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个人的对话很短暂。
然后两个人就又再度陷入了沉默。
秦渊知道方才抢东西的黄毛是谁,陈家现任家主的老么,和陈家的长孙陈无极简直是两个极端,除了会惹是生非就只会惹是生非,听说相当的叛逆经常和陈家家主吵架的陈安逸。
但惹是生非应该适度,开玩笑也得看清楚对象。
尤其是,不该抢走别人拼死拼活才赚到的,没准是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的钱财。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的叶云楼突然朝着方才跑车嚣张离开的方向打了个稽首,很是佛光普照悲天悯兔的来了这么一句。
秦渊:“...你信佛?”
“不。”叶云楼笑眯眯道。
不信佛,为什么说阿弥陀佛?
秦渊不太懂,但他看叶云楼被抢了似乎都没有很生气,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云楼该不会平日里经常被抢劫,所以已经习惯了?性子太软就是容易吃亏。
但是现在不忍下来这口气也不可能,因为两条腿真的跑不过四个轮子。
至于报警...
这种事情报警到最后大概也会不了了之,或者说警兔会给陈安逸一个口头警告,事实上没有什么用。
总而言之,也许是因为心有灵犀,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叶云楼和秦渊虽然嘴里说着啊,被抢劫了这样的话,但是他们竟然都没有多提被抢走的碗和钱要怎么处理,仿佛是已经认了命,感觉这是一个无解只能自认倒霉的结局。
两个人都怀揣着点他们自己都不清楚的小心思,似乎都想要在对方的面前稳定住自己目前在对方心目中的人设。
至于什么人设。
那当然是——
“虽然碗被抢走了,但幸好我们的牛奶没有被抢走,我们把这瓶牛奶给分着喝了,然后渊哥你还是会拥有第一百个瓶子的幸运兔。”
“好,不过我不渴,你喝完瓶子给我就好,有你的瓶子是我的幸运,你才是幸运兔。”
“真的不渴?”
“真的,我的确不渴。”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当然是都认为对方贫穷,坚决不能落对方面子的人设喽。
而秦渊和叶云楼的友好互动,都被远处停了有一段时间的普通小汽车里的人给看了个正着,此时这个人的瞳孔正在反复地震。
至于这个人是谁。
当然是因为今天又相亲失败,已经是第十五次相亲失败,觉得自己大概是平日里好事做的太少所以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多做做好事,正好看到叶云楼在乞讨(?),想着日行一善准备去放张纸钞或和对方聊聊,看看对方是否有进取心,如果可以的话拉他一把给他介绍个工作也可以的,却意外的发现一个背着蛇皮口袋的疑似自家杀神老板的家伙出现,愣是没敢下车只是瞪圆了兔眼狗狗祟祟的贴在车窗上偷窥的秘书而已。
疑似自家杀神老板的家伙竟然在这个已经算是寒冷的天气里穿着短袖,还拖着一个明显是拾荒兔才有的大袋子。
疑似自家杀神老板的家伙竟然毫无形象的坐在路边啃包子。
疑似自家杀神老板的家伙竟然和这只不知名的流浪兔聊得很开心。
疑似自家杀神老板的家伙和流浪兔竟然被抢了!然后他们居然还能像没事兔一样的继续一个喝奶一个等着对方的奶瓶子!
疑似自家杀神老板的家伙竟然真的和流浪兔有说有笑的背着破烂蛇皮袋子走了,他们走的那个方向,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好像有一个大型的废品收容站。
“......”
哼。
他可是秦家一手培养出来的超级兔才,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好吧,这风浪他是真的没见过。
秘书感觉是自己认错了兔,于是抄起手机哆哆嗦嗦的就往秦家老宅的管家,也就是他爸那里打了个电话,得知老板从中午出门到现在的确还没有回去,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他一直知道他的老板的脑回路与常兔不太相同。
但是吧...
怎么会有兔白天还是天王凉破的霸道总裁兔,到了晚上就化身为到处拾荒的穷苦拾荒兔啊?!
啊?!
这已经不是人设诈骗,这是把自己都给骗过去了吧老板?!
难道。
莫非。
秘书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神顿时变得要多凝重就有多凝重:精神分裂?白天的老板和晚上的老板是两个人?这就是电视剧里常说的一体双魂、呸,一体双人格?
秘书不懂,但大受震撼,并且成功的被自己的脑回路支配,开始琢磨着要给老板找一个守口如瓶的靠谱心理医生了。
不过找心理医生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件事他在想着要不要向着秦老爷子他们报告。
但他又知道他的老板其实很有点个面子包袱在身上,不然等心理医生检测过,他拿着报告单再去告诉老爷子他们吧,毕竟老爷子年纪大了,实在是受不得突然这么大的刺激。
这边的秘书开始抱着头疯狂思考最佳方案,而另一边。
叶云楼和秦渊结伴来到了官方的大型废品收容站,里面的工作人员态度很友好,在清点无误后就给了秦渊一个钢镚,然后看了看叶云楼后又给了秦渊一个钢镚,表示今天收容站有活动,卖一赠一。
实际上并没有这个活动,是他问秦渊卖瓶子干什么秦渊说需要坐公交车的钱,工作人员看他和叶云楼两个人,怎么说坐公交车都得两块钱,就多给了秦渊一个钢镚。
秦渊很客气的谢过了收容站的工作人员,然后和叶云楼并肩离开。
再然后。
叶云楼将秦渊给送到了公交车站,并且将自己的虽然有些脏了,但整体而言是没有问题,至少比秦渊光着两个膀子要强多了的外套递给了秦渊,表示你好歹还是穿一点吧,天已经冷了。
他里面穿的是毛线衣,等会儿稍微走快一点就到家了。
秦渊沉默了两秒,在根本看不到叶云楼眼睛的关爱注视下将外套给拿了,没敢说你有点矮,你的尺寸我穿不下这句话...不要说为什么没敢,只能说是直觉手动把他的嘴给封住了。
再再然后。
公交车还没来,秦渊试图和叶云楼交换联系方式。
因为他的手机不在身边,所以他只是报出了一串号码,叶云楼将号码给存好,再用微信搜了搜,搜到了一个头像黑漆漆啥都没有的用户。
“是这个吗?”
“对,是这个。”
“那我加了,回头你记得通过一下。”
“好。”
“渊哥,我们这算朋友吗?”
“算,如果不是朋友,你怎么会来送我呢?”
“有道理,我信了。”
公交车来了。
秦渊上了公交车,在车窗里朝着叶云楼挥手,表示我要走了。
叶云楼也笑眯眯的挥手,表示拜拜。
双方都没有说再见,也没有问对方住在哪里这样的隐秘问题,因为双方心里都清楚彼此肯定会再见。
不要问为什么还能再见,秦渊根本穿不上但是叶云楼一片心意的外套表示它才是真正的深藏功与名。
公交车缓缓地开走,很快就消失在了远方。
等彻底看不到公交车了,叶云楼才转身离开,他难得碰到一个聊得来,并且在他的身边不觉得寒冷的朋友——他方才旁敲侧击了好半晌,秦渊是真的没有觉得冷。
当然了,他说的这个冷可不是天气的冷。
至于是什么冷。
那当然是。
叶云楼抄着小巷子回家,他住的是老城区,自然有很多的巷道,楼房也没有上来就是几十层上百层,大多还是在一二十层徘徊。
小巷子的路灯灯光比不上主干路的路灯灯光,偶尔的也会有拒绝工作选择今天旷工的路灯,但是叶云楼并不在意,因为就算没有路灯,今晚的月光也是非常的明亮,皎洁无比。
交到朋友的感觉真好,这就是新世界吗?爱了爱了。
叶云楼双手插兜满意的往家里慢慢走。
然后。
咕噜噜咕噜噜。
一个球状物突然滚动到了他的脚边。
叶云楼低头,和一个瞪着眼睛吐着舌头的需要打上马赛克的人头对上了眼。
“你能看到我,你能看到我对吧,你能看到我,把你的...呃!”
“晚上好。”
叶云楼一把抓住了头颅的头发,将对方给拎了起来,厚重刘海依然遮住半张脸,微笑道:“你的造型我很喜欢,但你打招呼的方式我不喜欢,而且你的身上有很重的孽气,我就更不喜欢了。”
正在低头看热闹的月亮忽然被路过的云给遮住了眼,也遮住了月光。
似有微弱火光一闪而过。
等到把当街溜子的云给捶到一边,月亮再次低头看热闹的时候,发现叶云楼已经双手插兜的继续溜溜哒往家走,并且还哼着一首怪模怪样的歌,什么拿了我的得交出来,吃了我的得吐出来之类的。
月亮满地找头,无果,最后决定将火气发在路过的云朵们的身上。
这边天空路过的云朵们朵朵都在倒大霉,而另一边,秦渊在历尽千难万险后终于成功的回到了家。
他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养生的老爷子和秦母早就去睡了,秦父因为一些公务还没有睡觉,顺便等等已经消失了半天不知道干啥去了,肯定是没干啥好事的鹅子。
这么晚回来,肯定是在外面干坏事了,必须要好好教育一番。
然后摸着并不存在的胡须,美滋滋的准备在儿子面前立立威风的秦父就被好不容易回了家的秦渊的造型给惊到了。
这么冷的天穿着短袖不是重点,重点是儿啊,为父就半天没看到你,你怎么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逃荒似的...你咋脏兮兮的,还拿着一个更脏兮兮明显和你不配套的暖橘色外套?
秦父陷入了沉默。
秦父陷入了沉思。
秦父露出了一个异常凝重的小眼神,严肃的喊了秦渊一声。
秦渊:“?什么事?”
“犯事儿不要紧,但是逃逸就很要紧了,儿子啊,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只要老老实实的自首想必还是有活路的,不要担心我和你妈妈还有爷爷,我们会照顾好自己...”
秦父一张嘴,那就是判定自家儿子大概是犯事儿了。
至于犯的是什么事儿不重要,重要的是犯事儿了哈哈哈!
咳咳,不是哈哈哈,是他很痛心很难过很悲伤,自家儿子居然犯事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幻想的剧情都不存在。”
秦渊看着似乎已经陷入到了幻想当中不能自拔的秦父,平静道:“我记得陈家和林家都在争北区的一块地皮?”
“改过自新重新再来...啊?哦,是,那块地皮不是多重要,但你知道的,林家和陈家有旧怨,可不就杠上了么。”
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绕到了陈家和林家,秦父回答的倒是很快,顺便双手一摊无奈道:“他们两家都要面子,谁也不松口。”
“那就让林家挣这个面子。”
秦渊随意道,“让二伯家的小么去处理这个事,顺便拨三十个亿的资金给他,他最近在开拓海外市场,手里的资金大概不够用。”
秦父:“......”
秦父:“???”
秦父这回是真的察觉到不对了。
钱不钱的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渊让他弟弟家的小么去处理问题,要知道小么可是家族里赫赫有名的刺头,他不由得蹙眉看着秦渊:“陈家惹你了?”
“嗯,陈家已经把手伸到我这里来了。”
小楼是朋友,小楼=朋友=自己。
陈家主的儿子抢了小楼,小楼被抢=朋友被抢=自己被抢。
等式没有问题,陈家将手伸到了自己这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伸手就打。
灭他满门倒不至于,陈安逸是个纨绔,但陈无极还是有点脑子的,罪不至此。
“......”
秦父的笑容瞬间收起来不少,他儿子的脾气他知道,如果不是真的踩中雷区,他根本不会多在意什么,也就是说。
“他们怎么惹你了?”
秦父眸色微暗,别看他一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模样,实际上芯子里装的全是暴躁与更暴躁之气,沉声道:“说出来给为父听听。”
“......”
秦渊没回答,只是给了秦父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就抱着橘色外套回房间了。
徒留下秦父满头问号的在堂屋思考他儿子方才那个充满着‘陈家家门不幸,幸好咱们家门有幸’、‘你应该感到欣慰,因为咱们家和万事兴’和‘子孙不行,多半是家长有毛病’等意味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秦父:“......”
秦父:“???”
咩啊。
咩啊。
咩啊。
他儿子是什么意思?
这个眼神是几个意思,他是不是在嘲笑自己?啊,这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这边的秦父正在疑神疑鬼,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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