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年抬手替京纾理了理风领,却听他又问:“在兰京,哪根枝儿比我好?”
京纾万人之上,比他还好的枝儿自然只有那一根,辛年下颔紧绷一瞬,说:“主子,徐六不敢的,况且陛下不好男风,他也没地儿勾搭啊。”
京纾说:“我就好男风?”
辛年摇头如拨浪鼓,“属下失言!”
“虽然更高的枝儿就一根,可更好攀的却不止一根,二皇子,郁玦,褚和……他说不得都想攀一攀。”
“二皇子是徐六名义上的表哥,褚世子与徐六没有姻亲关系,但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也该视如兄长,至于郁世子,他近来的确对徐六很是殷勤,但徐六不会不知道郁世子的秉性。”辛年斟酌着说,“陛下不是要赐婚么?徐六若有了婚事便要顾忌妻家,不敢太孟浪了。说起来,他的婚事,主子是能做主的,您若想管教他,大可为他寻个性子泼点的妻子。”
京纾听笑话似的,说:“谁能泼得过他?”
辛年:“……”
倒也是。
“况且,你当陛下是真想为他赐婚?”京纾目光晦暗,“分明是冲着我来的,想试探我。”
辛年一时没反应过来,“试探主子什么?”
“陛下怀疑我好男风,”京纾稍顿,“说得更准确点,是怀疑我好徐篱山。”
辛年闻言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话推到喉咙口又压下去,又挤回来,如此纠结几息,他还是说:“主子,陛下慧眼如炬,不会平白误会谁。”
京纾目光微冷。
“主子。”辛年撩袍跪地,沉声道,“主子怪罪属下多嘴,属下任凭责罚,但有些话,属下要说。您若想查徐篱山,放出鹊鸟三千,耐心等待一段时日,不会有查不到的东西,或者直接杀了他,他人都没了,再有疑点又如何?您若觉得他身上有鬼也妨碍不着您,又苦于他的言行,那您便网开一面,放了云絮,再让文定侯送他走,从此天高海阔,不复相见。可如今他三番几次出言不逊、言行冒犯,放其他人身上这可是重罪,您也没把他如何,何况就凭一开始那粒‘美人哭’,您只杀他一个,文定侯都该领着全家老小来叩头谢恩!主子,您不觉得自己对徐六太过纵容了么?”
“……是么?”京纾面无表情地睨了他半晌,嘴唇翕动,“鹊一。”
鹊一现身,单膝跪地行礼,垂眼道:“主子。”
京纾说:“你觉得,他说的是对是错。”
鹊一眉眼不动,说:“对。”
“这么说,是我错了?”
“对于徐六,主子是想杀想留,属下等皆奉命行事,绝不敢质疑主子的决定。”鹊一说,“辛年只是不愿主子被心怀叵测之人哄骗。”
“若心清气明,哪会自苦?”辛年磕头,哑声道,“主子,不是陛下误会,是您当真心不静了。”
京纾没有说话。
*
马车在文定侯府门前止步,褚和嘱咐徐篱山将斗篷披严实,说:“天色已晚,我就不进去叨扰了,明日我会让人选了合适的药材送来,你好好养伤,少出去胡闹。”
徐篱山老实点头,“知道了,大哥慢走。”
褚和“嗯”了一声,等柳垂把徐篱山搀扶下地、踏进府门之后才说:“走吧。”
月明星稀,汍澜院灯火通明。
猗猗在门口转来转去,老远见着徐篱山,立马小步迎上去,“少爷!”见徐篱山面色苍白,她不禁抹了把泪,“就去上个香,怎么就……”
“皮肉之伤,养几天就好了,别哭了,”徐篱山哄她,“冬天哭,脸疼不疼啊?”
“奴婢不疼,少爷肯定疼。”猗猗伸手扶着徐篱山的另一只胳膊,路上说,“先前管家送了好多补品过来,让您好好将养,这几日先不要出去玩了。”
徐篱山悲道:“这是要禁我足啊?”
“侯爷也是担心您,您出去玩上头了,一不小心伤口崩裂怎么办?”猗猗哄道,“您就乖乖躺几天吧,早点愈合就少受罪啊。”
徐篱山叹气,“行吧。”
几人进了院子,猗猗吩咐最近的小厮去倒水,小厮麻溜地去了。徐篱山随后去浴房洗漱换衣,跟着回了卧房。
猗猗点了宁神的香,说:“奴婢就在外头,少爷有事就唤奴婢。”
“大冬天的,别守了,回屋睡吧,这里有柳垂就行。”徐篱山说。
猗猗闻言也不多话,行礼后便走了。
房门关上,一直沉默的柳垂上前放下半边床帐,轻声说:“今日的刺客是冲你来的,他们甚至派人截杀我以作试探。”
“我猜到了。”徐篱山靠在床头,示意他在床边坐下,“幸好你没回来。”
“我知道你不想我回来。”柳垂说,“五皇子的人一直暗中跟随清澧,我不方便跟踪,索性跟清澧同路。我们走了一段路,遭遇刺客,我起初以为他们的目的是清澧,但他们一出手却是冲着我来的,随后你所在的方向放出求救信号,我就明白了这是一场针对你的试探。我可以解决面前的刺客,但如此一来就会暴露在五皇子眼中,况且我不知道你那边的具体情况,所以只能先按照你的意思走。”
“你是对的,你如果霸气反杀回来救我,我才会被你气得升天。”徐篱山见柳垂脸色不善,便哄道,“我错了。”
柳垂向来不爱听这些,“说什么屁话。”
徐篱山耸肩,神情厌厌,“我确实在一开始赌错了啊,否则不会连累云絮,也不会连累你。”他偏头把柳垂瞧着,“回兰京的那一天,我是害怕,你也不平静吧。”
柳垂避开目光,“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回来。”
“除此之外,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想过自己么?”徐篱山突然伸手探向柳垂的脖子,动作虽快,可他知道柳垂完全可以避开,只是柳垂没有,任凭他碰上自己的命门。
见状,徐篱山笑了一下,却半点不见高兴。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柳垂的脖子,“之前在你这里留下血痕的,到底是谁啊。”
“去四方猎场的那天你没问,”柳垂叹气,“我以为你是做好打算不打听了。”
“可是今天又遇上坏事,我忍不住了。”徐篱山坐直了,认真地问,“垂哥,你不会出事吧?伤口在这里,只要对方一用力,你就死掉了,是不是?”
“是,”柳垂说,“可我不是没死吗?”
徐篱山急切地看着他。
“这道血痕是惩罚,也是警告。”柳垂放柔语气,安抚道,“已经没事了。”
“他在警告什么?惩罚什么?”徐篱山不上当,“他觉得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是你回了兰京,所以他警告你早点离开?还是我们到兰京之后你做的那些事情,他要你安生一点?可你除了几次探查消息,也没做别的……”他目光惊变,在与柳垂的长久对视中哑了嗓子,“京纾的影子,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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