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把钱都交给温黎, 她现在年纪还小,阅历不够丰富,这个自然不太可能, 不过李怀旌也不是没有合计过以后。
倘若温黎对这个有兴趣, 愿意好好学, 李怀旌倒是可以给她安排一两个专业人士带一带,学上一年两年的投资理财,到时候,把家产交给她打理,也不是不行……
从遇见温黎, 对她生了情愫, 又觉得她聪明且有学问,学习能力还强, 李怀旌其实就打过这个算盘。
只可惜那个时候,突然跳出来苏月娥, 温黎三天两头闹分手, 情绪不太稳定, 李怀旌掌握不住她, 就犹豫了。
觉得她遇事不够冷静, 或许不太适合做太太……
如今李怀旌家大业大, 自然也有自己的顾虑,人一旦在什么样的身份, 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并不是想撂挑子就能撂挑子的。
李怀旌其实也不止一次暗示过温黎, 只要愿意嫁给他, 我的就是你的。
倘若不是真对温黎动了心,上次温黎小腹痛的时候, 他怀疑有身孕,温黎都联合苏月娥要搞他钱,让他伤心了好一段时间,还是说出那句——
如果真有了,先不要打掉,你我慎重考虑考虑结婚的事儿?
或许跟毛头小子相比,李怀旌是少了一些冲动,给温黎的表现是,不够爱。
可李怀旌确确实实,一直有把温黎纳入到未来规划里的……
温黎总计较李怀旌为何在事业上,提携苏月娥,却不明白李怀旌的脾气,他是非常传统的男人。
养家糊口是男人的事儿,对妻子没有收入要求。
倘若真对那苏月娥有意思,娶回家养尊处优做太太就得了,还需她吃苦受累,在外面奔波事业?
那茶饮养生馆,每天迎来送往,来喝茶的达官贵人,十个里头能有九个半是男人。
他对苏月娥但凡有意思,会安排她去男人堆里工作?去给男人端茶递水赔笑脸?
就是没想法,李怀旌才这么大方。
这些年,李怀旌做生意,什么场面没见过,女人想混出来名堂,想做生意,有几个敢拍着胸脯,说我安分守己,没玩过暧、昧的?
有,但是少。
喝酒应酬,谈项目谈合作,没有靠山之前,那也得开得起玩笑,舍得下身段才行……
李怀旌喜欢温黎的不染尘世,想让她捡现成,可温黎,非要什么,能在事业上成就她的男人……
听了这话,李怀旌就生气。
怎么,倘若哪天事业上成就不了她了,就换人?
两人方确认关系时,李怀旌是不是说过,想带她见见父母。
是温黎握着安全带一脸不安,问他能不能别那么吓人,两人才刚确认关系,她觉得自己还小,目前只打算谈恋爱……
这期间,最后一次分手又和好,温黎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李怀旌最后一次反问:“你想是什么关系?”
温黎只说想他了。
李怀旌还引导她,“我不想谈恋爱,我事业很忙,你就想跟我谈恋爱?还有别得吗?”
“还有什么?你的意思是,不想谈恋爱,但是可以睡觉吗?你想白睡我?你真是渣得明明白白。”
李怀旌无言以对,憋了半天,也就憋出来一句,“挂了。”
李怀旌觉得,自己都已经态度很明确了。
不知温黎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都已经问到这个份儿上,死活就是听不懂……
*
牛排吃到十点多,温黎还真有些累了。
李怀旌说订了标间,温黎还当他在撒谎,到了酒店套房,还寻思着,要不要自己掏腰包,再开一间房。
谁知进去一瞧,还真是标间,还真是不大不小两张床。
左边一张,右边一张,煞有介事的样子。
李怀旌进门就脱了外套,在外头沙发上坐定,看她进里头打量,还不咸不淡问了句:“瞧什么呢?”
温黎从卧室出来,居高临下望着李怀旌,抿了抿嘴皮子,不知道说什么了。
李怀旌这个时候却笑,“怎么了,想跟我睡一张?有些失望?”
温黎这才回过神儿,“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说罢扭身就进了浴室。
四星级酒店不算高档,不过在这地界,本来就偏僻,放眼方圆百里,自然没有可以比的。
浴室干湿隔离,她关上玻璃门,把窗帘拉下来。
温黎走到一面落地镜跟前,退下来衣裳,左右瞧瞧,不知怎地,也就折腾了两天,却觉得自个腰身又细了。
她随手把衣服搭到衣架上,刚转身,玻璃门就被敲响。
李怀旌在外头提醒,“会用吗?”
温黎挑眉,心想我又不是大山里出来的,不会用,不会研究研究?
就闷闷道了句tຊ:“别瞎操心了。”
李怀旌这句话,还真问对了,这浴室花洒开关,好生又设计感,温黎裹着浴巾,埋头研究了好半天……
末了,只听“啪嗒”一声响,花洒这才开了,音乐声随之轻哼低唱。
她不由地,松了口气。
这才把浴巾扯开,好好洗了个热水澡。
两天没洗澡了……
她仰头迎接着水花,叹了口气。
等温黎洗了澡,裹着浴袍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儿。
温黎赤着脚找了一圈,李怀旌不在卧室,也不在客厅。
正要去摸手机,抬头看见玻璃窗边,玻璃门敞开了半扇,白色窗纱在微风中轻轻荡漾。
一抹劲痩的轮廓,立在阳台外面的栏杆旁,正捏着手机打电话。
温黎凑近两步,才听到细碎说话声——
“好端端的,脚怎么扭了?有没有瞧医生?”
这人说着,就低头吸了一口香烟,手臂探到烟灰缸那儿,掸了掸烟灰。
“医生怎么说……既然让您好好歇着,那就一定得听话,不要下床走动了,万一再落下病根……几亩地能产多少粮食,我知道粒粒皆辛苦……”
李怀旌拧着眉宇,把香烟熄灭,稳了稳又说:“这样,我安排几个人过去,给您把麦子收了,您就安心躺着,这样总成吧?”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李怀旌摇头笑笑。
这一摇头看见温黎,才敛了敛眉,对那边说:“行了,天不早了,云南白药好好擦,医生让怎么擦,就怎么擦,早点睡。”
讲完电话,李怀旌直接就挂了。
转身扫了温黎一眼,倏然起身,捏着手机往回走。
他带上阳台玻璃门,窗帘拉好。
这才一边拉着温黎往回走,一边交代:“我妈一把年纪下地干活,不小心把脚扭了。”两人走到沙发上,温黎只顾着听他说话,这会儿才意识到手被他牵着,手指抽出来。
“严重吗?”
“没事儿,就是得休息几天,”他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就是还惦记着几亩地,我说安排几个人过去给她收了……这一来二去的,差旅费油费,还不够本钱呢……没办法啊,老太太开心就行。”
他说着,就把手机随意丢到桌子上。
温黎看他半晌,没说话。
不管怎么说,百善孝为先,在李怀旌孝顺父母这件事儿上,一直都是温黎对他的加分项。
不过温黎也没说错,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这种男人一辈子注定会很累。
那么对待妻子的要求,往往尤其高。
这与温黎的价值观,并不相符,从一开始,温黎就知道。
婚姻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尤其是家庭观念上,一定要三观一致。
温黎的父母,都是高知,教育子女和自己做父母的方式,向来都不是感动式教育,索取式教育。
一直以来,他们只告诉温黎,你要为自己活,幸福快乐就好,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所以温黎的人生,没有太多负担,反而更洒脱。
而李怀旌就不一样了,他责任多,担子多,总是老气横秋,沉稳内敛话不多。
跟他在一起,温黎总觉得话题太沉重,气氛怎么都活跃不起来,能少活好几年……
温黎沉默了会儿,忍不住摇摇头:“真是丢个西瓜,捡个芝麻,怎么想的?”
李怀旌忽然笑了,突然就一脸玩味地,看着她,“原来你也知道,什么叫丢个西瓜,捡个芝麻?”
温黎眨了眨眼皮子,“你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呢?”
李怀旌噙着笑,“没有,怎么会。”
温黎看他半晌,“随便吧,反正咱俩从在一起,沟通起来就特费劲。”
她站起来身,伸了懒腰。
转身去睡觉了。
刚走到门口,李怀旌忍不住了,“你也知道,咱俩沟通起来费劲?”
温黎站住脚,顿了顿,回过身看他。
眼睛湿漉漉地,一脸赤城。
“我一直都知道,咱俩不合适。”
“我自然也知道,咱俩不合适。”
温黎向来双标,自己可以嫌弃李怀旌,就听不得李怀旌嫌弃她。
静静看了李怀旌半天,柔柔道,“今晚,你睡外面吧,我以后还要嫁人,睡一个房间,说不清,我要洁身自好,为我未来老公守身如玉……”
说着,“啪”一声把房门关上。
“……”
第 52 章
温黎躺床上, 换了个舒服姿势,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以前两个人闹别扭,就算在李怀旌家里, 温黎一言不合, 也是直接撵他睡沙发的。
按照李怀旌的尿性, 那是不可能低头的,睡沙发就睡沙发,睡沙发,老子也宁死不屈。
所以经常是温黎消气了,再勾勾手, 李怀旌也不跟她计较, 屁颠屁颠,再抱着枕头回去。
是以李怀旌经常提醒温黎, 我不喜欢你性格。
温黎也经常提醒李怀旌,改不了, 要不然, 你换人啊。
不过这次, 李怀旌还就低头了。
他在外头敲了敲门, “让我进去。”
温黎闭着眼, 侧过去身, “那可不行,我未来老公如果知道我跟别的男人共处一室, 不好交代。”
李怀旌低笑, “你不说, 不就行了?”
温黎语气慵懒, “我俩如果真心相爱,我肯定是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没有秘密不能撒谎的……”
“行了,别闹了,外头连个枕头都没有,晚上睡觉容易着凉……”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你就是死了,跟我关系也不大啊……”
“我是你前男友。”
“巧了,你没听过,合格的前任就应该死了一样?”
“……”
外面敲门声暂停,温黎屏息听了听,脚步声逐渐响起,由近及远。
李怀旌这是知难而退了。
温黎换了个舒服姿势,继续睡。
谁都知道温黎好说话,不过好说话,那是因为教养礼貌,不代表骨子里,就是个没脾气的。
不过男人啊,都贱兮兮的,姑娘家说话越软,就觉得这姑娘好拿捏,好对付。
李怀旌初识温黎,也以为温黎是个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主儿。
好嘛,后来相处起来才晓得,好的时候很好,一旦惹毛了,那脾气比他还大。
左右今晚,李怀旌是敲不开这个门了。
只能回到沙发上,踱步来踱步去,这边摸摸,那边摸摸,抽了个抱枕当枕头,勉强合衣躺下。
且说里头温黎这边,折腾了两天,早就筋疲力尽,就连李怀旌在她面前,那也只有看她脸色的份儿。
谁知大半夜,手机突然震了一震。
温黎拿起来瞧一眼。
对方道:还活着?
温黎想了想,这人是谁来着?
她左思右想,终于想起来是哪位。
去年冬天遇到的一个小弟弟,也算年轻有为,初见温黎,就对温黎一见倾心。
缠了温黎好一段时间。
只不过,温黎比他大六岁,这孩子才刚二十岁。
要不温黎怎么说他是,年轻有为。
就是因为年纪小,所以温黎总让着他。
好说歹说,这孩子才打消对温黎的念头。
谁知今晚,不知怎地,又找上她了。
他问:在哪?
温黎皱眉:做什么?
对方只说:我想见你。
温黎关心了句:你怎么了?遇到事儿了?
他道:压力大。
温黎松了口气:你已经很优秀了,压力大也正常,其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压力。
他不接这茬:发个位置,我想见你。
温黎立马烦了:你以为世界都围着你转?你太理所当然了。
谁知这厮竟然说:嗯,删吧。
温黎端着手机愣怔了会儿:你有病吧?
谁知刚发过去,就叹号了。
温黎闭了闭眼睛,端着手机,怔了足足三秒。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气。
二话不说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过去——
“经过老娘同意了吗,就来骚扰老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什么身份地位,就敢在我面前撒野。真把自己当根葱。本事不大,逼倒是装的很大,回去再努力三年五载吧您。一天天的,无端影响老娘的心态,下三滥的东西,知道什么叫教养叫礼貌吗?什么破玩意儿。”
发送完毕,温黎还是生气,差点给气炸。
向来都是她气别人,谁敢这么气她啊?
真是给这□□崽子脸了。
李怀旌正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酝酿睡意。
谁知房门倏然被拉开,温黎耷拉着肩膀,走了出来。
现在沙发旁,李怀旌脚头上。
静静看了李怀旌三秒,赤着脚过来,一把将李怀旌拉起来,“你给我评评理,我太生气了……”
温黎难以置信地,把方才的事儿,一五一十讲了一遍,抬头望向李怀旌,“你说,我招他惹他了?凭什么删我?他是不是有病?”
李怀旌双手交扣,目tຊ光幽幽地看着她,不说话。
温黎抬手摁了摁太阳穴,“气得我头都快炸了,真是流年不利,遇到这种神经病,大半夜的,真倒霉……”
李怀旌望着她,仍旧一言不发。
温黎觉察到诡异,忍不住瞧过来,“怎么了?你干嘛这样看我?”
李怀旌沉吟许久,才沉声问:“你跟他什么关系?”
温黎说:“就是一个小屁孩,我俩都好久没联系了,是他求我,我不好意思拒绝,才同意加他微信的,不过说实话,才二十岁,就自己赚钱买了辆奥迪A8呢,也是那种家境不好,全靠自己的主儿……”
不知那句话有毛病,李怀旌开始胸膛起伏不定,脸色也变得,越发阴沉。
他凝着温黎,沉默了好半晌,才滚动着喉结继续问:“是这样?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删了你而已,你至于这么在意?”
温黎眨了眨眼眸,“我是觉得他无理取闹,很没礼貌,简直不能用正常思维理解,简直……不识好歹!”
谁知李怀旌还是问:“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删了你而已,你至于这么在意?”
温黎看过来,愣怔了好半晌,抿了抿嘴皮子。
倏然站起来,转身往回走,“男人都不可理喻,算了,我回去睡觉。”
谁知李怀旌却一脸不悦,嗓音低沉,“站住。”
温黎被吓了一跳,转过来身,好笑地看着他,“你没事吧,嗓门这么大?我又不是聋子?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火?”
李怀旌咬牙,耐着性子,“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温黎摊手,“我刚才回答了。”
李怀旌道:“你那个回答,不合理。”
温黎疑惑地看着他,“合理不合理,由你说了算吗?你也太霸道了,你比那个□□崽子,还霸道啊。”
“而且,我是找你评理的,又不是找你来解释的。”
温黎说完,转身继续往回走。
好好好。
感情他被撵出来睡沙发,她大半夜不睡觉,却跟别得异性,聊上了?
聊的不愉快,才想起来了他,还来找他吐苦水?寻求安慰?
李怀旌就是脾气再好,遇到这样的主儿,也能被气死。
只听杯起手落,突然“啪”一声巨响,玻璃碴子四分五裂——
有几个碎片还溅到温黎脚边,她吓得往后趔趄两步,转过来身,一脸茫然去看李怀旌。
李怀旌盛怒之下,这姑娘还火上浇油,专门往他最介意的痛处戳——
“我就说,你有家暴倾向吧,你还不承认,”她小心翼翼打量他,指了指地上的玻璃碎片,“东西可是你砸的,跟我没关系啊……”
“……”
李怀旌深吸口气,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温黎提着小心,语气终于软了下来,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更生气:“要不,你先抽根烟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动手啊,你要是动手打我的话,我肯定会报警的,到时候撕破了脸,大家都不好看……我可不像苏月娥那样没底线没原则,被打了还缠着你,你要是敢打我,不管谁对谁错,我爸妈我小姨,肯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
她咽了咽唾沫,强作镇定,继续柔声细语道:“就算你只手遮天,但现在是法治社会,我还有个好姐妹,就是开律师事务所的……”
“……”
温黎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逻辑清晰,李怀旌却只是看着她,唇线抿紧。
越听脸色越阴沉。
半晌,突然噗嗤冷笑出声。
被气笑了。
他弯下腰开始拣玻璃碴子,半晌自嘲地摇了摇头,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失望,“如果我哪天死了,一定是被你气死的……”
温黎:“为什么?”
李怀旌喉结滚动两下,拿了香烟和外套出去,门关上之前,眼眸深邃看着她。
不知温黎是不是眼花,竟然还看到一丝水光……
他沉默了许久,才嗓音沙哑,对她低声道:“……我把家里的丑事告诉你,是信任你,不是让你用来奚落我嫌弃我,揭我伤疤的……温黎,你真的知道,什么叫爱吗?”
说完,“啪”一声合上门,消失在门口。
温黎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眸。
他是……伤心了吗?
第 53 章
客厅静悄悄的, 温黎走到沙发旁坐下,看着一地破碎的玻璃碴子,陷入沉思。
过了一刻钟, 仍旧不见李怀旌回来。
温黎迟疑许久, 这才追了出去。
酒店外面的院子, 一处花坛边上,李怀旌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慢条斯理抽烟。
听到身后脚步声,才回了个头,扫温黎一眼。
温黎走到距离他两步之遥, 驻足, 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两秒,叹了口气, 抬脚走过来。
她亦坐到台阶上,月朗星稀, 今晚的月色着实皎洁, 她仰头欣赏。
两人谁都没先说话。
一个自顾自抽烟, 一根香烟抽完, 把烟蒂丢了, 拿皮鞋踩灭。
另外一个淡淡眨着眼眸, 气息平稳。
稍许,温黎才转过来头, 平静地看着李怀旌, 温声道:“抱歉, 我没有要利用你对我的信任, 往你伤口戳刀子的意思。”
李怀旌看她一眼,抿了抿嘴皮子, 没说话。
温黎继续说:“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像一面镜子,这句话你认同吗?”
李怀旌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温黎亦跟着他点头,“你还记不记得,酒后一夜情以后,第二天你送我回去,承诺过我的事?”
温黎深吸口气,纤长地脖领仍旧看着天空,语气却没有太多情绪,“我跟你说,我以前在感情上受过伤,被背叛过,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目前还没恢复好,有情感应激反应,所以我们两个谈恋爱也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第一,如果有一天你爱上别人,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可以欺骗我,否则对我来说,就相当于没有愈合的伤口被重新撕开,对我来说会是毁灭性打击……第二,因为我是受过伤的人,所以你要给我足够的安全感才行……”
温黎淡声提醒他,“你答应了,但是你没做到。”
她说完,朝李怀旌看过来。
“一开始,我是很信任你,很信任你的。但是后来你的所作所为,每一次都是在我伤口上撒盐……”
温黎看着他,又笑了笑,“对我来说,敞开心扉一次,就已经需要很大的勇气,但是你却刺了我一次又一次,我也不想对你尖酸刻薄,但我确实已经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对你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了……”
温黎说完,不再停留,站起身转身就走。
李怀旌倏然站起来,唤她,“黎黎——”
温黎停下脚步,站住脚:“你说。”
李怀旌解释道:“我知道你现在为什么像个小刺猬一样,对我充满防备……”
温黎听着李怀旌的话,闭了闭眼睛,许久才叹了口气,眼角余光看向别处。
她劝退李怀旌,“我恢复了两年时间才找回自信,相信自己值得被爱,但是遇见你,一朝打回解放前,现在我不想碰感情,我也不想再谈恋爱了,因为那种肝肠寸断的痛太让我记忆深刻了……男人靠近我,我都觉得不怀好意,三五年之内,我都不想谈恋爱了,所以你还是另觅良人吧,不要白费功夫了……”
温黎说完抬脚就走,谁知才刚走两步,一把被李怀旌拉住,温黎皱眉,低头去看被握紧的手腕。
李怀旌沉声笑了笑,“黎黎,有个事儿,我也跟你说说?”
温黎顿了顿,这才转过身儿,“什么事儿?”
李怀旌浅笑,“你知道为何,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对你隐瞒自己的经济状况么?”
温黎眼眸如水,看着他,摇头。
李怀旌点了点一旁台阶,“坐下聊?”
温黎迟疑半晌,才随了他的意。
夜晚微风拂过,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台阶上。
男人的嗓音平淡而低沉,还带着几分凉薄,在黑夜里,莫名沙哑迷人。
“十年前,如果不出意外,我是已经结婚了的,因为在我们那儿比较封建,结婚都比较早……跟我订婚的那个姑娘,我自然是对她有喜欢在的,那个时候年少轻狂,事业心也没有那么重……”
“那后来呢?”
“后来?”李怀旌转身从旁边摘了一片树叶子,拿在手里轻轻地,转来转去。
“有段时间她很不对劲,经常找不到人,有一次在我面前一直聊天,我毕竟从十几岁就在社会上混了,不像你一样单纯,我就直接要过来手机,查了她…tຊ…”
李怀旌看着她,“后来我俩就退婚了,她说我没钱,我说我以后总会有钱的,她说这句话你说了好多遍,也没见你有钱……退婚没几个月,她就转头嫁给了一个有钱的男人。二十万彩礼,她父亲是个出了名的老赖,为这事儿,还打了三年官司……”
“赢了吗?”
“赢了。”
“二十万要回来了?”
“要回来也就……七八万吧。”
“为什么?”
“那边关系比较硬。”
“上诉了没?”
“当然,我说了,关系比较硬,而且那年头,也没有明确的法律约束……”
温黎沉吟了会儿,忍不住看他,“欺人太甚!”
李怀旌挑了挑眉,“是啊,欺人太甚,所以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一个道理,想不被欺负,就必须有钱有权,这年头,谁有能力,谁就是规矩……”
“我不希望未来跟我在一起的姑娘,太物质……当然,我也知道,我讨厌物质的姑娘,是因为十年前的未婚妻,跟后来者,没有任何关系。这,算不算尚未治愈心理阴影?”
温黎看着他,眨了眨眼眸。
“其实我也很讨厌让我花钱的男人。”
李怀旌怔了怔,“嗯?”
温黎道:“小姨告诉过我,谈恋爱的时候,一定要说前男友对自己很好,一定不要把过去自己有多蠢,毫无保留的告诉对方……”
“……有道理。”
“我也给男人花过钱,拿着我的钱,去找小三,而且那个女人,还比我大四岁……就跟苏姐差不多的年纪……学历不如我,能力不如我,事业上也不如我……但他说,那个女人年龄大,是以,某些方面比我知情识趣……”
温黎定定看着他,提起来这事儿,眼眸微微泛起水光。
这个时候,按理说,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得安慰两句儿,谁知李怀旌听了,却颇吃味:“我每次说你对我不够好,你还犟嘴。等闲你给我花点钱,都斤斤计较……对人家,怎的就这么好?”
温黎皱了皱眉,转移话题,“左右,我也超级不喜欢男人花我钱,不仅如此,我以后还要找一个,给我大把大把花钱的男人……而你,却讨厌物质的女人,咱俩还真是,哪哪都对上了……”
李怀旌握拳轻咳,“我只说,我讨厌给我要钱花的姑娘?你就不能,心甘情愿让我主动花钱?”
温黎摇头,“我比较直接,不会弯弯绕绕的套话。”
李怀旌继续握拳轻咳,“你身边,就没有会的?”
温黎继续摇头,“我身边都是优质女强人,谁会这些?”
李怀旌叹了口气。
半晌,睇过来,“难不成,我手把手教你?我不要面子?”
第 54 章
两人谈话结束在, 温黎呵欠连连中,末了,也没说出来个子丑寅卯。
一前一后往回走, 到酒店休息。
折腾到后半夜, 温黎可算是躺床上。
温黎其实是个比较心软的主儿, 因口不择言戳了李怀旌伤口这事儿,就不好再张口让李怀旌睡沙发。
自然了,李怀旌也是个脸皮厚的,洗了澡裹着浴袍出来,进了卧室, 一阵儿窸窸窣窣之后, 理所当然躺床上。
二人一人一张床,还真如李怀旌所说, 他并没什么逾越之举。
黑暗中,男人双手往上抬, 枕了手臂, 静静瞧着天花板, 没有丝毫睡意。
旁边床榻上, 却已经传来平稳呼吸。
温黎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 闭上眼睛, 片刻功夫又倏然睁开眼。
侧了头,往温黎那边打量。
恰巧这时, 睡梦中的温黎大抵是热了, 喟叹一声, 掀被子翻了个身。
裹在身上的小裙子, 就这么随着她的动作往上卷,露出白生生的大腿, 搭在被子外面。
李怀旌眨了眨眼皮子,喉结上下滚动。
半晌才道了句:“真没良心,说睡就睡。”
温黎睡着了,自然听不到他说什么。
凌晨三点钟光景,温黎倒是被一阵水花声吵醒,眼皮子虽然沉重酸涩,还是勉强撑开一条缝。
就见浴室灯开着,光线透过玻璃,恰好照进来,温黎半边床都是亮的。
她迷迷糊糊爬起来,四周张望,水花声这个时候恰好也停了,李怀旌从浴室里头,只裹了一条浴巾,不缓不慢出来。
温黎胆子小,向来不敢一个人住酒店,看到他才放下心,发了会儿呆,趴下继续睡。
恍惚间,还不忘口齿不清询问了句:“你不是刚洗了澡,怎么又洗澡……”
李怀旌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步子顿了顿,扫她一眼。
“我爱干净。”
温黎闭着眼睛,寻了个舒服姿势,“那您是真爱干净……”
“……”
*
次日一早,温黎不到七点钟便自然睡醒。
李怀旌昨夜睡太晚,这会儿睡得正沉。
温黎洗漱好从浴室出来,李怀旌在睡。
温黎换好衣服,李怀旌在睡。
温黎回完工作上的消息,点了一份早餐,等客房服务把早餐送到房间,李怀旌还没醒。
温黎拿起手机看时间,都八点钟了……
她朝卧室走。
走到李怀旌床头,静静看了这男人好半晌,然后抬起来手臂推一推他,“别睡了……”
李怀旌动了动身子,哑着嗓子回应,“……十分钟……”
温黎上午还约了吴美玲谈事儿呢,得赶紧回程。
她骗李怀旌,“十分钟到了。”
李怀旌这才勉强睁开眼皮子,“怎么可能……”
温黎忽悠他,“真的。”
李怀旌叹了口气,拥被子往上坐了坐,半躺半靠着,睡眼惺忪睇过来。
“没睡好,怎么开车?”
说完又往旁边一趟,作势又要睡。
温黎枯站片刻,突然抿唇一笑,慢条斯理从床上拿了个枕头,然后慢悠悠爬上床,下一秒,往李怀旌身上一趴,枕头就朝他脸上盖了下去。
以前在翠亭湖住,早晨温黎就是这么叫他起床的。
此刻忘了身份,纯属条件反射。
她拿出吃奶得劲儿,半个身子的重量压上去,双手还用力摁了摁,憋了几秒钟,李怀旌不见动静。
温黎不由地怔了怔,正要丢开枕头,下一秒结实手臂就从被褥内探出来,大掌扣住纤腰,上半身稍微用力,温黎只觉得天旋地转,两人位置就变了。
李怀旌双眼含笑,居高临下笼罩她,“胆子肥了是吧?”
温黎一头秀发凌乱,又几丝落在嘴角,随着她的气息,一上一下。
昨天临时决定住这儿,自然没带化妆包,此刻眉目清淡,脸庞是素的,不过温黎本就走的是清纯路线,化妆也只是为了提升气色。
大概方才太用力,导致她脸庞白里泛着桃红。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大清早,男人一天之中,精神头最足的时候……
李怀旌鬼使神差,往下俯身。
温黎反应还算灵敏,掌心落到坚硬胸躺,抵出来一丝距离,然后撇开头。
李怀旌的薄唇,就落在了她发丝上。
酒店清淡的洗发水味道,带着一丝她身上特有的体香,他不由地闭了闭眼。
轻咳一声,俯身起来,拉了她的手臂送到鼻端,转移话题,“你身上,怎么有股奶香味……”
温黎果然一脸好奇,抬起来另外一只手臂,“有吗?怎么可能?”
“有,”他顺着温黎的手臂往上挪,“果然是小姑娘……”
她怕痒,缩起来肩膀,忍不住笑两声。
尴尬气氛略微缓解,李怀旌才丢了她的手臂,从床上下来。
却一时忘了,昨晚洗了澡,只穿了一块布料,就这么睡了,脚后跟才刚落地站稳。
温黎不经意地,瞧过来。
隔着布料,也遮挡不住李怀旌那,那……
她脸庞一红,随后扯了浴巾赶紧丢过去,转过去身,嫌弃说:“你,你睡觉怎么不穿衣服……”
李怀旌赶紧接了浴巾,脸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有些不自在,赶紧转过身儿。
不过这个时候,怎能被温黎看出尴尬,不咸不淡故作镇定,“你知道我睡觉不喜欢束缚,这已经穿了一件了。”
说着,赶紧抖开浴巾。
还多此一举为自己找补,“这是早晨的自然反应……”
温黎背对着他,不说话。
李怀旌掀眼皮子瞧过来,嘴角往上扬了扬。
本来想打趣她两句,又让她恼羞成怒,无声笑了笑,拿上衣服往外头客厅走。
温黎这才舒了口气。
外面一阵脚步声,李怀旌问了句:“你叫的早餐?豆浆油条,还有小咸菜,不错……还有包子?什么馅儿?”
温黎在里头道:“不知道。”
李怀旌“唔”了声,手脚利索把衣服穿上,往浴室走,“好了,出来吧。”
温黎这才tຊ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走到外头沙发上,把早餐一一打开,没有再等他,随便拿出来一个包子,一小口一小口吃起来。
胡萝卜馅儿,咸味刚好,还带一丝甜,正符合温黎口味。
李怀旌洗漱好出来,温黎正低头喝豆浆。
问李怀旌,“油条还是包子?”
李怀旌沉吟了会儿,自己抬手去拿,“许久没吃油条了。”
温黎看过来,想到什么,“这好像是我们俩第一次一起吃早餐。”
李怀旌头也不抬,“咱俩在一块的时候,三点之前什么时候睡过觉?吃早餐也得能起来?”
“……”
李怀旌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温黎脑海中,也不知怎么,就浮现出某些画面。
当然了,这事儿也不能赖李怀旌,她也是个磨磨唧唧的主儿,拉扯来拉扯去,每次都得缠着她哄到下半夜才愿意。
要李怀旌说,温黎也就是年纪小,确实有点儿,有点儿不知情识趣。
不过都二十六岁了,按理说,也该开窍了……
倒是开窍过那么几回,事后还爬到李怀旌耳边反馈:“这次很不一样……”
李怀旌听了,那叫一个欣慰,赶紧拉着她趁热打铁,又体验了一回。
温黎内心比较细腻,在这事儿上,一来二去,李怀旌才摸出来一些门道。
不过自从苏月娥之后,确实伤了二人之间的感情,温黎就又恢复了冷淡,对他总是抗拒的。
看着她一脸勉强,又抗拒的样子,李怀旌又生气,又无能为力,自然也会顺着他,不过事后搂着她的时候,大概是觉得心里委屈,就会哭着恐吓他:“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的……”
李怀旌听了这话,也不知是占有欲作祟,还是怎么,很烦躁,火气忍不住往上涌。
不想发脾气,也只能闭着眼睛,不说话,任由她发泄情绪。
在安慰人这块,李怀旌确实没什么耐心。
温黎受了委屈,又是个特别爱哭的姑娘。
李怀旌觉得那事儿是增进感情的行为,事后感情应该更好才对,而温黎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李怀旌那个时候,就觉得温黎是不情不愿的,很勉强,很反感的……
是以有段时间,李怀旌还就怀疑温黎是外头有人。
甚至某天晚上温黎哭过以后,以为他睡着了,一个人玩了大半夜手机。
李怀旌其实没睡,第二天一早,想趁着她睡着,拿起来她的手机查一查。
谁知道被温黎逮个正着,问他:“你想干嘛?”
李怀旌这么要面子的人儿,自然没承认。
说来说去,也都怪两个人受过同样的伤,对彼此之间,本就没有多少信任。
她怀疑他,他也不见得,就完全信任她。
尤其冷战那段时间,对彼此两个人,都是煎熬。
见面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相互质问有没有跟别人睡……
*
结束早餐,二人回洛京市区。
因为李怀旌没睡好,温黎负责开车。
刚上路,李怀旌就开始打电话,两个小时车程,打了一个半小时。
直到温黎不耐烦,握着方向盘看过来。
李怀旌才笑了笑,把手机收起来。
跟她道:“今天有点儿忙,交代交代工作。”
温黎看过来,“你去哪儿,回公司?”
李怀旌看着前方,“我恰好要找老孙谈谈朋友投资的事儿,一道儿过去。”
谁知话音落地,温黎就冷不丁,踩了个急刹车,“不行。”
李怀旌看过来,“什么不行?”
温黎道:“我们一块去公司,怎么解释?吴姨在公司了,她跟我小姨关系甚好……”
李怀旌疑惑,“我们一道儿去公司,关你小姨什么事儿?”
温黎沉吟了会儿,悄声道:“我小姨也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儿……”
“……”
李怀旌咬了咬后牙槽,突然就没脾气了,冷着脸看她,“嗯,你家还有谁知道?”
“你们倒是很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以后能不能给我留点脸?虽然我这人不怎么爱惜名声,不过你在外面跟别人讨论咱俩的事儿,我怎么就那么生气……”
“……”温黎顿了顿提醒他,“那不是别人,那是我家人……”
李怀旌扫过来,“那我呢?”
你从没把我纳入家人?远近亲疏,你界限划得倒是很清楚。
果然就听温黎说:“你是我前男友啊,怎么了?”
李怀旌咬咬牙,嘴上不说,心里那叫一个吃味。
也不知怎的,李怀旌在温黎这儿,从始至终,都特狭隘,特小肚鸡肠。
她但凡对别人好,哪怕是同性,李怀旌都嫉妒的牙痒痒。
比如那个李楠,李怀旌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两人谈恋爱的时候,一天天的,总粘着温黎……
第 55 章
回公司之前, 温黎开车,送李怀旌先去茶饮养生馆去拿一份文件,到门口停了车, 李怀旌关上车门。
温黎本打算不下车的, 李怀旌说有的时候他来开车, 温黎便从驾驶座下来,从车头绕过去,刚拉开副驾驶车门,就听到背后说话声。
一个道:“今儿天气不错,也不晓得李总回来了没有, 这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另一个道,“别猜了, 李总但凡瞧不见影子,那肯定是约会去了, 刚才我发消息还给我回了一嘴, 说等会儿过来呢。”
回这话的是崔项。
另一个继续道:“刚才我看那谁回来了。”
“谁?”
“苏姐。”
“苏月娥?她来做什么?”
话音落地, 崔项率先往这边走, 一抬头, 就迎面和温黎撞上。
脸色变了变, 一下子站住脚步。
刚才说话声音太大,估计温黎是听到了, 扯了扯嘴角, 勉强打招呼:“温老师。”
温黎立在车门旁, 脸色淡淡的, 一瞬不瞬打量他。
两秒后,才开了口, “嗯,你好。”
崔项挠了挠后脑勺,“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李总呢?”
温黎玩茶饮养生馆的方位,点了点下巴,“在里头。”
崔项忍不住打量温黎一眼,哪里还顾得上说话,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往这茶饮养生馆,撒丫子就跑。
温黎目送他进去,才彻底反应过来。
说什么回去拿文件,原来去见苏月娥了,见就见吧,还撒上谎了。
温黎平时最讨厌别人撒谎,偏偏李怀旌还就不长记性。
想到这里,她脸色有些冷。
李怀旌还真不知苏月娥来了,两人早就撇清关系,谁知她大早晨跑过来,是为了个什么。
李怀旌下了车,紧走两步进了茶饮养生馆,刚唤一声,“小钱,我文件呢?”
小钱如今是这茶饮养生馆的店长,年纪轻轻,乃酒店管理专业毕业,自从这人走马上任,做事可比苏月娥利索多了,就连上个月业绩,都多了几个点。
很得李怀旌青睐,本来试用期三个月,立马给转了正,升职加薪。
李怀旌在用人这块,投资花钱还是很大方的。
小钱正招待苏月娥,听到呼唤声,这才起了身,从一楼半包围的茶间出来,看着李怀旌,双手交握。
“李总可算回来了,文件在前台桌子上放着……我正想给您打电话呢,您老同学来了,说来店里找您,想跟您谈合作……”
李怀旌三两步走到前台收银桌子旁,撕开快递包装,把文件取出来,低头数了数文件,齐全。
这才装进去,扫了小钱一眼,“老同学?什么老同学?来谈什么合作?”
他漫不经心问。
小钱刚要回答,谁知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就落入耳朵里——
“怀旌,好久不见。”
李怀旌脚步挪了挪,一时间顿住,掀眼皮子看去。
上来第一句话,就是拧着眉宇质问:“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他说话语气很冲,听在苏月娥耳朵里,尽是嫌弃。
苏月娥勉强挂住笑,“钱店长刚才没说嘛,我是来找你谈合作的。”
李怀旌深吸口气,“赶紧走,”他马上文件往外走两步,“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苏月娥往前跟了两步,“李总什么时候这么小肚鸡肠了,个人过节跟利益合作是两码事,好歹我来都来了,就不听听具体什么合作?”
“就不怕,后面出了什么事儿,后悔吗?”
李怀旌脸色阴沉,冷着脸指了指她,“马上走,小钱,”他高声吩咐,“赶紧送客。”
温黎可还在外头呢,万一两人再撞上,李怀旌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想到这里,心中没来由地忐忑。
幸好这个时候,崔项脚步急促进来。
抬头就看见李tຊ怀旌正和苏月娥僵持着。
李怀旌听到动静,回头扫了崔项一眼,方才一路过来,崔项脚步有些赶,进了店,先喘两口气。
舔了舔嘴皮子,赶紧对李怀旌使眼色,“那什么,旌哥。”
他示意外头,“您赶紧去追温黎吧,这里交给我……”
这话落地,李怀旌就慌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一把握住崔项的胳膊,“什么意思?”
崔项说:“刚才我跟那谁说话,没瞧见温黎在路边站着,温黎,听见苏月娥来了……”
李怀旌咬咬牙,用力点了点他。
脑袋发懵,嗡嗡的,甩手就往外面走。
就在这个时候,苏月娥还上前两步,崔项展开手臂,一把拦住她,阻挡去路,打哈哈:“谈生意是吧,来,我跟你谈,咱们好好谈——”
苏月娥大声说:“加盟的事儿,秘方的事儿,谈什么谈?你一个人能做主?”
她作势往外追,崔项寸步不让,把人又拉回来,往茶间里面拉,“当然能做主。”
他倒是看看,苏月娥能翻出来什么水花……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小钱站在那儿,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忍不住挠了挠头。
他这是,惹事了?
打小钱走马上任没几天,他也是个明白人,就知道未来这茶饮养生馆的老板娘,姓温不姓苏啊……
透过玻璃门往外瞧,李怀旌出去的还算及时,那姑娘还没走。
不过已然上了车,刚出了车位,朝停车场栅栏的地方走,李怀旌也不顾个人安危,直接站到车头旁,摁了车头拦住。
车上那姑娘落下来车窗,跟他僵持。
李怀旌那个态度,显然是,想走是吧,从我身上碾过去。
温黎也不是个吃素的,松刹车往前逼了逼,吓唬他。
李怀旌脸色如常,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大上午的,天气又好,马路正对面就是一片商业区,人来人往,这一幕自然吸引来不少行人驻足,纷纷看热闹。
有人说:“肯定是在外面瞎搞,被发现了,逮个正着……”
有人说:“这人看着脸熟,不会是附近哪家老板吧。”
还有人说:“要不要报警啊?万一出了人命……”
不知哪个热心肠的路人,还就拿起来手机拍照的拍照,报警的报警。
这场面,一时间别提多精彩。
就连小钱都忍不住擦了擦汗。
李怀旌态度强硬,左右温黎是没走成,毕竟温黎也就是嘴硬,下狠手鱼死网破,还真不至于。
等温黎彻底冷静了,李怀旌才绕到驾驶座,敲了敲车窗,温黎把车窗落下。
闭上眼深呼吸,“你到底想怎样?”
李怀旌说:“下来,我把车停回去,一堆人看着,给我个面子……”
温黎侧头不看他,“苏月娥在,我在这里算什么,我害怕。”
李怀旌睨她,说话也是一针见血,“怕什么?你又没做亏心事,难不成,还坚持认为自己是小三?”
温黎看着他,咬了咬牙。
“既然我不是小三,为什么她总缠着你?”
“我怎么知道,我说她有病,你还不信!”
“狡辩。”
“狡辩?”李怀旌臭着脸,拍了拍车门,“下来,这脏水泼我身上那么久,我早就不爽了,今儿她正好在,咱们三个坐一块,谈清楚!”
温黎迟疑着,这才推开车门。
李怀旌耐着性子,一把将人拉下来。
温黎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李怀旌这个时候,却已经将车停回去,走两步,看温黎愣着,侧头扫她。
“走啊,等闲你在我跟前,不是挺横的?区区一个苏月娥,你怕什么?”
温黎确实胆怯了,小脸微微发白。
想到那次苏月娥拿刀的事儿,温黎自然是怕的。
她望着李怀旌,半晌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
李怀旌这会儿脾气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温黎往店里走。
温黎走到门口,又犹豫了。
她看向李怀旌,“会出人命么?”
李怀旌噗嗤一声笑了,冷哼两声。
吓唬她。
“大不了,就是个死呗。”
温黎闭了闭眼睛,无奈叹了口气,爱情而已,在人命面前,不值一提……
或许,温黎骨子里,才是最自私的那个吧……
第 56 章
苏月娥被崔项拦着, 窝了一肚子火,眼眸中带着期盼,往外眺望。
崔项端了一杯茶, 递过来, 敲了敲茶桌子, “说吧,什么生意什么合作?”
苏月娥目光这才转过来,望一眼茶杯,沉吟许久,抬手接了。
却一言不发。
本来呢, 这段时间有人高价想从苏月娥手里买茶饮养生馆的秘方, 也有人找到苏月娥,想让她做店长, 开一家跟茶饮养生馆,一模一样的店。
苏月娥心里还存着念想, 还忘不掉李怀旌, 不想害了李怀旌。
这一趟, 她确实是打算过来谈生意的, 顺便提醒提醒李怀旌, 要小心生意场上, 得罪过的那些人……
他们虎视眈眈,天天盼着有朝一日得了机会, 治李怀旌于死地呢。
可方才李怀旌的态度, 完全不念往日旧情, 苏月娥想着, 事已至此,那还有什么好说呢。
她愣怔着, 饮了一口茶,眨了眨眼皮子。
崔项坐在对面,催促她,“说啊,到底有什么事儿?”
他有些不耐烦,看着苏月娥,才刚端起来茶杯,茶饮养生馆门口的风铃,就又响了。
随后脚步声错落,进来两个人。
崔项低着头,“小钱,去看看是谁。”
“好,”小钱这才起身,往外走,“你们先聊。”
崔项点点头,谁知这边一杯茶才刚喝两口,就听到外头惊呼。
“李,李总……”
崔项被茶水呛了一口。
*
这两日,对面商厦正好糖水节,崔项和小钱两个人坐在马路牙子的石台阶上,一左一右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繁华,一人手里一根香烟。
小钱看了看崔项,“派出所民警说,明天得过去一趟。”
崔项看过来,“过去干嘛?”
小钱说:“录口供,有人报警,他们也出了警,当事人得过去一趟。”
崔项低头抽了一口烟,“三个人都过去啊?”他往店里瞧了瞧,“这可不太好整。”
小钱说:“那倒不用,李总过去一趟就行。”
说完,扔了香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目光不由自主,就又往茶饮养生馆那边打量。
沉吟一二,弯腰凑近崔项,一脸好奇打探:“崔总,你说三个人在里头聊什么呢,聊了这么半天都不出来,会不会打起来?”
崔项哼笑一声,抬眼皮子看他,“打起来?谁打谁啊?”
小钱想了想,居高临下看着崔项,笑吟吟说:“姓苏的打咱们李总呗……”
崔项摇摇头,“借给她两个胆子,她也不敢……不过你说打起来,也有可能,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温黎一言不合,打旌哥一顿……”
小钱有些难以置信,“不能吧?看着温黎,不像会打人的,旌哥脾气那么大的人……”
崔项噗嗤笑了,“旌哥在外面是大老虎,在温黎面前啊,顶多算个大猫,你看他敢发火吗?刚才对温黎说话那语气,你见过?”
小钱摇摇头,“还真是,从我来店里,我就没见旌哥说话,这么温柔过。我还以为旌哥对谁都是大嗓门呢……”
“那是,人家温黎就算是动手打人,那也是眼泪汪汪,委屈巴巴的,我估计旌哥就是被捶了,心里还觉得欠人家的呢……”
小钱点点头,“哦,我是明白了,温黎打人不叫打人,那是调、情呢。”
想到什么,崔项抱着手臂,目光幽幽看着远处人头攒动的人群,“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小钱说:“这老人都说了,越是温柔的女人,办起来事儿,心肠越狠。难不成,这就叫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
崔项撇嘴笑了笑,倒是没说什么。
想当初,李怀旌刚遇到温黎的时候,主动在微信上,找温黎聊天。
夸温黎是个温柔的姑娘。
当时温黎就说了:“我不温柔,我只是看起来温柔。”
李怀旌还恭维她,“这叫,外柔内刚。巧了,我外刚内柔,咱俩在一块共事,正好以柔克刚,你拿捏我啊。”
当初李怀旌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心里想的是,小丫头一个,什么脾气什么性格,我一眼就能看透,还治不了你?
如今他被温黎折磨的服服帖帖,才明白老祖宗的智慧之处,老祖宗说话,你得听啊…tຊ…
这厢小钱跟崔项还在讨论呢,茶饮养生馆的门,就倏然被推开了。
两人转头看过去。
一抹细瘦身影跑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擦眼泪。
随后愤然上了车,驱车离去。
出来的这位,自然就是苏月娥了,
之所以哭着出来,可想而知,是被李怀旌欺负了。
崔项摇了摇头,站起来,拍了拍小钱的肩头,“走了,回去了。”
小钱反应过来,跟上崔项,往茶饮养生馆走。
这一进门,就瞧见一楼大厅,方才崔项带着苏月娥喝茶的包间门口,地板上四分五裂的杯茗瓷器,紫砂材质的,碎了两三枚……
崔项忍不住捧着心脏,那叫一个心疼。
指了指地上,示意员工赶紧打扫了。
再往前走两步,就听到细碎抽泣声,只见温黎捏着纸巾,慢条斯理擦眼泪。
李怀旌就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一言不发。
这姑娘坐在那垂泪,低低说了两句:“你怎么没说,那天她先动手打你了呢……打哪了?”
“……没事儿,这有什么好说的。”
“打人虽然是不对的,不过确实是她先骂人又打人,这事儿,自然也不能赖你。”
李怀旌低头“嗯”了声,“当然,男人确实也不应该动手还击,不过你也知道,我脾气不好。”
温黎含着泪看向他,“你脾气不好吗?我觉得你脾气很好啊……”
在她跟前,从来都没疾言厉色过。
这句话,可真是把李怀旌问住了。
李怀旌沉吟了会儿,叹口气,“我也就对你,发不起来火儿……”
温黎眼眸如水,凝着他看了两秒,提醒他,“你前两天,还刚摔了杯子……”
“……”
“那是被你气的,不摔杯子怎么办?打你吗?”
“我总要发一发吧,要不然好人也给憋坏了……”
温黎拧了会儿眉,“我有这么气人?我觉得,我这人很好相处。”
李怀旌叹了口气,挑挑眉不评价。
两人还在说话,就听到两声咳嗽,李怀旌这才撤了身子,没事人一样坐回去。
崔项这个时候踱步过来,前看看,后看看,点头哈腰道:“旌哥,你们把事说清楚了?以后苏月娥,不会再来了吧?”
李怀旌手臂撑着桌子,瞧过来一眼,板着脸问:“你问这个干嘛,没事就去忙,一天天的,是不是太清闲了?”
崔项咧了咧嘴,丫的,变脸真快。
凭什么给温黎说话就能好好说话,跟我说话,就非得这个样儿?
我这不还是,关心你?
方才不是我赶紧跑过来报信,温黎早就开车跑没影了。
崔项很吃味,忍不住哼了哼,也有些不耐烦,“那什么,今天要是没什么安排,您得去一趟派出所。”
李怀旌一听就急了,“好端端的,让我去派出所干什么?什么叫我没什么安排,你见我清闲过?”
说到这儿,看了温黎一眼,语气就又变了,“饿不饿,我有些饿了,左右去老孙那开会时间也过了,方才我帮你请了假,要不然,让后厨做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温黎仰头望他,“这里还能吃饭?”
李怀旌就笑了,“当然能,你以为就只能喝茶啊?功能齐全着呢,累不累,要不然安排你去三楼,找师傅给你按一按?”
“还可以按摩?”
李怀旌有些得意,点头,“那当然了,这都是基础服务,这样——”
“咳咳咳——”
崔项在这边干站着,实在有些尴尬,方才这两人还一个要开车撞人,一个要肉身拦车呢,都惊动派出所了。
这才多大功夫,竟然相处这么融洽了,简直匪夷所思。
奈何事儿还没说完,崔项还不能走。
假装咳嗽打断李怀旌。
李怀旌就不耐烦了,闭了闭眼睛,转头问崔项:“你到底想干什么?”
崔项一看李怀旌是真生气了,赶紧硬着头皮说:“你俩不是方才在路上闹嘛,有人报警,派出所就出警了,现在是这样,当事人得去一趟……交代交代怎么回事,确定没事才行……”
李怀旌这才语气缓和,仍旧板着那张臭脸,“行,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抬头,“还有事?”
崔项摇摇头,谁知下一秒就被李怀旌怼了,“没事你在这站着干嘛?”
崔项抿了抿嘴皮子,忍不住撇嘴。
真想回一句——我在这看看,你怎么舔人家,这不是没见过,稀罕吗?
第 57 章
崔项从三楼下来没多久, 后厨就做好了午餐,小钱派人往三楼送东西,崔项没头没尾叫住小钱, 嘱咐了句:“多敲几下门再进啊。”
小钱愣了一下, 转过身看崔项, “啊?”
崔项咳嗽两声,“那什么,估计午休呢,睡着了。”
小钱“哦”了一人,带着三个人上楼。
到了下午两点钟光景, 李怀旌才携温黎从楼上下来。
“好端端的, 回什么家?我还寻思带你出去兜兜风。”
“有事儿要忙。”
“你现在倒是每天比我都忙。”
“我以前也不是没事可做。”
“以前有事忙?成天想跟我黏在一块……”
温黎从最后一层台阶下来,脚步顿了顿, 转过身看他。
她身后是一排茶具展柜,打了柔和的灯, 柔和灯光照射在她身上, 整个人亦柔和下来。
“我谈恋爱是一定要过热恋期的, 过了热恋期才踏实, 才有心思去工作, 并不是一直都粘人。”她神情淡淡地看着他, 语气虽然淡淡的,“算了, 不说也罢, 反正跟你在一起的时候, 热恋期都用来冷战了。”
这句话嫌弃的意味太浓, 让李怀旌有些下不来台。
抹了抹嘴,“要不然, 现在给你补上?”
温黎睨他,“那倒不必,我也不是说上头就能上头呀。”
左右温黎早就过了上头的阶段,理智下来了。
她一旦理智下来,那基本无欲无求,李怀旌就是使出来浑身解数,温黎都觉得,像跳梁小丑。
李怀旌心里有些不踏实,“要不然赶明儿,我带你出去度蜜月?”
温黎拧眉,“我们又没结婚,度什么蜜月?”
李怀旌没说话,随着她往外走。
半晌,又试探了句:“什么工作这么重要,现在就要回去?”
温黎瞧过来,望着纤细下颌,“工作本来就重要,不工作,吃什么喝什么?你养我?”
李怀旌乐了,拉开车门,请她上车。
等温黎软了身段坐进去,李怀旌站在草坪地上,眼眸深邃瞧她。
“也不是不行。”
温黎看着前方,“现在觉得,还是工作的时候踏实,”说到这里,她抬头看过来,“也免得一天天想着粘人,让别人嫌弃,自己被嫌弃。”
得,这话直接让李怀旌无地自容了。
“是我以前不识好歹……”他噗嗤一声笑了。
温黎心想,本就是你不识好歹啊。
都说男人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那女人又何尝不是?
在工作面前丁是丁卯是卯,在男人面前,又一副柔弱模样,雌雄同体,有几个男人,抵抗得了?
到时候,什么对象,不紧着她挑啊。
李怀旌驱车送温黎回住处,温黎率先一步下车,随后李怀旌也从车上下来,反手推上车门。
他捏着车钥匙,两人不远不近,前后脚往小区里头走。
“六点能忙完吗?六点来接你。”
“晚上还要跟吴姨吃饭。”
李怀旌眉宇皱了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不能赏他个脸?
有些委屈,“吃饭有什么好吃的?”
温黎不答反问,“今天都见面了,晚上还见,见这么频繁做什么?”
李怀旌沉吟了会儿,“晚上,你,你想不想跟我回翠亭湖?”
温黎本来眼角眉梢还有一丝柔光,听了这话,立马明白什么。
她瞧着李怀旌抿了抿水润的红唇,不说话。
李怀旌低低笑了两声,弯了腰,握住她的手,捏在手心。
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磨蹭她的手背。
看了看左右四下里没有人,才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软磨硬泡起来。
温黎觉得有些痒,缩了缩脖颈,李怀旌嘴角扬起来弧度,哄半天,末了,追问:“行还是不行?”
温热气息喷洒在温黎脖颈处,低沉的嗓音捶打耳膜,还真有几分让人沉醉的诱惑力,温黎忍不住往后躲了一下,“不行。”
李怀旌舌尖抵着齿关,失落地叹了口气。
稍许,噙着笑耷拉下眼皮子,居高临下打量她,“真就不想我?”
温黎低头看着脚下,两人仅有咫尺之遥,黑色皮鞋蹭亮,一tຊ尘不染,微微折射光芒。
她眼眸颤了颤,“不太理解男人,为什么想不想,就得通过那事儿……柏拉图精神恋爱,就不行?”
“……”
李怀旌收了笑,喉结滚动着,抿了抿唇。
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柏拉图精神恋爱,亏她想的出来。
真让人恨得牙痒痒,偏偏还比他小几岁,李怀旌如果表现的太冒失,就更成了她以前骂他那句“老色痞”了。
思来想去,李怀旌有些左右不是。
默然片刻,抬手点了点她,“走着瞧。”
温黎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迷蒙看他,“什么?”
李怀旌在这事儿上记了仇,要笑不笑地冷哼,“再过几年,等你到了知情识趣的年纪,不甜言蜜语求着我,我就饿着你。”
他说完,温黎张了张嘴,恼羞成怒,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憋了半天才红着脸说:“呸,不可能,我才不会变成那样。”
李怀旌笑吟吟看着她,“会不会变成那样,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左右这个仇我是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走着瞧就是了。”
“……”
温黎咬了咬牙,什么跟什么啊,真是小肚鸡肠。
不过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也不知是真是假,他这么一说,温黎脑海中浮想联翩,忍不住就浮现出自己追着李怀旌软磨硬泡的画面……
人家都说,男人是走下坡路的,女人是走上坡路的……
她忍不住往李怀旌下三路打量,比她大六七岁呢,估计以后,等到她如狼似虎的时候,估计,李怀旌也只剩下中看不中用了……
温黎打量的目光太炽热,一时间忘了非礼勿视这个规矩,饶是李怀旌这么厚脸皮的,此刻也有些毛骨悚然。
忍不住拉了拉西装外套,遮了遮,拧眉轻咳,“瞄什么呢?”
“啊?”温黎这才恍惚回神儿,仰头去看李怀旌。
两人视线对上,李怀旌眼神中,多了几分戏谑调侃,温黎这才后知后觉不好意思。
她倏然转身,抬脚就走。
“没事,”她语气随和,想到什么,有意无意打探,“你家里,为什么那么多鹿茸枸杞之类的保养品啊,男人到了你这个年纪,必须要进补?”
李怀旌紧走两步,两人一起进了大厅,他弯腰按了电梯键,闻言瞧过来,“你怎么知道家里很多鹿茸枸杞?”
温黎低着头,“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就知道啊,不小心翻出来的。”
电梯门这个时候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转过身儿,李怀旌双手合握,扣在身前,目视前方。
“翻出来的?”
温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什么,抿了抿红唇,不好意思讪笑,“我总要看看你那里有没有女性用品,你说都是一个人住,我怎么知道真的假的……万一,遇到渣男了怎么办……”
李怀旌这才点点头,看她一眼。
“我说为什么每次你去了,抽屉里东西都被动过,还以为家里招了贼,你是不是每次都要翻一遍?”
温黎咬了咬红唇,低下头,眼观鼻口观心,不搭腔了。
李怀旌好笑地看过来,“你防备心可真重,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温黎眼珠子转了转,低着头看地面。
都说了,她是受过伤的人,对男人的信任感,自然要多低有多低了。
不过千算万算,不也没算出来苏月娥这一茬……
电梯门打开,到了楼层,温黎率先抬脚,从电梯里下来,李怀旌继续往里跟。
温黎这才转过身儿,看看他,“你回去吧,我要忙了。”
谁知李怀旌却太手腕看了看时间,抬头说:“左右这会儿也没事,进去讨杯茶喝,不行?”
那自然是行的。
温黎领着他往前走,刚才包里摸出来家里钥匙,手机却响了。
温黎看一眼,突然转过身儿,看着李怀旌,眼神有些慌乱,就连说话声,都不利索了:“要不然这样,你先走……”
李怀旌背着手,眯起来眼皮子,“理由?”
温黎咽了咽唾沫,收起来包,推搡他,“你先回去,我晚上去找你……”
她正常一点,李怀旌还就直接走了,如此模样,怎么看怎么有猫腻。
瞬时立在原地,温黎推了推,纹丝不动。
李怀旌瞧着她,脸色阴沉,“我这人一身反骨,就爱跟人对着干,天塌下来,今天我也要进去讨杯茶。”
“晚上再喝……”
“现在就渴的紧,现在喝。”
“你怎么油盐不——”
油盐不进这四个字还没说完,房门就这么拉开了。
刘若眉手里拿着垃圾从里头出来,“这两个丫头非要住一起,我就知道肯定没有好,你看看堆了多少垃圾啊,也没有一个收拾的……桌子上那盘饺子,少说也得三天了,都长毛了……”
后面跟着温黎亲爹,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一天到晚的念叨,收拾干净就行了,人家楠楠还在呢,又不是自己闺女,说多了小姑娘该不好意思了——”
老头察觉到什么,一抬头,就看见自家闺女正跟个男人在门口纠缠,虽然是推搡的动作,从这个视角看过去,就成了,自己姑娘往人家男人怀里挤。
老头顿时就瞪了瞪眼睛,气血上下翻涌,抬手点了点他们。
“温黎,你干什么呢?”
刘若眉这个时候,亦提着垃圾,转身朝后面看过去。
鞋才换了一只,另外一只,还没来得及。
“黎黎?”
温黎转过身,勉强挤出来一抹笑,“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第 58 章
温黎就说让李怀旌这厮先走吧, 奈何就是不走,还说什么,天塌下来, 也得进去讨杯茶喝。
现在好了, 被二老撞个正着, 这可怎么办才好?
温黎用力握紧裙子,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偷偷瞄李怀旌一眼,这厮刚才挺横的,现在坐在沙发上, 亦是两手握拳, 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有本事, 继续横啊?
李怀旌察觉到温黎的视线,慢悠悠抬眼皮子, 朝她看过来。
爸妈在场呢, 温黎可不敢跟他眉来眼去, 感觉转开头, 去看别处。
李怀旌自然知道, 如今他在温黎父母面前, 拜温黎所赐,名声不怎么好。
说名声不好, 那都是轻的, 准确来说, 应该是个渣男没跑了。
所以今儿碰上, 还真不是个好时候,本来李怀旌是打算跟温黎再稳定稳定, 等时机成熟,再亲自跑一趟县城,登门拜访……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一切自由天意,是以李怀旌还算沉稳,倒是温黎看起来,显得比他还紧张。
李楠今天也没上班,温黎刚才看了手机,就一脸慌乱撵他走,想必是她通风报信了。
李楠是个聪明的,感觉这场面太复杂,她一个外人在这,一会儿吵起来的话,劝架吧,不知道说什么,不劝架吧,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刚才放他们都进来以后,就灰溜溜回了房间,还把房门紧紧关上了。
虽然是过来看温黎,不过二老也是主人,李怀旌也是客人。
虽然把闺女从人家男人怀里拉出来了,该有的礼节,还是得周全。
在开始盘问之前,那得先端茶倒水。
刘若眉倒了一杯茶,送到李怀旌面前,李怀旌颔首接过去,“谢谢阿姨。”
这声阿姨,倒是叫得很脆。
刘若眉没说什么,往后退了两步,随自家老公一起,坐沙发对面。
此刻是这么一番场景,李怀旌坐在茶几左边,温黎父母坐在右边,温黎有些紧张有些坐不住,就在茶几中间偏左的地儿,站着。
老头端起来茶杯,呷一口,颇有老干部风范,抬手往旁边一指。
温黎这才低着头,乖乖巧巧绕到父母旁边,委身坐下了。
那温黎从小这么优秀,又是家里的独女,自然是个家教极其严苛的,念了大学,谈恋爱那也是偷偷摸摸,不敢给家里汇报的。
不过有严父必有慈母,等闲犯了什么错,都是刘若眉帮她打遮掩,帮她在旁边劝着的……
刘若眉大抵是察觉到温黎的紧张,手臂探过去,摸了摸自个闺女手背,安抚她。
还好还好,母亲态度很明确,会向着她的……
温黎才刚松口气,就听老头问了:“怎么称呼?贵姓?”
李怀旌直了直身子,浅笑,“叔叔不必这么客气,叫我怀旌就行了。”
谁知这句话落地,老头还没激动,刘若眉就先站起来了,耷拉着脸,“怀旌?哪个怀旌?李怀旌啊?”
李怀旌敛眉,“是的阿姨,想必我跟温黎闹误会那会儿,温黎肯定跟tຊ二老提过我。”
温老头一听这话,显然有猫腻啊,且是他不知情的猫腻。
手臂撑着桌子,就撤了身子,看看温黎,又看看刘若眉,打量着她们二人。
“什么情况?”
温黎提起来一口气,用求助的眼神,去看刘若眉,顺带着还扯了扯她的袖口。
“妈妈,亲妈……”
刘若眉两手一扣,恨铁不成钢地剜了温黎一眼,闭上眼叹了口气。
温黎低下头,悄悄往沙发后面缩。
这一幕落到李怀旌眼里,他眨了眨眼皮子,去看温老头,“叔叔,本来我最近也打算去贵府登门拜访的,今天既然撞见,那我们就摊开聊聊吧,有什么误会,顺道儿解决了,以后我跟温黎,也不必偷偷摸摸了。”
温老头向来是个要面子的,守着外人也不好教训自己闺女,而且他现在还没理清来龙去脉,沉吟了会儿。
才开口问:“黎黎昨天就说回市区了,楠楠却说,黎黎昨晚没回来,昨晚……”温老头还看了看自家闺女,“昨晚你俩在一块呢?”
温黎紧张地揪着衣服,听爸爸这么问,赶紧给李怀旌使眼色,对他轻轻摇头。
谁知李怀旌却说:“是,昨晚我俩在一块呢。”
李怀旌礼貌一笑,“前几天她回去路上,出了点岔子,所以我索性就过去接她了,担心她回来太晚,出意外……本来打算请二老出来吃个饭,黎黎说你们忙了好几天,且姥姥刚故去,大概也没有心情……我看她一脸倦怠,就住了一宿又回来的,来回折腾,怕她这个身子骨,也扛不住。”
瞧瞧,人家李怀旌说话,那叫一个滴水不漏,既显得他考虑周全,又显得他会心疼人儿……
温老头听了这话,且不说真假,首先就觉得李怀旌是个会说话的,忍不住抬眼皮子,扫了他一扫。
不过,这孤男寡女都住到一块去了——
“什么时候结婚?”
李怀旌颔首,答得也干脆,“年底,再让黎黎玩半年,还小。”
温黎倏然站起来,“不是——”
她立马慌了,刚要说话,却被刘若眉又拉回去,这个时候,就听老爷子打太极了:“结婚不结婚这个,不着急,有待考察……”
说着,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脸色阴沉,“说吧,什么误会,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要不怎么说,家里都是温老头做主呢,这心眼子可真是贼多。
感情方才那句话,就是试探李怀旌什么态度。
倘若李怀旌在结婚这事儿上犹豫,或者还没考虑好,那误会也不必说了,就是个占他闺女便宜的登徒子。
扫地出门,那都是便宜他了。
倘若考虑过结婚这事儿,给温老头一个满意答复,再算账也不迟。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啊。
李怀旌虽然不是一块老姜,但毕竟见多了大场面,跟温老头论起来,也算够个。
就把前段时间,那纠缠拉扯,那误会丛生,那两个人彼此喜欢,又因为不够了解,是以不信任的事儿,言简意赅,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精彩程度,堪比画本子。
末了,端起来茶杯润了润嗓子,放下茶杯,才做总结:“虽然她瘦了,我也被折磨的不轻,但不管怎么说,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也算是上天对我和温黎的一场考验,我俩真心相爱,自然谁都拆不散……”
温黎听了,都忍不住瞪眼。
一脸目瞪口呆地,朝李怀旌瞧去。
实在不知道,他还有这等口才。
倘若早把这口才拿出来,哄一哄她,还用这么虐吗?
她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应该骂娘,还是应该鼓掌。
翻了个白眼,往后一靠,看着天花板出神儿。
这个时候,温老头唤一声,“黎黎?”
温黎倏然回神儿,赶紧直起来腰,立马扮乖巧道:“爸爸……”
温老头看了看李怀旌,“你就没什么好说的?”
这意思,还要听听她的版本?
温黎眼珠子转了转,迎上父亲的打量,又看了看刘若眉,刘若眉这个时候,自然也希望她辩解两句。
温黎犹豫纠结了会儿,目光却落到李怀旌那儿。
不管怎么说,温黎内心深处都知道,李怀旌其实一直都挺疼她的。
虽然这段时间,温黎对他总是一副伶牙俐齿,处处嫌弃处处挑剔的模样,不过真到了事上,却也不希望他被刁难。
默了默,还是选择袒护他,“他说的,都是真的。”
刘若眉当即眉头一挑,“你之前跟我,可不是这样说的。”
温黎一脸为难,低喃:“那我是什么性格,爸妈也是清楚的,肯定是比较矫情的……且,”温黎低着头扣指甲,“且带着情绪的时候,也难免,会有添油加醋的可能……”
刘若眉被气笑,好笑地张了张嘴,道一句:“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这句话酸溜溜的,还带着嘲讽。
让温黎那叫一个,无地自容……
温老头却并不这么认为,反倒是指了指温黎,就事论事,“通过这事儿,黎黎,你也要反思反思,不管怎么说,你俩既然是恋爱关系,你就不应该去找那姑娘,你质疑他,就是质疑你自己的眼光。以后结婚了,在意起了疑心,不信自己老公解释的,动不动就去外面闹,合适吗?”
温黎忍不住拧了黛眉,怎么还批评起来她了?
忍不住要辩解两句,岂料还没开口,李怀旌就护上了。
“叔叔,这事儿也不怪黎黎,我知道她性子单纯,没什么心机,纯粹是被算计了,这件事儿也算因祸得福,毕竟这样的人留在店里,早晚也是祸害……”
一番话颇得温老头满意,胸膛起伏着,叹了口气。
提点李怀旌,“我闺女从小被保护的太好,没那些花花肠子,不过人心险恶啊,一个农村妇人真是好手段,就这,都把我闺女耍得团团转。至于你都被蒙骗,那也只能感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其实呢,我也不是没考虑过,找个有花花肠子的也不错,互补,也能护得住她……”
“……咳咳咳。”
李怀旌正喝茶,听了这话,顿时被呛到。
奈何温老头却不给李怀旌面子,继续提点他,“不过呢,有城府好,也不好,毕竟花花肠子用在外面,那叫真精明,用在自己人身上,那叫自作聪明。”
端着茶沉吟半晌,凑近李怀旌,要笑不笑地看着他,询问,“你说,对吧?怀旌?”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李怀旌还能说什么?
只能硬着头皮保证:“叔叔您放心,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主要以前我也摸不准温黎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思,所以才迟迟没有解决掉麻烦……”
温老头“唔”了声,“明白,生意人嘛,就喜欢试探,不过现在自然摸透了心思,以后就不要把没用的心思,用在自己人身上了。毕竟追女孩子,还是真诚最重要……”
“……”
李怀旌擦了擦汗。
温黎听到这里,忍不住拧眉,看了看温老头,又看了看李怀旌。
忍不住眯起来眼皮子。
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事儿不像她理解的,那么简单呢。
她正琢磨,温老头就站起来了,李怀旌只能跟着站起来,
“这次来市区,没别得事儿,”温老头指了指刘若眉,“怕她在家里想东想西,再把自己身体弄坏了,所以带她出来散散心,顺道儿啊,来看看黎黎,我们订了明天一早的机票,准备出去旅游十天半个月的……”
李怀旌赶紧道:“那我现在打电话,安排晚上吃饭的地儿?”
温老头两手往胸前一架,老神在在地,摆起来老丈人的架子。
“都有什么稀罕吃的?”
第 59 章
温黎认识李怀旌这么久, 都没见过李怀旌鞍前马后,伏低做小,点头哈腰的谄媚样——
原来谄媚起来, 比谁都游刃有余:“市东区新开了一家私厨菜, 主打广东菜,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委实不错……”
温老头摇摇头,表示广东菜吃不惯,在南京的时候, 应酬经常去, 也不过那么一回事。
李怀旌想了想,又道:“广胜大街还有一家湘菜馆, 地段偏僻是偏僻了点儿,不过口碑不错, 等闲去哪儿的, 政商两界人士比较多……”
温老头又摇了摇头, 湘菜太腻了, 最近血压高, 而且他吃不得辣, 还是算了。
李怀旌又沉吟半晌,“那去月下小楼?都是咱们洛京本地的特色菜, 他们那儿啊, 羊肉汤是一绝……”
温老头睁开眼皮子, 瞧了瞧李怀旌, “我不吃羊肉,膻。这个你以后要记住喽。”
李怀旌看着老爷子, 忍不住舔了舔嘴皮子,怎么比他妈,还难伺候?
浅笑两声,耐着性子询问tຊ:“叔叔有什么钟意的地方,想吃什么?”
温老头往后一撤身子,“我来了这儿,那肯定什么都听你安排,毕竟我对市区,不熟。”
“……”
好一个什么都听我的。
李怀旌反倒是笑了。
看着老丈人,哭笑不得,“行,那我再想想。”
其实李怀旌对哪个地段,哪里有好吃的,也不太熟悉,毕竟等闲这事都是崔项和沈丰城安排,菜馆名字,除了洛京这几个最高档的,他其实叫不上几个名儿来。
看这架势,有必要把崔项叫过来,让崔项好好伺候他。
刚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老爷子就突然改了主意,“怀旌,会做饭吗?”
李怀旌眼皮子挑了挑,幸好,他点头,“会做饭。”
温老头这才满意,“你阿姨嫁给我三十年,十指不沾阳春水,没做过饭。”
怕李怀旌不信,还指了指刘若眉,“你可以问你阿姨,在家,都是谁做饭。”
李怀旌也是个上道儿的,抱着手机,点点头,“要不然这样,去外面吃,也不干净,”他回头往厨房位置扫一眼,“家里厨具齐全么?我们自己在家,做点?”
温老头嘴上客气,心里却不觉得不好意思,“那多不好意思,你手艺怎么样?”
李怀旌也不好妄自尊大,“也还行。”
“那我,教你两招?”
“……成啊。”
两人这么一个合计,就打算一行四个人,再加上李楠,去附近菜市场买菜,让李怀旌亲自下厨,做菜给大家吃。
这待遇,温黎可不曾有过。
虽然李怀旌总吹捧自己会做菜,可温黎认识李怀旌这么久,也就吃过,李怀旌亲手煮的一面清水面……
要不温黎怎么一直吃味苏月娥呢,话说苏月娥都吃过李怀旌做的,炖大鹅。
还发了朋友圈,故意秀给她看。
虽然事后李怀旌解释过,说他侄子来了,是侄子要吃,可温黎仍旧怎么想怎么生气,当即就赌气,谁稀罕,这辈子,都不要吃李怀旌做得饭……
今天借着爸爸的容光,李怀旌问温黎想吃什么,温黎二话不说:“炖大鹅。”
李怀旌推着购物车,怔了怔,睨她。
“菜市场,没有卖鹅的。而且那个菜,需要火候。”
温黎下颌高抬,“我就吃炖大鹅。”
李怀旌要笑不笑地,眯起来眼皮子,哄她两句:“行了,今儿你爸爸刁难我,你还跟着起哄?就这么记仇?”
温黎轻飘飘白他一眼,丢下他快走两步,一把挽住李楠,不再跟他并行。
炖大鹅自然不太可能,毕竟那是个硬菜且是个大菜,一道菜就够几个人吃了,纯粹浪费食材。
温黎醉翁之意不在酒,提这菜是为了找岔,也不是为了吃鹅。
李怀旌就没做。
不过就算去了这道菜,温老头点了三道菜,刘若眉点了两道菜,李楠就更不把自己当外人,点了四个菜。
三人加起来,就是九个菜,这架势,是完全把李怀旌当牛做马了。
也就温黎跑到厨房,担心他,“你能行吗?”
李怀旌挽着袖子,面对着水池摘菜,云淡风轻表示:“不行也得行。”
温黎叹了口气,准备退出去。
李怀旌回头叫住她,“你别走。”
“怎么了?”温黎转过来身。
李怀旌瞥她一眼,“过来帮我摘菜洗菜。”
温黎听了,皱皱眉头,不情不愿关上厨房门。
她长那么大,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
也就李怀旌面子大,这么使唤她。
李怀旌瞧她一眼,噗嗤笑了,“摘个菜都一副难心可意的样子,我得做九个菜呢。”
温黎低着头,拿起来一根西芹,闷闷道:“那能一样嘛,你今天做九个菜,那是为了讨好岳父,为了抱得美人归啊。我帮你,那就是上赶子倒贴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李怀旌挑了挑眉,“你这个逻辑,倒也对。”
他把围裙挂脖子上,转过去身,“帮我系上。”
粉红色碎花小裙,挂在李怀旌身上,怎么看怎么有违和感,温黎憋着笑,三下两下帮他系牢。
也不知怎么,就抬手往他屁股上,略显轻浮地,给了那么一下。
“好啦。”
李怀旌被气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把人拉过来,居高临下审视她,“反了你了?”
他沉声道。
温黎推他,指着他的鼻尖,“你可老实点,我爸还在外面呢,再怎么说,你也不能守着我爸,拱他心爱的白菜。”
李怀旌嘴角噙着笑,手臂往上一收,用力箍住她,二话不说,就附了身亲吻她。
先蜻蜓点水了一下。
“我就拱了,如何?”
后撤开身子,打量她的反应,见她没恼。
这才箍着她转了个身,黑色锃亮的皮鞋往前带,把人送到一旁墙角,李怀旌跟过去,一半藏在里面,一半在外面……
此刻,李楠正陪温老头还有刘若眉,一边嗑瓜子,一边搓麻将。
本来老爷子说好了,要教李怀旌两招的,谁知菜买回来,却连厨房都不进,烂摊子尽数丢给李怀旌了。
李楠四下里看看,“温黎呢,三缺一啊,不好玩,还是四个人好玩……”
老爷子头也不抬,“八成去书房了,不是说,下午有事儿忙。”
刘若眉看过来,往厨房努了努嘴,“老温,要不然你去厨房看看,好歹打个下手,也不能太过分了……”
老爷子瞪眼,“哪里就过分了?想当初,我去你家,你爸上来就教我烙油饼呢。你怎么就不觉得过分?也没见你,心疼一句……”
刘若眉哭笑不得,“那我爸,本来就是颠勺的大厨啊。”
温老头摇摇头,“哼”了一声。
李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噗嗤一声笑了。
她打探,“叔叔,那您到底学会烙油饼了没有啊?”
温老头摸起来麻将,又丢下去,“六万。”
他低着头,理了理牌。
“学不会也得学啊,我们那个时候,订婚了一年,才松口让我娶了你阿姨,烙油饼这事儿,我是每次去,都得学一遍啊。”
“总之软磨硬泡,你想学不会,都不成呐。”
“干嘛非得学烙油饼啊?”
“她家啊,”温老头指了指刘若眉,“是靠开饭店卖葱油饼发迹的,当时折磨的我啊,我在南京上什么班啊,我应该开饭店,去做个厨子……”
哦,原来是祖传的,那怪不得。
李楠哈哈大笑。
此刻厨房之内,二人那叫一个难解难分。
直到李怀旌一时忘我,手臂落下来,撩起来裙摆,就想往里滑。
温黎推了推李怀旌。
眼眸含羞带怯,“你还有九个菜呢……”
“……”
天杀的,九个菜。
李怀旌都已经好几年,没正八经做饭了。
上来就是九个,不花一番功夫,还真出不来……
上次炖大鹅,那也是侄子想吃,他闲来无事,就心血来潮研究了研究,至于口味,虽然还不错,但跟地道的东北铁锅炖大鹅,区别差海了去了……
吹嘘自己厨艺堪比大厨,那还不是为了骗一骗温黎,把自己勤俭持家的好男人人设立起来,也好赶紧把温黎骗回家?
后来温黎说,他不会做饭也没事,以后家里,可以请保姆啊。
温黎这么说的时候,李怀旌还松了口气,幸好她愿意请保姆,幸好自己有钱。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李怀旌如今那么忙,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去做菜?
想他也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体面人,早知道这样,还辛辛苦苦搞什么事业啊。
反正以后,估计逢年过节陪温黎回娘家,都得李怀旌一个人做菜了。
他当初,就应该去蓝翔技校学厨师,回来以后做个厨子。
区区九个菜,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信手拈来的事?
第 60 章
凌晨十二点, 崔项开车,来温黎这边接李怀旌。
大老远就看见大榕树下面站了个人,这边崔项才刚停好车, 李怀旌手里拿着外套, 不慌不忙爬上来。
崔项回头看一眼, 只见李怀旌这才刚落座,就把外套往旁边一丢,抬起来手臂,呲牙咧嘴地,扶了腰。
这个动作不当紧, 在崔项看来, 联想到下午两人在茶饮养生馆包厢内的一幕,就忍不住浮想联翩, 撇了撇嘴,露出一抹坏笑。
“旌哥, 身体再怎么好, 好歹咱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 身子骨不比年轻的时候, 也得爱惜着点……”
崔项打趣一番。
李怀旌手上动作顿了顿, 抬起来眼皮子, 两人视线对上。
李怀旌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眉宇立马皱起来, “想什么呢, 满脑子都是龌龊想法, 滚一边去。”
崔项愣了愣,“不是累的啊?好端tຊ端的, 腰怎么不行了?”
李怀旌拿开拳头,抱着手臂往后面一靠,闭着眼睛沉吟不语。
当然是做那九个菜累的,李怀旌就说体力再好,洗菜做菜,一个人忙活好几个小时,铁打的人,那也受不住啊。
更何况,你以为只做菜,那不得刷盘子洗碗收拾厨房?
他们吃完饭抹抹嘴,开心了,一桌子狼藉,那不还得李怀旌收拾啊?
李怀旌就算从小吃苦,那只是因为家里穷,自己吃不上饭,但这么鞍前马后的伺候人,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温黎那个小没良心的,他辛苦了一晚上,也不说出来送一送,李怀旌走到门口告辞,温黎也就对他探了探头。
想到这里,李怀旌忍不住叹了口气。
今非昔比,这家庭地位,实在堪忧。
崔项见李怀旌不说话,只叹气,忍不住眯起来眼睛细细打量。
大晚上的,车厢内光线又暗淡,方才没有仔细瞧,这会儿仔细一瞧,只见李怀旌蓬头垢面,发丝凌乱,就连衬衫袖口上,都多了不少油渍褶皱。
崔项就奇了怪了,忍不住摇了摇头,“旌哥,您这是怎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被欺负了……”
李怀旌掀了掀眼皮子,不咸不淡扫他一眼,“赶紧开车吧,我乏了。”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今儿,是真乏了。
*
且说李怀旌这边离开了以后,温黎打着呵欠,从浴室出来。
温黎和李楠住的这房子,四室两厅,三个卧室一个书房,她住一间,李楠住一间,还有一个小客房,正好今天爸妈过来,可以凑合着住一夜。
温黎换上床单被罩,简单收拾一番,从客房里出来,对他们道:“这么晚了,你们洗漱一下赶紧睡吧。”
刘若眉这两天心情不佳,成宿成宿的失眠,毕竟姥姥刚故去,眼下也睡不着。
这会儿戴着老花镜,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本书看,闻言才抬头瞧过来。
书本一合,把老花镜摘下来。
“黎黎,你过来。”
温黎不知有何事,身穿睡衣,塔拉着拖鞋走过来。
走到母亲身边,乖乖坐下,两手搭在膝盖上,一副认真停训的模样。
这个时候,果然就听刘若眉说了:“这个李怀旌,是个做生意的,其实与我们家,可谓是门不当户不对,这一来呢,你年纪还小,结婚这事儿不着急,你如果喜欢他,先谈着,不过……”
她说到这里,目光就往温黎身上一扫,上上下下打量,委婉道:“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尽管委婉,温黎还是听出来个子丑寅卯,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低低“嗯”了一声。
刘若眉把书本放到桌面上,想了想继续说:“你年纪还小,有些事你不懂,生意人圈子最乱了,鱼龙混杂,好的坏的都有,我其实不喜欢你嫁到这种人家,好歹,咱们也是书香门第……”
温黎静静听到这儿,忍不住替李怀旌说了两嘴,“不能吧,我感觉他还是比较正直的……”
刘若眉哼了一声,忍不住抬手,点了点温黎的额头。
温黎黛眉皱了皱,捂着额头没吭声。
刘若眉叹了口气,“他想让你觉得他正直,那他就正直,他想让你觉得不正直,就不正直,人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这话如果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温黎肯定第一个反驳,说“那不能”。
可惜这话从母亲口中说出来,那自然得动动脑子,温黎眯着眼睛想了想,实在觉得,刘若眉所说,和自己认识的李怀旌,为何感觉是两个样子?
这夜李怀旌凌晨两点才到家,室内一片漆黑,他打开灯。
把外套往沙发上一丢,深深叹了口气,抬手解开衬衫上面,最上面两枚纽扣。
橘黄色灯光下,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时间。
犹豫了一会儿,给温黎发消息报平安:到家了。
本以为温黎早就睡了,谁知温黎回消息却很快:嗯,那早点休息。
李怀旌挑了挑眉梢,忍不住问:怎么还没睡?
温黎:在想事情。
李怀旌:想什么?
温黎: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具,面对不同的人,会用不同的方式。
李怀旌嘴唇往上勾了勾:原来大半夜不睡觉,在寻思身边的人儿?
温黎开门见山:那你呢,你在我面前,有没有戴面具?
李怀旌笑出声:我在你面前,用得着戴面具?
温黎略微沉思:什么意思?
李怀旌收了笑,认真道:跟你相处很舒服,不需要动脑子。
温黎深吸口气,这话什么意思?
她:你意思是我傻?
李怀旌赶紧解释:不,很纯真。
纯真不就是傻?
温黎刚要反驳两句,谁知李怀旌消息又进来:你知道嘛黎黎,面具示人其实是很累的,每天都要想着,这个人会不会算计你,那个人会不会算计你。但跟你在一起,会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温黎沉默了会儿:你这么信任我?
李怀旌笑了笑:对,所以你去找苏月娥那次,才让我缓了很久。
温黎皱着眉解释:我只是被算计了,这个事儿,我真不是故意的。
李怀旌道:是啊,冷静下来,我知道我应该听你解释解释。可惜你对我的信任感,远远没有我对你多。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温黎没有多做解释,因为对李怀旌来说,他是一边接触一边考察,随着接触越来越信任,可对温黎来说,她上来就会把最大的信任交付对方。
倘若让她发现被骗,慢慢的,会越来越不信任。
这或许就是两人之间,区别最大的地方。
所以在得知李怀旌越来越有钱以后,温黎的第一反应不是捡了个大便宜,而是李怀旌竟然欺骗她。
感情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与温黎的恋爱观完全相悖。
温黎毕竟是混文化圈的,从小吃喝不愁,为人处世也比较率真。
毕竟她在圈子里一向随意,身价几千万的,温黎心血来潮,都敢让人家帮她拼夕夕砍一刀。
李怀旌说温黎率真,确实也这么回事,毕竟什么人到了她这里,那都是一视同仁。
末了,李怀旌倒是也给她台阶下:人心叵测,以后多长个心眼,你要信任我。
一谈到信任这个话题,温黎就脑壳痛,把手机丢到一边,干脆不回了。
李怀旌这厢等了又等,好半天,都没等来温黎消息。
沉吟许久,只能干巴巴道晚安:早点睡。
温黎仍旧没回。
这不上不下的,倒让李怀旌心里不怎么舒坦。
睡着之前,看了好几次手机,确定温黎确实不回了,才把手机静音,丢到一边。
总觉得缺点什么。
还真应了那句话——成功女人第一步,已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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