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在桌子底下的？
卫晩岚整颗心都在慌乱不堪。
他这个逃跑的小傀儡, 已经害得摄政王不眠不休不吃饭了，要是他把身体上的不适全都发泄给自己，危。
卫晩岚赶紧绷住了嘴。
嘴唇上的血痂被牵动, 有点痛又有点硌, 他眼里蓄着泪, 怯生生地看着摄政王，心理建设做了半天, 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
“朕……朕不该随便跑出去的，朕应该跟摄政王先汇报, 朕害得摄政王好找，是朕有错在先, 摄政王原谅朕，朕再也不敢了……”
卫晩岚以为先发制人。
只要自己认错认得够快，苏靖之师出无名，就会晚些杀自己。
但是他没想到这种小聪明，反而让他失去了先机。
苏靖之何等骄傲的人？曾经生出半分惭愧，以为小皇帝逃跑，是因为他在天禄阁咬了小皇帝的嘴，惹他伤了自尊。
而现在卫晩岚主动承认错误，他偷溜出门，肯定跟天禄阁那事儿无关。
很好。
那就休怪自己就得“收拾”他了。否则这三天两头往皇宫外面跑，朝廷不乱也得乱。
苏靖之点了点两人身下的桌子, 桌面轻响：“陛下能有什么错呢？无非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罢了。”
“清嘉风致”的落英, 跟随苏靖之的动作, 将鹅黄色的花瓣投向卫晩岚。
卫晩岚掌心有一片落花, 痒痒的，心说我哪敢把您这个大反派不放在眼里？
哪怕他听不懂苏靖之话里的阴阳怪气, 他也知道蔑视苏靖之的后果。
当初劈空剑轻视摄政王受伤，结果被乱箭反杀穿成了个刺猬，崔明海克扣他前线军粮，结果他冲回长安第一场大宴就宰了崔明海。
……此人记仇且睚眦必报啊。
卫晩岚怂得都要化成一滩水了。
哭着解释道：“那，朕也是，有苦衷的，朕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做决定出宫的。朕出来全都是为了王爷好。王爷宽宏大量，别责怪朕。”
“好处编来让本王听听。”
“好，朕编……朕没有编！”
他怎么那么坏！句句挖坑给我跳？
卫晩岚本来脑袋就不太好使。被苏靖之这么一绕，顿时想不到任何策略，只好求助404：
【捂好真话，要是让他把实话套出来，知道出宫其实是为了谋划怎么杀他，汝当场驾崩。】
怎么还使用上文言词语了？
你确定不是在看热闹吗？
卫晩岚泪水盈满眼帘，视野前面一片模糊，胸口那里被压得窒闷，然后感觉腰快要断了。
可是摄政王完全没有放过自己，卫晩岚只好露出虔诚无比的眼神：
“朕崇拜王爷，想给王爷分忧。因为知道东城帮干坏事，所以朕出宫帮忙处理，可是你把朕管得太严了，朕怕你不同意。”
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身为皇帝，给权臣分忧是多么丢人的发言。
卫晩岚小心感触着身上苏靖之的反应，身体接触的部位温而热，握住自己手腕的掌心，茧子带有明显的剐蹭感。
他的气息落在自己耳畔。
拂过鬓发，落在鬓角的绒毛，痒得钻心。
“本王管陛下太严？”苏靖之问。
卫晩岚赶紧更乖：“是保护得太周全！”
“哈。”
苏靖之笑了笑，短暂的对峙里，卫晩岚就耳根红热，像只烧红了的虾子，刚出水，他把目光投向小皇帝被反扣在桌面的手腕，腕骨周围红了一圈，他的皮肤一直就是比水豆腐还嫩。
气氛酝酿出一种无法描述的危险感。
卫晩岚头皮发紧，他就是觉得自己的嘴唇要再被咬，这个动作很方便，他加大了力度，将虚与委蛇量提纯到顶点：
“——朕崇拜摄政王，又心疼摄政王操劳国事水米难进，朕想做点事情，只是方法不对。”
“……”
紧贴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卫晩岚睁开眼，视线缓缓接上去，就见摄政王的反应有点奇怪，他没有动，他就是在看着自己，异样如同被哪个关键词触发了什么玄机。
卫晩岚决心去试一试，挨个试：“朕好崇拜你的，摄政王英挺威严，治理大魏那么利落，长得还那么帅。”
反应不大，换。
“朕看到你们家下人送晚膳过来了，朕记得你说没有味觉，那也多少吃一点，吃完了好好睡。”
再换。
“摄政王，你杀了那么多贪官，他们会不会起来联合对付你，你别担心，朕会站在你这边的……”
苏靖之的反应更不对劲了。
唇线抿得死紧，但眼睛里却有着亮闪闪的光线。
他看不懂这种善于伪装之人的变化，卫晩岚跟他待在一起总是想哭，眼泪忍不住地流淌而下，沿着微红的眼尾滑到鬓边。
他只能哭着猜最后一枚关键词：“摄政王……呜呜，朕心疼你……朕好心疼你……朕没帮什么忙，还给你添了两天的大麻烦……呜呜呜……”
朕心疼你。
心疼。
苏靖之被这个词语给烫到了。
他的身体在颤，指尖竟不由自主地收紧，心疼与怜惜是使用给弱者的词汇。他自从出生开始就从来没被谁当个弱者对待。
所有人都在仰望他的权力。
却从未有谁轻轻软软地，说出一声“心疼你”。
苏靖之将卫晩岚的手腕放开。
他的表情有所不悦，越发冷着脸：“陛下用词是不是有错误？你自己是泥菩萨过江，还妄图同情本王？”
卫晩岚的手腕血脉逐渐畅通，虽说还是觉得苏晏的态度很差，但至少蒙混过关了一局。心底万幸难以言表，充满了生之喜悦。
他就要起来。
“好痛！”
强烈的疼痛感从身前传来，卫晩岚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咬紧嘴唇，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刀子之类的锐器快要割开了，精致漂亮的五官都快皱成团：“啊……好痛，好痛啊。”
“怎么回事？”
苏靖之目光一凌，垂眸审视他的情况。
就见到卫晩岚手掌捂住胸前，襦裙鼓起的那块地方。他的手扒住襦裙前襟的边缘，他要把襦裙上衣拽开。
苏靖之握住他的手腕，眼睛都红了，眼睛里映出落梅点缀之下的美人，要主动扯碎衣服：
“卫晩岚，你干什么？”
卫晩岚苦着脸，额头上冷汗全下来了。
几颗血珠漫过裙衫。
他怎么回事，苏靖之便也顾不上太多，响亮的裂帛声填满书房——
卫晩岚哭得更大声了，他娇气，知道见了血，刚才对摄政王的恐惧，现在变成对事故死亡的恐惧，他颤抖着嗓音嚎啕：
“摄政王，朕假胸里面有两个瓷杯，碎了，瓷片会不会穿过心脏，朕不会英年驾崩吧，比凌迟还惨，一刀就没了，呜呜呜呜……救救朕啊。”
第025章 无八字但枕头
卫晩岚怕疼怕死, 而且还怕黑怕鬼，胆子很小，什么都怕。
这会儿垂头看见血, 他不敢瞧自己身上的伤口, 可是又担心得不行, 身体在不停地发颤：
“摄政王……朕，会死吗, 朕……”
苏靖之根本不想回答他，抿紧唇, 瞪了他一眼。
“摄政王……”
“不准哭！”
卫晩岚连忙捂住嘴，发出几声浅浅的呜咽。
皇宫大内使用的瓷碗, 为追求精美动人，泥胎都特别薄。
所以卫晚岚胸前这俩碗，碎的时候，就好像是把碗拍成两个碗饼，压成稀碎，导致身前全部都是碎瓷末。
如今手里没有其他工具，苏靖之就只能用手指，将瓷片一粒粒仔细捏起来，再一枚一枚丢出去。
他还得小心，别再碰到小东西身上已经割破的伤口，那些碎瓷瓷末很难清理干净。
做这件事的时候, 苏靖之全程没有吭声。压抑的呼吸粘稠了书房的空气。他有一种感觉, 要被这小东西给活活气死了。
本来还因为那声“心疼自己”而带来的半分感动, 都因为卫晚岚再次的胡闹行为而荡然无存。
怎么有人总能闯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祸呢？
苏靖之正生气, 手上就失了准头，取瓷片时不慎扯到他的衣服, 牵动了里衣底下的伤口。
于是小东西那双小鹿眼就又湿漉漉地看着他，咬下唇，哭也不敢哭，就弱弱地提醒：
“摄政王……朕疼，求你轻点。”
苏靖之突然就愣住了。
余光迅速收拢了整间书房，发现自己把卫晩岚的裙装全给撕开了，小皇帝墨发散满桌案，里衣染血，哭着喊疼，身上还点缀满落梅花瓣，这情况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苏靖之的喉咙很干。
天之骄子的荣誉与骄傲，不容许他在书房维持这种疑似放荡的姿态。他把卫晩岚身上最后那点儿碎瓷，用手背拨扫干净。
小皇帝不安地扭了扭，像条被捕捉上岸的人鱼，漂亮又无助地问：
“好了吗？朕会不会死？”
里衣透出来核桃大小的一片血迹，位置并不在心脏。
苏靖之沉声道：“不致命。”
一听到不用死，卫晩岚心就放下来泰半，表情跟着活泼了几分，像清晨花蕾初绽。
“但得消毒，伤口不干净。”
然后小脸又垮下来，花蕾枯萎。
“朕想要涂上不疼的伤药。”
“没有，你再多说就涂辣椒水。”
好坏QAQ！
苏靖之出声唤屋外的下人去找伤药，还有清理伤口需要用到的热水。
屋外那些下人都是些有耳力的习武之人，就隐隐约约听见有外人闯进了王爷的书房，然后衣服撕碎，那人喊疼，王爷再出来找伤药跟热水。
线索连起来，成为了不得了的事情！八卦在摄政王府一传十十传百。送药送水的下人们跑得比汗血宝马还快：
“王爷，伤药跟热水来了。”
“王爷，屋里是小晚姑娘吗？”
“王爷，要不要找军医给小晚姑娘看看？”
“王爷，您要对女孩子怜惜。”
“放门口，离开！”
哎呀~~~~~~~
摄政王没否认，摄政王恼羞成怒了。
所以屋里的姑娘肯定就是小晚。就是被芸娘跟阿忠叔捡回来的漂亮少女。
天灵灵地灵灵，苏家先祖全显灵，咱们摄政王终于铁树开花了！！！
苏府上下洋溢着欢乐的气息。
各位老兵前辈们脸上纷纷露出满意的微笑，看够了热闹，见证了奇迹，各自欣慰地散去。
于是苏靖之出门给卫晚岚拿伤药，发现门口不是盆热水，而是个装着热水的大浴桶，浴桶是双人的，飘花瓣，还搭着毛巾。
似有偌大个黑锅，啪嗒扣在摄政王后背：
“卫、晩、岚。”
***
卫晩岚上了药，趴在浴桶里洗澡，头上还搭着块毛巾。被蒸汽熏得晕腾腾的。在水里玩花瓣，把花瓣贴在木桶壁，给木桶镶了圈玫瑰边。
额前两绺柔发软软垂着，拉满了无辜感。
“404，怎么摄政王看起来不高兴？”
【我是明君养成系统，奸臣不高兴，你应该高兴。】
卫晩岚点头，然后问：“这次他为何还不杀我呢？我这回身上没电。”
系统：【可能你哪句话把他给夸美了，是头顺毛驴。】
“原来如此，那下回接着夸。朕还有词汇。”
说着掬了捧水，把桶壁的花瓣一捧一捧地浇下去，花瓣在水里打着旋。
水花四溢，眼波盈盈，卫晚岚玩闹的小模样娇俏得不行。
系统却轻轻电了他一下做提醒：【你别得意忘形，大权臣下次不一定会放过你。】
“哦。那下次再说下次的对策。这次朕活了。”
确实活了，系统也没话多说，一人一统交谈，门外却有人影。
“小晚。”
卫晩岚耳朵一尖，警惕地扒住浴桶边缘：“是谁？”
别是苏靖之突然进来，自己没穿衣服，有点不方便。
“是我，婶子能进来吗？”
是芸婶子。
男女有别，更不方便，虽说自己还在装女孩子，可泡水里连假胸都没戴，不应该见。
卫晚岚想找个借口出去聊。
芸娘却更惭愧了：“好吧，小晚，我知你不愿意见到婶子，婶子也不勉强，但婶子来为今天这事儿给你赔罪，让婶子以死谢罪吧！”
有匕首出鞘的声音。
卫晩岚吓得赶紧从浴桶里站起，发现没穿又坐下，扯过毛巾把前胸裹紧：怎么芸婶子突然就要寻短见？
他连忙对门口喊：“别死别死，婶子您赶快进来！”
书房门打开。
芸娘满面惭红，连忙走近几步，用手掌反复抚摸卫晩岚的脸颊和脑袋：
“好孩子，受苦了，刚才被王爷吓着了没？”
“吓到了，他吓死我了，流了好多血。”
根本没有那么多。
是卫晩岚娇气，就觉得自己流了血，就很多，就委屈。
可他完全没有想到，这番说辞带给芸娘何等的冲击力，芸娘怜爱与悔恨更甚：
“对不起，小晚，早知道婶子就不该让你进书房浇花，误让王爷伤害了你。”
卫晩岚随口接道：“婶子，这事不怪你，该负责任的也不是你。”
“小晚希望王爷对今晚的事情负责？”
“他不该（对弄伤朕）负责吗？”卫晚岚奇了。
“该该该，他应该！要是他不对你负责，婶子到祠堂告他娘去……”
卫晚岚歪歪头，觉得干得好，这芸婶子真有正义感。
可惜自己没进祠堂见过大反派的娘亲，否则一定要好好跟容太夫人告状，您那么优雅，怎么就把苏靖之教成这么坏。
“谢谢芸婶子！”
“放心，婶子会给你做主的。”
【你跟她套话要摄政王的生辰时刻，机会合适。】
好的。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机会很合适。
卫晚岚谨记系统提醒尽量委婉：“婶子，您上回说要跟我合合八字，还给我合一合么？”
却被芸娘满脸霞红的轻推了一把，边笑边说：“小傻瓜，傻孩子，你这会儿还用合什么八字？赶快听婶子给你讲点别的。”
“啊？”
卫晚岚抬起眼帘：什么别的。
芸娘已经开讲了：“王爷是头顺毛驴，你记住今后要对他顺毛捋，明白么？”
“明白。”
朕不是天天顺毛捋么？不用您教也会啦。
“小晚真乖，”芸娘更高兴，这是甜甜的可心人，她又压低嗓音红了脸，“王爷今年二十七岁了，这个年纪的人，刚开始你多担待。”
卫晚岚依旧点点头，虽然觉得该对方担待自己，他个为老不尊的摄政王，比自己大了快十岁，天天欺负朕。
但八字要紧：“婶子，我还是想听八字。”
“你现在论八字没用，你记得睡觉时往腰下垫个枕头。”
“八字。”
“枕头！”
“八字啊……”
“枕头枕头枕头！！！傻姑娘，就别想八字了！！！你满脑子都应该想枕头！！！”
芸娘说完脸红如血，卫晚岚听完不得不点头，两厢对话莫名展开又莫名结束。
但闻砰地一声，芸娘红着脸把门关上。
卫晚岚头顶飘落一片花瓣。
“系统，她走了。”
【……】
第026章 朕怕怀你的崽
“小晚姑娘是两天前被捡回王府的。”
书房被卫晩岚霸占, 苏靖之只能在演武场落座，对面是阿忠。
朗月，微风, 冬夜清寒。
摄政王面前有盏薄荷茶, 他啜了一口：“他来这里做什么, 都说过些什么？”
阿忠道：“他被追杀，来这浇花。说崇拜您, 想要留下。”
阿忠说话向来言简意赅。
十六个字，承载了巨大信息量, 详细内容需要结合实际情况脑补。
但摄政王最擅长脑补：
苏靖之已从辛不移那里得到证词，举报东城帮的小姑娘, 身穿鹅黄襦裙，掌握着海量线索，瓜子脸，眼睛很大，模样跟卫晩岚都能对得上号。
能做如此沉潜，一击而中摧毁东城帮，小皇帝此举不得不称得上是意外的贤明。难道真的在给自己分忧？
紧接着这小东西被追杀。再误打误撞被王府下人捡走，屈尊来自己府邸浇花，还如此善待母亲留下的梅树……
“——朕崇拜摄政王，又心疼摄政王操劳国事水米难进，朕想做点事情！”
“摄政王, 朕心疼你。”
脑袋里交替轮播着卫晩岚的嗓音。
软软的, 带着哭腔的, 有时候又甜又嗲的, 有时候可怜巴巴的。
苏靖之端起薄荷水狠狠地压了一口。却没能把卫晩岚小小的人影撵走，反而回忆起刚才在书房, 他撕开了卫晩岚的衣服……
砰！
茶盏底座磕到石桌。
苏靖之头疼得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本王知道了。”
“是。”
阿忠不是个话多的，只是告退。
不多时，刀疤脸秦臻进来了：“王爷。”
“什么事？”
“没再审出有用的信息，东城帮最后那几个舌头也杀干净了。”
“嗯。”
“另，谨遵王爷的钧旨，各地御史抓捕上来的污吏，属下连夜行刑，也杀干净了。”
“你干得好，秦侍郎，杀了多少人？”苏靖之问。
“上千，血洒大理狱，想来长安政坛，必然人人惶悚，震慑于王爷的威名。”秦臻低头。
摄政王不为所动。
说着秦臻再往前跪行了一步，对苏靖之道：
“王爷这几天已然在朝堂更加立威，俗话说‘文武之道张弛有度’，属下恳请今晚接替王爷继续秘访小皇帝下落，请王爷尽快歇息！”
秦臻的眼睛里渗出殷殷的光，似乎对摄政王充满了担忧。
苏靖之手指转了转茶杯，拇指轻轻捻着杯口：“嗯。难为你有这份心，去吧。”
“多谢王爷成全！”秦臻道。
然后秦臻眼前闪过道古铜色的寒光，垂眼一看，竟是挂着红穗绳的虎头兵符。这枚虎头兵符，近能调动南北衙驻军，远可指挥各州郡的千军万马。
秦臻的眼睛里更加聚光了：“王爷……”
“你替本王办差，免不了要调动城中各部，”苏靖之道，“今晚这兵符由你保管，如有必须要用到的地方，各驻防大营见它如见我。”
秦臻双手捧着兵符，再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魁梧的上半身几乎完全贴在地面。
“属下，多谢王爷信任，必肝脑涂地，万死以报王爷的知遇之恩！！！”
“你也下去吧，我去休息。”
“是。”
秦臻的背影消失在演武场。
庭燎照出摄政王英挺的轮廓线。
苏靖之理了理圆领袍的熟铜护腕，去洗漱，熏香，换身干净的里衣进屋。他打定主意将错就错，隐瞒小皇帝女装藏在摄政王府的事情，所以安排了小皇帝今晚跟自己一起睡。
卧房帷帐紧闭。有声音，小东西还没休息。
他走近，撩起床帏一角，眼睛里映出来卫晩岚，穿着雪白睡衣，向前探了探身，对着自己睁大了眼睛：
“摄政王，王府没有客房吗？为什么我们要睡一起？”
***
怎么上来就是这种危险发言？
苏靖之不欲回答，不说话。
但见小东西殷殷切切的神态不改，于是反问他：“陛下不遵守本王的安排？”
“没有，”小皇帝立马支棱起来了，爪子抓起小被子平躺睡，边躺还边说，“朕能跟摄政王一起睡觉，是朕的荣幸。”
懒得看这小东西的日常表演。
苏靖之躺下，发现床上就只有一条棉被，王府的人真是乖觉，完全不给“小晚姑娘”跟自己有任何缓冲的余地，恨不能让他们时时刻刻贴在一起。
这是全府上下对第七代名将的期望。
苏靖之不予置评。
但是他跟小东西就得睡觉紧挨着，小东西香香软软一只，在侧面正折腾，有意无意间碰到自己的胳膊跟大腿。
苏靖之睡觉浅。让他这么一闹根本就睡不着了，皱着眉头侧脸问：“你干什么呢？”
卫晚岚：“朕正在腰下垫枕头。”
其实是芸娘让他垫的，卫晚岚知道芸娘不会害自己，觉得垫个枕头应该能保护自己在书房被压到的腰椎，于是就不折不扣地照做。
但苏靖之以为自己听错了。
摄政王用余光就着床帏里头的夜色去观察卫晚岚，结果就真见他腰部翘起呈出个拱桥型，正扯过床脚的大枕头往底下塞。
他把被面抬高了一大块。腹部也好似鼓起一大块。
苏靖之只觉得这觉没法睡了。
讲道理，苏靖之再无心风月，也是个二十七岁的青年，更何况军营这地方男人多，他耳融目染肯定得通晓些人事。
尤其是像唐团这种，嘴上功夫比谁都强的王者，时常在营地里就会说些有的没的，他不接话，但他并不是听不明白。
苏靖之替卫晚岚尴尬，小笨蛋肯定是不知道又让谁给骗了。
他出手拽小笨蛋的枕头，小笨蛋却像是条鱼似的，抱紧绣枕滚到一边：
“不要。别人都说垫枕头是有好处的。”就你对朕坏。
苏靖之额头青筋直跳，是，他们以为你是本王的侍妾，所以肯定教你点有的没的。
如今摄政王更确定王府可能不知道是谁，过来给这小东西洗脑了，再让他垫着这个枕头，他俩今天晚上谁都别想好好睡。
苏靖之决定非把枕头给他抽了不可：“垫枕头不好。因为……”
“因为什么？”
“他们害你。”
卫晚岚不信：“朕想知道怎么就害了朕？”
这话不好明说。
苏靖之顿了顿，明说像耍流氓，他迟疑片刻决定反向洗脑：
“你愿意垫就垫，本王不管了。”
很好，在反向洗脑的作用下，卫晚岚果然产生了丝缕动摇，水润的眼睛转了几转，抱着枕头低声说：“那，你不告诉朕，我出去问唐团。”
凭苏靖之对唐团的了解，听见这个问题，唐团的思绪，非得歪到爪哇国去，之后还不定把自己当个怎样欺负小东西的禽兽了。
苏靖之冷声：“唐团？他敢告诉你，本王就把他调到火头军养猪去。”
卫晚岚耳尖抖了抖。
唐团跟摄政王这对主从很奇葩，哪怕可能摄政王让唐团养猪他都愿意，但，养猪就不应该是因为自己。
卫晚岚软软道：“那朕去问别人。”
“你不嫌丢人就问。”
苏靖之越说越煞有介事。
想到芸娘刚才提到枕头脸孔爆红，卫晚岚心有不安，咬了咬嘴唇：“那……朕只能问你？”
苏靖之不说话，冷哼。
“好王爷，求你告诉朕？”卫晚岚撒娇。
但他也许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撒娇，就是凑近苏靖之，受到好奇心驱使，拳头给苏靖之捶背捏肩：“朕让你松快松快。你舒服了告诉朕呗？朕很好奇。”
苏靖之：“……”被一双小爪子捏来捏去，爪子尖很细，跟挠痒痒似的。
他心里觉得痒，嘴上却嫌卫晚岚没吃晚饭：“不松快，你力气太小。”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苏靖之背肌与斜方肌都很坚实，卫晚岚捏了会儿，就觉得指头酸，想要顺毛捋大反派，却差点儿让大反派给累死了。
卫晚岚：“王爷您给个进度条行不行？”
“什么进度条？”苏靖之不解。
卫晚岚解释：“就是……朕捶到什么程度，才算能得到答案？”
苏靖之：“心诚则灵。”
大坏蛋！
卫晚岚都捏到没力气了，却异常执着，只是半天不说话，似小傀儡也有小脾气了。
苏靖之转过身。恰迎上小东西耷拉着脑袋，还软软地在自己身上不甘心地捣鼓，只是眼睛里的光都黯了，显得很累。
苏靖之就觉得自己这事办得略有过分。
他确实是有故意戏耍卫晚岚的成分，于是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卫晚岚的词汇：
“进度条读完了。”
卫晚岚眼睛就突然亮起来：“咿，太好了，你快点告诉朕。”
想听就告诉他，索性断了他好奇心，让他知道自己有多笨。
苏靖之把话说得正经又委婉，大魏摄政王不愿再背个调戏小皇帝的黑锅，措辞言简意赅：
“——腰下垫枕头，为了怀小孩。”
气氛略有沉默。
然后卫晚岚大惊：“原来你们这里……是、是这样怀小孩的？”
不好意思，然后鸵鸟钻头。
卫晚岚扎进被子里，赶紧把枕头踢远了：
“原来垫个枕头就能怀小孩。太可怕了。”
苏靖之瞧他这表现，咳嗽了几声做掩饰：
“是你自己要问的。本王告诉你的也是实情。”
古人的性教育是很不丰富的。
卫晚岚当皇帝三年，苏靖之辅政三年，摄政王铁腕政治惯了，自己无心风月，根本也没管过给小皇帝找个知事宫女启蒙的事儿，反而还一直严防死守，恐怕有宫女勾引小皇帝学坏。
可能正是自己害了小东西，没储备这方面的知识吧？
苏靖之含糊地应了声，不欲继续话题，也没意识到他说话的简短给卫晚岚带来了误会：
“嗯。”
卫晚岚更害怕了，他也终于想明白了：
——原来芸娘是一直想把自己介绍给大龄青年摄政王，怕他没人养老，怕他们苏家断代，怕他那个狗脾气没人爱。
可是谁知道他们这个权谋世界怀小孩的方式，跟自己的时代完全不同。
能穿书穿到这里就已经够奇幻了，他们怀小孩的方式更奇幻啊！！！
芸婶子误朕！！！
卫晚岚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定格在脸上，是纯纯的惊恐与难以置信，嘴唇都在颤：
“朕、朕朕朕怕……”
“怕什么？”
苏靖之还以为真冒犯了这小东西，眉梢微微一动。观察卫晚岚情况。
卫晚岚抖着嗓音：“朕刚才垫了枕头，我们还睡在一起。”
小脑袋里转出一个世界级难题：
摄政王要杀自己篡位，是一尸两命；
而自己杀大坏蛋，是亲手杀死孩子他爹，是伦理问题。
卫晚岚急得快哭出来了，他摸摸自己还尚且平坦坦的肚皮。脱口而出就是一句：
“朕……朕怕已经怀了摄政王的崽QAQ”
——忍不了了。
听到这句话，苏靖之的理智完全输给本能。
床帏拂动，等到两人再反应过来时，卫晚岚就被按在床面，把他跟皱巴巴的被单，还有绒呼呼的被褥压在一起。
卫晚岚瞬间被禁锢在稠密的被子堆，小鹿眼急得发慌，双目润水。
夜幕里一双眼睛盛满了苏靖之：
“摄政王……”
“你再说一遍？”苏靖之压着嗓音，“你害怕什么？”
密闭的床帏，气氛变得十分危险。
卫晚岚的小雷达开始敏感起来。他好像把大坏蛋给惹生气了。
但是他不清楚具体生气的点，就，只能乱猜。
“朕绝对没有嫌弃王爷的意思，但朕就是觉得随随便便怀崽不对，朕还没有做好它到来的心理准备。所以朕能不能不怀？”
苏靖之：“卫、晚、岚。”
完蛋大坏蛋更生气了！！！
卫晚岚鼓着小脸在被子里再猜：
“那朕错了，对不住，朕不该嫌弃我们的宝宝，朕肯生，但球球你最近都要对朕好一点，孕期要投喂好吃的，也别吓唬朕，朕害怕，朕尽量跟宝宝都乖，好不好，呜呜呜呜呜呜。”
“……”
“……………”
自从父母走后，苏家再没有他的亲人，更别提他忙于国事至今没成家没有小孩。
他抵挡不住小皇帝用那种撒娇痴缠的语气，跟自己提怀宝宝了的事情。
苏靖之心头一时甜蜜与苦涩并存，手在压向卫晚岚的时候，指尖匆匆拂过他柔软的肚皮，指尖颤了颤，嘴角则不自知地轻抬。
小笨蛋。
他掀起床帏走出去。将小皇帝留在夜色里。
黑暗中传来小皇帝懵懵懂懂地呼唤：“你干什么去？”
“喝水。”
“喔……”
第027章 竟被去父留子
【借口。】
系统突然说话了。
卫晚岚摸着肚皮呆了呆, 傻样不用看系统就知道，电了一下宿主的脑袋。
噼啪。
“……干什么？”
【看看能给你电开窍不。我知道他为何这回不杀你了。】
“为什么？”卫晩岚问。
【他对你有欲望。】
“欸？”
呆呆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些。
“可是……摄政王, 他其实是个姑娘么?可我感觉他比我还平。”
【汝都把权谋引入生子元素了, 还不许摄政王添加些耽美剧情？】
说得好, 并且又带了文言词汇。
卫晚岚不觉又陷入阵不明觉厉，摸摸肚皮：“那你的意思是, 我……真的能怀？”
【对啊，你怀了, 咱们十个月以后就生，摄政王会把你们俩的孩子奉上皇位, 然后名正言顺霸占你家的江山基业。】
卫晚岚耳朵抖得更厉害了。
404把接下来的剧情编造得太顺又太圆。
他哪里还能意识到系统是在胡扯。
更何况这个明君养成系统很讲逻辑，它从来不会乱扯，如果有错，那错得就是这个世界，他们跟正常的人类繁衍方式不一样，他们乱怀崽。
系统那边传来更为幽怨的嗓音，把卫晚岚吓得都出来鸡皮疙瘩了：
【你看，他压你还总调戏你，明知垫枕头睡觉会怀孕，还故意让你给他生小孩，他不是有色心是什么？】
【不过他可是真够聪明的, 原本你完任务的时限有十二个月, 转眼变成十个月, 你生下宝宝, 他去父留子，不必强篡, 江山易主，也是妙极。】
“就，连一点点孩子的面子也不看么？”
【这是权谋文，宿主，我们只看利益。】
【你看他都让你怀了孩子，你刚才求他放过你，他都没肯答应，对不对？】
卫晚岚想了想，回忆刚才，果然苏靖之听到自己怀崽崽的反应非常冷酷：
摄政王不仅生气地叫自己的名字，还借喝水脱身，不搭自己这个话题，有问题，就可疑。
冷汗从背后层层渗出。
卫晚岚的小耳朵尖尖颤得快要就地起飞。
太后怕了——他压自己，冷脸对自己，逼自己不能嫌弃他必须生下宝宝，然后还不给承诺今后好好对待自己。
呜呜呜。
摄政王！！！
大坏蛋！！！
卫晚岚腾地从床上爬起来捂肚皮，满口糯米牙磨得咯咯响。
枉费自己还在纠结，万一真的不慎有了宝宝，希望让小宝贝有对跟自己在现代的家庭同样，幸福又特别宠爱孩子的双亲。
他可以跟苏靖之和解，哪怕自己委屈委屈。
可偏偏这个摄政王不上道。
居然想要去父留子，他不负责任，还会把小孩教坏。
那既然苏靖之都不仁了，自己就得不义，系统说得很有道理，摄政王要讲利益，那自己就要让负心汉得到教训。
卫晚岚安抚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已经开始有点不舒服了，并且完全没意识到其实是晚饭在摄政王府多吃了几碗甜品。
他盘腿对系统说：
“统啊，我知道你一直想让我杀他，我现在杀意暴涨，请你快给个好东西，我必要这个渣男付出代价，他对不起我和他的崽。”
根本不圆融的逻辑，也能骗，也很好骗。
系统烘托好了气氛，顺水推舟，等得就是宿主这句话，还有他这份一改胆怂姿态，跟摄政王势不两立的决心：
【我会给你女刺客的刺杀戒指。】
一枚莹红色的宝石戒指，细细地出现在卫晚岚的指端。
如果不细看，谁都不会知道这是个杀人利器。
404郑重地鼓动：
【宝石里有枚细针，你要做的是，色/诱他继续压你，丧失理智，然后给他后颈致命一击！】
***
系统给划定出来了执行方向。
色/诱。
卫晚岚拨了拨戒指的边缘，在系统疯狂的尖叫“你别自己碰到暗器”中，坚定地点了点头，开始回忆起他跟苏靖之之间的互动。
苏靖之压过自己两回：
第一回，在桌子上，起因是自己女装躲他桌底下被发现。
第二回，在床上，起因是自己坦白已经怀了他的崽。
所以总而言之，摄政王他个大龄男青年，没娶媳妇，八成喜欢自己表现出女性化的一面，他猜测这也许就是摄政王的阴暗XP。
好了既然已经摄政王喜欢什么，那就对症下药，头发散下来，肩膀露出来，嗲嗲的伪声搞起来。
让你享受到社团顶级COSER的美丽暴击，然后再带走你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此时卫晚岚已经在床帏里脱了个半光。
渗进床帏里的月光，照出了卫晚岚莹润漂亮的肩，肤如瓷白，手背半掩檀口，无名指处嫣红戒指的宝石显得他更为娇艳。
深夜清寒，他等苏靖之回来，他不信摄政王能在外面冻上一整晚。
可是他没能把苏靖之等回卧室。
只等了一会儿，鼻梁里就有点痒痒，一个喷嚏打出去，他吸了吸鼻子：
“阿嚏……”
好冷。
大冬天，大半夜，哪怕屋里烧着炭盆，光着似乎也有点冷。
卫晚岚光裸的肩膀紧密接触着凉寒空气，第一个喷嚏打出来，接下来的喷嚏就持续不断：
“阿嚏、阿嚏！”
“阿嚏阿嚏阿嚏——”
有种毛病叫做冷空气刺激性鼻炎。
卫晚岚自是说不出如此专业复杂的名词。
色/诱刺杀大计如果被喷嚏打断，暧昧立减一半，卫晚岚觉得不能这么干。
得想办法先温暖温暖自己，把这阵鼻子痒痒捱过去。
卫晚岚将身子底下的绣被提起来，缓缓钻进被子里面。
果然打喷嚏的动作稍止，鼻子透气了，魅惑值直线上升，他觉得自己可以支棱起来。
可谁承想就在此刻，屋外房门交关轻响，脚步声由远及近，卫晚岚还没从被子里面出来，苏靖之就已经撩起床帏钻了进去，
两个人同时躺在被衾。
完、完蛋QAQ
设计好的魅惑剧本，竟变成普通盖被。
被子遮掩了他的美，使孩子他爹没能欣赏到自己的美丽，所以只能自己强行制造机会，让他看见被褥底下千娇百媚的自己。
于是卫晚岚肌肉绷紧，咬了咬牙关，仔细听见旁边苏靖之匀亭的气息，渣男没有睡。
系统问卫晚岚：
【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
他决定以一个炸裂又惊艳的方式，将自己的身体展现在苏靖之的眼前：
于是脚尖挑起锦被，凉风匆匆一掠，就那么把被子掀开，两个人的身体呈现在外面。
皮肤接触到凉风的那一刹那，卫晚岚自信地闭起了眼。
等待着大权臣主动上来压他。
却没有想到大权臣的反应，居然是，很嫌弃。
语气要滴出黑水的那一种嫌弃——
“你怎么还没睡？你多大了还蹬被？”
救命……
怎么感觉，摄政王没把自己当成个小甜心，他把他当成了个小屁孩QAQ……
这不是色/诱的状态，调起得不对。
卫晚岚觉得太丢人了。
连忙找补了一步，半褪着衣衫翻身压在苏靖之的胸口，肘部支撑着上身，软软的头发轻轻散落，他用发梢去挠摄政王的侧脸。
这次他明显感觉苏靖之的身体绷紧，他的肌肉群鼓起，似乎随时要起身按住自己：
——可能要成功了。
卫晚岚再进一步。直视苏靖之，与他的视线相对。
维持这个□□的姿势需要体力，他的胳膊在打颤，连着上半身都在哆嗦，视线想错开又不能错开。
因为传说中对视三十秒就会接吻。
只要他敢亲上来，自己就去抱渣男的脖子，然后用戒指扎他的后背，再带崽君临天下，告诉崽子他有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五，
四，
三，
二，
一。
高难度动作不能继续，卫晚岚摔进摄政王的怀里。
啪叽！
然后啊地一声惊叫起来：
“扯……到伤口了。”
第028章 王府集体催生
卧房变成了大型失败现场。
苏靖之敛起眉, 这时真有点生气了，小皇帝就是胡折腾，他抓住他胳膊, 把他给拉起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还有完没完？”
摄政王真正严厉起来的语气, 能压得满朝文武战战兢兢。
卫晚岚吓得毛都快要炸散了。
此时哪里还敢再色/诱, 胸前伤口又痛得不行，只好率先捂了前胸, 然后又捂肚皮。手忙脚乱，结果哪头都顾不上, 像长了虱子，他委屈得不行。
眼睛里水光潋滟：
“就, 就色/诱。”
“色/诱？”
“对，”衣服从卫晚岚瘦削的小肩膀往下滑，他想起的系统的话，对自己的未来很不放心，“别人说朕肚子里有了你们苏家的崽，必须靠色/诱（杀掉）你才能活下去。”
“……”
卫晚岚垂头。
这次表现出来道歉的态度还是很诚恳。因为有强烈的求生欲。
而且刚才的摄政王对自己好凶，他好害怕。
如果这回摄政王同意好好待他，好好过日子，他其实真的有可能考虑，让肚子里的孩子承认苏靖之当父亲的。
朕不想只当个生崽的工具人QAQ
咱们都有崽了……
快来哄哄朕啊。
卫晚岚噙着眼泪，感觉自己越来越涌上了孕期的敏感多情, 他不经意眨眨眼, 泪珠子就又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此时哪还有什么妖艳绝美风情诱惑？
就狼狈得, 纯属一个没穿好衣服的小可怜。
苏靖之原本还觉得荒唐, 但听卫晚岚这么一剖白，他又全明白了。
刚才这个小东西, 被人骗垫枕头，现在这个小东西，再不知道被谁骗了去实施□□。
肯定是自己刚才离开房间，被苏家家仆们瞧见之后无限焦虑，于是再度进房间支招给卫晚岚，骗这位“小晚姑娘”用身体诱惑他来稳固地位。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集体催生，令摄政王无语。
恐怕再让小皇帝在苏家待上几天，小家伙本来还有脑袋里点灵气，就要被熏陶成满脑子都是造崽的小傻瓜了！
苏靖之沉声：“随便垫枕头睡个觉就能有崽，那要是军营里睡大通铺，当晚就人手一崽？”
卫晚岚：……
沉默了片刻。
好像，摄政王说得还真有点道理。
可朕怎么当时没想到呜呜……
苏靖之：“别犯傻了，明天大朝会，本王带你回宫，你半刻都不准多留，苏家的谁也不许再见！”
要切断小笨蛋奇奇怪怪的知识来源。
“哦。”
卫晚岚点头，那看来芸婶子这条线就彻底要断了。
卫晚岚无比遗憾。
但他还是不放心，再摸摸肚子，最后一次试探道：“摄政王，朕真的没有怀孕吗？”
苏靖之深吸了一口气。
降下的燥热再度上来。
想发作，又鉴于不值当跟笨蛋生气，他将吸进去的那口气，辗转成为一声叹息：
“你很遗憾么？”
“不敢答。”
“人哪有这么容易就怀孕？再说了，陛下，你是个小男孩。”
苏靖之大手放在卫晚岚微微下凹的腰线，感受到了他玲珑的腰窝和纤细的腰肢。
那细腰的主人轻轻一颤：
“朕知道啊。”
“知道你还胡思乱想。”
可是朕对你们这个能穿书的权谋世界不了解嘛，朕还是个未来人呢。
卫晚岚心里吐槽。
怀孕的误会虽然解除了，但他却在苏靖之跟前把脸都丢尽了，这回鸵鸟钻头都没脸钻。
“摄政王，那你们这里的怀孕到底是怎么搞的，跟我想象到底的一……”
“闭嘴。”
危险发言彻底结束。
卫晚岚再也说不了话。
他发现突然被床边的大被子从头到脚地捂住，是摄政王将他用被衾裹严实了，为了透气，给他露出鼻子跟俩眼。
苏靖之用物理方式，将被子卷完全钳紧，把小皇帝牢牢地禁锢在里面：
“睡觉。算上今天晚上，本王总共被你折腾了三天三夜。你再敢动，再说出半个字，本王立刻把你扔出屋外。”
QAQQAQQAQ——
卫晚岚就在被子里像个虫子似的拱了拱，根本挣脱不开。
好吧。
杀也杀不了，崽也没怀上，时间也有点晚了，那……系统，咱们这局就先算了？
【……】
系统挑气失败，自闭下线休息。
宿主卫晚岚没得到回应，只好默认为404同意任务暂停。
何况，苏靖之抱他抱得死紧，浑身密不透风的，刺杀戒指，根本毫无施展的余地。
不过卫晚岚最近的一段时间，都是在皇宫外面提心吊胆着度过的，又躲东城帮又躲宵禁，没睡过什么安稳觉。
让苏靖之抱着，这会子反倒是困意浮起，竟然莫名还觉得，有那么一点点踏实安心。
毕竟大反派是谁也斗不过的恶龙。
卫晚岚软软打了个哈欠，头在被子卷里面蹭了蹭，爪子揪住一截被里。
那就睡觉吧，休战。
睡之前再顺毛捋捋大权臣，别夜里给朕找不痛快：
“摄政王，晚安。”
“晚安。”
“你刚才凶朕了，朕能不能临睡前，替你给自己说个对不起？”
苏靖之默了默：“嗯。对不起。”
卫晚岚眼睛眨巴了几下，突然亮亮的，被子里传出他的笑声，是很小很小的声音。
真是个小笨蛋。
***
次日。
车驾离开摄政王府，车厢四壁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气，车内空间宽敞明亮。
卫晚岚睁开眼睛。
他这是要回皇宫吗？
揉揉眼掀起车帘，卫晚岚打了个哈欠，不经意地往外看，竟在窗帘的外面的高处，瞧见支对准自己的冷箭！
卫晚岚一惊，赶紧缩头。
再闻当啷一声刀剑磕碰的撞击，有人拔刀，将那支飞箭拨开了。
朱雀大街亮出了剑戟森森！
两侧响起杀气腾腾的喧哗，长街前后出现旗帜各异的兵马，规模约有数千，喊杀声、急促的马蹄声、金属铠甲碰撞的响动，拉弓上弦缓缓绷紧的酸响同时发出。
卫晚岚连忙跌坐回车厢。
“怎么回事？为什么朕一醒来就看见打架，这谁跟谁打？突厥入侵了？”
【不是内战。】系统道，【是兵变。摄政王得罪的人太多，政敌要联合起来杀死他。】
内战？
政敌？
卫晚岚小心地扒住窗框：
“秦臻，”摄政王在马背上环顾四面而来的叛军，声线寒凉地道，“你贪恋富贵，暗中给东城帮当仰仗，聚敛了巨额财富，怕本王查到你头上，日夜提心吊胆，忍我很久了吧？”
一枚虎符在秦臻指尖悬吊。
虎符红穗飘摇，铜兽闪烁着幽冷的光。
叛军首领秦臻眯起眼睛，凝视苏靖之，再拨弄着虎符，然后缓缓扬起带着刀疤的下巴：
“苏晏，你屠杀朝臣，胁迫天子，你早已犯下了众怒，今日我等便要清君侧，你去死吧。”
第029章 居然自造黄谣
车窗外, 是摄政王跟秦臻两军对垒。
有成千上万人马占据朱雀大街，将卫晚岚所在的这趟车队包围。
弓上弦，刀出鞘, 人喊马嘶。
这是真正的古战场, 完全胜过现代电脑合成的五毛钱特效剧, 并且任是谁都能够看出局势危险，这必定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然而卫晚岚小爪子扒住窗框, 爪子上方露出双圆溜溜的小鹿眼，木框跟他的指尖摩擦, 发出细小的刮蹭声音。
他仅仅刚才被那支飞箭吓了一跳，之后竟变得完全从容起来, 语气里甚至还有些兴高采烈，暗中督促正在对垒的两军快打。
“斯哈斯哈斯哈，揍他揍他揍他！”没错，是看热闹的状态没跑了。
系统的话音有一点点疑惑：【宿主，你为什么没有哭？】
按说像现在这种局面，卫晩岚早就该泣不成声，并且让自己给他提供保命防身的道具。
哪知却被卫晩岚反问：
“这要放在现代，有大型实战节目的旅游景点还收费呢，免费演出，我为什么要哭？”
于是小脑袋冒头冒得更多，心绪更为激动。
车窗外传来唐团的提醒：“回去啊, 陛下, 外面危险！”就连唐团都在担心卫晚岚受伤。
系统同样做出提醒：
【宿主, 你听好, 现在是兵变，刀剑无眼, 你被包围了。】
“不是朕被包围，是摄政王被包围，秦臻来踢他场子的。”
【那有什么区别吗，你在摄政王的掌控下。】
“可秦臻根本打不过摄政王嘛。”卫晚岚道，“《大魏摄政王》这本书就是描写苏靖之的，摄政王有男主光环，朕好不容易能当回局外人看大场面，还不隔岸观火看场好戏？”
卫晚岚仓鼠搓手：“赶紧演，精彩点！”
＊＊＊
卯时左右的长安清晨，东方不过才泛起鱼肚白，火光照在各种冷兵器的表面，晃花人眼。
由于兵符所驱，朱雀大街还在不停涌入叛军。以前是上万人，现在是足足过万人。
原本能够容纳六七人的马车车厢，放在长安也算庞然大物，现在却被局势衬托得犹如大海中的可怜孤舟，随时可能被浪潮打得腾空翻滚。
但此时这所有浪潮，却尽在摄政王提起缰绳打马向前，这样小小的一个动作之下，警惕恐惧，步步后退。
苏靖之近一步。
所有人便退一步。
直到在摄政王这队并不壮观的人马周围，包成了个战战兢兢的圆圈。
圆圈最外围的叛军军士，喉结皆不由自主上下滚了滚，不敢跟大魏战神接上视线，成为摄政王刀下之魂。
苏靖之道：
“尔等为清君侧杀我，君在哪里？”
秦臻早有准备：“——皇上在这儿！！！”
半圆状的人墙之后，缓缓走上前个身穿龙袍的纤细少年，额前两绺柔发垂落，眼睛大大的，在并不明亮的晨光之中，长得与卫晚岚有七分相似。
秦臻连忙山呼万岁：
“陛下授意我等诛杀奸王，是奸王控制陛下，在朝廷实施严刑峻法，御史监察制度是奸王排除异己的手段，每日都有无数朝臣死于奸王手中。大魏朝廷难再得安宁，陛下万岁！”
众叛军跟着秦臻纷纷拜倒，声浪在朱雀长街炸开：“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来叛军准备了个假皇帝？”
瞧见这个另外的“自己”，卫晚岚不觉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时脑袋瓜子才运转起来，忽然联想到在摄政王的桌子底下，他曾听见秦臻说没见过身着鹅黄裙装的自己下落。
难不成……那是故意对摄政王隐瞒了事实？
秦臻不希望摄政王找到自己。
反而还昨晚让摄政王休息，替摄政王寻找自己，是因为……
——他想停下摄政王所有行动，筹谋这场兵变，秦臻早就安排好假皇帝了！
卫晚岚脑袋艰难地才运转出这些个道道。
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秦臻早有反意，而自己竟然以为人家只是记性不好，是条健忘的鱼。
“陛下。”
“怎么了系统？”卫晚岚抖抖耳朵，忽被点名回神。
却发现404并没回应，不是404叫他。
而这时耳边四周轰然几声哐啷哐啷，车厢正门与窗户都严严实实地锁上了。
车内照不进外面的火把光亮，只有车顶悬着的蜡烛灯正在摇曳投下火光。
卫晩岚抬头看了看那盏摇晃的灯，人已经被关进车厢里头了。
苏靖之的话音隔着车壁传过来：“本王早已找到君主下落，车中之人，才是陛下本尊。”
卫晚岚得意地坐直起身，小表情很灿烂：
“也算大坏蛋有眼力，嘿嘿嘿~”
哪怕摄政王总是欺负自己，但在假皇帝与真皇帝之间，摄政王能坚定地认准自己是真皇帝，卫晩岚还很满意这个大坏蛋。
然此时系统带来专业分析：
【两个人都是为了让对方师出无名，摄政王在扳回局面，包括你昨晚跟摄政王一起睡，也是因为他拿定了你这张牌，你别自作多情。】
【啧，再说你想看热闹，却连热闹里面的门道都根本看不清，你不会就只是想看摄政王跟秦臻打架吧？也对，这个对你来说最简单。】
卫晚岚：……
有被冒犯到！
全都没想到！
这个破系统装在他脑袋里，卫晚岚气得在额角轻碰车板，他怕疼，但就要警告一下404。
而404哼哼唧唧地也警告了声：
【明君不可以耍小脾气！】
果然外头有叛军大笑道：
“奸王，你车里的根本不是陛下！”
“陛下不在皇宫，却坐着你的马车？我看这车里的不是皇帝，是你府上的侍妾吧！”
“全长安皆知苏家无后，王府上下急得不行，摄政王带妾入宫，正好办完公事办私事啊。”
“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才是侍妾，你们一整个户口本儿的侍妾啊！！！
哪知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卫晩岚气得简直就要跳到车下。两只龙袍衣袖扒在门框上，像只急着要出门的猫，挠门挠得格拉格拉响。
而404在旁边解说解得更带劲了：
【哈哈哈你又没听懂吧？别生气，对方也是在扳回局面，要不惜代价证明，他们的皇帝才是真的。】
所谓不惜代价，那就是不管怎么埋汰车里人跟摄政王的关系，反正就不承认这是皇帝：
“我听说奸王跟侍妾，每天每夜都黏在一起，就连书房里也白日宣淫。”
“可那侍妾不争气，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哎，车里侍妾，你怀上摄政王的崽了吗，哈哈哈哈！”
“……”
黄谣越造越没边，卫晩岚再度想起昨晚的怀崽误会，又气又羞，小脸儿都要红炸了。
卫晩岚气鼓鼓地鼓起腮：“系统，这热闹朕不看了！”
【嗯。】
“朕要下场。”
【嗯？】
“这群叛军找赝品代替朕，造朕的黄谣，那朕就让他证明不了，朕现在就要去证死他们！”
结果系统却笑道：
【好，那我现在给你出个主意，你让唐团打开车门，再到外头拍拍你扁塌塌的肚皮，软乎乎告诉人家你就是皇帝，不是侍妾，也没有怀孕。】
卫晩岚：“……我听出你这次嘲笑我了。”
系统默然，也不否认。
本来，404的存在，只是为了辅佐卫晩岚完成主线当上明君。
但如果卫晩岚不参与这局，他就没走主线，不属于404的工作范围。况且系统也觉得，摄政王根本不用它多事，苏靖之对付秦臻绰绰有余。
卫晩岚：“可朕这次丢了面子！”
【面子算什么，宿主听说过胯下之辱吗？】
【请好好享受对手互咬，盼着摄政王被秦臻消耗实力，这才是隔岸观火的真谛。】
老油条404气定神闲地教学。
摄政王也气定神闲：“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尔等将假皇帝曝露街头，本王却将真龙保护在车内，谁真谁假还不明显吗？”
果然话出口后，对手跳脚跳得更狠：
“奸王，那你敢让你车里的侍妾下来见人吗！？”
“奸王，要是你不敢让车中之人跟皇帝对质，你们的皇帝就是假的……”
“奸王，你指鹿为马，指你的侍妾当皇帝，是想让妾生出你的孩子，继承大魏基业吗？！”
【哈哈哈哈……】系统笑声非常不厚道，本来就是电子音，这会儿声音都有些发颤，笑得格外欠兮兮，【我强烈怀疑摄政王府上有视频监控，你俩睡前那段去父留子梗也对上了。】
这时卫晩岚更是气得想要磨牙。
脸孔滚烫，外面的叛军全都是军营里的糙老爷们，说话哪有什么讲究，反正为了辱没摄政王跟他手里皇帝的名声，当然怎么难听怎么来。
到最后黄谣造出闺房里的细节。
反正就是……他……听不下去。
车厢内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卫晩岚也感觉自己快要在车厢里被烫熟了，就觉得这事情不能再忍了。
确实想要看热闹的是他，但他就没想到，瓜越吃越大，到最后就连404也不支持他，还跟叛军一起取笑他。
坏系统。
坏叛军。
坏摄政王。
全都是大坏蛋，都欺负我自己！
卫晩岚红着眼圈砰砰砰地敲了几下车板，他敲车板的声音很大，吸引了外头的人回应，他听见了唐团的嗓音：“陛下有何吩咐。”
唐团贴近车壁。
卫晚岚递过去嗓音，给唐团说了连续的一串话。
车壁外唐团的表情越来越精彩，眉头高高抬起，眼睛睁得滚圆，眼睛里迸射出了异彩连连：
“是是是、末将一定照办……哈哈哈，是是是……哈哈哈哈哈……”
唐团连滚带爬地走了。
到跟摄政王禀报了小皇帝有话要讲，摄政王点点头。
然后唐团这才敢再把卫晩岚的话，原封不动转告到两军阵前，他清了清嗓子，还故意学习卫晩岚的语气：
“咳，咳咳。”
“先帝起居注曾写过，摄政王也曾经见过，朕蝴蝶骨跟泥古上各有块红色胎记，让对面的冒牌货跟朕对质，如果没有这两块胎记，那他肯定就是假的！”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不光是叛军，就连摄政王这边自己的亲信班底也惊呆了。
不可思议的气息在军阵里蔓延。
人人面面相觑：
“小皇帝蝴蝶骨有胎记？摄政王见过？怎么见的？”
“泥古是什么？难道他说的是屁股吗？摄政王见过小皇帝的屁股？？？”
“摄政王连个侍妾都没有，怎就见过小皇帝的屁股，难道他跟小皇帝真就有一腿？？？”
怎、怎么这个谣言没有平息，反而走向还越发不对？
卫晩岚在车厢里听着越来越夸张的绯闻，感觉一阵阵茫然，接着袖子遮住了小脸，发现外面句句更加直指自己。
他捂着脸感知到群情炸裂：
“——老大喜欢小男孩，难怪老大家里无后啊！！！”
404冒出声绝望的叹息：
【卫晩岚。】
【以前还只不过是个捕风捉影的侍妾跟摄政王有黄谣，经你下场证明，就成为你堂堂大魏天子，跟摄政王有黄谣了。】
【自造黄谣，神级操作，我求求你，安分安分行不行？】
第030章 大反派中箭了
却不料苏靖之接这话接得极快。
并且完全没被黄谣影响心态, 摄政王审时度势，立即扳回了局面：
“——先皇起居注就在天禄阁，总知类会令狐正, 即刻将送至此处, 你那假皇帝敢脱了衣服与本王的真皇帝对证吗？”
此时明君养成系统竟触发好几声愉快地叮叮叮。
【奖励！宿主出现明君行为！宿主出现明君行为！宿主把假皇帝给证死了！！！】
明君魅力丹X3即刻使用, 看不见的提升好感AOE正在朱雀长街蔓延。
似有正道的光，正在沐浴这里的每一个人。
“……”
404惊呆了。
秦臻更是惊呆了。
冷汗沿着脸颊漫到脖颈。
汗液漫湿了他脸上的刀疤, 使伤口刺痒又刺痛得很。
他万万没想到，据说这个想逃离摄政王的小皇帝, 他竟然不仅从民间回来了，而且还主动投奔了摄政王, 打自己个措手不及！
小皇帝居然会心理战。
卫晚岚，诈他们。
——他准备的这个假皇帝，身上没画胎记……
——退两万步来说，哪怕现在给假皇帝画上胎记，起居注在天禄阁，令狐正是骨灰级保皇派，他必然也会道出假皇帝胎记不对。
形状有问题、颜色深浅有问题、位置上下有问题……
只要引入胎记跟起居注，主动权就变了。
此题无解！！！
秦臻的喉结上下滚动。
众叛军心脏更是高高悬起。
无数双眼睛正在看向秦臻，希望秦臻作为反抗摄政王的首脑，能够担负起主心骨的责任。
姓秦的，你到底该怎么反驳, 你到底有没有给假皇帝画胎记, 你到底画了什么胎记？？？
胎记胎记胎记！！！
秦臻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压迫到极致。
没有、没有画、不知道是什么胎记、画什么都不对……
卫晚岚, 卫晚岚, 该死的小皇帝，怎么出现得那么不是个时机？？？
若是在望楼之下, 老子知道你是大魏国君，必定就在那里掳走你，哪能让你去找苏靖之！！！
然而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
因为卫晚岚的推波助澜，秦臻的半晌接不出话，假皇帝自己率先心虚起来，忽然双膝发软，啪嗒跪地，腿下湿淋淋一片：
“——饶、饶命，陛下饶命，摄政王饶命啊，都是秦侍郎逼奴才这么做的啊……”
这声公鸭嗓音，听起来像是个在紫宸殿侍奉的小太监。
这假皇帝一认，秦臻就坐实了叛军的罪名，清君侧的借口不攻自破。
“秦臻。”此时又听见摄政王的醇厚嗓音。
“十年前你出身寒微，在边关与人放牧，然后征兵时被兄嫂磋磨，盼你死在战场，再不去分半分家产。”
“你那时心中发狠，第一次上战场割了两百个耳朵，成了那场战斗的佼佼者，然后被调到中军随同本王作战，直到入长安在兵部任职。”
苏靖之清楚富有磁性的嗓音，如绵绵江水，不停传到车厢里。
“自从进了长安，富贵便迷了你的眼，你交接皇都权贵，出入奢靡场合，故意附庸风雅，为了补偿当初贫寒的自己，然后便搭上东城帮的线。”
岁贡描金墨锭。卫晩岚凝神。
“东城帮为你输送了不少财富，你提供源源不断的情报给他们。”
“直到有一天，本王派遣监察御史在全境各州排查，你知道纸里包不住火了，所以打算卖了同伙博取本王的信任，联合恨我的朝臣，杀我执掌天下，成为你认为的人上人。”
“可惜你忽视了一点。”苏靖之道。
车壁外传来秦臻抖抖瑟瑟的嗓音：“什么……”
大反派忽然气场全开。
如果卫晚岚不是提前知道这是篇权谋小说，就摄政王接下来的发言，他肯定以为这是哪部少儿动画片里，头顶黑云的最终BOSS。
就那种毁天灭地级别的：
“——若本王与兵符同在，大魏军队会听谁的命令？”
凌厉的刀剑声再度在车厢外炸开！
卫晚岚忽听见军队的喧哗，在潮水般的声浪中，有军将发出响亮的嘶吼声：
“妈的咱们都被秦臻这小人给骗了！！！”
“摄政王，末将绝无反心，末将愿宰了秦臻给王爷赔罪！”
“末将雍州陈康，被兵符调来的，末将冤枉！！！”
“商州李久成，俺爹是苏大将军的马前卒，俺家世世代代跟随苏家从军！”
“北衙禁军誓死效忠摄政王。”
“南衙十六卫，愿为先登军宰杀秦臻！”
“……”
声浪过后，先前包围车厢的那上万军队，还有源源不断涌进城门的军士，十之九八都倒戈将矛头对准秦臻。
所有军士发出“诛杀叛贼”“剿灭秦臻”等呼号，滔滔的声浪犹如潮水，浪潮过后，是两军正式开始交战的兵器奏鸣。
卫晚岚听到这浩大声势，不由被带起了浑身鸡皮疙瘩。
不费吹灰之力，单凭刷脸，就能把大魏军队给空手套走了，然后让本来大军傍身的秦臻，变成了光杆司令。
太厉害了。
也太可怕了。
卫晚岚挠了挠紧张的头皮，人家说一剑能当百万师，摄政王根本连剑都没有出。
砰！
这时马车忽然传来一阵震荡。
车顶悬挂着的灯具疯狂摇晃，蜡油向外泼溅，乳白色的蜡汁带着火苗滴落。
但好在车里的空间大，卫晚岚被吓得连忙缩进车角。
这时掉下的火苗就落在车底一个柔软的地垫，真丝棉花遇火，瞬间燃烧起个小火团，火势逐渐变大，小火团变成具有一定规模的火球，也不过在片刻之间！
卫晚岚抓起火团扑打灭火。
【马车在动！】
骨碌碌的车声狂响，车厢所有摆设在跟着躁动。
顶灯摇晃得更厉害了，蜡油带着火苗如降雨般噼噼啪啪垂落。
卫晚岚刚刚打灭了软垫，紧接着周围就有更多地方起火，他举着软垫到处乱打，却在颠簸中无济于事，不多时车厢就烧起来了！
烟气在车厢荡起，卫晚岚开始咳嗽，呛得他想要强行打开车门车窗，但是刚才为了保护他的安全，门窗都从外向内扣得死紧。
卫晚岚使劲拍门板：“救救救救救救朕QAQ……车里着火了——”
＊＊＊
卫晚岚的心脏狂跳。
抱紧的膝盖，正在不停地颤抖。
火距离他越来越近，他只能勉强把自己缩得越来越紧。
无助跟绝望深深攫住了他，他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马车被谁带走了？
颠簸让他不停地磕碰到车板，车厢烟气呛人，脑袋晕晕乎乎，隔着车壁听见车后马蹄声响，他努力去贴近那道声音。
听到的竟是唐团的惊呼：
“——秦臻，车里着火了，陛下快要被烧死了，你站住！”
“我他妈站住就是个死，凭什么让我站住，摄政王，命令大军后退！你还想要小皇帝，只身亲自过来与某决战！”
“三军后退。”苏靖之道。
唐团嘶哑得快要疯了：“老大……老大你中箭了，让属下去跟叛军周旋吧！”
“退后。”
【秦臻孤注一掷，放箭弄惊了你的马，摄政王受伤了。他们在争你。】
卫晚岚的脚趾在靴尖里缩成团，然后不确定地抬起眼帘：“摄政王，怎么会受伤？”这不是个明显的顺风局吗？
【不知道。我看不见。】
404只能对现有条件做分析。
车外唐团的马蹄声止，语气重重地一顿：“是。”
秦臻大喊：“苏晏！让他们都滚，谁也不许跟来！！！”
追逐的马蹄声从稠密变得稀疏。
卫晩岚心弦绷紧，肺里火辣辣的，贴着车板听到最后，就只剩下一匹战马的声音。他不断地往车门的方向拱，需要新鲜空气。
好热。
好难受。
快来救朕，要被烧死了，快来救朕呜呜……
忽然马车顿住，落刀声急速划过车门，门被劈开了。
清凉的气息透进来。
卫晚岚哭着往车厢外面扑，龙袍的两只广袖让他像个小蝴蝶，连忙抱住摄政王的脖子，小脸烧得黑灰，两行眼泪吧嗒就掉下来了。
“咳咳咳、有火、呛死了，好可怕QAQ……”
这时他才缓过来点生机，松开摄政王的脖子，见到他的眼睛，再跟摄政王对视了一瞬，发现苏靖之的面容跟唇色都比以前更淡，灰败苍白，不复先前的耀眼容色。
卫晚岚凝了凝。
然后感觉自己掌心湿透，刚才抱住苏靖之的那双手，有黏稠冰凉的液体。
他紧了紧手指，收回手掌一看，是血。
——大反派果然中箭了。
感知到苏靖之的身体越来越冷。
卫晚岚环顾四周，马车停下的这个位置，不知在长安哪里，是处晨曦渐明的巷子，巷子里面都是荒宅。
苏靖之截住马车驶进窄巷，秦臻他们就在巷子外。
几十名身着魏国衣甲的叛军，将窄巷的出口死死封锁，两边是墙，叛军手指扶在刀柄，是即将进入战斗的状态。
卫晩岚咽了咽口水：“怎么办，系统？”
我该怎么活下去？
【这是好机会，杀了苏靖之向秦臻投诚，完成第一个任务。】
“什么？？”
右手无名指戒指亮亮的，红宝石之下藏着枚半寸长的剧毒银针，是昨夜未摘的刺杀戒指。
卫晚岚的无名指轻颤了颤，宝石切面闪烁出冷亮的光泽。
【摄政王现在正好是只病老虎，他死了，你跟下一个权臣秦臻周旋，那不是容易得多？】
404这句话说完。
卫晚岚身体僵硬，耳根却骤然一暖，单薄的后背被摄政王的大手轻拍了拍。
分明已虚弱得说不出话，这个高大又看起来无坚不摧的人，现在遍布冷汗，浑身都是血。
但苏靖之的口型却让卫晚岚，看得很清楚。
他在说：“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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