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每个孩子都背着背篓, 哪怕找不到知了猴,也可以打些猪草或是拾些柴禾回来,总之不能空手回家。
张希瑶把炒菜的锅铲带上了, 二郎原本想扛着锄头,可是张老头吃完饭, 过了晌午最热的时间段, 还得下地除草。
他们家赁的十亩地全部种的水稻,但是开的两亩地是旱地, 种的是黄豆。这会儿正是野草茂盛的时节,他得天天除草,免得野草把黄豆苗给盖住了。
锄头不能拿, 孩子们就只能用手抠。
他们一直往深山里走,因为晚上他们肯定不会走这么远。
经过昨晚他们找的林子,二郎就皱眉,“他们在这边找, 咱们晚上还能摸到吗?”
夏花劝他想开些, “这林子也不是咱们家的。你还能不让他们挖吗?”
他们走了一个时辰到了一片茂密的林地。这边都是野生榆树, 很宜很汢。二郎看到榆树花已经落了, 有些可惜, “早知道咱们应该过来这边摘花。榆花可以吃的。”
张希瑶在树下找,秋花在旁边的榆树下冲大家喊,“这边有一只。”
大家凑过去,只见树下有个洞,大概有尾指的指甲盖那么小。
沿着洞往外抠, 越抠越大, 露出探头探脑的知了猴。
其他人见秋花有了成果,呼啦啦全散开了, 寻找知了猴。
张希瑶就在这个洞旁边挖,也不必挖得有多深,浅浅地铲一层土就行。
还别说真挖到好几个。
秋花朝她翘大拇指,“太厉害了。”
其他人也都找到一个两个,尤其是把厚厚的树叶扫开,就能发现好几个洞。一挖一个准。
二郎还从榆树上打下许多知了猴的壳,“你们找到壳记得放我这。”
张希瑶挖了一会儿就有点头晕。没办法,她这身体没营养,蹲太长时间,身体就受不了。
见四郎像没头苍蝇似的,怎么都找不到。她就将锅铲让给四郎,让他蹲在树下挖。
四郎欢欢喜喜接过来,三郎也想挖,哄弟弟给他,可惜四郎不上当,急得三郎抓耳挠腮。
张希瑶则在附近看看。除了榆树,这边还有不少杨树,更多的是灌木。
张希瑶走着走着,发现山崖边有棵花椒树。
花椒在古代可不便宜。因为它不仅仅是调料,还是香料,甚至是盖房子都可以抹它。椒房专宠的椒就是在房屋墙壁抹花椒。
此时花椒已经长出绿色的颗粒,还不到采摘季节。张希瑶就摘了一些花椒叶。虽然叶子没有种子香,但它也可以给贫瘠的饭菜增添一抹香味。
她摘了许多,夏花看到她在摘叶子,好奇问是什么。
张希瑶就解释它可以卖钱,叶子也很香。
夏花听说价格贵,语出惊人,“能卖钱?那咱们把它挖回家吧?”
张希瑶怔住,随即摇头,“不行!现在天这么热,移到家,它就死了。想把它移走,至少得等到秋天,找个阴天,移栽成活概率比较高。”
夏花有点可惜,“到时候,还不知道它在不在。”
“你不说,我不说,村里人又不认得。”张希瑶看这花椒枝条粗壮,至少有十年寿命。一直没人发现,可见村民根本不认得它。
夏花一想也对。
张希瑶摘了一些就不再摘了,不能全摘了,没有叶子,花椒有可能会死。
她背着背篓,往别的地方寻找,又发现几棵花椒树。估计是花椒种子吹到边上,所以成活的。
花椒一般采用扦插的方法,种子发芽率很低。
出了榆树的范围一直往前走就是灌木丛,野草茂盛,而且还很鲜嫩。
这些草都是猪爱吃的,她停下来割了一把又一把,摘好后放进篓子里。
除了猪草,她还发现另一种可以用来当香料的叶子,就是紫苏。
紫苏叶子有股特别的香味。做火锅底料中会用到。东北人还会用紫苏叶包烤肉。虽然家里现在吃不起烤肉。但张希瑶将它放进汤里,好歹能多一股香味儿。
她掐了许多柴苏叶子,突然她发现前面有片叶子很熟悉。她往下扒拉,只见下面是红色的果实,她拔下来,正要查看,夏花从不远处跑过来,“阿瑶,你看我找到一个东西很像萝卜,但又不是萝卜,你快帮我看看,它是什么东西?!”
她手里拿果实正和张希瑶手里的一模一样。
待看到张希瑶手里也有一个,她好奇问,“能吃吗?”
张希瑶点头,“可以吃。”
夏花眼睛一亮,也不问它叫什么,朝不远处跑去,“那边有十来棵呢。我全把它拔回家。”
张希瑶跟在她后头,果不其然,这边零零散散长了十来颗。
夏花要将它全部拔掉,被张希瑶制止了,“这东西留着它,等它长出来,咱们过来采种子。”
夏花诧异,“你要种它?”
“如果好吃的话,咱们在自家菜地种一些。”张希瑶觉得这东西可比萝卜更好。
夏花还不知道它的味道如何,想想也就答应了。
他们在林子里挖呀挖。山上树很多,可依旧很热,挖了没一会儿,孩子们就热得满头大汗。开始到大树底下乘凉。
张希瑶摘了不少野花,红的黄的粉的,颜色不一。她将它编成一个花环,戴到头上。
夏花和秋花看到羡慕得不行,也跑去采花,让张希瑶也给自己编一个。
二郎三郎四郎瞧见也跟在后头。颂朝男孩子也有簪花的习俗。他们也要漂亮。
等他们摘完花,张希瑶可没有那么多双手,就教他们怎么编。
夏花和秋花学得很快,一学就会。三个男孩子笨手笨脚,学了好半天也没学会。
夏花就给自己的亲弟弟三郎编了一个花环。秋花也给四郎编。二郎就只能指望张希瑶。
但二郎非要她教自己怎么编,一副非要学会编它的架势。
张希瑶还能怎么办?肯定是教他啊。而且还教他怎么搭配颜色。
好在二郎还没有笨到家,编了三个失败品后,到底让他学会了。
他戴在头上,跟着大伙一起笑闹。
张希瑶有点可惜这是古代,要是在现代,她肯定用相机把它拍下来发朋友圈。
到了下午三点多,太阳不那么热了,他们继续开始挖。
挖知了猴的速度要比摸慢多了。挖一会儿就有可能碰到灌木的根,这样会耽误不少时间。几个小时下来,每人也就找到二三十只。
张希瑶瞅了眼天色,还得回家喂猪,就催促他们快些回家。
大家又割了些猪草,将背篓全部装满,他们往山下走。
到了家,天色还亮着,孩子们将打来的猪草扔进猪圈,二郎几个拿着竹竿要去找知了猴的壳。其他的孩子则去地里继续拔草。
只有四郎和张希瑶在家。四郎依旧要在家磨豆子,张希瑶则要做晚饭。
晚饭吃不了干的,她打算做一锅汤。
她将豆渣用筛子过滤,取细的部分,再弄了些粗面粉。这粗面粉也是用筛子筛过,将麦麸留下,用来煮猪食。加入水,然后弄成面疙瘩。
她将地里拔的几颗甜菜,叶子洗干净,切成段。又切一颗甜菜,将它切成丁状。
烧锅,倒点油,然后放点花椒叶炸一炸,香味瞬间被激发出来,再倒入水,水开后,放入面疙瘩,再放叶子,打了两颗鸡蛋,一直焖熟。
饭做好了,张希瑶就开始处理她从山上摘的东西。
花椒叶放太阳底下晾晒就行。晒干了照样能当香料用。
至于甜菜,她将它洗干净,不用削皮就这么生咬一口,味道微微有点甜。
“阿瑶姐,你吃什么呢?”四郎还在磨豆子,听到吃东西的咀嚼声,他好奇问。
张希瑶切了一半给他。四郎诧异,“红色的?萝卜吗?”
他咬了一口,跟萝卜的味道不同,萝卜是辛辣味儿,这个更柔软、嫩滑,带有一些甜味和土味儿。
张希瑶看着这甜菜发呆。现代的糖大部分是由甘蔗和甜菜制成的。甘蔗就不必说了,很甜很甜。甜菜顾名思义应该也很甜才对。可是它的甜度远不如她想像得高。
也就是说现代种的甜菜肯定是经过改良后的品种。
她原本还想种甜菜,从中提取糖来卖钱。可是这甜度不够的甜菜,效益就没有她想像中那么高了。
不过想到古代糖那么贵,哪怕它的甜度不高,也比种粮食来得划算。她很快又释然了。
她洗了一颗甜菜,拎着它就去找张老头。
陆氏和许氏去稻田拔草,只有张老头在侍弄这块旱地。
张希瑶过来,径直走向正在锄草的张老头。她先将甜菜递给张老头。
没有叶子,张老头还以为是萝卜,接过来咬了一口,味道不对,“这什么东西?”
“甜菜。”张希瑶原本还想问张老头有没有见过这东西,听到他的问话就猜到他也不认识。其实甜菜从南北朝时期就已经传入华国,可能是还没有传到他们这儿。她也不纠结这事先说了自己的打算,“阿爷,我手头这么多钱一直留在手里不是个事儿。我想开些荒地,将来招赘,男方看我有田产,也愿意入赘过来。”
张老头侧头看她一眼,点点头,“开荒是好事啊。现在天热,找人不划算。”
“阿爷,等天气凉了,就得秋收;秋收完,就得种麦子。再然后土地就冻住了,没法开荒。还不如现在就开荒呢。我直接按亩来算。咱家不管饭。”张希瑶没开过荒,也没经验,她更不可能一直站在地头监督他们干活。还不如直接看他们的开荒给钱。
张老头挑了挑眉,“那你怎么跟村里人解释开荒的钱?”
他只开了两亩地,也花不了多少钱。可阿瑶摆明不是只开两亩。
张希瑶早就琢磨好了,“我可以说卖书。咱们总得吃饭。”
张老头拍了下锄头的手柄,“我怎么就没想到。”
他仔细想了想,“行,你开吧。”
不过他还是告诉阿瑶,开荒并不是开出来就完事。到府府办田契就得交税。如果不上户籍,别人抢先把田契办了,那她等于替别人忙活。
张希瑶问荒地多少税。
“五百文一亩。”
价格不算贵,但它真正贵的地方,就是刚开出来的荒地种庄稼亩产过低,但是税一分不少。
张希瑶上辈子看电视或小说的免税三年。根本没有这种好事。要不然所有人都去开荒,这地怎么会剩下来让他们家开呢。
张希瑶仔细一盘算,这地前三年的收成可能不够交税。既如此,那还不如用来种别的呢。
她指着张老头手里的甜菜,“阿爷,这是我在山里捡的,味道还不错。我想在咱家菜地多种几垄,留着生吃也不错。你觉得呢。”
张老头吃着确实不错,爽快答应了,“行!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问张希瑶打算开多少亩荒地。
“十亩吧。太少不划算。”张希瑶劝张老头也多开点荒地,“一直赁地主的地,种的粮食还不够交税的。科举不是一日两日的事,那钱留在手里也不是个事儿,还不如开荒种地,起码有点收成!”
张老头默默叹了口气,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第32章
张婆子一行人回到家, 张希瑶忙迎上来,问他们今天生意怎么样。
张婆子笑得合不拢嘴,“那个饭馆李掌柜让我们从明天开始多送十斤凉粉过去。”
张希瑶点点头, “黄豆已经磨完了。今晚再多泡些黄豆。”
大郎问张希瑶,弟弟妹妹们呢。
“找蝉蜕去了。”
天还没黑。知了猴还没出来。
大郎兴冲冲去找他们。
张婆子在后面喊, “让他们早点回来吃饭。吃完饭再去抓。”
等张希瑶把汤端上桌, 孩子们也回来了,叽叽喳喳讨论今天的成果。
张希瑶给出去摆摊的人每人发了一个油饼。张婆子眼睛都瞪圆了, 看着张希瑶的眼神带了几分不善。
张希瑶冲她讨好一笑,“阿奶,知了猴赚钱了, 让大家也沾点油水呗。”
张婆子哼了一声,“天天这么吃,非得吃垮了不可。”
看到张希瑶做的面疙瘩汤,陆氏溜边吸一口, “哇, 好香!”
其实也没多香, 只是张希瑶舍得放油放盐, 再加上调料。
张婆子尝了, 发现里面的豆渣没多少,反而有面粉,她问阿瑶怎么做的。
张希瑶找了个借口说她研究出新的赚钱法子,可以把豆渣做成饼拿到东市卖。别以为镇上都是富人。事实上有许多人都是底层讨生活的百姓,交完高昂的税, 他们手头不宽裕。平时吃的都是粗面。
那粗面还不如豆饼有嚼劲, 管饱呢。
张婆子蹙眉,“有人买吗?”
“便宜点卖, 肯定有人买的。”张希瑶苦哈哈,“阿奶,咱们不能天天吃豆饼。得换着花样吃。”
张婆子也不想天天吃豆饼,可她更不舍得把豆渣喂给猪吃,她沉思一会儿,“那明天试着卖吧。”
张希瑶松了口气,可算把奶奶糊弄住了。
张老头尝了一口,也觉得这个汤更有滋味。
张二伯问张希瑶,“这个汤很好喝,如果往外卖,多少钱一碗合适?”
张希瑶一点也不好奇二伯会这么问,但她还提醒二伯,这个生意不好做。“这个是疙瘩,一般都是早上卖。可咱们家离镇上那么远。来不及。”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卖油条的原因。时间上不允许,而她暂时也找不到其他物美价廉又很新鲜的吃食,所以她才打算开荒置地。
张老头就在饭桌上提出要开荒的事,包括阿瑶也要开十亩地。
张二伯想开口阻止,现在正是做生意的关键时刻,怎么能回家开荒呢。
好在张老头自己先开口了,“不用你们哥俩帮忙。我找村里人就行。”
开荒有现钱,许多地少的人家都很乐意打短工。
尤其这是在家门口,不需要去远处。
“钱怎么说?”
张老头把张希瑶想的说辞重复一遍。书是很贵的,一本书卖三四两子在古代很常见。而张家有书,这是全村老少都知道的事。
张二伯没有异议。
孩子们吃完饭就去摸知了猴了,张希瑶要帮着把豆饼估出来,明天让张婆子拿去镇上卖。
张婆子给她烧火,不忘唠叨她花钱太狠,“咱家啥家庭啊,你还做油饼。那粗面一下子就用掉那么多。你是不是没给大家限量?”
张希瑶打着哈哈,“我哪知道大家那么能吃呢。”
“你大伯母吃饭没个够,哪能放开让她吃。”张婆子提醒她不许再这么糟蹋。
张希瑶却不想答应,“奶,天天吃这些,我都不长个子了。”
张婆子知道她好吃,也没拦着她,“你自己偷摸做些吃的,别让人知道吧。”
“阿奶,你真以为他们不知道你偷摸做吃的?他们只是看你是长辈,不好揭穿。我没有你的身份,我要是偷摸做吃的。二嫂估计得不依不饶?!”张希瑶笑眯眯道,“阿奶,那麦麸筛出来留着喂猪。也是一样的。”
“什么一样?”张婆子不乐意听了,“咱们啥家庭啊,给猪吃这么好。卖的钱还不知能不能收回本呢。”
颂朝猪肉不值钱,皆因大户人家不吃,属于平民百姓的食物。就拿她买猪板油来说,一斤二十一文,肥肉是一斤二十文,瘦肉更便宜,一斤只要十八文钱。
猪肉都卖这么便宜,生猪估计在十三四文,一斤猪按一百斤来算,也才一贯三四百文。
张希瑶以前觉得古代大户人家不爱吃猪肉是有原因的,因为它膻味太重了。
可是家里这头猪却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煽了,它的膻味跟现代没什么区别。古人不喜欢吃猪肉,肯定有其他原因。
张希瑶还在想东想西,张婆子见孙女不回答,加大声音,“你听到了吗?”
张希瑶回神,她冲张婆子道,“阿奶。我说想让你吃好点。你以前肯定受过许多苦。所以日子才过得这么节省。”
一句热乎话说得张婆子哑了嗓子。她默默朝灶膛添柴禾,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眼睛盯着灶膛,但是却没有聚焦。等张希瑶把饼子都给烙好了,她都没提节省过日子的话。
张希瑶递一个豆饼给张婆子尝尝。
张婆子咬了一口,这里面加了面粉,味道比她做得要好吃,而且有股特殊的香味儿。
不过豆饼就是豆饼,还是不如细粮好吃。
“这个可能卖不上价。”
“没事!一文钱卖两个就行。”这个豆饼只有拳头大小。厚度大概有一厘米,不算厚。但是吃两个就能吃饱了。
张婆子觉得这个价格便宜,应该可行,也就答应了。
做完饭,张希瑶烧水,洗澡。
张老头去村里找人开荒。顺便去里正家把荒地买下来。这个在开荒之前就得办好。要不然开完荒,发现地被别人买了,那他等于白忙活。这边买荒地可以找里正,也可以找衙门。里正负责调查户口,组织课置农桑以及催纳赋税。在这一片,权力很大。
张希瑶找张婆子要书房的钥匙。
张婆子却没有,“书房的钥匙一直是你阿爷收着。那里面可都是书,金贵着呢。你爷谁都不许碰。你去书房,干什么?”
张希瑶想拿些纸笔。她现在只能算是半文盲。
天天说自己是从书里学来的。可她连繁体字都不会写。万一哪天露馅,可怎么办?!
为防万一,她还是先摆脱文盲的身份为好。
等张老头回到家,张希瑶就问张老头要钥匙,理由是她要给她爹的书晒一晒。
这是正事,而且只能她来干,张老头将钥匙交给她,却千叮咛万嘱咐不能乱碰,“这些书可都是你爹花心思弄来的。有许多书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张希瑶自然欣然答应。
她在书房翻看书籍。得亏她阿爷不识字。这些书几乎全是考举用书,她之前说过的游记、医书根本就没有。
她拿了一本千字文,打算先从它学起。每天也不贪多,就学会五个字就行。一年就能把常用字全部学会。
她在忙着写字时,孩子们终于回来了。
张婆子在外面喊张希瑶过去数数。
张希瑶搁下纸笔,将书房门锁了,挨个数数。给他们记账。
这是陆氏要求的,以后就按每个人抓的知了猴数量给他们分配零花钱。
是的,孩子们闹着也要零花钱。要不然他们干活没动力。
陆氏和许氏拿孩子们没办法,于是她们也给孩子打了折。每天抓一百个,张婆子给陆氏十文钱,另十文钱交公中,陆氏给他们五文钱。这个价格跟村里人一样。孩子们自然没有二话。
这是他们生平头一回拿到零花钱,几个孩子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一个个笑得像偷腥的猫。
二郎拉着大郎问,“你去摆摊,感觉怎么样?”
大郎喋喋不休说着摆摊的趣事。二郎眼馋,也想跟过去。但家里一堆活,张老头不可能答应,他只得羡慕。
第二天,张希瑶醒来的时候,张老头已经带着村里的帮工去开荒地。
张希瑶喂完猪之后,就开始在院子里琢磨甜菜制糖。
她昨晚已经用家里的称把剩下的四个甜菜称了重量,总共是二斤一两。现在洗干净,要将它切成细丝,然后放入锅中大火煮开,然后将甜菜丝捞出来。再继续大火煮,煮开后再往里面加石灰水。一直将它熬到筷子竖在中央都不倒的程度。
将它捞出来后,张希瑶将它放凉。
她愣是熬了两个时辰,一直到了晌午,孩子们都回来吃饭了。
看到张希瑶连饭都没做,一个个嚷嚷着肚子饿。
张希瑶只好给他们做昨天晚上吃的疙瘩汤。
里面还放了刚刚捞出来的甜菜细丝。虽然甜份已经被熬出大半,但还有一部分残留在上面。这疙瘩汤麻中带甜,张希瑶觉得很难吃,但家里人却是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孩子们又撒欢出去找知了猴的壳。
张希瑶不想出去,她就在家等着检验她的成果。
在等候时,她拿了本书在地上用树枝练字。繁体字的笔划特别多,她只能反复练习,加深印象。
她忙着写字时,有个五岁出头的男童蹲到她旁边。他穿着开裆裤,好奇盯着地上的字,问她这是什么。
张希瑶就告诉他,“这是黄!”
她指了指太阳,“太阳的颜色是金黄色。黄指的是颜色。”
男童跟着念了一声。四郎在院子里推磨,听到阿瑶跟人说话,好奇出来,看到她跟男童说话,忙拉了下她袖子,“阿瑶姐,这是大奶奶家的石子。”
石子听到四郎叫他名字,似乎有些紧张。
张希瑶冲他笑笑,又侧头看向四郎,“没事的。大人的事不关我们小辈的事情。”
她指着字让四郎跟着一块念。
四郎念了两声,又去院子里推磨了。石子蹲在地上,拿着树枝跟着张希瑶一块练。
第33章
张希瑶正在教石子写字, 突然有个姑娘期期艾艾走过来。她一时拿不准这人是谁。也不知原身认不认得她。
但让她诧异的是这姑娘头上居然戴着花环。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叫四郎出来时,却见二郎从不远处匆匆忙忙跑地来,“杏花, 你怎么来了?”
杏花有点拘谨,两手一直攥在一起, “我……我是来问问还收不收人开荒?”
“你要开荒?”二郎想都不想就拒绝, “你怎么能开荒呢?!这活多苦啊。”
杏花抿唇,“我爹想将我送进王地主家做事。我不想去。”
王地主就是张希瑶家赁地的主家。也是全村上下唯一的地主。家里有上百亩好田。
所有的地主在买地时都是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等地收上来后, 又会给佃户好脸色,希望他们能好好为自己卖命。
王地主表面看起来和蔼可亲,可是满村上下谁都知道他对家人有多吝啬。
他家有磨盘, 却从来不借村里人用。家里那么多地,收上来的谷子都让家人磨面,再卖给村里人,就为了赚磨面费。
他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都是穿打满补丁的旧衣, 跟村里最穷苦的人家有得一拼。
这也就罢了, 他大女儿到了岁数嫁人, 他为了省嫁妆, 直接将她嫁给村里有名的破落户良子。良家也就三亩薄田。前些年闹饥荒, 王家大女儿饿得面黄肌瘦,上门向他借粮,他直接将人撵出屋,不许家人接济。要不然良叔也不会走投无路吃毒蘑菇。
王地主对亲女儿不好,对亲儿子也不遑多让。
他给儿子娶媳妇时, 不看家世, 就图对方给的嫁妆高,愣是给大儿子娶了一个又丑又黑又胖的丑媳妇进门。原本这大儿媳妇进门时有两百斤, 在他家过了六年,愣是瘦成一道闪电。
对自己的亲女儿、亲儿子尚且如此吝啬,对找来的帮工,他又能有多好?!
张希瑶也是跟阿奶摆摊卖吃食时,听阿奶唠嗑时讲的。
这杏花是个可怜人。母亲生她最小的弟弟时难产死了,父亲给人盖房子从房顶掉下来受了伤,干不了重活。她是老大,从小就要照顾三个弟弟。她上头还有经常生病的爷奶要养活。
早些年家里有十亩地,赁出去六亩,她自己种四亩。种上来的粮食,还有赁地的租子,交完税,日子也算勉强过活。
可弟弟这不是大了嘛。她爹张罗给大弟娶媳妇,就想让她给王地主家做帮工赚些钱。
村里人对王地主家那是再清楚不过。杏花不想去王地主家,也是情有可原。
得知张家找人开荒,一亩地给一百文钱。不包吃住。
村里人也是开过荒地的,张家要求高一些,哪怕她这样两天也能开出一亩。这不比给王家打工来得强嘛!
她今早在山脚割猪草,不知道消息,回家后,听爹说王家招人开荒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张希瑶能理解杏花想要赚钱的迫切,给谁赚不是赚,她颔首,“要的。你直接去地头找我阿爷就行。”
杏花得到消息就急急忙忙走了。
二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可能是想通了什么,跺了跺脚,进院子拿了扁担急急忙忙跑了。
四郎追在后头喊,“二哥,你去哪?”
“我去开荒!”
四郎听到这话,眼珠瞪得溜圆,嘴里喃喃,“早上阿爷叫你去地里,你不是嫌累,不想去嘛?”
张希瑶一开始没有多想,可看到他这表现,恍然大悟,二郎哥这是看上杏花了?
她摸摸下巴,杏花的确长得不错,五官很好看。就是皮肤黑了点。不过以她对许氏的了解,她是不可能同意二郎哥娶杏花的。
这不关她的事,张希瑶也没有多想。
练了一会儿字,张希瑶就进院子看她的成果。
红糖已经凝固成行,她把称找过来,称重。
其实古代的称都是十六两。有个成语叫“半斤八两”,半斤其实就是八两。可这本书的作者可能是为了方便读者辨认,称都是按十两来写的。
红糖刚好是二两。两斤甜菜熬成红糖是二两。相当于一斤甜菜熬出一两红糖。
甜菜的产量是非常高的。如果一亩地产量是一千斤,那熬成红糖就是一百斤。现在红糖卖价是20文一斤,那一亩的收益就是两贯钱。
这还是往低了说。甜菜的个头跟萝卜相差无几,而这古代萝卜的产量也能达到两三千斤。也就是说这收益还能翻倍增长。
要知道最好的田,小麦一亩地的产量也就220斤,小亩售价是两文五三,也就是556文。甜菜足足比小麦翻了三倍。
如果她将地全部种植甜菜,她不仅不会亏钱,还能赚钱。
她将心头的喜悦压下,如果她有许多亩地,完全可以全部种植甜菜。只是问题来了,她上哪弄这么多甜菜种子?
只靠山里那十来颗甜菜,别说十亩地,恐怕两分地都够呛。
她摸摸下巴,既然这时候已经有了甜菜,没理由只在山里出现,肯定有地方种植,只是他们没发现甜菜可从从中提出去蔗糖,所以一直当蔬菜来吃。
下午太阳还没下山,张大伯一行人就回来了。
张婆子看到孙女在家,就兴冲冲招手让她过来,“你做的豆饼特别好吃,卖得也好。以后咱家豆饼就不自己吃了,全拿去卖。”
张希瑶巴不得呢。天天吃豆饼,她早就吃够了。
“那我把筛出来的麦麸喂猪?”张希瑶试探问。
张婆子有点肉疼,可想到里面掺了麦麸肯定不好卖,她也就答应了,“行!听你的。”
张希瑶问今天怎么卖这么快。
“今天书院休沐,你大伯二伯没去书院,就在福华街卖。我和大郎去坊里叫卖。咱们卖得差不多就回来了。”张婆子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让孙女做晚饭,她就叫张大伯和张二伯一起下地开荒。
吃晚饭时,张大伯就叹息,“到底是人多。一起开荒,三五天就能把二十亩地全开好了。”
张希瑶冲张老头道,“阿爷,既然开地这么便宜,不如多开些吧。”
张二伯觉得侄女忘性大,“这地得靠养。前三年都是亏本。十亩地你亏得起,二十亩地,你能亏得起吗?”
张希瑶现在找到甜菜,说话身板就是硬,“亏得起啊。我还可以继续找别的吃食。对了,等天冷了,臭豆腐肯定好卖。”
张二伯没搭话,张老头想想也觉得可行,“那就再开吧。咱们也开二十亩。大郎和二郎马上就说亲了。地太少,女方可能不愿嫁过来。”
大郎似乎是个榆木疙瘩,提起说亲,他面不改色,好像阿爷说的人不是他,只一个劲儿扒饭。倒是二郎有点害羞,耳根子都红了。
秋花看到这一幕,指着二郎哥的耳朵就笑话他,“二哥害羞了。”
气得二郎隔着桌子要过来捶她。被家里人阻止了。大家全都哄笑。
“二郎比大郎开窍还快。”张婆子也跟着笑。
大郎还比二郎大一岁呢。这孩子老实,性子随他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句废话都不说。
吃完饭,大人孩子全都捉知了猴,张婆子和张希瑶在灶房做豆饼。
张希瑶把自己晌午熬的红糖切了一小块递给张婆子,让她尝尝。
张婆子咬了一口,沙沙的,甜甜的,她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看向柜子,“我把红糖藏那么深。你都能找到?”
这话倒让张希瑶一愣,家里还有红糖吗?是了,上回她特地买了红糖做红糖饼,她只吃了两个,还以为剩下的红糖被阿奶拿去做冰棍了。何着是被阿奶藏起来了。就怕她糟践好东西。
张希瑶好气又好笑,也没纠结这个,“阿奶,这个红糖是我自己用甜菜熬的。”
“甜菜?”张婆子昨晚在水缸边见过,是阿瑶从山里找到的。这居然可以熬出红糖?!红糖不是甘蔗熬出来的吗?
张希瑶把自己想去汴京城的事说了,“阿奶,既然咱们山里有甜菜,说明其他地方也有。咱们不如多种些甜菜,到时候全部熬成糖卖。”
她把红糖的收益一五一十算给张婆子听。
别看张婆子不会算账。但张希瑶明明白白算给她听。她也是知晓两者之间的差异的。
“咱们家这是要发了呀。”
张婆子的手攥着握,握了又松开,反反复复十来回,她才恢复镇定。
红菇能赚钱,一年也就两回。客商还不知下次能不能来。甜菜就不一样了,只要能找到种子,收益可就相当可观。
张婆子激动地搓着手指,她迫不及待问,“你确定能找到种子?”
张希瑶还真没法确定。她是知道甜菜从南北朝就已经传入华国,可这古代交通不发达,百姓不能随意走动。就拿水车来说,其实这东西早在东汉就已经发明出来了,可是许家村,包括她一路去镇上根本就没发现过它的痕迹。
她就只能宽慰张婆子,“阿奶,就算汴京找不到,咱们也可以用山上的那十来颗当种子。一年两茬收下来,那些种子足够咱们种上十亩地。”
这是最坏的打算,张婆子想想有山里的种子兜底,也就放了心,“天太热了,汴京离咱们太远。坐牛车至少得三个时辰,我受不了颠簸,没法跟你去。你跟你阿爷商量人选吧。”
张希瑶点头。
第34章
翌日一早, 张希瑶去找张老头。他还在黄豆地里锄草。
因为是看成果付钱,所以他也不用监督。
张希瑶在地头看大家忙活,昨天才只开了两亩, 今天多了两倍,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她还看到二郎哥正在往外担草。
其他家是全家人一起出动。农具没多少, 但是割草、担草都有人配合。也算是各司其事。
张希瑶去找张老头, “阿爷,这边开荒速度挺快啊。我看咱们可以种些菜。”
种黄豆肯定是来不及了。但是种菜还是没问题的。
张老头点点头, 冲她笑道,“你的法子真不错。这些人从早上天蒙蒙亮就已经出来忙活。用不了两天,咱们家的四十亩就全部开垦完了。”
张希瑶诧异, 怎么又多了十亩。
张老头看到她的眼神,笑了笑,“你阿奶跟我说了,真要把甜菜种出来, 咱们家真的发了。多十亩也不算什么。”
张希瑶觉得阿爷还是很能豁得出去的。
她问阿爷, 去汴京买种子, 家里谁跟她一块去。
她一个人肯定不行。阿奶年纪大, 受不了颠簸。阿爷身体还不如阿奶, 也没法去。
张老头想了想,把问题抛回来,“你想带谁去?”
“我想带二伯,还想带大伯娘。”张希瑶昨晚也在想这事。带二伯是因为他是男子,问路比较方便, 而且也能震慑宵小之徒。带大伯娘是因为这人比较实诚, 阿奶要是叮嘱大伯娘好好听她的话,大伯娘能听。换成二伯娘, 估计够呛。
张老头听完人选,颔首,“行!到时候我找里正办个路引。”
张希瑶没想到去汴京还得办路引,她点点头,“行!等我做完衣服,咱们就出发。”
汴京可是颂朝首都,一块板砖下去能砸死七个达官贵人。她要是穿得太破,估计人家都不让她进城门。
就算城门给进,可穿粗面麻衫,很容易被人看不起。有些人看她身份低,可能会欺负她。做一件体面的衣裳就很有必要。
至于二伯和大伯娘,他们有过年走亲戚的体面衣服,不用再花钱新做。
第二天一早,张希瑶就跟着张婆子一块去镇子。她倒不是来卖货的,而是过来买东西。
她要买布做衣服,张婆子也知道这事儿。再怎么抠门,这时候也不能吝啬这些钱。而且孙女也不能一直穿二郎的衣服,免得许氏天天说嘴。
张婆子怕孙女吃亏,就跟过来还价。
张希瑶定做了一套男装。她现在年纪小,穿男装,一般人也看不出来。
等再长几次,身体发育,她穿男装就没法糊弄人了。
张希瑶见阿奶还完价,就拉着一件绯色的面料,“阿奶,你也买一件吧。你身上的衣服旧了。”
张婆子哪舍得,“我在家里又不走亲戚,穿那么好干什么!”
张希瑶就问一件细棉布,“阿奶,这个可以用来做里衣吧。穿细棉也能舒服些。”
张婆子问价格。
女掌柜报了账,把张希瑶都吓了一跳,这也太贵了。张婆子拦着不让她买,张希瑶只好放弃。
她又问了一件鸦青的面料,“阿奶,给二郎哥做一身吧?”
张婆子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给他做什么衣服?”
“我一直借他的衣服穿。总得给点谢礼吧?”张希瑶也是不好意思,二郎哥可就这一件体面的衣裳,还被她借了。他天天穿的是打满补丁的短打。
张婆子却说不用,举起手上的布,“回家后,就让你二伯娘帮你做身衣服,剩下的布全归她。她就满足了。”
她压低声音提醒孙女不要太大方,“你一开始就给二郎做身新衣服。以后不给,你二伯娘肯定就会生气。再说你大伯娘看了,她不吃醋吗?!你这衣服洗干净,还给他就行了。又没弄脏,也没弄破。她有什么不满的?”
张希瑶尴尬,这样真的好吗?
张婆子却已是自信满满,“好得很。这剩下来的布够做一件犊鼻裈外加两双鞋。”
犊鼻裈就是现代的三角短裤,通常是农夫、仆役或军人为了劳动、行动时方便才穿的。
张希瑶诧异,居然还能做鞋子和内裤,刚刚也没剩下多少啊。
她还在愣神,张婆子已经催促她付钱。
张希瑶付了钱,不过她到底还是给二郎哥买了五尺粗麻布,做一身衣服可能勉强,但可以做一条裤子了。
颂朝平民百姓的衣服分为斜襟褙子和下裤。
张婆子直摇头,“你还是面皮薄。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知道省钱的妙处了。”
张希瑶也没说什么,她拉着张婆子要去铁匠铺打铁。
“咱们家农具还是太少了。咱们多打些。”
张婆子幽幽道,“你是不知道价格。等你知道了,你就不说大话了。”
到了铁匠铺,只有两个铁匠带着个半大孩子。这孩子看起来很瘦弱,坐在门边一声不吭,玩着他的鲁班锁。
其中年纪大的铁匠四十来岁,瘸了一条腿,走路倒是不影响。正和另一个年纪较轻的铁匠你一下我一下捶着铁疙瘩。旁边是烧得旺旺的火。
天太热了,铁匠铺更热,张婆子和张希瑶就站在外面等。
张希瑶隔着门,表示自己想打一铁锨。
古代是有铁锨的,张希瑶看到门口就有一把,只是款式跟她上辈子见的不一样。这个铁锨像大号的锅铲,整块铁是平整的。
张希瑶就问铁匠能不能把它做成弯的,这样挖土时可以节省力气。
年纪大的铁匠看了她一眼,眉头皱紧,“能是能。可是它很容易折断。”
张希瑶却不在意,“要是断了,到时候再把它熔了,重新再打好。”
铁匠见她执意要弄成弯的,也就没说什么,爽快答应了。
张希瑶还提了要求,把木柄做到后面,而不是前面。
铁匠也没什么意见。
“多少钱?”
铁匠问她要什么样的铁。
“好铁!一定要锋利。”张希瑶不图便宜,只图好用。
“用好铁,那就得四百文。”铁匠指了指外面的铁锨,“像这种普通的铁,一把只要三百文。”
这铁居然如此之贵。
张希瑶有点肉疼,又问他再打一个曲辕犁多少钱。
铁匠报了价,“八百文。虽然用到的铁不多,但它前头都得用好钢,价格比铁贵很多。还有用到的木材比较多。需要木匠配合才能做成。”
张希瑶颔首,又指了指旁边立着的四齿铁耙,这个跟她现代见到的很类似。不过用料肯定不一样。
“这个要五百文。”
张希瑶觉得这个开荒用它比较方便,就想多打几个。却被铁匠给拒绝了,“一户只能买一样农具。多了得去官府写条子。我做不了主。”
张希瑶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限制,点头,“那行。我再打一把镰刀吧。”
张希瑶问铁匠接不接受定制。她把自己在家画的打卖机图纸给铁匠看。
下面怎么踩,带动上面,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大概轮廓。她就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对方听。
铁匠只看了一眼,就图纸还给她,“这个做不了。你应该去找木匠。”
张希瑶微讶,“可这上面需要用到铁。”
“但是怎么带动,得要木匠来操作吧?”铁匠摊手,“我只会打铁。”
张希瑶被他问住,这铁匠说得有几分道理。她还在愣神时,刚刚一直在玩鲁班锁的男童不知何时凑到她旁边,一直盯着那图纸瞧。
他似乎很感兴趣,还问张希瑶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张希瑶告诉他,自己想做个打谷机,“用连枷打谷子太费时间。要是用打谷机,会轻松很多。”
她问铁匠,这附近哪有木匠。
铁匠给她指了路。
男童也收回视线,拿着鲁班锁到旁边玩去了。
张希瑶要买四样,张婆子让铁匠便宜些,对方看了眼张婆子,却是一文也不让,这可把张婆子气得不轻。她惯会讨价还价,谁成想碰到二愣子。
张希瑶见便宜不了,就付了钱。没办法,谁叫整个镇也只有这一家铁匠铺呢。
这边交了定金,要七日后才能取。
这速度真的很慢。难怪大家都要提前定。
走出铁匠铺十来米远,张希瑶就劝张婆子放宽心,“人家报的就是最低价。你就别气了。”
“什么最低价。只有他一家,还不是他想报多少就报多少?!”张婆子抱怨几句,又叹了口气,“现在还没分家,你买这么多农具,干什么?!”
“我开荒的地得要人种啊。没有农具那得猴年马月才能种完。”张希瑶还告诉她,“等我再赚些钱,手头宽裕了,我还得买头牛。”
张婆子张了张嘴,罢了,买牛是正事,到时候也能落户在孙女头上,也就随她去吧。
晚上回到家,张希瑶拿着布就去找许氏,请对方帮自己做身衣服,就比照二郎的衣服款式就行。
二郎比她大两岁,可能是吃得多,干得少,个子跟她差不多。
许氏看到她还单独买了五尺粗布当谢礼,笑成一朵花,嘴里连连埋怨她,“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让你破费。”
她拿着衣服在身上比量,琢磨可以做什么衣服。
随后又拿了尺子过来给她量尺寸,“你尽管放心。五日就能做好。要不是现在天天下地拔草,我还能更快。”
这话明显带着暗示。想让张希瑶去找张老头说和,让她少干点活。但张希瑶不接这话茬,只向她道谢。
许氏也没指望她真的帮忙。多了一块布,她就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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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氏的动作很快,昨天拿到布,两天就做好了。
张希瑶穿上身,真是哪哪都合身,几乎就是照着她的身体做的。
张婆子扯了扯衣服,一点让劲儿都没有,“你二伯娘这是把布省到家了。谁家袖子做得这么紧。”
张希瑶一个现代人,袖子钉在身上早就习惯了。但古人做衣服没有做那么紧的。像达官贵人都是宽袖。普通百姓穿的是半截袖。到胳膊肘的位置。
张希瑶这是长袖,可是许氏为了省面料,把袖口做得很紧。有点类似于现代衣服的袖子。但现代衣服弹性好,古代布料没有弹性,很容易坏。
张希瑶觉得这样挺方便,张婆子不满意,“这么好的面料怎么也得多穿两年,做这么紧,以后还怎么往外加布?”
张希瑶哭笑不得,“奶,我明年就长高了。这衣服肯定穿不了。”
张婆子瞪了她一眼,“你胳膊肘往哪拐啊?!我在为你说话。”
张希瑶失笑,指了指外面,“你快看!”
张婆子透过窗户看去,许氏正在喂猪呢。这是阿瑶的活计。许氏这个懒货怎么会主动帮忙?
扭头看到孙女在偷笑,张婆子瞬间懂了,何着这孩子是拿了人家的好处。怪不得这么好说话。
“换了多少天?”
“十天!”张希瑶得意一笑,“我可是你亲孙女,自然得你真传!”
张婆子满意地笑了,“就该如此!别人欺负你,你千万不能算了。要不然他会觉得你好欺负,下回还欺负你。”
张希瑶跟着点头,“这叫得寸进尺。”
张婆子不懂成语,听孙女出口成章,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还是读书人好。道理都写在书上,我可是悟了半辈子才悟会的道理。”
转眼,穿着一身新衣的张希瑶带着张二伯、大伯娘陆氏跟着车队一起出发。
张家的生意不能停,张二伯不在,就让二郎顶上。
大郎和张婆子在镇上,张大伯和二郎就去书院门口摆摊。
张希瑶三人先到镇上,坐牛车一路去汴京。坐牛车要三个时辰,回来后又得三个时辰,他们说不定要在汴京城住一晚。
三人各自背着一个背篓。
张希瑶背篓里装的是孩子们捡到的知了猴壳。前几天她拿去镇上药铺卖。那家药铺只给了二十文一斤,摆明是看镇上只有一家药铺,故意坑他们乡下人。张希瑶一气之下就拿回来。不卖了。汴京城的药铺比较多,这知了猴的壳又轻,打算碰碰运气。
陆氏背篓里装的是之前从山里采的红菇,之前卖给客商,新鲜的他不要,后业晒干就一直储存起来。家里人也不舍得吃。
这会儿要去汴京,自然要给拿上。除了红菇,她还在村里收了其他蘑菇,有比较名贵的松茸、猴头菇、香菇和竹荪。
数量比较少,每样也才五六斤。在镇上也卖不出高价。顺便带过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三人一路的口粮。张婆子给做的饼,还有两个葫芦里面灌满凉白开。
张二伯背篓里装的是鸡蛋。好不容易去一趟,他想到汴京看看鸡蛋会不会比镇上贵。哪怕只是贵一点点,好不容易来一趟汴京城,也不白来。
第35章
牛车总共六个人, 每个人都背着背篓。张希瑶坐上牛车,整个人都处于发羊癫疯的状态。这叫什么破路也太抖了。快把她的胆汁颠吐出来了。
陆氏给她取了一块饼。张婆子这回没做豆饼,也是怕他们在路上放屁, 回头再影响同车的人。这是掺了一小部分麦麸的面饼。里面还切了些黑疙瘩,切得碎碎的, 虽然颜色不怎么好看。但是吃进嘴里, 有滋有味儿。
陆氏还从菜地拔了几颗葱,就着饼一起吃。
吃完面饼, 张希瑶胃口好很多,她靠在陆氏的肩头。她原以为路这么颠簸,她会睡不着, 事实上,她睡了一路。
到城门前,陆氏将她推醒。张希瑶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很快就看到城门前不少百姓挑着担往里走。
张二伯看着张希瑶满脸羡慕, 怕别人偷他的鸡蛋, 他将背篓抱在怀里, 一路上都不敢睡。
张二伯问了赶牛的把式什么时间回去。
牛把式告诉他们, 明天这个点,他就会回去,“再晚,回家天就黑了。千万不要错过时间。”
张二伯道了谢。
三人背着背篓,在城门前排队。
城门很宽敞, 但有一大半的路是给车辆行驶。在他们排队的时候, 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城里出来。
张二伯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这已经是他最体面的衣服, 没有一个补丁,每次穿后,他都要爱惜叠放整齐塞到柜子里锁起来。可是他没想到汴京城大户人家的马夫穿的衣服都比他们三人体面。
张二伯的关注点在衣服上面,陆氏就观察四周,女子很多,城门前也有不少姑娘腰上垮着篮子在叫卖。
有的是卖饮子,有的是卖酒,有的卖茶。还有的卖胭脂水粉。声音清脆,与客人说说说笑,快活极了。
张希瑶也在看,她看的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观察他们的穿着。估摸他们的财力。这也是她的职业病。可是到了古代,她对服饰的价值不怎么了解,就需要重新练习。
很快轮到他们,每人交十文城门费就进了城。
如果赶牛车进城,价格还会更贵些。
张二伯交了钱,一脸肉疼,“怪不得老三以前赶考,从来不让我们跟着。这才进城,咱们就已经花了快一百文了。”
牛车也是十文一人,再加上进城费,三人是六十文。也难怪张二伯会心疼。
张希瑶看了眼天色,大概估摸一下时间,差不多是下午两点。
“我刚问了老把式,城门宵禁是三更。咱们时间还早。可以逛逛夜市。”张二伯老早就听人说东京夜市灯火辉煌,他好不容易来一回,当然要凑凑热闹。
张希瑶觉得可行,“走吧!咱们先找个帮闲问问哪里有药铺。”
他们时间有限,肯定不能像没头苍蝇到处乱逛。万一冲撞到贵人就不好了。
张二伯也知晓其中的厉害,他忍着肉疼,在附近看了看,在靠墙处找到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帮闲。
看到三人,他不不屑地哼了哼。
像这种人平时服务的都是纨绔子弟。像张二伯三人一看就是泥腿子。赏银给的也少。
张二伯肉疼掏出十文钱,向他打探两件事。
虽说钱少了点儿,但是问句话,又不需要他带路。帮闲接过钱,在手里颠了颠,“问什么呀?”
“我想问哪个地方收鸡蛋?”
帮闲看了一眼他背后的篓子,直接告诉他,“哎哟,你这个点来卖鸡蛋,早市早没了。这样吧,你去南御街东侧最靠近州桥的地方,那边有许多饭馆。什么张家酒店,王楼山洞梅花包子、李家香铺、曹婆婆肉饼铺、李四分茶店,一直排到朱雀门,你就是一家家地问,总有一家能吃得下你这些鸡蛋。(1)”
张二伯眼睛一亮,不停拱手道谢。
帮闲抬了抬手,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第二个问题是什么呀?”
“我想找医馆。越有名越好。”
帮闲笑了,“那可巧了。咱们汴就有两大闹市区,一个是州桥南的南御街中段,另一个是土市子。(1)州桥对面就相同寺,土市子就在相国寺后面。曹门大街与马行街相交的地方。土市子往北是马行街,街两边有众多的医药铺,一直到旧封丘门。你一路问人就知道了。”
张二伯正要朝他拱手道谢,他却看到一辆马车停下,巴巴就跑过去,隔着车帘冲对方作揖。
张二伯三人在原地徘徊,“往哪走啊?”
张希瑶指了指大路,“我听明白了,既然是闹市区,肯定人流很多。咱们顺着那人潮往前,一路问人就是。”
张二伯点头,他也不敢随便问路人,就问路两旁的小二。
有的小二牛气哄哄,不仅不告诉,还骂他们没眼色。也有的小二是热心人,好心给他们指路。
三人走一路问一路,走错好几个岔路口,又折回来。终于到了帮闲口中的土市子,也找到马行街附近的药铺。
这条街两边坊巷纵横,人烟浩杂,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那帮闲说得对,这儿还真是一长排的药铺。有“时楼大骨传药铺”、“金紫医官药铺”、“杜金钩家”、“曹家独胜丸”、“山水李家口齿咽喉药”、“大鞋任家产科”、“张戴花洗面药”、“国太丞张老儿”等等。(1)
光看名字,张希瑶不确定哪家会用到蝉蜕。她不是学医的,不知道这东西能治什么病。
她在外面看了一圈,其他药铺治的是专症,这个“国太丞张老儿”好像挺有牌面。说不定是哪个御医退休出来开的药铺。
她背着篓子进了药铺,负责抓药的药童看到他们三人,一看就不是治病的。
当张希瑶拿出知了猴,他喊了大夫过来。
大夫仔细打量背篓里的蝉蜕,“全卖?”
“对!”
大夫报了价,一斤八百文。
这价格一出,张二伯直接打了个嗝。他之前听二郎说过镇上给的价格。二十文一斤,阿瑶不肯卖。家里的孩子觉得能卖钱就行。为什么还要拿回来。
孩子们还拖他进镇上卖了,得知侄女要来汴京,他就让孩子们再等等。
谁能想到,只是多走三个时辰的路,居然翻了四十倍。那个药铺大夫很黑啊。专骗他们这些贫苦老百姓!
他还在这么愤慨,张希瑶已经从筐子里掏出蘑菇。
红菇是药用菇,要是这大夫认识,兴许能卖高价。
可是大夫看了半天摇头说这不是药。又看了篓子里的松茸等蘑菇。他提醒他们可以明早去东华门的市场,那边是皇宫采购的地方。像这种贵重的新鲜蘑菇可以送到那边卖。
如果他们赶时间,可以去州桥南的食肆,那边有许多饭馆。价格肯定要比宫里给的低。
张希瑶朝对方道了谢。
大夫给称了重,总共是两斤三两。找了二十来天,装了满满一大背篓,居然只有两斤三两。这东西也太轻了。
大夫怕他们拿着不方便,特地给银角子。就是形状有些奇奇怪怪。
张希瑶出了药铺,又去第二家,先是问蝉蜕价格,倒是跟之前那家差不多。问到收不收蘑菇。大夫看了之后说不收。一连去了四五家皆是如此。
有一家药童直接拿着布在门口撵人,嘴里骂骂咧咧,“哪来的药花子。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看病!你有银子吗?!”
张二伯以前只在镇上待过,看到对方这么凶,就有点打退堂鼓,“阿瑶,这些蘑菇是吃的。不是药。咱们就别费功夫了吧!”
张希瑶觉得那客商能将红菇卖到汴京。五十文还有得赚,肯定不是当蘑菇卖。一定是当药卖。
不过她也知道二伯是被这些看人下菜的药童凶怕了。
他们进店不看病,只为了卖蘑菇。药童脸色就不怎么好看。说话也不好听。
张二伯也是要脸的人。被一个半大孩子骂,他气不过。又不能跟对方吵。
张希瑶也没跟对方吵。直接无视对方,把对方当隐形人。就这么一路问,她让二伯在外面等。她一个人进去就行。
张二伯不得不佩服侄女的厚脸皮。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人的冷脸。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时楼大骨传药铺”里,这个掌柜收红菇。
张希瑶不懂药,所以她不知道对治疗腰腿疼痛、手足麻木、筋骨不适、四肢抽搐有很好的疗效,在被制成“舒筋丸”。正是“时楼大骨传药铺”独家秘方。(2)
大夫问她从哪找到的。
张希瑶也没有瞒着他,“这是我自己采的。之前一直卖给客商。不过他一年只能来一次。最近家里要用钱,我就做主拿来东京,看看有没有识货的人。”
大夫点点头,伸了一巴掌,“以后你有这个红菇,尽可以全送过来。我都收。我每斤给你一百文。”
比那客商给的价还翻了一倍。张希瑶觉得客商并不贪。她朝大夫道了谢,将红菇全卖了。
她在外面喊了张二伯和陆氏。
得知这蘑菇每斤值一百文,两人压下心头的喜悦。开始为接下来的发财路而开心。
这里只有二十四斤,大夫给了二两银子和400文。
从店里出来,张二伯朝张希瑶翘了个大拇指,“阿瑶,还是你能耐。你怎么就不怕他们寒碜呢?”
像阿瑶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是面皮最薄的时候。被人讲几句都要哭鼻子。可阿瑶被人嫌弃竟半点不生气,反而笑脸迎人。
张希瑶失笑,“二伯,尊严值几个钱啊。只要能让我发财,被骂几句算什么呀。只有穷人才面子,有钱人会把面子踩在脚下,甚至为了赚到钱可以‘不要脸’。”
她上辈子为了业务给富婆当贴身保姆,给富婆照顾猫猫狗狗,虽说尊严没了,可是她得到的也多啊。
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怎么样根本就不重要。
第36章
他们从马行街出来, 张希瑶三人往东走,就到了潘楼街。街的南面有一家鹰店,专门给贩卖鹰鹘之类猛禽的客商提供住宿, 其余都是珍珠、丝帛、香料、药材铺。潘楼街往南有一条界身巷,是东京的金银、丝帛的交易中心, 这一带房屋楼宇雄伟壮丽, 店面宽阔,张希瑶三人连上前询问的勇气都没有。
潘楼街往西走, 很快就看到了皇宫宣德门。让张希瑶诧异的是这皇宫不算多么气派。至少比她上辈子见过的紫禁城要寒酸多了。
有上百个守卫站在门口站岗。张希瑶三人不敢靠近,他们一路问人,往右拐, 再往南走,就到了州桥。也见到了相国寺。
相国寺门口到处都是小商小贩在门口叫卖。达宫贵人停下轿子,这些小贩就会凑过去,而贵人随身的仆从就会将人撵走。
过了州桥就能看到不少餐饮店铺。卖什么的都有。有卖水饭、熝肉、肉干的。也有各家酒楼门口卖自己的招牌物。比如王楼前卖獾肉、野狐肉、风干鸡;梅家和鹿家卖各种家禽的内脏, 卖价也不贵, 每份也才十五文铜钱;还有曹家卖小食、点心。朱雀门还有各种饮子、小吃, 应有尽有, 让人目不暇接。
张二伯也是长了见识, “你看这边的店好像只卖几样吃食。不像咱们镇上,恨不得炒菜、点心、饮子一起卖了。”
张希瑶也是好笑,“这边商铺价格贵。地方很小,他做不了太多种类。就只能卖拿手的几样。”
当张希瑶提着背篓想问他们收不收鸡蛋或是蘑菇。这些人倒是没有将他们撵走,只说鸡蛋已经买好了。
有一家倒是想买下鸡蛋, 可是给的价格并不高, 一个才给一文二。可张希瑶刚刚问过那个药铺大夫,汴京城早市鸡蛋一个是一文四。这掌柜是看他们穿得不好, 一看就是穷苦人,所以故意坑他们。
至于松茸,价格给的也不高。
张希瑶有点生气,就跟张二伯说,明天下午才回去,不如赶明天的早市。
张二伯却迟疑了,“城内太贵,咱们住不起。也不能在街上逗留。出城后,咱们明早再过来。那又得交三十文入城费。”
“二伯,咱们大老远过来。你还为三十文发愁?”张希瑶被他打败了,“咱们刚卖完红菇和蝉蜕,手头还算宽裕。咱们要在汴京城多逛逛。兴许你的鸡蛋也能卖个好价钱呢。”
张二伯犹豫不决。陆氏也跟着一块劝,“是啊。兴许咱们能多打听一些呢。不是说这边有夜市吗?咱们不如拿到夜市去,兴许也能卖出去呢。”
张二伯还真心动了,“那好吧。”
既然蘑菇和鸡蛋不着急卖,张希瑶就提议去找种子铺。
他们在州桥附近来来回回走了两遍,始终没发现种子铺。还是问人才知晓,种子铺不在这边,在牛行街附近。
牛行街离马行街很近。那边都是卖牲口的街道,也会卖些农货和种子。
于是他们又马不停蹄往回走,到了土市子,往东走就是旧曹门,往左拐就是朱家桥瓦子。下桥是南斜街、北斜街,街上有泰山庙,两条街上都有妓馆。桥头人来人往、买卖兴盛,不逊于州桥以南。再往东是牛行街,是牛的集中交易区。
这边的食肆少了许多,卖的东西比较杂,既有卖牛,也有卖种子,农具等等。
张二伯看到街上有许多人牵着牛叫唤,就好奇送过去。想看看汴京城的牛多少钱。
价格比镇上贵一贯左右,但这边要交进城费,摊位费肯定也比镇上贵,一来一回耽误不少时间。并不划算。
张希瑶见张二伯好奇,就停下来看了一会儿。等他问完价,就跟着张希瑶进种子铺。
张希瑶把身后篓子里的甜菜拿给小二看。古代对菜的称呼可能跟现代不一样。就拿白菜来说,古代不叫这个,叫白菘。
可好几个小二把它认成了萝卜。仔细辨认后,又觉得不太像。
张希瑶跑了七八家,腿都走细了,终于有个小二认出这种果子。
小二笑道,“菾(同甜)菜啊。我们店有的。客官请往这边看。”
小二指着一个小簸箕,上面是堆成小山高般的种子。
他指着旁边的种子道,“这个也叫菾菜,不过这种叶子大,果实很小。颜色不是红的,是绿的。你看要哪种?”
张希瑶想到现代的甜菜是杂交的。一般杂交都是跟同一个大类杂交。甜菜应该也是如此。她问小二种子怎么卖。
“两种价格一样。一斤种子是五十文。”
张希瑶算了一下价格。如果按照萝卜的栽种方式,一亩地需要两斤种子。那一亩地是一百文。二十亩地就是两贯钱。价格倒是不贵。
她问小二,菾菜亩产是多少。
小二告诉她,一等良田再施够肥亩产能达三千斤。跟萝卜种植方法差不多。只不过行间距要大些,因为它的叶子比萝卜要大些。除此之外,想要高产,还得起垄。
张希瑶默默记下,又问了些种植方法,小二事无巨细全都答了。一看就是会种地的人。
张希瑶问完后,指着刚才的红叶甜菜种,“我想要这个。买八十斤种子,你给便宜些。”
小二愣住了,居然要这么多种子。岂不是把他们种子铺所有菾菜种全包了。
还有一个多月就秋收,种子铺自然也要提前把种子备齐。免得到时候从外地调货,来不及。
听到她要这么多,还要便宜,小二一个人做不主,去后面请掌柜。
两人经过一阵讨价还价。最终八十斤种子收了三贯682文钱。还赠送了二两大叶菾菜种子。
这么多种子张希瑶肯定是背不动的,于是张希瑶跟陆氏换了背篓。
三人在汴京城逛了一大圈,又累又饿又渴。
他们带来的水全喝完了。葫芦空空荡荡。
眼瞅着天要黑了,张希瑶提议去之前的州桥,听说那边晚上有夜市,肯定很热闹。
“这边吃食好贵啊。那一小碟杂碎居然要十五文钱。”陆氏心疼得直抽抽。
张二伯跟张希瑶嘀咕,“之前我还觉得你那臭豆腐卖太贵了,可要是在汴京城开一家食肆,我觉得你还是有生意的。”
张希瑶叹气,“这边开不起。租金太贵了。”
三人到了州桥,这边果然已经摆上各种摊位。有现煎现卖的羊白肠、腌糟的鱼和肉、 冻鱼头、姜豉子、抹脏、红丝、批切羊头、辣脚子、姜辣罗卜等等。(2)
每一样吃食颜色都好看,价格也贵。
张二伯却拉着两人要去买胡饼。这个其实也很贵,一个饼居然要三文钱,但他们总得吃点东西。
“怎么就没有包子馒头呢?”张二伯四下看了看,没看到。
卖胡饼的大爷就笑道,“包子铺做的是早市生意,晚上不做。”
早市需要很早就起来。再做晚市,身体根本吃不消。
张希瑶看着对面一排的饮子摊。种类繁多,比如水晶皂儿、沙糖绿豆、药木瓜、鸡头穰、生淹水木瓜、甘草冰雪凉水、荔枝膏、芥辣瓜旋儿、细料馉饳儿、香糖果子、间道糖荔枝、刀紫苏膏、香橙丸子等等。
她问两人想不想吃什么,她今天做东,请他们吃一回。
张二伯知晓她钱多,也不跟她客气,真就认真挑起来。
陆氏也跟在他后头,听到摊主叫卖荔枝膏就有点好奇。
前朝教安史之乱,让杨贵妃名扬天下,听闻她喜食荔枝,她就好奇荔枝长什么模样。
“怎么运到汴京的?”
张希瑶看了一眼,这荔枝膏听着名字气派,其实清得跟水似的。再仔细一看,好像也没有荔枝啊。
有个懂行的人就笑道,这荔枝膏其实是用乌梅熬出来的,闻起来有荔枝的味道。
陆氏心眼实,就跟张希瑶小声嘀咕,“这不就是骗人嘛。”
张希瑶摇头失笑,“这样才能卖上价。”
陆氏不想要了,就继续往前,张二伯已经选好了,他停在一家点心铺前,指着一个颜色油亮,看起来像蜜饯的吃食前,“我要一斤这个。”
张希瑶看了一眼,有点像蜜三刀。不知道这古代叫什么。
那摊主没想到这个乡下汉子居然舍得买这个吃食,笑成一朵花,伸手就开始拿,“这叫酥蜜食,一斤五十文钱。”
这价格一出口把张二伯吓了一跳,居然这么贵。他在镇上买江米条也才二十文。这汴京抢钱啊。他当即就要打退堂鼓,“不买了吧。我换一样。”他四下乱看,在这些点心里胡乱指了一下,“这个也不错。”
摊主看了一眼,“香糖果子,一斤四十文。”
张二伯还是肉疼。这也太贵了。
张希瑶却笑着摆手,“买吧。我看好多人都喜欢这种吃食。”
她发现汴京人喜欢吃甜食。像酥蜜食这种甜食在城关镇其实并不好卖。原因也很简单,糖太贵了。可是汴京城有钱人多,他们不怕花钱。
张希瑶付了钱,摊主拿了牛皮纸将酥蜜食包裹好,然后缠上绳子,打个结,张二伯小心翼翼接过,将它放到背篓里。
张希瑶又去看陆氏,她也选好了,要买枣饼。
陆氏提这个要求是有原因的,“咱家也有一颗枣树。要是我吃着好,咱们下次也可以在饼子加枣子。”
这理由很是靠谱。
张希瑶问了价格,倒是不贵,一个饼三文钱。跟胡饼价格一样。
张希瑶买了七个。六个是给陆氏,她要带回家给孩子们。张希瑶和陆氏分吃一个。两人掰开,里面是枣子剁成的泥。咬一口,满嘴的枣子香。软糯香甜,非常可口。
陆氏问张希瑶买什么。
张希瑶买了一份辣脚子。光听名字她还以为是泡椒凤爪,可是买完后才发现这居然是芥菜做的。
这时候辣椒还没有传入,但颂朝人很喜欢吃辣,辣味来源于生姜、胡椒、芥末、芥菜、茱萸等等。这个辣角子其实是现代的咸菜疙瘩。
好在价格不贵。一斤也才五文钱。
第37章
后面就不再逛了, 三人找到一处地方卖鸡蛋。
张二伯负责叫卖,张希瑶和陆氏坐到他后面,两人商谈怎么做这个枣饼。
想要饼子好吃, 一定要发面。死面肯定做不出这么松软。
枣子泥里面要加糯米粉,这样才能粘合在一起。
她们在议论的时候, 收税的人来了, 张二伯又心疼得直抽抽,这边摊位费居然要三十文。他得知这么贵, 直接气得不摆摊了。
三人就在夜市闲逛。卖吃食的摊子很多,人流量也大。而且张希瑶要是将摊子支过来,应该也能赚钱。就是离得太远, 过来不方便。还是得再等等。
在夜市逛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张二伯就带着两人去了一家脚店。
他也是跟摊主打听,才知道外地人可以住在脚店。价格自然比城外要贵。但是明天赶早市就方便多了。
男女分开。张二伯去里面的大通铺。张希瑶和陆氏到外面的大通铺。
那脚店的女掌柜还以为张希瑶还是小子,拦着她不让近。
直到张希瑶说自己是姑娘, 女掌柜打量张希瑶半天, 这才放行, “你这气度一点不似姑娘。”
张希瑶笑笑没说话, 这大通铺没有几个女子。普通女子并不在外留宿。
张希瑶刚要躺到床上, 闻到一股酸臭味儿。这房间没有窗户,好久没通风。
好在这里面刚刚熏过,没有蚊子。比住在外面强。
张希瑶把大通铺叠一叠,不准备盖它的被子。
陆氏小声问,“阿瑶, 你说会不会碰上小偷?”
张希瑶还真不知道, “咱们警醒些。”
陆氏点头,“那我盯着点儿。你快睡吧。”
话虽如此, 但陆氏太累了,没一会儿就歪着脑袋睡了过去,反倒是张希瑶白天睡了三个时辰,这会儿躺在床上想种地的事情。
她知道水稻可以杂交。玉米也可以杂交。可是甜菜是怎么杂交的?
是不是要等开花时,互相授粉?
哎,要是可以嫁接就好了。她小时候看过阿爷阿奶给果树嫁接。这甜菜可没法嫁接。
她想了一晚上,早上五点多是被陆氏给拍醒的。
张二伯在外面喊她们,去赶早市,再晚就来不及了。
张希瑶和陆氏急急忙忙收拾东西出了房间。
陆氏昨晚睡得很好,但张二伯和张希瑶一直在打哈欠。
陆氏有点不好意思,“阿瑶,昨晚你该叫我的。我怎么就睡着了呢。”
“没事儿。我白天睡得多,不困。”张希瑶看向张二伯,“二伯没睡好?”
张二伯累得提不起精神,无力地摆了摆手,“别提了。那脚店住了一帮汉子。我背着一筐鸡蛋,不敢睡啊。”
钱都放在张希瑶的篮子里。可是鸡蛋一直是张二伯背的。
张希瑶觉得应该把鸡蛋放在她们那个大通铺。
张二伯却摆手,“算了。要是真放进去,说不定有人去撬你们的门。”
三人赶到东华门的早市,这边已经来了很多人。饮食、时新花卉水果、鱼、虾、蟹、鳖、鹌鹑和兔子等野味肉干、金玉珍宝、服饰,应有尽有。
张希瑶昨晚没看到的东西,这会儿全聚齐了。
张二伯背的鸡蛋在这里算是相当普通了。
三人找了个犄角旮旯的位置,很快就有人过来收摊位费。这边价格更高,四十文,比夜市还贵了十文。不过有一点好,这边收费不按种类,按占地面积。他们卖蘑菇和鸡蛋,但只占了一点地方,所以只收了四十文。
张二伯这会儿已经习惯了。
他背了这么久,只想早点把鸡蛋给卖掉。
张希瑶给张二伯算了一笔账。他带来五百颗鸡蛋,一块一跟村里人收的。至少得卖一块三,他这一趟才值。要不然他就亏本了。
张二伯点头。
张希瑶把几样蘑菇的价格告诉陆氏,让她不能便宜卖。
陆氏也明白,好不容易背过来,再便宜卖,那不是傻子嘛。
也就一会儿功夫,有个宫里的采买看到这边有新鲜松茸。
张希瑶报了价钱。她刚刚也注意到有人卖松茸,只是品质没她的好。所以她报的价格跟那家一样。新鲜松茸卖一贯钱一斤。
他们从村里收上来是二百文,卖到镇上能贵五十文。松茸可是难得的贵物,村里人找这个都快把山给翻遍了。
张希瑶这么一要价,陆氏和张二伯都看傻眼了。
可是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采买没觉得贵,而是直接让她称重。
付完钱,采买走了。陆氏刚要张嘴,被张二伯打住话头,阻止她问下去。这地方都是人,万一传到别人耳里,还以为他们是骗子呢。
接下来的几样干蘑菇也被大户人家的采买买走了。价格也比镇上要贵,不过没有贵太多,只贵了一倍。想来也是因为干蘑菇容易储存,所以价格还算稳当。
蘑菇卖完,三人盯着这一筐鸡蛋,有点太挤,张希瑶就在附近逛逛。兴许能看到奇珍异宝呢。
以张希瑶的眼光,这些新鲜水灵的青菜瓜果根本不算什么。可对于古代人来说,这些新鲜瓜果就是难得的美味。
许多穿着体面的有钱人都在购买。还有不少是宫里的妃嫔派下人出来采购。
下酒菜都是提前做好,点了马上就能装盒带走。
张希瑶现在买不起贵价东西,她扫了一眼珠宝首饰和服饰,马上就移开。直到她停在一处花卉处驻足观望。
这边一大片空地摆着各种花卉,有盛开的牡丹,红的,黄的,粉的,紫的都有。还有月季、芍药、棣棠、水仙、映山红等等。
有两个宫女打扮的姑娘似是在挑选。
张希瑶悄声凑过去,听到她们在讨论买哪一种。
这些花是极贵的,尤其颜色越稀有就越贵。宫女出来时没带那么多钱,就想让摊主便宜些。但是摊主显然想多挣些钱,一直诉说自己的难处。
张希瑶听到一盆牡丹居然要价三十贯,也是暗暗咂舌。
虽说绿牡丹确实特殊,可也不至于如此贵。两个宫女在那边叽叽咕咕半天,最终选好了,摊主卖了一盘绿牡丹给她们,价格是一文不让。
等她们走后,张希瑶站在摊前,指了红牡丹问摊主,“这个多少钱?”
“红牡丹两贯。”
张希瑶颔首,养花不易,要是连红牡丹都这么贵,她真要以为自己找到一条发财路子了。
她指着一盆绣球花问摊主,“这个呢?”
相比牡丹的娇贵,绣球花要容易许多。张希瑶上辈子是云南人,那里可是有全世界最大的鲜花交易中心。她小时候曾经跟着爷奶到花圃打工赚零花钱,各种花卉的种植条件,她都知道。不过云南四季如春,很适合种花,开封养花得注意温度。
摊主笑道,“八仙花一贯钱。”
张希瑶知晓摊主不会便宜,掏了一贯钱买了一盆。
她捧着花又逛了一圈,没看到新鲜的东西,就回了卖鸡蛋的地方。
背篓里的鸡蛋已经少了一大半,张希瑶朝两人恭喜,“这才多久居然卖这么快。”
张二伯兴冲冲回头,看到她抱着一盆花怔住了,“哪来的?”
“买的。”
张二伯抖着嘴唇问,“多少钱?”
“没多少钱,就几十文而已,那边有个绿牡丹居然值三十贯。”张希瑶没敢告诉他们真实价格,怕他们接受不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很省了,可张二伯和陆氏不这么想。这孩子是真败家啊。花这么多钱买一盆花,不当吃不当喝。
张希瑶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见有人过来问鸡蛋,就催促二伯快招呼客人。
等张二伯送走一单生意,他看了眼花,不再说什么,反而兴冲冲道,“我刚刚把鸡蛋涨到一文四。也有人买。”
张希瑶刚刚看了一圈,只有两家卖鸡蛋的。那家卖的东西比较杂。鸡蛋很少,价格是一文四。
“挺好的。你这趟没白来。”张希瑶也跟着笑了一声。
陆氏看着她怀里的花,纠结半晌,“咱们山上有那么多野花,全都不要钱,你干嘛花这么多钱买花?”
张希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告诉她,红牡丹和绿牡丹的差价足有二十八贯。
陆氏成功被她带歪,“颜色不一样,价格差这么多?!”
她也算是长了见识。
张二伯也是满脸唏嘘,“我算是长了见识。对面那个银簪,连一两都不到,居然能卖到五贯。许多人还抢着买。”
张希瑶失笑,“人家卖的是手艺。打造那种工艺的簪子很费功夫的。”
张二伯反正没看出来哪里好。可这些有钱人就像买白菜一样哗啦啦挤过去。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张二伯的鸡蛋全部卖完。
三人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到包子铺买了两个素馅的包子。镇上卖的素馅包子里面也掺着粗粮,可这包子明显白净许多。当然价格也贵了一倍。
张希瑶胃口小,一个就够了。陆氏和张二伯却明显不够,张希瑶要再买几个,他们却拦着不让,“太贵了,咱们回家吃吧。”
张二伯提议现在就出城,张希瑶却觉得好不容易来一趟,肯定要多逛一会儿。
陆氏就好奇问,“我刚刚在摆摊时,听到瓦子巷,那地方是干什么的?咱们去看看吧?”
张希瑶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就看向张二伯。
张二伯也好奇呢,他点头,“行啊。这附近就有一个瓦子巷。咱们去瞧瞧。”
张希瑶跟着他们一起往前走。确实没多久就有一家。
人也很多。进去就得收费。十文一人。
张希瑶上辈子看过那么多歌舞,她不稀罕,所以就大方道,“你们去吧。我就在门口等你们,替你们看着东西。”
瓦子巷不能带太多东西。穿着还得体面。
张二伯觉得没看到东西,就要花十文,他不想花冤枉钱,就问一个叫卖的摊主,询问里面卖的什么。
摊主给他解释,“这里面不是你们进去的地方。全是达官贵人看表演的。”
张二伯听罢,打退堂鼓。
三人沿着瓦子巷一直往前走,又到了州桥,这边依旧有许多吃食开业。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有个新店开业。而且是个大酒楼,正在举行活动,吸引许多行人驻足围观。
只见门口站着一排榜大腰圆的粗壮大汉,全都光着膀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打架。可仔细一瞅好像不太像。因为这些壮汉前面各摆着一簸箩的馒头。
这些壮汉身后的门头还贴着红纸黑字,张二伯不认识,就问张希瑶,“上面写的什么呀?”
张希瑶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大胃王比赛。每人交五十文钱,吃馒头最多的人可以得到一锭银子。足有十两!”
第38章
张希瑶话音刚落, 胳膊就被陆氏拽住了,差点把她拽趴下,好在前面有人墙, 她才没有摔倒。
陆氏忙朝对方道歉,前面的人忙着看热闹, 也没跟她计较。
张希瑶无奈, “大伯娘,你有话好好说, 你拽我作甚!”
陆氏也有点讪讪的,她刚刚太激动了,她忙把话题往回拉, “阿瑶,你觉得我能行吗?”
张希瑶也不知道啊。大伯娘的确挺能吃。每次都是家里最后一个吃完饭的。
她就问陆氏,“你平时能吃几个馒头?”
陆氏摇头,一脸委屈, “我从小到大也没吃饱过啊。”
这话说得让人辛酸, 但陆氏那么大胃口, 除了现代社会, 普通百姓根本养不起。
张希瑶示意她先看看, “五十文报名费的,这钱都够买几样点心了。咱们先看看他们的表现。你做到心中有数。”
说实话要是取前三名,大伯娘兴许能上去捞一个名次。可只取一名,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水份。
十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钱!
很快饭店门口挤满了围观百姓。把这条路堵得严严实实,想要过路的百姓只能绕路走。
而饭店二楼也有不少富家子弟在下注。这些壮汉前面都有个号码牌, 上面写着“甲、乙、丙、丁”等字样。他们旁边的小厮在后头喊加油。
饭馆掌柜为了留住这些人, 还特地过来开赌局,面向的正是围观百姓。
一文钱一柱, 买定离手。有些人觉得胖一点的肯定饭量大。给甲下注。有些人觉得高个子饭量肯定厉害,给乙下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而且也都能说出一些道理。
张二伯和陆氏就是普通乡下人,他们只看热闹,哪里敢D钱。
张希瑶觉得可以玩一玩。这就跟买彩P是同一样道理。玩一局也没什么,要是天天玩,迟早得倾家荡产。
她下了五柱丙号。投他的人算是最少的。
陆氏想阻止她,可是钱已经投下去了,她想拦也拦不住了。
张二伯叮嘱她下次不能再下柱了,“要不然我回去告诉爹。”
张希瑶本来也没想投第二次,“我就是想看看我的运气。”
张二伯点点头,对她投丙,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投他?你看他多瘦啊。”
张希瑶挠挠头,“我就是觉得投他的人最少。如果他赢了,那我至少能翻三倍。”
张二伯被她的话打败了,没好气道,“你输的机率也高啊。”
一声锣响,饭馆掌柜不再接受赌资,这十几个壮汉开始大口大口吃馒头。
刚开始是没什么悬念的。这些人一看就是提前饿着肚子,前面几个馒头轻轻松松下肚,可是越到后面,他们吃得就越难。
围观百姓纷纷站在自己投的人前给他们鼓劲,让他们再坚持。
这时候的人不喊“加油”,喊的是“加把劲儿!”
可这就不是能加把劲儿的事。胃这东西是定量,有些人胃口大,有些人胃口就很小。
张希瑶三人也被围观群众感染,跟着一块喊。
“哎,第二个吃几个了?”
“七个。”
“第一个吃了八个。”
大家互相议论着,交谈着,都在关注自己投注的选手。张二伯也很紧张,虽然五文钱不多,可也不能打水漂啊。
许氏更是一颗心揪起来,“阿瑶,那个丙好像吃得不快啊。别人都吃第八个了,他才吃第七个。”
张希瑶给她解释,“一定要吃慢一些。不能一股脑塞下去。这样很容易把胃给撑坏了。”
许氏若有所思。
那个吃得最多的乙已经塞得满嘴馒头,他撑得慌,他家人看他可怜,就要给他递水。
张希瑶却叫住那人,“不能喝水!”
投他注的人直接将水给打翻了,“快吃!别喝水。时间快到了。”
时间的确快到了,饭馆掌柜点的香已经烧到末尾,他正打算敲锣,开始倒计时,“加快速度!马上就要烧完。请大家加快速度。”
就在这时,丙开始加快速度,往嘴里塞馒头。
好不容易到了最后,其他选手已经瘫在桌上,事实上所有选手都在冒白眼,实在太撑了。
上面的富家子弟往台上扔铜钱,“快点起来吃!”
这些铜钱围观群众不能捡,全是属于选手的。小二将铜钱放到托盘里,摆到桌上,原本已经撑不住的选手再次有了力气,继续往嘴里塞。
一声锣响,比赛正式告一段落。
最终胜出的是爆冷选手——丙。张希瑶的五文铜板翻了三倍。但更多人则是愤怒。
张二伯看着张希瑶,“你怎么会选丙?我看他很瘦啊。”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少的人选他。
张希瑶笑而不语,那个丙是非常好的健美身材,有八块腹肌。能练出这种好身材,平时吃得也多。她上辈子减肥,为了多吃些,就得做运动。
第一局结束,丙赢得十两银子,他站在台上,台下的观众冲着其他选手扔东西发泄自己的不满。
二楼的富家子弟也是满脸的可惜。
饭馆掌柜让小二护着这些人从饭馆后门离开。他站在台上冲大家喊,“谁想亲自来挑战。赢家可以得到十两银子。机会难得!别错过啊。”
不少百姓被十两银子诱惑得不轻,五十文就能换回十两银子,翻了两百倍。
张二伯看向陆氏,“大嫂,你去吗?”
陆氏有些迟疑,“我能行吗?我早上吃过一个包子了。”
“试试呗。就算输了也不要紧。起码你吃了十个馒头,把自己肚子给吃饱了,也没亏多少。”张希瑶觉得陆氏可以一试,“兴许你真能赢呢。”
陆氏抿了抿唇,“可那里面没有女人。”
张希瑶微怔,随即挤向前面,问饭馆掌柜,“女人能报名吗?”
饭馆掌柜也是一愣,随即笑了,“当然可以!大人小孩都行,女人当然也行。咱们靠实力赢得比赛!”
张希瑶就给陆氏交了五十文钱,催促她上台。
当陆氏上台时,台下百姓一阵唏嘘。
有个男人扯着嗓子喊,“怎么女人也上台了?不回家带孩子,上什么台。瞎胡闹嘛!”
张希瑶冲大家笑,“她上台,你们赢的几率就更高了。对你们有利,你们怎么还挑拣起来了?傻不傻?!”
这话一出,其他压注的百姓纷纷点头,“对对对!她凭什么不能上台比赛?你要是行,你也去!”
其他人纷纷应和。
刚刚出头的男人被这么多人冲,也不敢再说,挤到后面去了。
张二伯冲张希瑶挤眼睛,“阿瑶,你算得这么冷,再押一个吧。”
张希瑶却不肯,“二伯,我刚刚已经押过了。不能上瘾。”
一般DB最容易沉迷的人都是开始赢了好几回,然后上了庄家的套。她对这些套路太熟悉了。不管她刚刚有没有得到奖,她都只玩一次。
张二伯见她不肯,“那我玩一回。”
张希瑶给了他五个铜板,“咱们只玩一回。”
张二伯点点头,看向张希瑶,“你觉得谁能赢?”
张希瑶在这些选手身上逡巡一圈,真的看不出来,因为这些百姓全都是穿着衣服,没一个赤着上身。不过就算赤着上身,估计他们也不是健身达人。光看他们的脸就知道了。一个个面黄肌瘦,不知饿了多久。
张希瑶笑道,“大伯娘在上头,你不支持她?”
张二伯有点心虚,“要是你大伯娘赢了,我这一文不算什么。要是她输了,至少还有我赢的几文钱。”
张二伯看其他人下注。除了陆氏,其他选手得到的牌子都差不多。张二伯拿不定主意,索性就找了个最瘦的,“他肯定饿了很久。肯定最能吃。你大伯娘早上吃了一个包子。”
张希瑶失笑,“那可不一定。瘦子之所以是瘦子,不正是因为他们吃得少吗?”
吃得少,胃就小。她减肥时,教练都让她慢慢往下减摄入量。一开始不要节食。
张二伯听了她的话,觉得有道理,于是他在所有人里面挑了个最胖的。
下完柱,这场比赛正式开始。
一声锣鼓响起,香被点上。比赛正式开始。
陆氏按照前一个人的经验,小口小口吃起来,尽量不要噎着。其他人的速度明显比她快很多。有个选手吃了三个馒头噎住,然后喝了家人递过来的一杯水。吃到第六个,就再也吃不下去。被人抬了下去。
押他的下冲他撒气,“真晦气!不能吃,你上什么台!害老子丢了十文钱。”
台下的观众在声嘶力竭喊“快点!”二楼的富家子也在呼喊。整条街都是这些人大呼小叫的声音。
张希瑶背着背篓,两只手攥在一起,张二伯不仅背着背篓,怀里还抱着陆氏的背篓。两人紧紧盯着台上。只是张希瑶的关注点全在陆氏身上。张大伯却是一心两用,一会儿盯着自己押的汉子,一会儿又看看陆氏。
“第几个了?”张二伯盯着不放。
“第八个了。”张希瑶嘴角上翘,其他人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但是大伯娘却依旧有条不紊,而且她连坐姿都没变。
站在张希瑶前面的汉子直接从怀里掏了什么东西朝台上的男人砸了过去,“你快吃啊!”
男人已经趴在桌上,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而其他选手也跟他差不多,全是半死不活。只有陆氏依旧在吃。那饭馆掌柜都看傻眼了,这都第十三个了,怎么还能吃?!
“哎!香快燃尽了!比赛结束了!”张希瑶觉得不能再让大伯娘再吃下去,可别把胃给撑坏了。
饭馆掌柜如梦初醒,忙看了一眼香,直接朝敲了一下锣鼓。
咚!
一声响,台下爆发出或激动或暴躁的声音。陆氏终于扔掉手里吃了一半的馒头,被掌柜请上台领奖。
张希瑶和张二伯挤进去,扶住陆氏,“你还好吧?”
张二伯输了,但是他现在比谁都开心。十两银子!这可是十两银子。这可是他们家一年的收成。吃馒头就赚来了!这么好的事打着灯笼都难找!
他们三人在台上为赏银而高兴,台下已经闹起来了。
因为陆氏是女人的缘故,押她的人很少。这就导致输钱的人很多。这些人能不愤怒嘛。一个个掐住比赛选手的脖子就想揍,场面顿时乱成一团。饭馆掌柜让小二阻止,张希瑶三人则趁乱离开。
第39章
陆氏将银子揣进怀里, 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我居然赚了这么多钱。我居然能赚这么多钱。”
她反反复复重复这一句。
张二伯也很高兴,“是啊, 大嫂,你太厉害了。你居然吃了十三个馒头。那些人都不如你。”
张希瑶笑得合不拢嘴, “大伯娘, 你头一回吃饱饭吧?”
陆氏点头,“是!从生下来, 我就一直饿肚子。今儿可算吃饱了。”
她扶着肚子,虽然很撑,很难受, 可是十两银子傍身,她真的很高兴。
这三人显然高兴得太早了,张希瑶侧身跟陆氏说话时,无意间发现有人跟着他们, 她将身子正过来, 提醒两人。
张二伯和陆氏吓得身体紧绷。这可不是他们镇上。那边路多, 而且没有城门。可汴京城有四个城门, 人家只要守在城门口堵他们, 他们银子就保不住。
“他们不敢在城里动手,估计也是怕被人抓住。咱们不如兵分三路。”张希瑶很快想出主意。
张二伯也没别的办法,“行!就按你说的办。”
在一家布店门口,张希瑶和陆氏进了布庄,张二伯一个男子没法跟进去, 就与她们分开。身后立刻有人跟上去。另外的三人则守在店外。
陆氏也察觉到跟她们的人挺多, 就问张希瑶,“怎么办?!咱们打不过他们!”
张希瑶让她别怕, 附手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没一会儿,陆氏就出了布庄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
张希瑶等陆氏走远了,才出了布庄,身后只有一个男子跟着她。
张希瑶昨天在州桥这边来来回回逛了好几遍。对这边的吃食摊子熟得很。她逛了一圈就从一家脂粉铺后门离开了。
成功甩掉对方,张希瑶也不敢耽误,直接出了城,等其他人。
她饿了,哪怕背篓里有吃食,她也不敢拿出来。就这么一直等。
赶牛的车把式都来了,张二伯和陆氏依旧不见踪影。
难不成他们没能甩开那些人?张希瑶急得团团转,请车把式再等等,“他们很快就来了。你能多赚十文钱。再等等。”
车把式心动了,于是又等了一会儿。可是人迟迟不来,同车的人就有了意见,问车把式还走不走。
车把式问张希瑶,“小哥,走吧?!”
张希瑶犹豫不决。说好了一起回,她一个人回去算怎么回事!她刚要摇头说“不用了”,谁知身后传来张二伯的声音。
张希瑶回头一瞧,那跑起路来一瘸一拐,被人揍得鼻青眼肿的脸,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可不正是张二伯嘛。
陆氏没比他好多少,她身上的衣服像是被泥水里滚过,左边半张脸肿起来,严重不对称。
同车的人都是一惊,“你们怎么了?”
陆氏捂着腮帮子,根本说不了话。张二伯则是呲牙咧嘴,先爬上车,让车把式先赶车,才开口向大人解释,“别提了。我们运气不好,碰上一帮无赖把我们拦在巷子抢劫,我辛辛苦苦弄一筐鸡蛋进城卖。全被他们搜刮走了。”
张希瑶蹙眉,“你没把他们甩开?”
“我甩个屁啊。我是男人,他们也是男人。我能进的地店,他们不能进吗?”张二伯激动得大声嚷嚷,牵动嘴角的伤口,他疼得嘶了一声,捂住嘴。
张希瑶没想到这汴京城的无赖胆子这么大。敢跟得这么近!
陆氏原本把人甩掉了,但是她对东京的巷子不熟悉,再加上那些人认为钱在她身上,跟她的人是最多的。她进了店内,好半天没出现,很快他们就发现她走了,然后追出去,将她堵在巷子里。把她的背篓全部翻遍了,没找到银子。
还想过来搜身,陆氏不想让他们搜,可他们押着她,不让她动弹。他们把她全身搜了遍,这才相信她没有钱。他们恼羞成怒将她推到泥坑里拳打脚踢。她脸肿成这样就是那些人用巴掌扇的。
得亏是在城内,人山人海,没打多久就被路人发现,那些人怕被官爷抓住,丢下她逃之夭夭。要不然她受的伤只会更重。
张希瑶叹了口气,想从陆氏背篓取出葫芦,没想到对方把葫芦也给摔碎了。出门前装的水洒得一滴不剩。
同车的人劝他们想开些,“好歹人没受伤,只是挨了一顿打。”
张二伯捂着脸哼哼哈哈应了,他将背篓放到身前,趴在背篓上,没一会儿就迷糊了。
张希瑶也跟着一起睡,只有陆氏昨晚睡得香,看他们两人睡了,她就一直睁着眼睛,盯着背篓。
等到了镇上,天已经黑了,张希瑶三人看着四周黑漆漆,“这么晚了,阿奶肯定回家了吧?”
原本他们约定是今天回去。可这不是出城晚了。阿奶未必会等他们回来。
张二伯四下看了看,实在太黑,他们手里也没个灯笼。实在看不清啊。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发出微弱的声响,“是爹吗?”
这是二郎的声音,张二伯认出来了,大声回应,“对!是我!”
他也不知道儿子在哪,只能这么回应。
黑暗中,大家听到二郎呼喊“阿奶,点个灯笼”。
随后他们右侧出现两辆板车,正是张大伯、大郎、张婆子和二郎。
他们今天收摊比较早,一直等到现在。
天太黑,张婆子看到三人平平安安回来,忙催促他们快些回去。
“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们三人出事了!”张婆子在前面走着,张希瑶三人的背篓全部放在板车上,三人走在张婆子后面。
天太黑了,哪怕这么多人一起走,张希瑶还是不放心,害怕突然有个蒙面歹徒蹿出来,拦住他们去路。
张希瑶挽住张婆子的胳膊,让阿奶猜蝉蜕卖了多少钱。
张婆子听她语气这么欢快,就笑道,“40文?”
她觉得汴京城人多,青菜都比别的地方贵,蝉蜕贵一倍,也很正常。
谁知张希瑶脱口而出,“不是!八百文!”
这个价钱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二郎小声说,“得亏没在镇上卖。那家也太黑心了。”
大郎就好奇问,“那汴京的鸡蛋卖什么价?”
蝉蜕都能翻这么多倍,鸡蛋肯定也很贵吧?!
事实上并没有贵多少。
张二伯也没瞒着他们,“一块四。但是钱被人抢了!”
听到钱被抢,张婆子嘴都快气歪了,“全抢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也就五百个鸡蛋,也就七百个大钱。居然都守不住。他还能干点什么事儿!
张二伯也很委屈,他也没想到会被人盯上啊。
张希瑶就扯着张婆子的胳膊,“阿奶,不怪二伯,咱们被人盯上了。我们三人吓得不轻,就分成三路,甩掉身后的人。我是个孩子,只有一个人跟着我。我把他们甩开了。二伯和大伯娘运气没我好,被他们堵住,两人都被揍了一顿。”
听到媳妇被揍,张大伯有些急了,“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大郎也跟着着急,“娘,你没事吧?”
陆氏被揍一顿,其实她并不生气。谁叫她得了十两银子,被人盯上了呢。只要能守住银子,这点揍不算什么。她就冲大家摆手,“没事。我好着呢。”
听她说没事,大家也就放了心。
只有张二伯在那边叫唤,说他被那些人揍得有多狠,他有多委屈。
张婆子刚刚还埋怨他不机灵,可听他哭得这么惨,她拿了灯笼往他脸上照,好家伙,这脸怎么跟得了牛皮癣似的,看样子,还真不是他矫情。确实挨了打。她也就软了嗓子,“你们这是被人盯上了。估计他们看你们是乡下人,好欺负。被打也不敢报官。所以就抢了你们的钱。这帮龟孙子……”
她没忍住骂了一升串脏话,张希瑶抽了抽嘴角,没说他们中奖的事。
倒不是他们不想告诉大家,而是这事在路上说不安全。还是等回家再仔细说明白。
人多,哪怕走这么长的路,也不寂寞。
到了村子,许家村的村民全都睡下了。
只有张家还没睡觉。孩子们跑去抓知了猴了,他们在山脚下,还能看到山上的星星点点。
张老头听到他们回来,也是松了口气,“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他这话音刚落,张二伯就腆着脸凑近,把张老头吓了一跳,“你是?”
回到家,张二伯就没了顾忌。把他们这两天做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包括陆氏参加大胃王比拼,得了十两银子,被人盯上。他才挨了打。
他口齿清晰,讲故事一波三折,家里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赚钱,他们跟着高兴。听到他们被人跟踪了,他们全都紧张起来。
等张二伯说完,张婆子率先朝他伸手,“银子呢?没被抢走吧?”
张希瑶从怀里取出银子,递给张婆子。
在布庄的时候,陆氏把银子递给了她。那些跟她的人觉得陆氏不可能会把这么多钱交给一个小孩。所以只派了一个跟踪她。至于张二伯卖鸡蛋的钱。没办法,那些全是铜板,倒进张希瑶的背篓里太打眼。
这一锭银子很大,放在手心,足有她半个手掌大。张婆子咬了一口,软软的,她满意地点头,“是真的!”
张老头没想到大儿媳居然还有这运道,不由对她刮目相看,“你们两个挨打,不赖你们。”
张婆子将银子交给张老头,就要去灶房给他们做点好吃的,压压惊。
张希瑶翻出他们在汴京买的两样吃食。
要搁以前,张婆子肯定要埋怨他们不会过日子。但有十贯钱入账,她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要等孩子们全部回来才能开吃。
第40章
大郎去喊人, 没一会儿孩子们和许氏一起回来了。
夏花跑得飞快,一个箭步冲进院子,大叫张希瑶的名字, “阿瑶,阿瑶, 蝉蜕卖了, 是不是?”
“对!”张希瑶把价格告诉她。
夏花美得原地转圈圈,像是幸福得要晕过去。秋花拉住她, 然后两个姑娘抱在一起蹦蹦跳跳。
三郎和四郎没有两个姐姐疯,他们眼巴巴看着张希瑶,问蝉蜕总共卖了多少钱。
张希瑶告诉他们总数, “一斤八百文,两斤三两就是1840文。一斤猪板油是二十文。你们可以买92斤的猪板油,开不开心?”
孩子们不会算账,但是这么多钱, 肯定能买好多油。四个孩子欢喜得快要晕过去。
三郎抓着张希瑶手, 期待地看着她, “阿瑶姐, 你是不是可以做油饼、炸馓子, 江米条,包子,炸油条……给我们吃?”
张希瑶一挥手,通通答应了,“回头买了材料, 我一样样做给你们吃。”
家里其他人也没有阻止。这是说好的事。蝉蜕卖的钱是属于孩子们自己的。让他们打打牙祭。
张婆子将他们从东京带来的酥蜜食和枣饼拿出来一起分着吃。
每人半块, 不偏不倚。多的部分就留给孩子们吃。
这个酥蜜食,张希瑶上辈子是绝对不会沾嘴的。这个是糖油混合物, 属于热量炸弹。可对于古代的她来说,这可是难得的美味,咬一口甜进心里,好像把心泡在蜜罐里,这也太香太好吃了。
张婆子见她喜欢吃,就把自己那一半给她。
张希瑶不要,“阿奶,你吃吧。”
张婆子见她不要,只好自己吃了。
许氏在吃枣饼,她分到的酥蜜食分给了四郎和秋花。两个孩子还小,得多吃些。
她吃着枣饼,跟大嫂分析做法。陆氏把张希瑶之前说重复一遍。这个好吃是好吃,但是面粉肯定要筛。全用细面太奢侈,但至少得是粗面,里面麦麸被扬出九成的样子。
在镇上卖肯定不行。因为要做得好吃,就得舍得放好材料。成本会贵很多。买得起的人寥寥无几。
张二伯边吃边感慨,“要是咱们去东京卖臭豆腐肯定火。那边的吃食还不如臭豆腐好吃,都卖得那么好。”
他这话是存了试探的意思。凉粉和冰只能在夏天卖,等天气转凉,他就回到从前。要是能去东京摆摊,那边有钱人多,臭豆腐肯定好卖。
张老头叹气,“哪那么容易呢。你也说了,去摆摊一晚上都得交30文摊位费。要是去那边摆摊,你得租个院子吧?成本就高了!”
张二伯一想也对。还真不能想当然。
张希瑶见二伯心动,她笑着宽慰二伯,“不着急,等咱们多捡些红菇,手头有了钱,咱们就能去东京摆摊。”
张二伯闻言眼睛一亮,巴巴看着张老头。
张老头问他,“你之前不是说买牛吗?”
一句话让张二伯哑了火。买牛可是大事。尤其家里开了这么多荒地,没有牛,怎么耕地?不把粮食早点种下去,他怎么去摆摊?
张老头到底不想打击二儿子的积极性,就道,“要是买了牛,手头还算宽裕,我就让你们去。不过你一个人去肯定不行。到时候让阿瑶跟你一起去。”
张二伯喜得眉开眼笑,“下回再去东京,我一定向牙人打听东京租房多少钱。”
提起租房,陆氏满脸唏嘘,“咱们住的那脚店,臭烘烘的,一晚上居然收咱们三十文钱。黑心肝的玩意儿!”
张二伯也跟着吐槽,“谁说不是呢。要不是为了赶早市,我宁愿住城外。”
许氏从来没住过脚店,就问张二伯,“咱们这边脚店多少钱?”
“也就三五文。”张二伯经常去镇上卖鸡蛋,他对这些物价知道得多一些。
这足足翻了六七倍,张婆子觉得东京连脚店都这么贵,那租个院子不得是天价,“咱们还是得再攒点钱。”
张希瑶告诉张婆子,汴京一家药铺收红蘑菇,一斤值一百文。
张婆子眼睛都瞪直了,其他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这蘑菇怎么值这么多钱?”
张二伯之前也是这么想,不过这会儿他有点自得,“这不仅是蘑菇,还是药。那药铺掌柜用来制药的。”
听到这是药,大家都懂了。普通百姓生病,可治不起。药都是有钱人吃的。价格能便宜吗?!
张婆子拍了下大腿,“哎呀,咱们卖给那客商亏了呀。”
大家也都是满脸愤慨,可不是嘛。便宜了一半。要是卖一百文一斤,他们都能盖间屋子了。
张希瑶见他们后悔,就劝他们想开些,“咱们收购价才五文,翻了十倍的卖。那客商才翻了一倍,咱们知足吧。”
她这么一说,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好意思。跟那客商比起来,好像还是他们更黑心。
张婆子看天色不早,就让他们回去睡觉。
张希瑶拿着她的花回了房间,没过多久,张婆子就过来给她送钱。这次每房都给两贯钱,比之前多了一倍。
张婆子见她在房间摆花,有点好奇,“哪来的?”
“买的。”张希瑶把花安置在窗台,这边有阳光。
“多少钱啊?”张婆子也就是随口一问。
张希瑶没有瞒着张婆子,告诉她真实价格,张婆子直接瞪圆了眼睛,捂着胸口,她得缓缓,这孩子怎么敢这么花钱。一贯钱,这可是一贯。不是一文。她竟敢买花。不当吃不当喝。这也太败家了。
见她不信,张希瑶有点急了,“奶,你别不信啊。那红牡丹是两贯钱,绿牡丹却要三十贯。我要是种出其他颜色的八仙花,价格肯定也能翻好几倍。”
张婆子听她说得简单,“可是你怎么把它变成别的颜色。你当你是花神啊。你这孩子真要气死我。”
张希瑶耸耸肩,“早知道我不告诉实话了。”
张婆子一噎,不想孙女下回瞒着自己,她只好把话往回收,“这事不许告诉家里人。要不然他们肯定会埋怨你乱花钱。你阿爷也会肉疼。”
张希瑶点点头,“那你帮我看着,不许他们碰我的花。”
一盆花花了一贯,张希瑶不说,张婆子也会把它当眼珠子照看,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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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去东京,一家里干劲十足。
一大早,张大伯、张二伯、张婆子和大郎就继续去摆摊做生意。
张希瑶起来时,夏花居然在家,没有出去找蝉蜕。
张希瑶用柳枝刷牙,她就在边上一迭声询问,“阿瑶,你今天能做好吃的吗?”
张希瑶摇头。夏花急得直跺脚,“昨晚不是说好了嘛。你给我们做好吃的。难道你想反悔?”
张希瑶都被这丫头整无奈了。没看到她在刷牙,没法回答嘛。
她想漱完口,这才有功夫回答她,“不是!我想做包子,但是要发面。至少得提前一天。”
这时候没有酵母,就只能使用天然酵母。就是用老面,发面速度很慢,要一到两天时间。
夏花听到解释,松了口气。转身就要走,却被张希瑶拦住,“你别走啊。包子要想好吃,你得把里面的麦麸筛出来。你帮我把家里的面筛了。”
夏花面露纠结,她既想去找其他小伙伴,又想吃包子。在原地思忖半天,终是吃面子占了上峰。
到了中午,孩子们回来,进院子就冲夏花大叫,“夏花,你怎么偷懒,不跟我们进山找蝉蜕啊,你这样偷懒,下次我们吃好吃的,没你的份!”
夏花心里委屈,找蝉蜕多轻松,她在家筛面粉,胳膊又酸又疼,听到大家不给她吃,她急得站起来,“凭啥啊。我在这边筛面比你们还累呢。”
张希瑶过来打圆场,把刚刚对夏花说的话,跟大伙也说了。
其他孩子见夏花要哭,也过来帮忙,“我帮你筛。你歇着去。”
秋花拿着背篓给张希瑶看,这里面都是他们今天去山里找到的蝉蜕,比之前找得还要多。
秋花解释他们今天去深山里找的。
张希瑶笑道,“你们可以去这边找知了猴啊。”
虽然蝉蜕也值钱,但壳太轻了。反而没有知了猴值钱。
秋花摇头说不行,“那边太陡峭。晚上天黑,容易踩空摔下山崖。只能白天去。”
张希瑶恍然,“那还是算了。咱们小命要紧。”
中午吃完饭,孩子们跟张希瑶一块下地。
张希瑶跟张老头一块去荒地,孩子们则和大人们去稻田拔草。
这几天的开荒,几乎全村人都出动了。甚至连王地主都带着儿子儿媳过来赚钱。
张老头就冲张希瑶道,“你看人家多会赚钱。你呀,有点钱就想着吃进肚里。”
这是在说张希瑶答应给孩子们做好吃的。
张希瑶知道老爷子看到蝉蜕卖的钱挺多,又犯了心疼的毛病,但是她坚决不惯着他,“阿爷,人无信则不立。之前说好了,蝉蜕卖的钱由我们自己支配。您可是一家之主,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张老头吭哧半天,嘴硬道,“我没反悔。我是怕你们年纪小,没花钱,浪费了。以后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大郎二郎要娶媳妇,夏花秋花要嫁人。这都得用钱。”
张希瑶点点头,这些都是正事,家里的钱也的确不够,不过她也有理由,“阿爷,咱家孩子都太矮了。同等同件下,女方肯定选个子更高的。多吃些,也能补补身体。长高些。身高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张家人矮,但放到全村人相比,其实只能算是中等。要是个子高,的确对婚事有帮助,张老头也就闭嘴不言了。
张希瑶问张老头开了多少荒地。
“全村人一起开荒,速度快多了。已经开出三十亩。咱家不是要开四十亩嘛。再有两天就够了。”张老头为难的是浇水问题。沟渠的水位下降,根本流不到地里。最好的办法是挑水。可这样一来就太累了。
要知道旱地缺水,三天就得浇一回水。尤其是夏天的地干得快。甚至刚出门的那七天要早晚各浇一回水。
四十亩地总不能一直用人工挑吧?!那得把家里人累死。可找村里人浇水,那成本就高了!这荒地种甜菜还不知亩产多少,有多少利润,万一赚的还没有人工费多,那才是鸡飞蛋打。
张希瑶问张老头打一口井多少钱。
张老头被孙女的大手笔惊得不行,好半天才道,“一口井要十一二贯。”
张希瑶没想到这古代打井这么贵。那肯定不行。她手头的钱还要留着去汴京摆摊呢。她问张老头,这边是不是没有水车。
张老头连听都没听过,“什么是水车?”
张希瑶就大概形容了一下,“我也是在书上看的。具体怎么造,我也不太清楚。”
张老头却是闻所未闻。
张希瑶估计现在她去木匠短时间肯定造不出来。
她就沿着河渠走啊走,然后观察有水的河渠。他们这边离金水河很近,而且又是在中上游,比较高,水渠也就挖十来米深就足够用了。
她看了一圈,心里有了个想法,去找张老头。
他正想跟张希瑶商量,今年先不种这么多甜菜,改种耐旱的作用物,比如黄豆。
“我知道可能赶不上种麦子。可是青豆也一样能卖。”青豆再长二十天差不多就成黄豆了。他们提前收青豆,到时候全家人吃青豆。吃不完就磨碎做豆饼到镇上卖,也是一个来钱路子。
这几天张婆子做的豆饼在镇上买得人很多。青豆渣和豌豆渣口感估计也差不多。
张希瑶哭笑不得,她先让张老头整地,“我会想法子把水引到地里。咱们不种青豆,就种甜菜。”
她可不想天天吃豆子。
张老头以为她要打井,吃惊看着她。张希瑶让他别乱想,“不打水井,我没那么多钱。你就等着吧。我去叫二郎过来帮忙。”
说完,她就风风火火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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