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孤爪难得没有在回家的第一时间打游戏。他趿拉着拖鞋从浴室走出来,拿起手机,黑尾发来的消息映入眼帘。


    【山本最近有些急躁,找个时间和他沟通一下吧】


    指尖顿了顿,他微微蹙起眉头,想回复“不要”。字还没打完,又跳出一条发自后桌的消息。


    【孤爪同学,排球部下周一照常训练吗?】


    【猫猫送花.jpg】


    孤爪干脆略过黑尾的消息当没看见,打字回复她:【嗯,一般不会改时间】


    【猫猫探头.jpg】


    虽然线上聊天的次数不多,但他已经习惯在和后桌聊天时发猫猫表情包。有一次误发给黑尾,结果被追问“你是不是被盗号了”。


    【太好了!那我明天可以拜托你帮我送一样东西吗?】


    【卡o兰大眼睛.jpg】


    拜托他送东西?


    孤爪回复:【送给谁?】


    前桌:【就是......前几天路过抓娃娃机的时候,看见了一只非常像山本同学的玩偶!所以想送给他!】


    【恐龙玩偶的图片】


    看着照片中神似的莫西干头,孤爪愣了愣。他知道后桌渴望“交朋友”,可这也包括只有一面之缘的山本吗?他们什么时候熟起来的?哦,黑尾还知道她的推特号。


    明明是因为他才认识别人的,不是吗?


    回过神来,他已经打下“一点也不像”这种一看就很奇怪的话。孤爪默默把文字删除,重新输入:【礼物还是自己送比较好吧】


    充分的理由。


    他没有再看后桌发了什么,顶着半湿的头发倒在床上。


    只是一个很蠢的玩偶而已。


    他想。


    ————


    千穗发现今天的前桌有点奇怪。虽然一如既往的安静,但她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可要问具体表现在哪里,她又说不出来。


    问候也有、闲聊也有,虽然回答比以往更简洁,但也不算敷衍。


    是她多心了吗?


    千穗茫然地和小咪对视,以眼神询问。


    三花扬了扬尾巴,高傲地转身,不理会愚蠢的仆人。


    这份不对劲一直持续到放学也没有解除。尽管很想问清楚,但部活不能迟到,还是等下去排球部送点心的时候再问吧。千穗提起装有恐龙玩偶的纸袋,和真纪一起前往烘焙部。


    路过孤爪时,她感觉到他的视线似乎落在自己身上。可等她扫回去,却只能看到背影。


    果然......她抿了抿唇,不知如何掩饰失落的情绪。


    孤爪看着玻璃反光中越走越远的身影,昨晚就有的难以名状的情绪渐渐弥漫开来。直到黑尾站在班级门口,提醒他部活快迟到了。


    “你今天怎么了?”到底是认识多年的竹马,黑尾立刻察觉到他的低落。


    “不,没什么。”他听到自己欲盖弥彰的回答。


    ————


    简直糟糕透了。


    积攒许久的怒气在这一刻被激发,当被山本揪着领子质问:“你这种没毅力的家伙不许谈论毅力”时,孤爪忽然就明白,也许昨晚的那番心境,是因为他预感到自己和山本终有这一天。


    理念不同却被迫捆绑在一起、一个拼尽全力地努力着,一个却仿佛永远懒散不上进。他们之间积怨已久,争吵是迟早的事。


    那他讨厌山本猛虎吗?并不。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他觉得对方浪费了真正的才能与天赋,没有找到最优解放大自身实力。


    一味的超负荷的练习和追赶是无用的,只有莽夫才会这样做。


    他知道,却从未挑明。因为他们只是普通的部活关系。


    但今天,情绪有如喷发的火山,言语化为岩浆,烫的彼此伤痕累累。


    “又不是濒死残血了!这样能通关的游戏也打不通了!”“别说些听不懂的话!这和游戏有什么关系!”


    熊熊燃烧的怒火,顷刻就有焚原之势。少年是执拗且自我的,哪怕撞得粉身碎骨也不服输。


    直至福永的一桶凉水,浇的他们身心冷静。


    头发和衣服都湿哒哒的,但是......


    “好久没有这么大声的说过话了。”


    原来不顾一切的直抒胸臆...酣畅淋漓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是这种感觉。


    “喂kenma。”


    孤爪停下滞涩的脚步,回头。


    山本猛虎也湿了半身,神情却浑不似淋过水的狼狈。


    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宛如救场发球员般的坚定眼神,看着他。


    “你可以喊我虎。同伴们都这么叫我。”


    “同伴”......么?


    火山融化雪峰,留下一池汩汩温泉。


    孤爪垂下眼看向别处,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他拨回视线,表情略显别扭:“必须这么叫你吗......”


    山本:......


    “你说什么?!!”


    姗姗来迟的黑尾抓狂:“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不、福永你先把水放下!!”


    最后到底如何收场,孤爪都有点不记得了。不过不重要的事本就无需占用“记忆宫殿”,只要记住从今天开始,当他传球给山本时,呼喊的都是名字。


    而这声代表着他们成为同伴的“虎”,将会在未来两年的球场上,震穿每个对手的耳膜。


    “嘛——虽然过程很惨烈,但起码结果是好的。”休息室里,黑尾理清来龙去脉,总结道。


    孤爪忿忿啃着香蕉,不予评价。


    “呵。”望着黑尾脸上突然出现的不坏好意的笑,孤爪差点没被香蕉噎到。


    心中警铃大作,他重申:“不是我先动的手,而且已经罚过打扫卫生了,拒绝秋后算账!”


    黑尾无语:“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冤枉啊,他勤勤恳恳养猫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孤爪点头,答案不言而喻。


    黑尾咬牙切齿,狠狠揉了一把还滴着水的头发:“就当我自作多情,还找了人来安慰你,真是好心没好报。”


    找了人来安慰他?警报响彻脑海,就在孤爪拼命回想黑尾会找谁时,眼神触到门口的少女,他浑身一僵。


    ......想骂脏话。


    “学长好。”她先是和黑尾打过招呼,再把关切目光投向他。孤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环顾四周发现避无可避,只好放弃挣扎。


    冷静......只是被看见最狼狈最尴尬的一幕,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脸上留疤了吗?都怪虎那家伙下手太重......小黑呢?他要去哪?!


    “我还有事,先走了。”黑尾退出休息室,贴心地关上门。


    “咔哒”一声,轻飘飘的,落在孤爪耳里却堪比夏雷。


    千穗观察到他唇线紧绷,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以为他口渴,递上盛满的水杯:“要喝吗?”


    “......谢谢。”奇怪,原本不觉得渴,怎么脱口的声音这么沙哑?


    虽然他很想慢点喝,然后借此时间整理心情。但显然,一杯水的时间再长也长不到哪里去。玻璃杯见底,孤爪抿了抿唇,犹觉口干舌燥。


    千穗想拿回他手里的空水杯,第一下却没能成功。两人俱是一愣,孤爪这才反应过来手下的力道太大,松开后不忘道歉。


    “抱歉。”


    千穗摇了摇头,身影在饮水机边上停住。孤爪呼吸一窒,眼睫紧张地上下忽闪。


    要问为什么了吗?


    其实不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但要他在女生面前承认自己动手打架.....果然还是太逊了。


    比被一级小怪kill还逊。


    游戏少年悲惨地比喻。


    “我...”“要吹头发吗?”


    孤爪再次怔住。千穗指了指敞开的柜子,问:“这个吹风机能用吗?”


    “正好”是他的柜子,不用想都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见他沉默,千穗无措地解释:“那个、因为头发不吹干的话会很难受吧?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前桌现在这样,就像一只被大雨淋湿的、无家可归的小猫。


    孤爪起身,哑声道:“我自己来就好。”千穗让出位置,又扯了扯他的运动服外套:“衣服也湿了,我看到外面有洗衣机,我帮你拿过去吧。”


    手指刚搭上外套拉链,意识到她也在这里,孤爪忽然不知道手脚该往哪放。


    他里面穿了衣服吧?通常会在运动服里穿短袖的吧......糟糕,脑袋晕晕的,像灌了一团浆糊。


    千穗也发觉他的异常,见他手指一直扯着拉链不放,恍然大悟:“运动服的拉链偶尔会卡住,只需要后退一步,然后再......”


    这是自她从真纪那学会后第一次实践,平白有些紧张。孤爪想要阻止,但原本滞涩的拉链在她手下顺滑无比,轻易拉到底部。


    还好。他闭上眼,暗想,还好里面穿了衣服。


    千穗走后,休息室里奶油和蛋糕胚的味道终于不那么浓郁,他得以喘息。


    比往常更吵闹的吹风机轰鸣在此刻化作晨钟暮鼓,使人冷静。孤爪试图理清这件事的逻辑:他和山本吵架,淋水受伤,黑尾找后桌来安慰他......说到底为什么要找后桌啊!他们只是前后桌而已!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


    小黑,baka!


    在心底胡乱埋怨一通后,他隐隐感觉到晚上会发烧,整张脸克制不住地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千穗回来,看到一只煮熟的猫,惊慌失措:“孤爪同学!你没事吧?”


    孤爪摇头,眼神虚虚落在她脸上,琥珀色瞳孔中闪烁着异样的光泽,声音轻之又轻:“风间同学...找到队友了吗?”


    队友?是想说朋友吗?


    千穗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似乎是觉得凉快,孤爪不自觉蹭了蹭她的掌心。


    感受着掌心的触感,千穗表情一愕,仿佛真的收留了一只落水小猫。


    她轻声回答:“找到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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