎鬼少年。


    那位蝴蝶小姐据说是鬼杀队的医师,来之后接手了对伤患的治疗,仅仅是两三天的时间炭治郎受的伤就好了不少,已经能下地蹦蹦跳跳的开始锻炼了。


    黑发青年安静地跪坐在阳光下,耳坠被风扰动,他只是垂眸低敛眼睫吹开水面的茶渍,让袅袅升腾的茶雾遮住神色。


    自己和鬼杀队之间的关系比较冷淡,这一点宇多鸣一很清楚。


    试探还没结束,鬼杀队不可能只听自己一面之词就信了那些失踪案不是他做的。


    更何况其中有一部分确实和自己有关。


    “鸣一哥!”


    一只炭炭突然出现!


    宇多鸣一手里的茶杯水面纹丝不动,温柔的青年只是朝弟弟弯起眼眸,从旁边端起准备好的温茶递过去,“累了吗?要不要喝杯茶休息一下。”


    “不跑了不跑了累死我了,我也想喝!”我妻善逸扑过来一头倒在木地板上,用手肘遮住眼睛试图拒绝午后的阳光。


    他哀嚎道:“跑圈真是太累了——”


    明明他才休息了两天qaq


    “像什么样子!啾太郎!”伊之助顶着猪头套横冲直撞过来,“本大爷的小弟怎么可能被区区跑圈打败!快起来,我们继续!”


    眼见猪头就要撞过来,我妻善逸就地一滚,翻身虽然躲过了伊之助的猪突猛进,但却不小心撞上了人。


    一抬头正好撞进青年眼里那汪赤金色的暖阳,仿佛是装着斜阳西下的金秋枫林,灿烂辉煌格外寂寥。


    我妻善逸心里一跳,他听见宇多鸣一问他,“要喝茶吗?”


    善逸愣愣地答应:“好。”


    他坐起来揉揉耳朵,突然对自己的听觉感到一丝疑惑。


    是自己听错了吧?


    面前递过来一杯温茶,我妻善逸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来捧在手心。他看见黑发青年正和炭治郎一起安抚张牙舞爪的野猪少年,面容俊秀的年轻人连笑容都是浅浅地勾起弧度,一举一动都克制有礼到了极致。


    可能是自己听岔了,宇多先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朋友展现出杀意呢。


    宇多先生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想通了,我妻善逸吨吨吨喝完温茶,迅速加入了小伙伴们吵吵闹闹的行列。


    三人围在宇多鸣一身边听他讲故事。


    讲远在大海之外,另一片土地上的故事。


    异国他乡的高楼、不同的样貌服饰、奇怪的语言、像无限列车那样的交通工具,一切的一切对好奇心强的少年们来说都无比神奇。


    原来眼前的青年已经二十四岁,多年前为了求学离开家门,靠着自己四处逢生成为远洋大学的一名少年学生。


    “两年前那边刚刚结束战争,远洋船很难传递消息……我应该再多留意、哪怕只是托人回来看看。”宇多鸣一面上还是一派的温和表情,却握紧手中茶杯,水面荡出细细的波纹。


    鬼、舞、辻、无、惨。


    ‘咔。’


    一双手覆盖到宇多鸣一握着茶杯的手上,宇多鸣一看去,少年的掌心里全是握刀磨出的厚茧,粗糙却温暖,轻轻地包裹用力到发白的指尖。


    “这不是鸣一哥的错。”


    “我和祢豆子还在,鸣一哥还有家人。”


    炭治郎双手将宇多鸣一的手包合在手心,年轻人血气方刚的热度传递过去,“鸣一哥会保护我和祢豆子,我和祢豆子也会保护鸣一哥。”


    “只要我们在一起,无论是什么样的困难都没有关系。”


    宇多鸣一注视着动荡的茶杯水面,看着水波渐渐归于平稳。


    就像从回国开始就不断激发的杀意在一点点消退,任由阳光清扫殆尽。


    “……好。”


    “炭治郎还在就好。”


    …


    故事讲完了,休息够了的少年们再次回到藤之家的临时训练场上,留下宇多鸣一一个人对着午后阳光静坐。


    ‘笃笃’


    脚步声逐渐靠近,宇多鸣一没有回头,摩擦着茶杯边沿打了声招呼,“蝴蝶小姐,午安。”


    蝴蝶落地,轻巧无声。


    “宇多先生好耳力。”蝴蝶忍柔声称赞,她坐到宇多鸣一身后,目光浅浅地扫过地板上青年一直不离身的打刀。


    那不是日轮刀,但却能把下弦壹削弱至普通鬼杀队剑士都能斩杀的程度,蝴蝶忍没有见过刀刃出鞘的样子,但据炼狱杏寿郎描述,这是把名士所作。


    钱和权,宇多鸣一至少有一样。


    “蝴蝶小姐不用客气,有话直说就好。”宇多鸣一侧过身,和蝴蝶忍含着笑意的紫藤花色眼眸对视几秒,主动错开视线去给来客倒茶。


    这位女性剑士给他一种都在掩瞒自己本性的感觉。


    “阿啦~宇多先生为什么会这样想呢。”蝴蝶忍看着青年行云流水的动作,在对方把茶杯递过来的时候回了一句‘多谢’。


    前两天的对话交由鎹鸦传回了鬼杀队本部,主公下令一定要查清楚,决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能将错就错默认一个坏人作恶。


    不用想就能知道宇多鸣一的态度如果被鬼杀队里其他柱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就算是自己被这样冒犯也多少会不愉快……


    “因为蝴蝶小姐生气了。”


    蝴蝶忍手一顿,诧异地抬头。


    青年笑而不语,不作解释主动另起话题,“鬼杀队对我是什么评价蝴蝶小姐可以直接说出来。”


    宇多鸣一能猜到会是什么样的评价。


    蝴蝶忍和炼狱杏寿郎的信念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鬼杀队这个组织的内部风向,能培养出在频繁的杀戮中仍然保持坚毅成员,鬼杀队绝对不会容忍他这个疑似拿人命作为诱饵吸引鬼上钩的人。


    再者,他对鬼杀队出言不逊,鬼杀队内部但凡有个刺头就绝对不会轻易放下这件事。


    但是宇多鸣一并不后悔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不能第二次失去炭治郎。


    绝对不能。


    蝴蝶忍手中的茶杯茶梗漂浮水面,几息晃荡之后悄然沉没杯底。


    女剑士的羽织在阳光下焕发出别样的光彩,正如她的笑容一样清浅又靓丽。


    她顺着宇多鸣一的视线望向庭院,停留在朝气蓬勃的少年们身上,蝴蝶忍轻声说道,“对于宇多先生来说,最重要的人是炭治郎吧。”


    “……”


    宇多鸣一没有说是与不是。


    “炼狱先生把那天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了,你斩杀下弦壹是为了救出炭治郎,为此还逼退了上弦叁——”


    蝴蝶忍言尽于此,没有威胁逼迫,但她知道宇多鸣一这样聪明的人一定明白她想说什么。


    “主公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双方都能坦诚相待,鬼杀队的理念是灭杀恶鬼,消除这段沉浸千年的仇恨,和宇多先生的想法或许可以共存。”


    宇多鸣一:“……这是你们鬼杀队当主的意思?”


    蝴蝶忍颔首,“这是主公所言。”


    宇多鸣一没有答同意还是拒绝,只回了一句,“鬼杀队的当主是位心地善良的人。”


    蝴蝶忍笑了笑,不作评价,只是问:“宇多先生的意思呢?”


    宇多鸣一把空茶杯放回托盘上,杯壁上有一段浅浅的裂纹,“浅草十六起失踪案,我见过六个。”


    “被鬼吃了三人,两个个变成了鬼,还有一个……”


    “被鬼带走了,我没找到遗体。”他轻轻地补上最后一个结果。


    蝴蝶忍皱眉,宇多鸣一没有说假话,但她直觉有什么疑点。


    “那你……”


    为什么没有救下他们。


    蝴蝶忍刚要问出口,她猛然记起来宇多鸣一之前告诉过她的话。


    眼前这个斩杀下弦壹的年轻人没有日轮刀,而鬼大多数是夜里出现,没有太阳这个最简单的灭杀方法可以使用。


    猎鬼人所不及的地方太多了,更何况是对鬼几乎一无所知的宇多鸣一。


    拖时间拖到鬼被升起的太阳晒死,可以说是一种实力,也可以是一种无能为力。


    宇多鸣一给自己倒上一杯新茶,“我不擅长救人,蝴蝶小姐。”


    “阿拉……听见你这样说我居然一点也不意外。”蝴蝶忍无奈地笑笑,她旋转手里的茶杯,茶香味飘浮融入阳光,倒是有些岁月静好的宁静。


    可蝴蝶忍接下来要问的却不是什么平常的寒暄。


    “其实还有一件事鬼杀队非常好奇。”蝴蝶忍尝了尝这杯青年亲手递过来的茶水,茶香清冽怡人,就算是刚刚锻炼完大汗淋漓的人喝茶解渴也能齿颊留香,沁人芝兰香气。


    她注意到刚才灶门炭治郎喝过的水杯,水又被倒满,等待微风渐温。


    宇多鸣一真的很在意灶门炭治郎。


    不,已经不能用‘在意’形容了。


    简直就是套在疯子脖颈上唯一的绳索。


    “上弦的情报向来隐蔽,当时在无限列车翻倒之后宇多先生是怎么知道一定会有上弦靠近的?”


    “唔。”宇多鸣一拿茶杯的手一顿,有些诧异蝴蝶忍这句话,不过随即他猜到了可能。


    宇多鸣一忽地笑了一下。


    以己度人了。


    不是谁都会像他一样,以鲜血为饵,只为了报仇的。


    鬼杀队,意外的是个善良的组织。


    “那么我多问一句,鬼杀队一般是通过什么来找到鬼的存在?”


    宇多鸣一问。


    “鬼杀队有藤之家协助,还有特殊的信使……”


    蝴蝶忍听得宇多鸣一眼睫颤了颤,他不多作表述,耐心听完。


    鬼以人类为食,长相与人类相近,除了惧怕阳光之外平时完全可以躲在人群里,只有接触鬼多的猎鬼人才能凭借经验老到辨别出鬼的真身,普通人很难做到这点。


    也就是鬼在行动之前,鬼杀队很少能找到它们的行踪,绝大部分是在命案发生之后,也就是鬼开始食人乃至已经小有名气。


    这和宇多鸣一的做法完全不一样。


    除了他追鬼舞辻无惨的情报追到浅草不敢打草惊蛇是一个个抓之外,四个月内他用各种手段骗死的鬼不下于三十只。


    在他知道鬼之间很少聚集之后甚至同时骗过数只鬼一起进陷阱。


    宇多鸣一向来是追着鬼杀。


    他太需要情报了,哪怕只是琐碎重复的。


    情报劣势在宇多鸣一手里完全不是问题,他心够狠,抓下弦的时候连自己都做过诱饵。


    ——稀血。


    鬼这么评价他。


    ——合格的诱饵。


    宇多鸣一这么评价自己。


    “这么说吧,蝴蝶小姐。”宇多鸣一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的情报来源是鬼,通过层层递进筛选有可能出现鬼的地方和鬼的阶级。”


    他第一次从鬼口中得知‘弦月’这个阶级概念的时候就是这么抓的下弦。


    “鬼的本性是食人畏光,鬼杀队应该也利用这一点排查过不少范围,而我和鬼杀队不同的一点就是,我会从鬼本身得到情报。”宇多鸣一笑着,笑意透不进眼底。


    那天是他第二次激怒鬼舞辻无惨,再胆小的人也会为之气愤,更何况是身为鬼统治者的鬼舞辻无惨,强者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的威严被挑衅,所以必然会派鬼来杀死他这个下了面子的人类。


    因此,他知道会有上弦来。


    “你……”蝴蝶忍想到什么,看这个青年的眼神里带着惊讶。


    这种事,鬼杀队不会做。


    这个从千年前就组建的组织从来没有考虑过用这样的手段对待敌人。


    “这就是我和鬼杀队的差距,也是我无法信任你们的原因。”宇多鸣一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眼眸半阖。


    他说:“只是合作,我与鬼杀队之间目标一致,我自然不会拒绝。但如果你这一趟是来邀请我加入鬼杀队,那么蝴蝶小姐,请回吧。”


    理念不合才是最根本的差距。


    送走了来探查消息的鬼杀队女剑士,宇多鸣一望着院外的炭治郎,缓缓抿了一口热茶。


    浅草十六起失踪案,他见过六个。


    三个没救;两个个大失血没救换了鬼血作为实验,还有一个——


    是‘月彦先生’喜欢的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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