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容不再理会两人,用干草胡乱擦了把手,走过去检查小孩的伤势。
炎卯那一刀带了十足的怒意,力道极大,炎朔左臂的伤口不长,但深可见骨。
丛容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小孩痛得脸都白了,可没叫也没哭,注意到他的目光,还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会有点疼。”丛容拿起另一枚消毒好的石针,嘴上这么说,下手却毫不含糊。
小孩身体微微发抖,忍不住往他的方向靠了靠,丛容犹豫片刻,摸了摸他的脑袋。
两人并未在炎卯的住处多待,替炎朔缝完伤口,丛容就带他回了奴隶洞穴。
天还没亮,老莫他们却都醒着,另外,洞穴里多了一个人。
一名女奴。
丛容认出她是替茕剖腹产那晚见到的年长女奴,名叫毛莨。
“丛大人。”毛莨一见到青年,直接跪下了。
丛容指了指洞穴一角,示意炎朔过去休息,小孩乖乖照做。
奴隶们自然也看到了炎朔手臂上的伤和血,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看向毛莨的目光也有些不对劲起来。
毛莨低着头,深深趴伏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丛大人,是我跟炎卯说您能救红果的命。”
丛容没有说话,老莫叹了口气,小声道:“大人,毛莨是红果的母亲。”
青年眼眸低垂,他的神情并不愤怒,却莫名让奴隶们感觉到压力,就像庇佑他们的圣主,因为对信徒的失望而引来山洪地震。
毛莨其实没做错,在她心目中,丛容是无所不能的圣主眷属,他救了难产的茕,那么一定也能救自己的女儿。
而且丛容也没有理由怪她,因为就在刚刚,系统告诉他任务进度变成了(31/100),也就是说通过这次的事,他获得了炎卯,炎丁和红果三人的认可。
明明任务有了进展,丛容却不觉得多高兴,他朝毛莨摆摆手,示意对方起来。
“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希望能提前告诉我一声,毕竟半夜被人从地上拎起来的经历并不愉快。”丛容没有评价毛莨的行为,他疲倦地按了按眉心,“不早了,一会儿还要上工,回去吧。”
毛莨诚惶诚恐地行了个礼,倒退着离开洞穴。
奴隶们看出丛大人明显心情不佳,也不敢多话,连一向胆子最大的老莫也对众人摇摇头:该干嘛干嘛,别去烦大人。
丛容走到炎朔身边躺下,小孩已经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最缺觉也最能吃,可惜身为奴隶,炎朔注定无法实现睡眠和食物自由。
第二天一早,炎卯来了,一起来的还有炎丁那个二愣子。
奴隶们有些无措,也有些害怕,结合炎朔手臂上的伤,傻子都能想到昨晚双方一定起了冲突。
炎卯现在过来,不会是准备打击报复吧?
“都给我出去上工。”炎丁对奴隶们下达命令。
然而谁都没动,老莫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看向丛容:“丛大人……”
丛容点点头,示意他们听炎丁的,奴隶们这才排着队往石场和矿脉走。
炎丁震惊得瞪大了眼睛,炎卯则一脸若有所思。
丛容替炎朔检查完伤口,天气凉没发炎,好得比上次还快,他在心里感叹小崽子自愈能力的同时也微微松了口气。
“红果情况怎么样?”丛容这才看向丁卯两人。
他神色平静,语气淡淡,完全不像别的奴隶那样畏畏缩缩。
炎卯心中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青年是在用平等的姿态和他们对话。
不,在丛容面前,他和炎丁似乎还要矮一个头,哪怕对方坐着,他们站着。
“她很好,刚刚喝了点肉汤。”炎卯说起伴侣,表情也柔和下来。
“刀口有没有化脓?有没有发烧?”丛容又问。
“没有。”炎卯现在就跟上辈子那些病人家属一样,一米八几的壮汉在医生面前老实得不得了。
丛容点点头,原始部落没有消炎药,抵抗病菌全靠自身免疫系统。
“孩子呢?”红果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哺乳。
“送到女奴那里去了,毛莨帮忙带着。”那边茕也刚生产完,而且她身体好,奶水足,就算再多养两个孩子也没问题。
丛容出于医生天职,该问的都问完了,带着炎朔就要往洞外走,鸵和多虻送他的铁角兽脊骨还能吃两顿,但部落的羊毛他也要薅。
“等一下。”炎卯急切地叫住青年。
丛容偏了偏头,有些不耐烦,昨晚的那一刀让他对眼前的男人着实没什么好感。
高大的战士一张脸涨得通红:“丛,丛大人。”
丛容:……
炎丁看他哥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急得直跺脚:“丛大人,您救了红果和两个孩子,我哥是特意过来感谢您的。”
如果说剖腹产对兄弟俩造成的冲击是普通地震,那么红果的死而复生无异于智利大海啸。
心跳停止后人还能重新活过来,别说祭司午,就算是一些大型部落的祭司都无法做到。
这是神迹,是作为圣主眷属的丛容带来的神迹!
炎卯低下头颅,右手握拳捶了锤左胸,朝青年深深行了一礼,然后把带来的石桶往前一推。
这石桶比之前鸵和多虻的那个大了整整一倍,里面塞满大块的铁角兽肉,以及血刺呼啦的兽皮。
这些都是原始人过冬的必备物资,而且炎卯并不小气,丛容随便一扫就知道肉是上好的后腿肉,兽皮也剥得相当完整,没有破损的地方。
炎卯刚分了一整头铁角兽,炎丁分到的肉和皮毛也不少,丛容对吃大户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多谢。另外我希望这次的事情不要告诉其他人。”
炎卯虽然莽撞,但并不笨,连祭司午都束手无策的难产让青年解决了,还是以那样匪夷所思的方式。
别说其他族人,炎卯自己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救了红果,恐怕都无法相信,可能还会把丛容当成异类处死。
丛容也清楚这一点,红石族人并不像奴隶那样好忽悠,特别是他们当中还有一名肩负巫医职责的祭司,而他只是一个低贱的奴隶。
炎卯答应了,炎丁也发誓自己不会说出去。
二人走后,丛容把兽肉留下,拖着兽皮去了河边。
新鲜兽皮,也就是生皮,质地僵硬且带有浓重的动物味道,并不能直接做成皮裙,需要经过硝制,去掉表面的血水和脂肪,再用特殊的化学试剂使其软化。
——当然这是文明社会的处理方式,原始部落没有化学试剂,丛容请教了老莫,知道红石族人一般就是用水一遍遍冲洗内皮,再拿石头使劲捶打,以物理手段强制让皮变得柔软。
丛容对这种粗暴的鞣制手段十分无语,好在铁角兽长得像山羊,皮质也像,本身就比较软,如果换了是鳄鱼皮,他即便捶到天荒地老,大概也还是硬邦邦的。
老莫提出可以帮忙鞣制,被丛容婉拒了,这里的人不穿内裤,皮裙就相当于是内裤,他不想把如此私密的物品假手他人,否则总感觉心里怪怪的。
兽皮捶软以后丛容又漂洗了一次,然后摊在石头上晾干。
炎卯给的这块铁角兽皮不大也不小,用来做皮裙绰绰有余,但如果丛容想再把自己的上半身围起来,显然就不够了。
丛容盯着鞣制好的兽皮看了半天,最后把它裁成了差不多大小的两块,每块先拼成皮裙的样子,再把中间的地方缝起来。
“大人,您的皮裙怎么好像和我们的不一样?”老莫吃惊地绕着丛容转了好几圈。
丛容轻咳一声:“这不是皮裙,它叫皮裤,和手术刀一样,也是圣主的智慧。”
相比起皮裙,把兽皮做成裤子更能让丛容接受,毕竟他上辈子活了十八年,到死都没穿过裙子。
再说裤子有什么不好?干净卫生,便于行动还不容易走光。
于是第二天,和老莫一样原本就拥有皮裙的奴隶纷纷穿起了皮裤,把其他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老莫走在路上胸膛挺得比平日高了两分,磨石刀的时候也格外有劲儿。
要知道他也是穿上圣主智慧的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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