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这是张希瑶第一次在许家村过年。


    许家村以许姓为多, 他们为了彰显人口众多,在过年这几天举办两场活动,仅限本姓村民参加。


    张家人也都去观望。其中一条最隆重的是祭祖。


    许家人丁兴旺, 族长念名字,念了好长时间都没结束。


    张希瑶就问张婆子, “他们村有没有出息人?”


    张婆子摇头, “没有!祖祖辈辈都在村里种地。男丁很多,也很老实本分, 就是没什么大出息。”


    张希瑶点点头,不过她也注意到好多村民其实没有成婚。这也很正常,男女比例如此悬殊, 肯定有许多家庭绝了户。


    祭祖只能由家里的男丁进去。


    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


    第二条就是扫墓。其实跟祭祖一个意思,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分两次举办。


    张希瑶看了一眼,觉得没什么意思,她就回来了。


    大年初二的时候, 出嫁的姑娘要回娘家。


    张希瑶母亲没了, 舅家远在县城, 张希瑶自然不可能独自走亲戚。


    她只能看着大伯娘和二伯娘带着自家男和孩子, 拎着礼物离开家门。


    张婆子再三叮嘱, 他们不许把家里的事往外说。


    之前张老头已经说过了。要是敢把甜菜往外说,媳妇休弃,姑娘不给嫁妆,儿子不给盖屋娶媳妇。


    张老头是一家之主,他说的话还是很有份量的。没人敢不听!


    这会儿听到张婆子的话, 他们只能点头附和。


    他们都走了, 只剩下张婆子、张老头和张希瑶。


    张希瑶好奇,“奶, 你咋不回娘家啊?”


    今天是走礼的日子。阿奶嫁了人,也得走亲戚吧?


    张婆子沉默良久道,“我走什么亲戚?他们配吗?”


    说完,直接走人了。


    张希瑶见她发火,只觉得莫名其妙,看向张老头。


    张老头给她解释,“你阿奶跟你舅公关系不好。以后别提这事。也别往外说。”


    张希瑶疑惑,“怎么不好了?”


    “你奶嫁了两次,彩礼都被长辈们扣下了。你奶就恨上他们了。”张老头向来言简意赅,直截了当开口,“你舅公前些年一直想跟你奶恢复来往,但你奶就是不肯原谅他们。”


    张希瑶点点头,这古代没有嫁妆的女子到了夫家会被人瞧不起。但是阿爷对阿奶却是很好。


    她就笑道,“阿爷,你对阿奶挺好的。”


    张老头老脸一红,差点呛住,“你阿奶挺好的。”


    张希瑶嘿嘿笑,张老头面皮挂不住,故意咳了咳,“不许这么笑。太不雅观了。”


    张希瑶才不在意呢,“这是我家,我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张老头听了也高兴,“是是是!你以后要独当一面,笑吧笑吧!”只要不笑他就中!


    张婆子要带张希瑶去镇上,买点东西,村里有好多人家要一块去,路上也能有个伴。


    张老头蹙眉,“你们也走,只留下我老头子一个人在家?那春花回来,怎么办?”


    “老大两口子很快就回来。”张婆子顿了顿又道,“我们去找铁匠打个锅和炉子,很快就回来。不会耽误时间的。”


    “你俩咋去?”


    “骑毛驴啊?”张婆子可不想走路,来回两个时辰,要把她累死。


    张老头想了想,“你们俩又不会赶车,我来吧。”


    张希瑶趴在张婆子耳边小声嘀咕,“阿爷也想出去溜达,他不好意思直说。”


    张婆子打量张老头几眼,意味深长笑了笑,张老头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将目光移向旁处。


    张婆子这才笑眯眯道,“行吧!劳累你给我们赶车了。”


    张老头把缰绳套上毛驴,张婆子在村里喊了一嗓子,有好几个村民坐上车。


    他们有的是回娘家,有的则是去镇上买点东西。


    上车后,有村民向张希瑶打探在汴京卖东西怎么样。


    张希瑶是个低调的性子,她专挑贵的说,比如去一趟汴京,城门费要多少钱。住一晚要多少钱。客人有多挑剔等等。


    村民们听了啧啧摇头,“这也太贵了。”


    “这么贵,你们还去?”


    “没办法,咱家只有荒地,要靠这些荒地,迟早得饿死。只能去汴京摆摊,卖点小吃食,贴补一下家用。”张希瑶唉声叹气。


    村民们连连感慨,赚钱不容易。


    就这么一路说说笑笑到了镇上。张老头将毛驴停在外围,这边有人专门看牛车、驴车。


    张老头舍不得花钱,就在路边等他们。


    张希瑶挽着张婆子的胳膊与其他婶子大娘们挥手。


    张希瑶无聊,就问张婆子,“阿奶,你为什么不原谅舅爷爷?”


    张婆子翻了个白眼,“原谅他?!他配嘛。拿了我那么多钱。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他?他想得倒美!我恨人一辈子,到死都不会原谅他。”


    张希瑶拍拍她的背,朝她翘了个大拇指,“阿奶,你真有个性。”


    张婆子可不知道“个性”是什么意思,她幽幽道,“我不能对不起我自己。我就是恨他。哪怕所有人都劝我原谅他,我也不能原谅他。”


    张希瑶笑道,“书上有句话说得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们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张婆子没什么文化,她说不出这么哲理的话,听到孙女短短几句话,她像是找到了认同感,“果然是读书人,就是比一帮乡下婆娘懂得多。原来书上早就有这个道理。”


    张希瑶笑笑,“是啊。”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铁匠铺。


    谁成想到了铁匠铺却只看到百灵幡挂在门口。门口雪地里跪着一个少年郎,他穿着单薄的棉衣,冻得瑟瑟发抖。


    这少年郎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瘸腿铁匠的儿子。


    张婆子惊讶看着这一幕,“哎呀,咱们运气不好,赶巧碰上他们家死了人。”


    张希瑶蹙眉,向周围的人询问,“这家怎么回事?”


    路过的人被她叫住,看了一眼,直摇头,“你们呀想打铁具去旁处吧。这家两个铁匠不见了。听说可能是惹了仇家,连夜逃跑了。前阵子发现他们的尸首泡在河边的水里。只留一个年幼的孩子。”


    张希瑶看着那少年郎,“这不是他家吗?为什么他跪在门口?”


    “他爹和二叔不见了,他娘改嫁了,还把铁匠铺也当了自己的陪嫁。那男人不是东西,嫌他是个累赘,三不五时就罚他。可怜!”路人唏嘘少年郎的遭遇,可这是他们的家事,他们也管不着。


    张婆子拉着张希瑶的胳膊,催促她,“走吧!这地方晦气得很。”


    张希瑶回头看了一眼。


    一直跪在门口的少年郎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他扭动有些僵硬的脖子,正好与张希瑶四目相对,他辨认一会儿,似乎是认出了她。


    可惜张希瑶已经转身,正要离开。少年郎在后头喊,“你等等!”


    张希瑶一开始以为对方不是喊她,直到对方喊“打谷机”,她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指了指自己,看到少年郎点了下头。她才转身,拉住张婆子,“阿奶,他好像在跟我说话。”


    张婆子紧蹙眉头,看着孙女小跑过去,蹲在少年郎身边。


    “你喊我有事?”


    少年郎颤抖着身体,小声说,“我会做那个打谷机。我已经做出来了。你……你要吗?”


    张希瑶大喜,“果真?在哪?”


    少年郎举起那只僵硬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在这儿!”


    张希瑶蹙眉,这少年郎在戏耍她?


    “我没骗你!”少年郎似乎猜到她所想,“我……只要你供我吃喝,我就帮你做一台出来。”


    张希瑶将信将疑,“可你家铁匠铺已经不属于你了。再说你这身板也没法打铁吧?”


    “我用到的铁很少,到时候可以让其他铁匠来做。”少年郎很肯定道,“大多数用的是木头。价格许多,你不亏的。”


    他说话很艰难,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张希瑶看向张婆子,“阿奶,我要带他回去。你帮我想想法子。”


    张婆子挑剔地打量这孩子,瞧着跟三郎差不多大,身上没有二两肉,瘦巴巴的,他能干什么呀?!


    “阿奶,我要打谷机有用处。”张希瑶握住张婆子的胳膊,以示自己的急切。


    到底是自己的孙女,再说孙女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她轻咳一声,朝屋里喊人,“有人在吗?”


    没一会儿屋里走出一家三口。男的三十多岁,五大三粗,女的二十七八的年纪,有点姿色,那男孩和大郎差不多年纪。怎么都不像这个女人生的。估计是她的继子。


    女人看到张婆子站在门口喊,有点不耐烦,“喊什么喊!老东西,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教训自己的儿子,关你们什么事。”


    张婆子有一瞬间的不快,可是想到孙女交代的事,她又忍下这股恶气,赔着笑脸,“两位误会了。我们是来打铁的。”


    女人摆摆手,再次不耐烦打断她,“那两个死鬼已经去阎王殿了。这不是铁匠铺,你们去别的地方吧?”


    张婆子笑道,“对对!我知道。我们家缺个孩子烧火,我看你家这孩子正合适。你们签不签死契?”


    女人眼睛一亮,生怕她反悔,迫不及待点头,“签签签!你们要签多少年?二十年够不够?”


    张希瑶倒吸一口凉气。这么点孩子居然想签二十年,这是不打算让他活着回来啊。要不是现在的契书最多二十年,她估计这狠心的婆娘能签到死。


    张婆子正要点头,没想到少年郎却开了口,“我不签死契!”


    颂朝许多人都会外出做工。一般签的都是活契。但身份还是良籍,不是奴籍。而死契,也是良籍,但主人家却有生杀大权。但是不是明目张胆打杀,而是找了个借口将人处置了,又愿意付一笔银子收敛,就可以免除坐牢的风险。


    女人恨不得给儿子一巴掌,可看着他瘦弱的小身板,又怕他受不住自己这巴掌,人再死了,那她的银子就没了,她赔着笑脸,示意张婆子等一等。


    她矮着身子跟少年郎说了什么,可他就是不吐口。最后女人气个半死。拿他无计可施。


    最终女人妥协,可以签二十年活契,“你们至少给我十贯钱。”


    张婆子直接跳脚骂,“他才十岁年纪,还病歪歪的,活契,还敢要十贯?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她牵着张希瑶的手,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转身就要离开。


    女人见她连价都不还,直接就要走,忙小跑上前,拦住她们去路,“哎哎哎,你们别走啊。咱们这不是正在讨价还价嘛。便宜点也行。你给开个价!要是合适,我就卖了。”


    张希瑶听她恨不得要将这孩子当包袱甩开,心里一阵厌恶。这亲娘把儿子累赘,也配叫个娘!


    张婆子直接一口价,“一贯。你爱签不签。谁知道他还能不能干活。我们家离那么远,万一死在路上,我不是很亏!”


    女人尝试加价。张婆子就是不吐口。


    最终女人忍着肉疼,答应了。


    大年初二,牙行也不开门。张希瑶就找了一家书肆掌柜,请对方帮忙写契书。


    一式四份,还有一份要送到牙行,一份送到衙门。到时候张希瑶会送过去存档,并且交税。


    付完钱,两人就带着少年郎往镇外走。


    第62章


    张老头看着板车上冻得瑟瑟发抖的少年郎, 扭头看向张婆子和张希瑶,“这是什么情况?”


    他还以为这少年郎是要坐车回家。可是看他冻成这样,显然也不是能坐得起车的人。


    张希瑶拉着张老头到旁边说话, “阿爷,这个少年郎会木工活, 他能帮我做打谷机。”


    张老头没听明白, “打谷机?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可以帮咱们省力的打谷机。咱们用连枷和石滚都太慢了。不够省力。要是咱们能做出打谷机,肯定能赚大钱。”张希瑶觉得财神在向自己招手, 可万万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张老头听明白了,“你是不是买他到咱家当帮工?”


    张希瑶朝他翘了个大拇指,“对!就是这个意思。阿爷真聪明, 一点就透。”


    张老头可不受她这个马屁,只冷着脸问她花了多少钱。


    “一贯钱。”张希瑶怕他生气,冲他讨好的笑,“阿爷, 没花多少钱。”


    张老头直呼上当了, “这么丁点的孩子, 咱们家还得出米粮养他。你真是有钱没处花。”


    张希瑶尴尬挠头。将这孩子的契书给张老头, “阿爷, 现在衙门休沐,不当值,你有空就过来把这些上了吧。”


    顿了顿,她又道,“阿爷, 他爹和小叔死了, 他娘改嫁,我去的时候, 跪在门口,瞧着怪可怜的。我要签他,他娘居然要他签三十年死契,你说这是什么娘,巴不得儿子死在外头。”


    她今儿也算是见识到物种的多样性。


    张老头心中一动,“他娘不要他?”


    “对!恨不得将他甩出去。”张希瑶侧头看了一眼,“这么冷的天还穿得这么单薄,分明想冻死他。太狠心了。”


    张老头将契书塞到袖子里,乐呵呵道,“你早说啊。”


    张希瑶没明白,早说什么?她好像也没有说废话吧?!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不过让张希瑶诧异的是,张老头似乎很喜欢这少年郎,仔细打量他眉眼,笑道,“你还别说,长得挺好!瞧着眉毛,瞧这皮肤,还有这牙口也不错,齐齐整整。”


    少年郎被他看得不自在,耳朵都红了。


    张希瑶拉了下张老头的袖子,压低声音提醒他,“阿爷,你干什么呢?你挑牲口呢,还管好不好看。只要他干活麻利就行。”


    对着自己的亲孙女,张老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说他娘不要他,咱们是不是可以让他入赘?”


    张希瑶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爷居然打着这个主意,她当即将头摇成拨浪鼓,“阿爷,咱们可不能趁人之危。我看他自尊心挺高的。他娘要签死契,他不肯,非要签活契。他肯定不会入赘。我要他有用,你可不能坏了我的好事。”


    张老头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我肯定会让他心甘情愿,哪能威逼利诱,那不长久。”


    听到这话,张希瑶总算松了口气,只要阿爷不坏她的事,一切都好说。至于接不接受他入赘,她说了算。她要是不喜欢,阿爷也逼不了她。


    他们直接回去了,也不用等之前的村民,他们在这边逗留时间比较长,他们可等不了。


    张希瑶问少年郎,“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郎跟张希瑶说话比较自在,因为她眼神比较清明,“我叫白让。”


    张希瑶念了两句名字,“这名字真奇怪。干嘛白白让给别人?换成我,我才不干呢。”


    张婆子抽了抽嘴角,推了她一把,“名字哪由他作主,你这话说得倒是轻巧。”


    白让抿唇一笑,“我小名阿墨,你可以叫我阿墨。”


    张希瑶点点头,看了眼他白皙的皮肤,“这名字确实更贴合你。”


    一路上倒是安生,可是回到家,张希瑶敏锐发觉白让脸色潮红,她伸手在他脑门碰了碰,烫得能煎鸡蛋,这是发烧了呀。


    “哎呀,肯定是冻受凉了,所以得了热病。这当娘的也狠心,居然连件衣服也不给他带走。”张婆子催促张老头把他抱回屋。可别烧成傻子。


    张老头急急忙忙给他抱进自己屋。张大伯和张二伯已经回来了。


    看到张老头抱着个孩子进来,赶紧上前搭把手,“怎么回事?”


    将人放到床上,张老头才解释,“这是阿瑶请来的木工,说是要给她弄个打谷机。”


    他招呼他们出去,留下张婆子照顾。


    张希瑶知道古代没有退烧药,所以就拿了块布巾,裹着冰放到他额头。冰从哪来?外面冰天雪地到处都是。


    张婆子要留下来照顾,她让张希瑶去灶房给他煮姜茶,“幸亏咱家菜地种的那些生姜还有不少。要不然还得去镇上买。”


    乡下治病用的都是土方子。花不了多少钱。


    她们在忙着照顾病人,张老头也在跟张大伯和张二伯,“这孩子爹死娘不疼,正适合给阿瑶当赘婿。你们对他好点,不要呼呼喝喝,要让他心甘情愿留在咱家。”


    张大伯蹙眉,“爹,人品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呢。哪能这么快就下决定?!”


    张二伯也跟着点头,“爹,你也太着急了。我看这孩子好像没有阿瑶大吧?”


    “就是小几岁才好呢。要是大了,我怕阿瑶压不过他。”张老头也有自己的考量,“我现在只是跟你们说,又没有对外说。要是人品不错,咱们这不就是省心了嘛。要是不成,咱们也没跟他说定,到时候不认账就行了。里外都不吃亏。”


    张大伯和张二伯懂了,爹是怕他们欺负这孩子,回头再这孩子不乐意入赘。至于人品,那必须得好好看。


    张希瑶煮完姜茶,端进卧房,看着白让还在迷糊,虚弱的身体连撑都撑不起来。张希瑶下意识伸手要帮忙,被张婆子给阻止了,“男女大防,你可不能帮忙。”


    她忙叫了张二伯进来,把人扶起来喂些姜茶。


    “喝这个好,发发汗,人就能好。”张婆子见他不愿张嘴,就只能低声安抚他。


    白让微微睁开眼,浅浅喝了一口,微微有点惊讶,“甜的?”


    “这姜辣得很,我怕你喝不下去,就给放了些糖。多喝些。”张婆子看着孩子脸色潮红,心里也生出几分同情。


    白让将一碗姜糖水咕噜咕噜喝完,见他喝得这么痛快,她又笑道,“我再给你盛一碗。喝这个,发发汗,就好啦!”


    张希瑶又去灶房盛了一碗,天冷,从灶房端到主卧,就这么一小段的路,这姜糖水就从滚烫到刚好能喝。


    白让又喝了一碗。张二伯将他放下。


    看他病成这样,张希瑶心里着急,但也只能等他病好了。


    张婆子拉着张希瑶出去,让他好好休息。


    出了卧室,张婆子奇了,“怎么春花还没回来?这眼瞅着都到晌午了。”


    张大伯也看了一会儿,“是啊。我们都回来了,她咋还没回来?”


    张婆子也就是好奇问了一嘴,她拉着张希瑶到灶房做饭。


    张希瑶负责烧火,冬天负责烧火可是美差,双手可以烤火,不怕冻着。


    张婆子今天特别大方杀了一只鸡。张希瑶都不敢让了,“阿奶,你也太大方了吧?咱家过年,你都没杀鸡?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婆子特别会过日子。过年时,张希瑶要杀一只鸡,张婆子说什么都不让,还说有牛肉和猪肉可以吃就行了。干嘛糟蹋鸡?!


    她只能放弃杀鸡。今儿她都没张嘴,张婆子居然杀了。


    张婆子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春花。春花嫁的人家条件比咱家好很多。你爹在世的时候,咱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可现在你爹没了,咱们两家地位悬殊厉害。要是不把姑爷招待好,春花在夫家日子该怎么过啊?”


    张希瑶恍然,原来阿奶是为了给春花长脸!哎,这古代女人想日子过得好,不仅要贤惠能干,还得娘家给力,要是碰上娘家不给撑腰,夫家还不是个良善人,那日子根本没法过。


    古代女子有许多就是因为被夫家欺负,而娘家又不给撑腰,所以跳井自杀或是上吊。


    张希瑶想了想,“阿奶,我来做吧。我保证做得好吃些。”


    “那是,你那么舍得放调料,能不好吃吗?”张婆子也是无奈了,孙女咋这么会吃呢。不过她还是让了位置,“我晒了豆角,已经泡好了,你放进去一起炒。只有鸡,份量少太少了。”


    张希瑶表示明白,可惜这颂朝没有土豆,要是有的话,放进去,土豆炖得软软的,入口即化那才好吃呢。


    张希瑶一边炒菜一边跟张婆子唠嗑,“只做一盘鸡,是不是少了点?怎么也得弄四个菜吧?”


    “放心。有的。”张婆子笑道,“家里还有些萝卜,白菜和野菜。你一样炒一道。”


    张希瑶想说家里没必要这么节省。张婆子又道,“之前蒸的油渣白菜包子摆上桌,还有你之前卤的牛肉,还剩下三四斤,两个硬菜跟过年也差不多,足够了。”


    张希瑶叹气。行吧。可能古代就是这水准,做得太丰盛,反倒成了炫富。


    等两人忙完,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张希瑶肚子饿得咕咕叫,走到院外,问张大伯和张二伯,“人还没来吗?这午饭再不吃,就得改吃晚饭了。”


    张大伯也觉得时间有点晚,他往外走,“我去村口看看,是不是来了?!”


    张二伯见大哥走了,看了眼张希瑶,“我看白等了。人家压根没来。谁家走亲戚不是一大早就出门。春花家离咱们村也没多远。还能有我媳妇家远?”


    许氏娘家离村子的确是最远的。可张二伯已经回来了。


    事实上还真让张二伯说准了,他们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多,大家肚子饿得实在不行,张老头冷着一张脸,挥手开饭。


    第63章


    除了张希瑶, 家里没有其他孩子,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张二伯见大家不说话,就故意暖场, 夸赞阿瑶厨艺又上涨了,“这鸡炖得不错。很香, 很入味儿。咱们能不能弄去汴京卖?”


    张希瑶打消他的念头, “二伯,你觉得好吃是因为你吃的好东西太少了。鸡的价格很贵, 普通人可吃不起。有钱人也不会去夜市买鸡吃,他们更喜欢去饭馆,吃着鸡, 喝着小酒,听个曲。”


    她是知晓自己的水平。厨艺只能算是一般。她在汴京摆摊卖的那些吃食其实主打的是新意和实惠。


    油条和臭豆腐是独一份。红糖馒头、红糖糍粑、红糖发糕是因为她用料实在。放的糖比较多,所以更受欢迎。至于要卖卤牛肉,是因为这古代牛肉不贵, 而且很费时, 许多店不舍得做这些。


    要是真开饭馆, 她不敢卖红烧鸡肉这种大菜。


    张二伯听罢, 羡慕得不行, “我有一天要是能去瓦舍听人唱曲,我死也瞑目。”


    张老头瞪了他一眼,“大过年的,说话这么不吉利。”


    张二伯忙打嘴,“是是是, 我胡说的。”


    正说笑间, 陆氏带着孩子们回来了。


    孩子们看到桌上有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张老头到底心疼孙子孙女, 就让他们拿筷子坐下一块吃。


    夏花却捧着肚子,直摇头,“不行,我肚子好撑。吃不了了。”


    陆氏就冲张老头解释,“我娘家炖了猪肉,孩子们都吃撑了。”


    张婆子看了一眼,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张大伯就没那么客气了,“你爹娘还给你们吃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大伯向来老实温吞,他居然说出这样一番阴阳怪气的话,张希瑶都为之侧目。


    陆氏脸有点红,硬着脖子解释,“我爹娘还是很疼我的。估计是知晓三弟没了,家里日子过得艰难,想补偿我。”


    张大伯有点不信,可是他一时也想不到其他理由,只能点头。


    陆氏见大家吃饭,春花不见踪影,就问张大伯,“春花没回娘家吗?”


    “是啊。一直没回来。我们等得实在受不了才吃饭。”张大伯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头我去她家看看。”


    陆氏眉峰紧拧,“春花在夫家是不是过得不好?”


    张大伯让她别乱说话,“兴许是她怀了孩子,亲家不放心。”


    陆氏觉得不可能。怀孕是好事,他们家应该告诉他们一声才对。怎么会没人过来捎信。


    可无凭无据,她也不好乱讲,只能点了点头。


    张希瑶问张婆子,“奶,咱家那猪卖了多少钱啊?为啥不留些猪肉过年?”


    “我是想留的。但是咱家那猪肥得很。被三郎的先生买走了。还给了个好价钱。我哪好意思留几斤。”张婆子提起这事就笑道,“村里人看到咱家的猪卖那么多,还问我怎么养的。我就把用麦麸和豆渣的事说了。他们一个个都骂我糟蹋粮食。就是你这败家孩子,全村人都说我不会过日子。”


    张希瑶才不听阿奶这话,“你拿钱的时候,怎么不嫌多呢!”


    张婆子摇头,“要真是一天三顿都吃麦麸和豆渣,也还是不划算。也就是咱家做吃食生意,剩下麦麸和豆渣,要是你们不摆摊,咱们还是得先紧着自己。他们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


    张二伯插了一句嘴,“其实咱们家可以养羊。汴京人最爱吃羊肉。那羊肉一斤要六十文,猪瘦肉才十八文一斤。一点也不划算。”


    羊还是比较好养的,因为他们这边有许多山,野草很多,找棵树栓住,羊自己就能吃草。


    张婆子闻言,拍了下大腿,“当真?羊肉这么贵?那白婆子年前卖的羊亏大发了呀。那收羊的贩子才给她一文钱十二文。”


    生羊的价格肯定要比羊肉便宜些。可是也不至于低这么多。


    他们镇上几乎不卖羊肉,就是连猪都是一个星期才杀一只。因为消费能力有限。


    许家村离镇上这么远,村民消息闭塞,还真让人糊弄了。


    张老头警告她,“你暂时别告诉她,免得她知道真相,接受不了,再气死!等她今年养羊,咱们告诉她羊价,她只会庆幸自己没上第二回当。”


    大家都是村民,不知道也就罢了。要是知道,那还不得怄死。


    张婆子点头,“我知道了。”


    她笑道,“那咱家今年就养羊。多养几只。养好了,你们带到汴京卖。反正咱家现在也有驴车了。”


    张希瑶没养过羊,就很好奇,“阿奶,养吃麦麸和豆渣吗?”


    张婆子点头,“吃啊。它不挑食,不过它最爱吃草。”


    张希瑶松了口气,只要麦麸和豆渣能消耗掉就行。


    吃完饭,张希瑶和张婆子去了房内看白让。


    他发过汗,额头温度不那么滚烫了。张希瑶就去灶房给他煮了些白米粥。他现在还生着病,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夹了些咸菜、白菜和萝卜丝,放进盘子里,端到他床前,“快起来吃吧。”


    白让这会儿有点力气,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接过饭。


    夏花趴在门边好奇看过来,小声问张希瑶,“他是谁啊?”


    张希瑶就把他介绍给了夏花,“咱家不是盖新房吗?我让他过来打家具。”


    夏花得知他要帮家里做家具,微微有点惊讶,“他这么小就会做家具了?好厉害!”


    张希瑶只见过白让自己做的鲁班锁,据她所知,做工确实还行。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出她想要的打谷机。


    白让吃完饭,张希瑶把碗端出去,一回头,夏花蹲在门旁,捂着肚子嚷嚷着疼。


    这可把张希瑶吓一跳,忙把碗筷放到地上,“夏花,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夏花额头全是汗,脸都憋红了,说话都磕巴起来,“我……我肚子疼!”


    她矮着身子往外走,直奔茅房。随后陆氏也从房间出来,跟夏花同一个姿势。就连三郎都是如此,可是茅房已经有人了,他就跑去别家茅房。


    张大伯见三人这样,忙追出去找三郎,“哎,没事吧?”


    张希瑶看向大郎,“你咋没事?”


    大郎挠头,“我只吃了一口肉。那肉做得太难吃了,他们没给猪煽掉。我吃不下去。”


    他去了汴京后,吃得特别好。人也长高长胖了。对饮食要求也高了许多。外祖家的肉做得太难吃了。而且上面好多疙瘩,他看了就没胃口。


    张婆子这会儿就没忍住了,“哎呀,他们这是吃坏了肚子。我就说嘛,陆家哪那么好心,给你们吃肉。那肉指不定是放坏的。”


    张老头觉得不太像,“这么冷的天还能放坏?”


    张婆子一想还真是,可她一时也想不到理由。


    张希瑶转了转眼珠子,猜测起来,“可能是猪瘟!”


    猪瘟?听到这两个字,家里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古人是谈瘟色病。不管是瘟疫,还是猪瘟,都会对他们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张老头觉得八成是这样。


    等这一家三口拉完肚子,瘫软在床上,张婆子问陆氏,“那猪肉是不是……”


    她没遇到猪瘟,没法形容。就看向张希瑶。


    张希瑶替她补充,“肉有淋巴结,还有出血点。瞧着有点吓人。”


    陆氏脸色苍白,在张婆子的一再逼问下,终于点了点头。


    张婆子气得骂人,“你个猪脑子!你娘家是什么德性,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还带着孩子们吃那么多。饿死鬼投胎啊?我平时少你们吃少你们喝了?!”


    陆氏被骂得面红耳赤,根本不敢回嘴。


    夏花就想起来一件事,“难怪外祖母一直催我吃肉,还不让大舅二舅的孩子们吃。我还以为他们拿我们当客人。”


    想起之前的感动,她恨不得抽死自己,眼泪也不受控制落下。


    张希瑶叹了口气,“他们这是拿你们试菜呢。”


    这世上竟有这种人,简直丧尽天良!


    张老头站在院外听了全过程,脸色铁青,当即就叫了张大伯和张二伯,“你俩亲自跑一趟,去他们村宣扬这件事。记住不要跟他们打架,你们人少,打不过他们。以后咱们两家就算断了,这种人不配!”


    张大伯早就气得不成,听到张老头的话,他再也控制不住脾气,转身就走。


    张二伯忙跟在他身后。


    他们走后没多久,陆氏又开始吐了。随后是夏花和三郎。


    张婆子看这样上吐下泄不像话,问张老头要不要去镇上看郎中。


    张老头蹙眉,“天都晚了,你们拉去镇上再看病,回来后,天肯定很黑了,外面冰天雪地,不比夏天那会儿,万一滑倒,摔跤那可不得了!让他们先熬一晚,明天看看严重再送去镇上。”


    张婆子叹了口气。


    张希瑶想起一件事,“咱们家有金银花吗?”


    张婆子疑惑,“什么是金银花?”


    张希瑶把花的颜色形容给她听,张婆子想起来了,回屋拿了一小包,给张希瑶看。


    张希瑶看完,眼睛一亮,“对!就是这个。我怎么没在山上看过?”


    张婆子淡淡道,“你舅爷爷拖人送过来的,我们那边山上就长这个。就是有点远。我从小嗓子不舒服就拿这个泡,喝完嗓子就舒服了。这东西也能治上吐下泄。”


    “它的作用可多了。主要是清热解毒。你喝嗓子管用就是因为这个。上吐下泄也是因为体内有毒,当然能治。”张希瑶催促张婆子熬些金银花给他们喝。


    张婆子忙回灶房去熬金银花。


    三人吐完,每人猛灌了一碗金银花,又跑去茅房拉肚子,然后再喝金银花。


    就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一直等到许氏带着三个孩子回来。


    看到陆氏三人折腾得丢了半条命,她原本回娘家还有点不高兴,这会儿郁气消散一空,反过来劝二郎,秋花和四郎。


    “虽然你们外祖不疼你们,也没给你们红包,没做那么多肉菜,至少他没下毒害你们。”


    二郎,秋花和四郎三人面面相觑,居然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张希瑶抽了抽嘴角,这什么奇葩,亲人不下毒就是心善?!要求这么低?!


    **


    夜色将落时,张大伯和张二伯终于回来了。


    张二伯进了院子就大声汇报,“爹,我把他们家做的丑事全嚷嚷出去了。我不仅去了陆家村,我还在周围几个村都嚷嚷一遍,看他们以后还怎么做人!哪家人愿意给他们村的人结亲!”


    这招真够损的。不过她喜欢!张希瑶毫不吝啬给张二伯翘了个大拇指,“二伯威武。”


    张二伯甩甩脑袋,“那是!我能让他们欺负咱家人!他们也不打听我张明义是什么性子!”


    张老头也给张二伯一个夸赞,“做得好!”


    第64章


    张大伯没在院子里看到媳妇和两个孩子, 忙回屋去了,见他们趴在床上,脸色惨白, 心疼得不行。


    张婆子就把端金银花的任务交给他,“多喝些, 阿瑶说这个花能治他们的病。哎, 太遭罪了!”


    张大伯连连点头。


    到了第二日,三人的病减轻了许多。除了虚弱一些, 也不再上吐下泄。这没有吃过药的身体,突然吃了药,这效果杠杠的。


    张希瑶都佩服古人身体素质好。不像现代人, 从小就打抗生素,身体产生耐药性,喝金银花这种剂量小的,几乎就不管用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 白让的高烧也退了, 除了有点软, 眼里也恢复了清明。


    张希瑶给他们熬了米粥。端一碗给白让。


    他坐在床头, “你这边有工具吗?我想快点做出来给你。”


    张希瑶还真没有, “你以前的工具呢?”


    白让低下头,小声道,“被我娘卖了。”


    张希瑶叹了口气,“你等等,我得去镇上才能给你买工具。”


    白让想了想, “我先给你做个小的吧。用竹子就能搭成。”


    张希瑶觉得也行。于是就把家里囤的竹子拿过来, 让他自己看着办。


    这竹子是家里人用来做竹签,方便他们摆摊卖货用。再过几个月就是夏天, 冰棍需要大量的竹签。


    白让身体还是很虚弱,搬竹子时差点摔跤,张希瑶就让大郎哥给他搭把手,“他需要什么,你就给他弄什么。”


    白让朝大郎拱拱手,“劳烦了。”


    大郎觉得这人说话文绉绉的,大大咧咧道,“大过年的,我闲着也是闲着。有点事干也挺好。”


    于是在大郎哥的帮助下,白让花了三天时间做了个简易小模型。


    也就只有足球那么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当模型放到桌上,全家人都围过来。包括已经好得差不多的陆氏、夏花和三郎。


    许氏瞅了好几眼,“这么小?能干啥呀?”


    白让就给大家掩饰。因为模型太小,没办法脚踩,他就以手当脚,只要踩下面的踏板,侧面的滚轮就会不停地转动。


    他手里拿着一根麦穗,这是脱粒后的杆子,留着烧火。他拿一个来代替。


    随着滚轮转动,麦穗的一头被滚轮上面的勾子勾住,掉下许多碎屑。


    张希瑶满意地点头,“可以。达到我的要求了。”


    许氏有点不满意,“你这个地方是竹子,很容易断掉吧?”


    张希瑶看了一眼,这个有点类似于自行车的链条,这东西在古代是有的,只是白让为了节省成本,弄个木板当轴承,那链条是用竹条挖洞然后用天然的鱼皮胶来代替,它很简陋,估计用不了几回,鱼皮胶就会在他大力的转动下裂开。


    其实这个东西用的是自行车一样的原理。它制作的难点就在这个链条,它的角度要非常精确。角度不能出现一点差错。要不然就没法匹配。


    “对!”白让点头,“这个必须替换成铁的。但我现在没有铁,先用木板和竹子来代替。”


    张二伯好奇,也上手实验一把,还真能转动起来。


    大郎见到这么神奇,也想上手实验一把,也不知是他力气太大,还是怎么回事,竹条直接分开了。他直呼可怜,看向白让,想让他再弄些鱼皮胶。


    “鱼皮胶太贵了,用完了。”白让摊开。


    张希瑶让他先回去休息。


    张希瑶要跟张老头单独聊这事。


    两人去书房谈话。


    “阿爷,你怎么看?”


    张老头有点为难,“东西是好。可咱们找木工仿制,别家很快就学会了。咱们自家去捞不到什么钱。要全指着白让一个人,他的速度又太慢了。”


    的确,这是个大工程。白让身体单薄,肯定不能像成人一样干活。


    张希瑶笑道,“那有何难。咱们把这些各个零部件全部拆下来,找木匠只打其中一部分。按个给钱。然后夏收时,咱们去各个村子推销。他们觉得这东西好用,自然就买了。至于木匠仿造,那也没关系,咱们在此之前,做上百个,赚第一波快钱就是了。”


    张老头眼睛一亮,瞬间明白她的意思。这是想找多个木工,分工全作,这样就不怕木匠提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这个成本要多少钱?”张老头不懂这些。


    “我让白让算一算,咱们只能赚一波快钱,价格自然要卖贵一些。”张希瑶是知道古代交通不便,他们推销也不能出了县。要不然路上遇到麻烦,那就糟糕了。


    张老头颔首,“行!你那边钱要是不够,我跟你一起。”


    这就是合伙的意思。张希瑶点头,“放心,这生意要您盯着,咱们五五分账。”


    张老头朝她笑道,“阿瑶,你确实聪慧过人。也是咱家的福星。有了你,阿爷身上的担子都松快些了。”


    张希瑶俏皮一笑,“阿爷,我再聪慧,也得你慧眼识珠。有许多人错把珍珠当鱼眼珠子。”


    这话听着很是舒心,张老头也跟着笑起来,“鬼灵精!”


    转眼张大伯就去了趟春花家,回来后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春花怀上了。


    春花之前生了两个丫头片子,亲家态度很恶劣,这次又怀上,多少也是个安慰。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我上门是打秋风,看我带了东西,那态度立刻就变了。”张大伯感叹人真的很现实,什么亲戚全都是假的。哪有钱来得实在。


    大年十三,张家一行人拉着板车出发了。


    这次要带的东西很多,随行的人也很多。


    张大伯不放心地,一再保证会在夏收前赶回来。


    张老头撵他快走,“一个大男人别婆婆妈妈,只要你们在外面能挣着钱。多的是人帮我收庄稼。”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汴京。


    到了汴京,他们也不敢休息。要忙活明晚的生意。


    现在有帮手,张希瑶不需要事事操心,她就去木匠铺找对方定做木头。


    白让把打谷机需要的木头全都弄成一个个模型,也标了尺寸。她只要找木匠单独打一两个部件就行。这样对方短时间不会抄袭。


    木匠师傅觉得这任务很简单,也报了价格。


    张希瑶觉得合适,就付了定金。约定时间,拿货时交尾款。


    木匠这边好搞定,铁匠这边却犯了难。因为铁是管制品,普通人想要打农具都得邻里担保,更不用说她要做的东西还那么多。


    虽然只是链条,不是危险物,可铁是可以融成铁水,可以打成别的武器。


    铁匠根本不敢做太多,只能帮她做两根。


    这太少了,张希瑶只能另想她法。


    机会很快来了。


    第二天晚上摆摊时,她看到一个官老爷过来买油条,她就给张二伯使眼色。


    张二伯请对方吃了十来个,向对方打听点事儿。


    对方问他想打听什么。


    张二伯把自家想打铁链的事说了,“铁制品需要跟谁签字?”


    官老爷是个懂行的,立刻就报了名字。又让张二伯再送他几个,他就告诉张二伯地址。


    张二伯大方地给了他十根油条,对方乐呵呵把地址报了。


    拿到地址,张二伯再次犯了难,“我们就这么上门,官老爷会不会把我打出来?”


    张希瑶摇头,“我们送些礼物。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让他靠这个名声得到好处。我们只要赚钱就好了。”


    张二伯蹙眉,“你的意思是让他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东西?那他会不会独吞了?”


    张希瑶也怕,但是这东西只能做一次,后续肯定会有人抄袭,“这世上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想要赚大钱就得冒风险。最块的结果就是他买下方子。”


    张二伯想了想,“我先打探一下他的为人?再做决定吧?”


    “行!”


    接下来几日,张二伯白天都出去打探消息,做饭的活计就落到张大伯和二郎身上。


    几天后,张二伯告诉张希瑶,“这个姓陆的官员,人品不错。很注重官声。”


    注重官声就意味着想爬,跟他一起合伙,他们是有好处的。他们要名声没用,只想要钱。


    于是张希瑶下了血本,给置办四样礼物,光这些东西就花了近三十两。


    张二伯还特地换上一身体面的衣服,就这么去了陆大人府上。


    这陆大人是局务官,掌监造盐、铁等业。官位不高,却是个实差。收入也很高。就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得上她置办的礼物。


    张希瑶这一等就到了晚上,他们该去夜市摆摊了,张二伯还没回来。她也只能将这事压下,先去摆摊。


    炸油条时,张希瑶总是心神不宁的,担心陆大人心黑,把二伯给嘎了,抢走那图纸。


    电视剧里就是那么演的。


    夏花见她这样,就让她别炸了,免得把油锅给掀翻了,“你来擀面吧。”


    张希瑶点点头。


    一直到收摊,张希瑶也没能等来张二伯。


    回到家洗漱完毕后,才看到张二伯喝得醉醺醺回来。扶着墙呕吐,二郎上前给他拍背,“爹,你没事吧?”


    张二伯摇头,乐呵呵地摆手,“我没事!我今儿高兴着呢。这陆大人请我喝酒呢。”


    虽然只是个七品小官,可是张二伯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碰过这么大的官,而且对方还请他喝酒。


    张希瑶打断他的炫耀,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


    张二伯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塞给张希瑶,“给!你拿着!”


    张希瑶打开一瞧,是五百两银子。她心中有数,“你把图纸卖了?”


    “我不卖不行啊!”张二伯在二郎的搀扶下,歪歪扭扭回了屋。


    张希瑶跟进去,张二伯才断断续续讲明事情原委。


    “陆大人说,他不能给我们开制铁的条子。但是他可以买下这个方子。我们也可以找人做。赚些辛苦钱。”张二伯笑道,“我仔细一琢磨,我们弄不到铁,做不了太多。还不如直接把方子卖了。五百两,你想想,我们卖多少个打谷机才能赚到这个钱。”


    张希瑶居然无言以对。理是这个理,可是……她叹了口气,“我们只是普通百姓,他不信任也很正常。”


    说到底打谷机这东西只能权贵玩,她一个平民弄不到源材料,还真搞不定。


    “是啊!他也是这么说的。他是官员,不能为我们徇私。”张二伯说完,打着呼噜,睡去了。


    张希瑶看着手里的银票发呆。


    夏花却觉得有这么多钱已经很不错了,“他是官,要是真起了坏心思。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大郎也觉得有钱也挺好,“二伯说得对。你卖一台打谷机才挣几个钱。现在五百两,不费功夫就拿到了。”


    张希瑶冲他们笑笑,“没有。就是觉得挺可惜的。如果我们家里有人当官,五万两都能赚到。”


    大郎明白她的意思,在汴京城待久了,他也知晓官民之间差异有多大。难怪阿爷当初拼命想让三叔读书。


    只要成了读书人,他们家就进入富贵阶层,没有人敢小瞧。


    第65章


    张希瑶拿到五百两银票, 她就让张二伯第二日就回了趟家,告诉张老头,只做两台打谷机自用。


    链条弄不来太多, 就只能紧着自家。


    张二伯回来后,就兴冲冲告诉她, 家里已经在盖房子。


    张希瑶是在三月初回了趟老家。


    马上就夏收了, 她要买头牛回去,还得为家里的房子庆祝。


    不仅她, 其他人也浩浩荡荡全跟着一块回来了。


    这房子建在村口,三间漂亮的青砖大瓦房,大大的院子, 院中铺了青石板,被凿得溜光水滑。


    这个房子远远超出他们家的预算,多亏了后来收的五百两。才建成这么好看房子。


    村里人进来后,看到青石板, 一个个翘起大拇指, “不错!太气派了。”


    里正进来后, 也很高兴, 他孙女要嫁进来, 过好日子,他家也有光。


    行礼暂时还没搬进来,村里可以随意观赏。


    看到屋里打了木制衣柜,全部刷了清漆,还有各式各样的桌椅板凳和粮仓。


    对于过日子的人家, 这些都是最实用的。


    当然最让他们羡慕的是牲畜也有单独的圈。


    驴有骗圈, 鸡有鸡圈,牛有牛圈, 猪有猪圈,分在四个角落。甚至连茅房都修得很齐整,前后是分开的。臭味不会聚集在家里。


    张大伯家也跟随村民一起进来观看。


    看到二弟家日子,过得这么好,他心里酸溜溜的。


    有村民就问张老头,“你家这房子花了多少钱?”


    张老头这次没有瞒着,“总共花了一百多两。”


    这个价钱一出,村里人都得倒吸一口凉气。许多人一辈子也就只能置办一头牛,可现在他们家轻轻松松就拿出一百多两盖房。


    等张希瑶等人回来了,村民们的议论都达到顶点。


    张家不仅盖了新房子,还买了两头牛。村里人议论纷纷,猜测张家肯定是赚了大钱。要不然不能这么阔绰。


    趁着张家新房乔迁之喜,不少村民打听怎么赚钱。


    张老头就把家里种了甜菜,卖了钱的事说了。


    “你们想赚钱,也可以一起种甜菜。种完后,可以拉去汴京,也可以卖给我。”


    村民问了价钱,张老头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报价。


    村民们一合计,赚的比水稻还多。不少人都动了心思。


    也有人觉得单纯只种甜菜不可能赚这么多,“你家去汴京摆摊卖吃食,也没少赚吧?”


    张老头点头承认了,“摆摊要有手艺,你们没摆过,我就算推荐你们去,你们也去不成。种地就是最稳当,来钱最快的生意。”


    他这话确实说得实诚。


    农民祖祖辈辈哪里吃过好东西。大多数人用的佐料也就是盐、醋和酱油,甚至很多时间这后两样是吃不起的。也就是盐。


    可真正的美食都要各种佐料搭配。


    为什么张希瑶一个普通的臭豆腐方子可以卖那么多钱?因为大多数百姓根本没见过!


    张希瑶做的包子、米糕、油条,普通百姓根本就吃不起。


    一个人连吃都没吃过,又怎么可能会做。这世上的天才总归是少数。


    村民们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嫉妒,也只能憋在心里,无法复制张家的成功。


    家里人太多,张希瑶没在家里待着,她先去学堂询问石子的情况。


    夫子告诉她,石子是个可造之材。要是细心教导,他将来很有可能考上举人。


    张希瑶总算是放了心。


    得到好消息,张希瑶回了家。


    看到全家人都被村民们奉承。


    张家人全都一脸荣光,为即将住进青砖大瓦房而欣喜不已。


    张希瑶也有自己的房间,按照她的要求打了衣柜,还别说这木匠手艺不错,打的衣架也是非常实用。


    白让从外面进来,表情带了几分幽怨。


    张希瑶知道他在生气,“我也不想的。但是铁这东西,我弄不到。我只能把方子卖了。”


    张希瑶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这些钱给你,你自己留着花吧。”


    白让捏着银子,“你想擀我走?”


    “不是!你得有银子傍身。”张希瑶深吸一口气,“我们家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没法给你列多了。”


    白让看着怀里的银子,低头想了片刻,“我暂时不想走!我想留在张家。”


    张希瑶点头答应,“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会跟阿爷说的。”


    白让松了口气,“那就说定了。”


    “嗯!”张希瑶见他要走,突然想起一件事,“既然不做打谷机,那你能不能花时间做个水车?用竹子引水太不方便。还是水车更省力。”


    白让颔首,“没问题。我明天就开始做一辆水车。”


    张希瑶笑着道谢。白让挠挠头走了。


    张希瑶看着白让欢欢喜喜的样子,她一头雾水,刚刚来时还板着一张脸,现在却又那么高兴。真的是让人琢磨不透。


    她还在腹诽时,二郎悄悄找过来,告诉她,杏花已经晒了许多蘑菇。


    “你之前答应她,帮忙卖钱。你还记得吧?”


    张希瑶当然记得,“我会帮忙。她找的干蘑菇有一百斤?”


    “有!只多不少。”二郎笑呵呵道,“杏花一直很能干。”


    张希瑶见他这么喜欢杏花,就问他,“我要是帮你娶到杏花,你能帮我做什么?”


    二郎眼睛一亮,紧握住张希瑶手,“阿瑶,你真能帮这个忙?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张希瑶不置可否,“这是你说的。那你以后就听我的话,我就可以帮你。”


    “没问题!”二郎欢喜应了。


    天渐渐黑了,宾客散了,张家人开始收拾桌子。


    张老头喝得醉熏熏的,张婆子搀扶他进屋。


    张希瑶去看他,张婆子还跟她唠叨,“你阿爷心里苦啊。之前你爹走了,他以为张家败在他手里了。可现在房子盖了,一切又回来了,他高兴。”


    张希瑶看着张婆子,“阿奶,你不高兴吗?”


    “当然高兴。”张婆子擦了擦眼泪,“被人看得起的感觉太好了。”


    张希瑶揽着张婆子的胳膊,“阿爷,我想让二郎哥娶杏花。”


    张婆子微怔,侧头打量她,“你又憋着什么坏呢?”


    二郎娶谁,关她什么事!阿瑶向来无利不起早,张婆子可不信她有这么好心。


    “阿奶,我是这样想的。二伯娘一直跟我不对付。我是不指望她了,我可以拉拢二郎,让他听我的。这样我在二房的话语权就重了。”张希瑶笑道,“而且杏花很能干,她除了家境不好,人品还是没问题的。将来她可以当我的左右手。”


    张婆子有些犹豫,“你二伯娘能同意吗?”


    “只要阿爷开口,她肯定同意。”张希瑶趴在张婆子耳边嘀咕几句。


    张婆子吃了一惊,“什么?你还要贴十两嫁妆?你图什么?”


    “阿奶,好帮手难得。”张希瑶笑道,“这十两嫁妆就是我的收买金。”


    张婆子低头想了想,孙女是个不吃亏的主,能让她掏钱,那肯定是看中人的。她叹了口气,“行!你决定就好,等明天你阿爷醒了,我跟他说这事。”


    张希瑶趴在她肩膀撒娇,“阿奶真好。”


    张婆子轻轻拍了她一下,“你个小滑头。这还没怎么样呢,你倒是开始拉帮结派了。”


    “阿奶,这叫未雨绸缪。现在当然一切都好,可是将来你们都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人,我不能让别人压在我头上。”张希瑶当家作主惯了,张老头是没办法,而且有阿奶帮衬,她大多时候都能做成自己的事情。


    要是换了当家人,大伯二伯不听她的,那她很被动。这可不行!


    第二日在饭桌上,张老头就向二房开口了,“我觉得杏花这孩子不错,就让二郎娶了她吧。”


    这话音一落,许氏当即炸开了锅,“爹?!这怎么行,杏花家穷得叮当响,别说陪嫁了,她家搞不好还要扣下嫁妆。”


    张老头点头,“你这话也有道理。但是杏花从小就能干,而且又踏实。”


    “哪家的姑娘不会干活?”许氏根本不觉得这是优点。不!确切地说,这时候的姑娘个个都能干。像张希瑶这种什么活都不能干的人才是少数。


    张老头嫌跟她说话费劲,“你们二房要是同意,阿瑶会贴补十两嫁妆。”


    这话一出,陆氏看向张希瑶,“啊!你图什么?”


    张希瑶实话实说,“我是觉得杏花聪慧过人,能吃得了苦,将来我可以带她一起去汴京摆摊。夏花、秋花将来都要嫁出去。我总得培养人手吧?”


    她这话说得坦然,陆氏怔住,许氏打量她几眼,“你乐意教她?”


    “当然!”张希瑶理所当然道,“除非你嫌她摆摊丢人?!”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你们一起摆摊看着她。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许氏有些心动,但还是不死心,“非要杏花吗?其实我娘家侄女也不错。”


    她刚开口,张老头就摆手,“你快拉倒!二郎就是不娶杏花,也不能娶你们许氏的孩子。你嫁过来是什么光景,你忘了?杏花好歹是知根知底,你侄女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你不清楚?二郎是你生的,你要这么糟践他?!”


    许氏被噎住,张二伯笑着打圆场,“爹,我也觉得杏花这孩子不错。我们一个村子住着,她的品行还是没问题的。既然二郎也喜欢,就这么定了。”


    张老头满意地点头,“那我找媒婆去杏花家说亲。”


    许氏这回没再拦着。


    张婆子去张罗媒婆。对方帮忙跑了一趟。杏花父亲的要求不高。十两聘礼,带回一半。没有嫁妆。


    张家人早就实到这一点,但是没想到杏花爹居然还能让她带回一半,多少有些诧异。


    张老头笑道,“你看杏花爹也是有成算的。人家没你想得那么差劲!”


    许氏嗫嚅着嘴唇,“那是因为他闺女将来嫁进村里。他怕这门婚事跑了。”


    要是嫁给外村,他们见杏花一面都难。嫁给本村,那就方便多了。


    张老头没搭理她。管他怎么想呢。只要结果利于他们就行。


    张婆子觉得许氏有点不识好歹,“那也比你娘家强!当初说好给你嫁妆,答应得好好的,白纸黑字写着呢。后来呢?什么都没有!说话不算话。得亏我们老二厚道,没有退了这门亲事。”


    许氏想到亲爹干的那缺德事,她无地自容。


    张希瑶打圆场,“阿爷阿奶,婚事已经定了,这事就算办成了。我们商量怎么收割庄稼吧?不能耽误去城里摆摊做生意。”


    张老头让她不用担心,“你们几个回去。别耽误你们的事情。我找人帮忙收庄稼就行。”


    张希瑶觉得也行,“您别累着。能花钱的事就不是事儿。”


    “好!”


    第66章


    张希瑶只在家待了两天就回了汴京。


    此次连秋花都跟着一块过来了, 家里就只剩下读书的三郎和四郎没有跟过来。


    秋花走哪都觉得惊奇。张头四顾,时不时问姐姐那是卖什么的。


    夏花只能提醒她快点走,别看了。


    摆摊时, 秋花看着热闹的街头,更是化成好奇宝宝, “好多人。这些夫人小姐穿的衣服可真好看。”


    张希瑶有些好笑, “你要是喜欢,回头赚了钱, 我给你买一身。”


    秋花眼睛亮得惊人,要不是现在揉着面,她都要蹦到张希瑶面前, “真的吗?”


    张希瑶颔首,“真的。大郎哥和二郎都已经定亲。马上就快成亲。你得有一件体面的衣裳。”


    秋花乐呵呵的,“那就好。”


    夏花红着脸凑过来,期期艾艾地问, “阿瑶, 我呢?我也有吧?”


    “那当然!”张希瑶见其他人的目光也看过来, 她也点头, “都有的!”


    大家揉面的手更有劲了, 就连张二伯的吆喝声都比以前要大。


    两天没来,许多老顾客光顾,他们准备的吃食根本就不够卖,晚上八点收摊回去了。


    夏花问张希瑶,“阿瑶, 你之前说卤牛肉卖, 怎么没做啊?”


    张希瑶摇头,“是我之前想当然了。牛肉是便宜, 可是它也难得。”


    老牛都是老死的。可是农家人比爱惜自己的子女还爱惜牛,轻易不会让它死去。张二伯天天去买菜,一回都没碰到卖牛肉的。


    材料都买不到,自然没法做这门吃食。


    夏花恍然大悟,是她想当然了。


    顾灵希在汴京一直待到秋收。


    在此期间,张大伯从老家往返汴京。时不时也给他们带来消息。


    比如村里好几户人家跟着张家大房一起种甜菜。比如家里的老房子已经修好了,张希瑶在汴京租赁,想把房子租出去。


    果然有几个囊中羞涩的读书人想租房读书。


    张大伯带他们回老家,房租不贵,一个月也才三百文,吃饭另算。


    张希瑶买的山头也被张婆子种了不少漂亮的八仙花。


    现在正是花开时间,回乡后,可以去采花。


    此次顾灵希一行人要回老家,秋收已经完成,地里的庄稼也种下去了。


    他们回去是为了给大郎成亲。


    这是张家的大喜事,全家人都得一块去。


    提起要结婚,夏花就开始逗哥哥,“哥,你马上要娶嫂子,高不高兴?”


    大郎以前性格很老实,属于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可是自打做生意,他也练出一些见人说话的本事,性格也变得开朗。


    见妹妹没大没小,他就挥手撵人,“让你胡说!”


    张希瑶见他们笑闹,也没放在心上,问了日期。


    得知是两天后,这还真是一点让劲儿都没有,回家修整一天就结婚。


    张希瑶对古代盲婚哑嫁也是无语。


    大郎哥连女方面都没见过呢。全凭长辈做主。


    这要是换成卖儿女的长辈,那儿女能被坑一辈子。


    不过张老头对大郎哥很看中,倒是做不出这种事。


    她催促大家快些收拾行李,而后就带着二伯去街上买些东西,准备带回去。


    汴京东西贵,但是东西全也是真的。有许多乡下没有的东西,在这边都能买到。


    张希瑶这次要买的就是各种香料和水果。


    张二伯见她花钱如流水,就有些肉疼,“买这些做什么?”


    “二伯,你就不懂了吧?想要提升自己的名望,就得拿些新东西。让他们开开眼界。这样人家才能追随你。”张希瑶准备用这些香料做些卤味,到时候请大家吃。


    也不必全是荤菜,用些素菜也是一样的。


    这些水果也不是给他们吃的,是当成果品供奉的。


    夏天那会儿,他们在汴京摆摊卖冰棍,赚得盆满钵满。张希瑶个人攒的钱已经高达千两。


    这些钱她大部分都留着,只用于小一部分改善家人的生活。


    他们现在一日三餐都是荤素搭配。严格按照她制定的标准。有肉有蛋有蔬菜。


    不仅是他们,家里的伙食也都跟着变了。三郎四郎也变得比以前聪慧。


    听张大伯说,夫子夸三郎四郎读书比以前快。


    张希瑶打算开始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她打算在汴京城外买个铺子。


    汴京分为内城和外城。这个外城不是指城外。城外不属于汴京。


    开国时,汴京城很小,后来房子不够住,就把城墙外扩,现在内城的墙已经不再有人看守。


    内城的房子是天价,她买不起,但是外城的铺子,她还是买得起的。


    至于卖什么东西,她也想好了!就差人员。


    她买的几样水果,都是南方运来的。价格不便宜。一盘盘的香蕉,颜色橙红的橘子,青绿色的圆滚滚的西瓜,还有比拳头还大的紫奈。


    张二伯以前见过紫奈,但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听说这是外省运过来的新品种,不仅颜色红艳,还特别甜。


    当张希瑶回到家,将这些水果摆上桌,张家人都围在边上看热闹。


    “这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张希瑶点头,“能吃!不过我们等婚事办完再吃。”张希瑶教他们怎么称呼这些水果。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但大家都很期待。


    孩子们围着水果打转,张老头把张希瑶叫到屋里,询问他们在汴京的生意。


    张希瑶把账本递给他,又提起自己打算在外城买个铺面。


    夏天的时候,冰棍大卖,张老头也分到不少钱,但他要给孩子们读书,还要给他们娶亲,不敢像张希瑶这样花出去。


    他抽了口烟袋锅子问,“你想做什么买卖?”


    张希瑶告诉他,“我想做镖行。”


    张老头吃了一惊,“你走镖?一个姑娘家走什么镖!你当外面都是好人?”


    虽然阿瑶不嫁出去,但也要名声!怎么跟一帮男人出去!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当然不是!”张希瑶有自知自名,她哪有那个体力,她笑着解释,“我认识一个人,他体力很棒。剩下的镖师我来招工,不过还得自己人随行。”


    张老头明白她的意思了,“你想让谁去?”


    张希瑶知道瞒不过阿爷,她也不想瞒,“大伯吧。二伯还得在汴京做生意,少他不行。大伯走镖更稳当。当然他还得学。罗大虎懂行,可以跟着一块去。”


    张婆子有些不放心,“可是路上遇到危险,货物被抢,这怎么办?”


    “阿爷阿奶,做生意都是这样。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张希瑶左手拍右手,“没有谁能随随便便成功。据我所知,我们卖的红菇在福建那边至少可以翻三四倍。那边的人认这种蘑菇。”


    张婆子倒吸一口凉气。


    张希瑶开始逐一细数,“还有我们平时吃的红糖,之前是甘蔗做的。在南方,其实一斤只要五文钱,可是在汴京要二十文。至少翻了四倍。”


    这些还只是明面上的,至于其他的东西,她暂时还看不出来。


    张婆子拍着巴掌,“怪不得那些走商能赚大钱。”


    张老头觉得她只看到别人赚钱,没看到危险,“万一路上出了事,货物被抢,你就鸡飞蛋打。”


    “阿爷,这世上没有百分百安全的买卖。”张希瑶看着张老头,“阿爷,你觉得这生意可行吗?这回我们家收那么多甜菜,只靠我们做生意,可用不完这么多。我们必须走出去,把货散!”


    张老头恍然大悟,“你不是往南走,你是想往北走?”


    南方是产甘蔗的产地,她肯定不会把糖运回南方。那就只能是北方了。


    “那当然!”张希瑶也没有瞒着他,“北方也有许多好东西。牛肉、羊肉,马匹都是好的。”


    张老头迟疑,“没有关系,你可能走不通吧?”


    “这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开始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成了路。”张希瑶定定看着他。


    “你跟我说这些,只是让我说服老大随你去?”张老头觉得孙女绝不是这么简单。


    她自己就能说服老大,哪用得着他开口。


    张希瑶笑道,“还有村里人。”


    张婆子诧异,“万一出了事。”


    “阿奶,各家都有那么多壮劳力,要是真出了事,我赔钱给他们。”张希瑶用村里人也是知晓他们不会拿钱逃跑。毕竟一个村子住着,亲娘老子都在这里,不可能往外跑。


    张老头抽着烟袋锅子,一时没法给她答案,“那我得好好考虑。”


    “谢谢阿爷。”张希瑶见他没有推脱,就知道这事成了一半。


    她开始岔开话题问村里人怎么样,下次还种不种甜菜。


    提起这事,张婆子就拍着大腿,“种啊!怎么不种!你大伯卖甜菜的时候,全村人都过来看热闹。看我们数钱给他。一个个都羡慕得不行。问我们买种子。有些人后悔呢。”


    顾灵希松了口气,“他们想种就让他们种,回头我们家可以多多的熬糖。”


    张婆子有些迟疑,“可是天天这么熬,我们几个不成。我腰都快断了。”


    之前只有自家种的甜菜,熬起来不费事。可现在是好几户人家种的甜菜。她身体真的吃不消。


    张希瑶想都不想就道,“那好办!请大伯家的几个婶娘帮忙。给她们开工钱。”


    “他们会不会把方子外泄?”张婆子也想找帮工,可是她更怕方子被人发现。


    “暂时让她们负责洗,削皮和切块,你们专门负责熬吧?!分工合作。”张希瑶顿了顿,“等石子考上童生,他们主动会向咱们家靠拢。”


    张老头觉得这主意不错,“可以!就按你说的办。”


    第67章


    翌日就是张家办喜事的日子。大郎一大早就去接亲。


    张大伯在家招呼亲戚朋友, 张二伯陪着一块去的。同行的还有张氏族人。


    大房一家也过来帮忙。


    他们今年跟着种甜菜,赚了一笔好菜。接下来还要再种。


    这回二房办喜事,大房也过来了。


    除了大房, 村里其他人也都提前过来,询问要不要帮忙。


    夏收那会儿, 张家拿出打谷机, 这东西就放在地头,就可以脱粒, 特别实用。


    张家用完,也将打谷机借给别人。大家都承张家人情。


    张老头感谢他们过来,却并没有让他们伸手的意思, “你们能来吃喜酒,我就很高兴了。快上座!”


    说着就将自家人安排到位子坐下。


    张希瑶也没有闲着,她要帮忙做菜。


    虽说这次也请了乡间厨子,但是这年头的厨子手艺很局限, 她想做几道硬菜。


    其实也不是大鱼大肉的硬菜, 那样抛费, 也吃不起。


    张希瑶是做了几样炸物, 也算是给大家添点油水。


    油条一人一根, 总共要办十桌。差不多要炸一百根。不是个小活。


    夏花和秋花要负责洗碗,陆氏负责装盘。二郎和大房的两个叔伯负责端菜。这活一定得是壮劳力来干,因为一次都要端好几个盘子。可不是轻巧活。


    当然现在新娘还没接来,所以宴席还没开始。


    等迎亲的队伍来了,张希瑶油条也炸好了, 她跑去看热闹。


    就见迎亲队伍, 一个男人抱着公鸡进来,大郎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袍, 胸前扎着大红花,喜气洋洋进了院子。大红包的另一头是新娘,头上有盖头,女人款款而来。


    虽然看不清人脸,但是只从她的走路姿态也能看出对方是个文静端秀的女子。


    待吉时到了,有人唱,“一拜天地”


    一对新人朝着门外拜了一下。


    “二拜高堂”


    张婆子,张老头坐在最上面。张大伯和陆氏分别坐在他们旁边,一对新人给他们鞠躬。


    “夫妻对拜”


    亲人让开一些距离,互相拜完。


    “送入洞房。”


    这次可以看到新娘长什么模样,张希瑶被人潮裹挟着往里走。奈何看热闹的人太多,而房间能容纳的人太少。她根本挤不进去。她只好退出来。


    她出来后才发现夏花和秋花也没挤进去。两人懊恼地瞪大眼睛,“咋这样呢!”


    张希瑶劝她们想开些,“没事,待会儿人少了,我们就能看到。”


    说话的功夫,有人催促她们快些去帮忙,三人也顾不上看热闹。立刻去忙活。


    开席后,新房那边人就少了。


    张希瑶帮忙盛饭时,听到有人议论,新娘子长得很秀气。


    张希瑶盛完饭,见新房没什么人,就凑过去看一眼。


    还别说,文氏确实长得还可以,很秀气,人也文静。


    大郎哥有些羞涩,时不时瞅她一眼。文氏脸通红。


    张希瑶叹气,这俩第一回见面,居然就结婚了。接下来还要做亲密的事情,真的是匪夷所思。


    她正在腹诽时,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扭头一看,居然是夏花,“你叹什么气啊?”


    张希瑶笑道,“我刚想起来,我们老宅那边还没去送饭呢。”


    夏花一愣,是哦,老宅那边灶台有限,有两个书生没有带婆子,所以交了伙食费,他们家要送饭的。


    夏花笑道,“没关系,我去送。”


    说着,看了一眼屋内,朝张希瑶笑道,“新娘子真好看。”


    张希瑶点点头,看着夏花急急忙忙走了。


    夏花拎着食客到了老宅,离老远就有个下人迎上来,语气带了几分责备,“你怎么才来?我们少爷都饿着了。”


    夏花连连告罪,“今天办喜事,耽误了些。不过今天的饭菜很丰盛。”


    小厮揭开盖子,有切得薄薄的白切肉,还有红烧鸡肉,清蒸鱼,两道清爽的素菜,不由大喜,“罢了,看你们忙的份上,我就不苛责你们了。下次可不能忘了。”


    夏花点头。


    小厮拎着食盒进了院子,夏花走了十来米,就看到一辆马车朝这边而来。


    马夫看到夏花,忙问书生住在哪里。


    夏花刚要回答,车帘撩开,对方微讶,“是你啊。”


    夏花看了对方半天,还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书生笑道,“你家在汴京夜市摆摊卖油条。我认得你。你家的油条确实好吃。”


    他打量夏花,“原来你家住这儿!”


    夏花每天摆摊接待成千上万个客人,这个书生一看就不是亲自过来买吃食,她哪里认得,闻言笑道,“是啊。你来的书生就在前面的院子。最后一家就是。”


    书生颔首,“我姓夏,字路平。”


    夏花没想到对方如此客气,忙回礼,“你好。”


    她行了一礼急匆匆往前走。


    夏路平看着夏花的背影,想起她摆摊做生意时,那熟练的动作,只觉得这丫头率真可爱。


    夏花这一走就是一柱香的功夫,秋花一个人洗碗根本忙不过来,时不是看一眼大门的方向。


    好在没过多久,夏花就急匆匆回来了,只是那脸却是红彤彤的。


    “你怎么了?”秋花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儿。


    夏花拍了拍发烫的脸,“没事。就是送饭晚了点,被那个小厮说了几句。”


    秋花恍然,“确实是我们不对。明明该准时送的。”


    夏花点点头,她靠近秋花,小声问,“你知道那几个书生都是哪儿人吗?”


    “都是外地考生,全是都是秀才。”秋花叹气,“你别看他们有功名,其实家境并不好。”


    所谓穷秀才富举子。如果一直往上考,又屡次不中,再富的家庭也会被拖垮。为了替家里节省来回的花销,他们通常会留在汴京苦读,也好衣锦还乡。


    她正腹诽呢,就见张二伯带着夏路平进了院子,给自家老爷子介绍,“爹,这是我在汴京做吃食认识的老主顾。他家经常光顾我们家的生意。他还是秀才呢。”


    张老头一听是秀才公,立刻朝对方点头,请对方进屋上座。


    堂屋有一张桌子,请的是村里有名望的老人,里正也在场。


    将秀才请过去,也是合情合理。


    张希瑶拉着张二伯到僻静处说话,“你邀请他来的?”


    张二伯点头,“刚刚在路上,我们碰上,我问他有没有吃饭,他说没有,我顺势邀请他。”


    张希瑶问张二伯,“他家什么情况?”


    张二伯还真知道夏路平这人。平时生意都是他招呼,他认得夏路平的贴身仆从,经常过来买吃食。


    一来二去,两人就混熟了。


    夏路平家里开绸缎生意,生意特别好。


    家里有了钱,就全力供族里的子弟读书,二十多个,唯有夏路平考上秀才。


    张二伯见张希瑶转着眼珠子,以为她又在憋着什么坏,“虽然夏家子嗣众多,但他不可能入赘的。你就打消这个主意吧。”


    张希瑶无语,“二伯,你把我看得也太势力了。咱们家有这么多姑娘待嫁。难道我只考虑我自己吗?”


    张二伯恍然大悟,“你想让夏花?”


    “不是我想撮合他和夏花。我是看他自己有这个意思。”张希瑶拍了拍巴掌,“要不然他为什么来这边吃饭?明明刚刚把饭菜送过去。”


    张二伯经她这么一分析还真有可能。可是他又觉得没戏,“就算他有这个心思也没用。咱们两家差得远呢。夏家生意做得比我们大多了。”


    张希瑶点点头,“这倒是。不过金子已经发光。有个好的开始,你还怕夏花找不到好人家嘛。”


    张二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打退堂鼓了,面露古怪,“我还以为你会撮合他们呢?”


    “强扭的瓜不甜。婚姻就更不能勉强。”张希瑶摊了摊手,示意他去招待客人,然后就忙活自己的了。


    张二伯进屋陪客。


    许是张希瑶提醒,张二伯真就留心观察,她猜得还真对。夏路平的确对夏花有想法。时不时会看一眼夏花,当别人看过来时,他又装作不经意移开。


    虽说夏路平不是长子,但是两家悬殊太大,肯定不是良配。


    虽然张二伯看出夏路平的心思,却也没有声张。只能装作不知道。


    婚礼直到凌晨才停。张家人将桌椅板凳全部规整到一起。女人和孩子清洗锅碗瓢盆,然后一家家给人送回去。


    张老头在卧房,让张希瑶帮忙盘账。今天收了不少礼金,但花出去的钱也很多。


    张家这次办的酒席很丰盛,所以赔钱的概率很大。


    当然张家在村里的威望也达到顶峰。村民们都说张家又发迹了。


    张希瑶算完后,就将银钱递回去。


    张老头将钱锁进柜子里,张希瑶就道,“阿爷,我们汴京的生意不能耽搁,明天我们就先回去了。至于大郎哥,新婚燕尔,可以再晚几天。让二郎哥跟着去。”


    张老头颔首,“行。摆摊卖吃食少一天都不行。位置被别人抢去就不好了。”他问她,“你之前说的走镖,我会跟村里人说。马上天就冷下来,开春才能上路,也不必急于一时。你别着急。”


    张希瑶颔首,“我明白。不过甜菜得尽早处理。开春得运走。”


    张老头让她只管放心,“我会安排人手。你要买铺子就买吧。走镖的事情恐怕没那么快。你不如先把铺子开起来。”


    张希瑶点头,“如果开铺子,二伯当掌柜,大郎当伙计。那夜市的人手就不够了。”


    “那就让你大伯娘和二伯娘也过去。至于大郎媳妇……”张老头想了想,“先不急。再看看吧。”


    张希瑶知晓阿爷是想考察文氏,也就答应了。


    第68章


    翌日一早, 全家人早早起来。作为新娘的文氏也起来给长辈们敬酒。


    张老头作为长辈给文氏礼物。文氏也回敬其他人一些自己做的针线。


    张希瑶收到一个荷包。说实话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古代做工如此优良的绣品。


    这蝴蝶栩栩如生,像是真的要飞出来似的。


    男丁们收到的是鞋子。因为他们经常要走来走去,鞋子抛费厉害。


    夏花和秋花收到的也是荷包。只是花色不同。张希瑶的是蝴蝶, 夏花是荷花,秋花是海棠。


    看到这么好的绣品, 许氏就看向女儿秋花, “你看你大嫂绣的,多好看。你绣的花歪歪扭扭, 跟虫子似的。”


    要搁以前秋花肯定乖乖听话,可她去了汴京摆摊,性格也开朗多了, 再加上又被张希瑶教导。


    性子比以前要强,秋花撇嘴,“娘,绣花伤眼睛。只要我能赚钱, 还怕没人给我绣花嘛。”


    许氏噎得不轻, 可她又不能怼回去。毕竟女儿现在真的在赚钱。


    张希瑶可没注意到她们的争吵, 她提醒张老头, “阿爷, 这水果分吃了吧?我们马上要去汴京。”


    张老头笑眯了眼,“是该分吃了。”


    他拿了个盘子,装了两根香蕉,两个紫奈,两个橘子, 西瓜只有一个, 所以是切成两瓣放进去。


    他摆了三个盘子。一份送给里正家,一份送给大房, 一份送给杏花家。


    等他们将东西送还,张老头才挥手让大家吃。


    张希瑶好久没吃过香蕉,她先拿了一根。


    咬了一口,甜甜糯糯,虽然没有现代的香蕉甜,但是味道的确好很多。


    她又拿了一瓣西瓜,只有尖尖的部分甜,其余部分根本不甜。跟黄瓜没什么分别。


    张希瑶跟张老头说,“阿爷,我听说西瓜要跟葫芦嫁接,果子才甜。明年你试试呗。”


    张老头咬了一口西瓜,问她什么是嫁接。


    “就是把西瓜的苗插入葫芦的根。然后用油纸给裹住。一段时间后,它们就能合二为一。”张希瑶把作法简单说一遍。


    张老头诧异,“不会死吗?”


    “你试试看呗。”古代没有塑料薄膜,张希瑶不确定能不能嫁接成功。


    张老头仔细一想,也不费什么事,试试就试试,“那我明年试一试。我们家就有葫芦种子,下次你从汴京带些西瓜种子。”


    “好!”


    他们两人聊天,家里其他人吃水果却是香甜的很。明明这果子不怎么甜,对于他们来说却是难得的美味。尤其紫奈又大又甜。他们村也有人家种紫奈,可是果实又酸又小。要不是外型一样,他们还以为是两样东西。


    吃完水果,他们开始吃早饭。


    因为要赶路,肯定得吃得饱饱的。


    张婆子和陆氏去灶房,文氏也跟过去帮忙。


    吃完早饭,张希瑶就跟家人一起去汴京摆摊。


    他们一走,张老头就去大房。


    张满贵如今对于这个弟弟,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淡。


    看到他过来,也会打声招呼。


    张老头把自家要招人洗甜菜,削甜菜的事说了,“一人一天给三十文钱。”


    听到有这么高工钱,大文氏(因为跟二房的文氏一个姓,所以称为大文氏)当即就凑过来,“当真!那我们家几个孩子都能去吧?”


    “男娃就算了。他们可以上山打些柴禾。”张老头指着墙边刚打成捆的柴禾,“这么一捆,我给三文钱。”


    在汴京城,这样一捆柴要五文钱,可是汴京消费高,而且路途遥远。


    哪有村里来得省事。打下山送过去就行。


    张满贵朝张老头道,“那我让他们去打!你什么时候要?”


    “天越来越冷,当然是尽早。别耽误我们家的事儿。”张老头语气平平淡淡。


    张满贵点头,示意大文氏把几个孙子都叫出来。


    打柴禾是很简单的活计,小孩四五岁就能干。也不必爬上树,直接在地上捡就行。


    张满贵又让大文氏和李氏去二房帮忙清洗甜菜。


    这活看似简单,但是有一点难。一是水从水井打水。二是要把甜菜清洗干净,还要切成块。这么大的量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


    所以张老头这边的打算是,“干一天休一天。”


    休息的这天,张婆子带着两个儿媳妇在家熬甜菜。


    许氏和陆氏也知道熬甜菜的法子。没办法!要让她们帮忙,不可能不告诉她们。


    家里一口锅不够,张婆子就打算去镇上再打一口锅。


    张老头觉得她忘性大,“铁匠不是死了吗?”


    “应该来了新铁匠吧?要不然大家去哪买铁器?”张婆子觉得镇上肯定又有铁匠过来。


    张老头觉得也有道理。他打算明天去趟铁匠铺子。


    白让知道这事,当即就拿了一张画纸,让他帮忙买一件东西。


    张老头接过来,看了好几眼,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的?”


    “阿瑶让我做水车。这个是轴承,没有它水车就没法带动。它很关键。”白让实话实说。


    得知是阿瑶要的,张老头就不再问了,“行。我明天去铁匠铺,顺道问问能不能做。”


    第二天,他到了镇上,发现张婆子说得对,镇上又开了一家铁匠铺。


    他当即定了两口大铁锅,又把画纸拿给铁匠看,“你能不能做?”


    铁匠点头,“可以。这个跟平板车有点像。”


    张老头松了口气,问他,“多少钱?”


    “按照这个尺寸得十贯钱。”


    张老头倒抽一口凉气,啥东西啊,居然这么贵,“抢钱啊?!”


    “这个要一百多斤,而且全是好铁。我要是用次等的铁,容易断裂。”铁匠再三保证自己没有坑钱。


    张老头最终还是付了定金,就回了家。


    刚回到家就发现自家门口吵吵得厉害。


    他扒拉开人群,挤进去一瞧,原来是大房的人在争吵。张婆子被迫出来询问情况。


    “怎么回事?”张老头冷着脸上前。


    张婆子告诉他,“杏花家也想卖柴禾,我就作主收了。大房有些不乐意,说你让他们打柴禾的。”


    张老头看向几个侄子,“我们家大量缺柴禾,你有吵架的功夫,还不如多打些。眼瞅着天就要下雪了。到时候打柴禾可不好打。快去吧。”


    几个侄子听到这话,麻溜跑走了。


    村里看热闹的人就问张老头,“我们打的柴禾,你家要不要?”


    “要!多大量都要。”张老头提醒他们,“不过不要把树给砍断。要不然容易滑坡。”


    “晓得了。我们只砍树枝就行。”村里的壮劳力听到这话,立刻回家拿砍刀,要去山上打柴禾。


    村里的情况,张希瑶一无所知。


    她到了汴京后,家里人为摆摊做准备,她则去外城看铺面。


    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最终挑到一家合适的。


    虽说是外城,但是价格一点都不便宜。


    前面的铺面差不多有100平,再带一个院子,总共要800贯,再加上税,差不多九百贯。


    她让牙纪让房主,两人讨价还价,最终780贯成交。


    买好铺面,张希瑶就开始装修铺面。


    她打算做杂货铺子,在此之前,她需要将铺子重新装修,布局要简单,但是装修要奢华。


    她找了木匠专门负责这件事,并且提出自己的设想。


    原本她想做成现代的超市,但是考虑到古代没有监控,东西很容易被偷,所以她沿用古代的杂货铺形式。只是把屋内的格局变一变。


    跟木匠说定之后,就开始找泥瓦匠负责把墙面重新用泥浆抹一遍,再用白纸糊墙。这样能显得墙面亮堂一些。


    这个白纸的颜色并不是纯白,而是像珍珠一样的白。显得不那么阴森可怖。


    交待完,付了定金,张希瑶就回了住处。


    她刚坐下,还没有歇息,来了两个人。一个年长些,一个年纪轻些。


    张二伯前去接待,原来这两人一个是夏家的管家,一个是小厮。


    这次过来是送帖子,想请张二伯明天到雅客居喝茶。


    张二伯接了帖子,对方就告辞记开了。


    张希瑶看了一眼夏花,见她没有什么反应。估计这孩子还没反应过来,这事是冲着她来的。


    张二伯叹了口气,也没有告诉夏花,只跟张希瑶商量,“你说该怎么办?”


    张希瑶还真没办法,“你先去会一会。如果是拒绝,没必要请你喝茶。可能夏家有一定顾虑。”


    张二伯仔细一琢磨,也有道理。


    第二天,他就特地换了身体面的衣服,按照约定时间去赴约。


    张希瑶则在家等着,只是有些踌躇。


    反倒是一无所知的夏花宽慰她,“夏家跟我们无缘无仇,人家请二伯,估计也是想感谢他照顾夏少爷。阿瑶,你别上火。”


    张希瑶觉得无知有时候真的很幸福,因为人家一点也操心。


    她点点头,问他们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夏花让她清点一下东西。


    张希瑶开始照着单子挨个清点。为了怕麻烦,所以她把每天要准备的东西全部列下来,然后对照单子一个个地数。能省不少事儿。


    秋花有点唉声叹气,“少了大郎哥帮忙,只靠我们几个,忙得团团转。”


    秋花揉了揉胳膊,“我胳膊太酸了。”


    本来进城是好事,可是天天这么累,她这小身板真吃不消。


    “不用担心,等我的铺子开起来,就让大伯娘和二伯娘一起进城。你们就有伴了。”张希瑶数完后,笑着安慰秋花。


    秋花抽了抽嘴角,她娘进城真的好吗?她觉得她娘会跟爹吵架。那她就睡不安稳了。


    “阿瑶,我娘和二婶来了,我们怎么住啊?”夏花挠挠脑袋。


    “没事。再租两个房间呗。”张希瑶摆摆手,没当一回事。


    就在这时,张二伯回来了,他看了一眼夏花,神色颇有几分古怪。


    第69章


    张希瑶迎上来, “二伯,怎么了?”


    张二伯正想找她谈呢,不过家里等着出摊, 现在说这事不合适,就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明天再说吧。”


    张希瑶也只能按下心思。


    忙碌一晚上, 夏花和秋花沾枕头就睡,张希瑶却怎么都睡不着, 翻烙饼似的,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着。


    醒来后,二郎和夏花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二伯和秋花去买豆腐和食材。


    张希瑶洗漱完毕后,张二伯和秋花也回来了。


    依旧是先蒸豆腐,再吃饭。


    吃完饭,张希瑶才有空跟张二伯说话。


    院里这么多人, 张二伯就带张希瑶到外面僻静处谈话。


    “夏家想问咱们家能给夏花置办多少嫁妆?”


    张二伯点了点头。


    张希瑶有点无语, 不是说古人都很含蓄嘛。怎么有人直截了当就问出口。


    张二伯窥探一下张希瑶的脸色, 几次欲言又止。


    张希瑶经过短暂的震惊后, 也察觉出他的异样, “你是怎么说的?”


    张二伯讪讪道,“阿瑶,他问这话肯定是想跟咱家结亲的意思。如果有了夏家当靠山,那咱们家以后做生意肯定更稳当。”


    夏天卖冰饮时,张家明明可以赚到更多钱。要知道汴京的人流量比他们镇上大多了。


    可是因为他们家的冰棍卖得太好, 有些人就使了手段, 把冰窖租下,让他们绝了生意。


    虽说那会儿夏天已经快要过了。也没有太大影响。可是明年再做冰饮就没那么顺利了。


    究其原因, 还是因为他们家背后没人,所以才被人欺负。


    张希瑶理解张二伯想攀高亲的想法,示意他继续说,“你到底说了多少两?”


    她问他话也不正面回答,还找借口,摆明有问题。


    张二伯伸了五根手指。


    张希瑶松了口气,“五十两啊?!我劝劝阿爷,他应该能同意!”


    阿爷也想让夏花高嫁,结一门好亲。虽说夏路平考秀才名次不高,但他今年才十八,再努力几次,兴许也能中举人。就算中不了,只靠秀才名头,在官府面前也能说上话。


    张二伯摆摆手,“要是五十两,我还用得着这么为难。我自己就能劝了。是五百两!”


    张希瑶倒吸一口凉气,“你疯了!咱家哪有这么多钱!你也说了,明年卖冰饮恐怕不成。只靠摆摊卖油条,一年都赚不到两百两。你可真敢想!”


    她的一千两已经花出去近九百两,也就剩下一百多两。阿爷手头倒是有不少,但夏花是嫁出去的,她又不是留在家招赘,阿爷怎么可能把钱全让夏花带走?!


    张二伯也是没法子,“我打听过了,像夏家这种条件,最低嫁妆都得四五百两。这还是门当户对的基础上。像咱们家比夏家差。就得多出些彩礼才能够得上。”


    张希瑶知道他是想攀好亲,但这事真急不得,“二伯,你就算说了这么高,人家也未必能信!如果让他们知道你是说大话,怎么可能还跟我们结亲。”


    张二伯跺脚,“那你说怎么办?”


    “就当不知道。这事别提了。”张希瑶看着张二伯摇了摇头,以前觉得二伯办事还行,现在看来性子还是太急躁了。


    张二伯拦住张希瑶的去路,“阿瑶,如果我们把冰棍的方子卖出去?那钱不就来了吗?”


    “这是我的方子,我不卖!”张希瑶让他别打这个主意,“你先管好自己吧。”


    “阿瑶,这方子你之前卖过。如果我们不卖,汴京城的饮子铺去宋氏饮子铺买方子,怎么办?”张二伯觉得与其让宋氏赚了,还不如让他们赚。


    张希瑶摆手,“不用!我们签了协议,他不能卖。”


    张二伯见劝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张希瑶以为夏家会觉得张二伯在吹牛,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夏家居然是来真的。


    请了媒婆登门。


    夏花看到媒婆,整个人怔住,待听到是向她求亲,小脸瞬间爆红。


    张二伯也是不知所措,慌慌忙忙请媒婆屋里。


    媒婆喝了夏花端过来的花后,就开门见山说夏家想为三少爷夏路平求娶张家二姑娘。


    秋花拍了拍夏花的胳膊,小声问,“是不是上回那个夏秀才?”


    夏花点头,她一颗凡怦怦跳,万万没想到对方只见了她一面会求亲。


    她长得瘦瘦小小,对方怎么会求娶她?这也太荒谬了。


    不仅夏花这么想,张希瑶也觉得这事透着点不可思议。古人都这么草率吗?只见一面就求亲?


    他们了解夏花的性格吗?知晓她的为人吗?


    这就求娶了?!


    张二伯跟媒婆婆客客气气道谢,又说自己只是二伯,夏花是大哥的女儿,他无法做主,需要回家告之大哥再做回复。


    媒婆恍然,“我明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张二伯拿了些谢媒钱,媒婆拿着钱欢欢喜喜走了,并且约定七日后再来亲自登门。


    将人送走后,张二伯看向张希瑶,“阿瑶,这可怎么办?”


    张希瑶哪知道怎么办,“我看你还是先跟阿爷交待吧!夏家同意了,我们家要是出不起嫁妆,以后夏花还怎么嫁人?!”


    这次两人说话没有避讳夏花,她对夏路平倒是没有男女之情,毕竟年纪还小,更多是他对秀才身份的尊敬。


    听到两人的话不对劲儿,她就走过来,“阿瑶,二叔,怎么回事?”


    张二伯这会儿已经瞒不住了,就把上回收到请帖,他去赴宴的事说了,“我当时也没想过他能同意。夏家也是商贾之前,他们家比我们有钱。而且儿子又是秀才。他们完全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我就信口胡诌。”


    张二伯哐哐给自己两巴掌,后悔当初不该为了攀上这门亲就胡说。


    夏花身体晃了晃,不自觉向张希瑶求救。


    张希瑶可没办法帮她,“这事太大,我可做不了主。得问阿爷。”


    五百两可不是一笔小钱。相当于全家一半的家当。


    夏花给这么多嫁妆,秋花给不给?还有二郎、三郎、三郎和四郎没有成亲。这些都得要钱。


    夏花看着二叔自责的样子,也没法责备他。


    秋花有些奇怪,“爹,为什么夏秀才会看上夏花?”


    如果夏秀才是看上夏花能干,不该是向阿瑶求娶吗?至于看上夏花的容貌,她觉得不可能。夏花五官是还可以,但是跟真正的大家小姐相比,还是逊色许多。


    张二伯看了眼夏花,“可能夏家想找个女人管家呢。我之前跟人打听,听说夏老爷有三个儿子,大儿子身体不好,大儿媳妇要掌家,二儿子常年走商,人不在家,三少爷要读书。夏老爷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很少出门。家里的生意没人打理。”


    管事再好,哪有自己人来得稳当。


    夏花做事麻利,又摆摊做生意,可能夏家就是看中她这点。


    张希瑶觉得秋花怀疑的有道理,想了想还是找人打听为好。


    转眼,张大伯进汴京城送东西。


    张二伯就把这件说了,张大伯听完过程,心脏像过山车,他脸都白了,“你怎么能瞎说?!爹肯定不会同意的。”


    张希瑶想了想,就让张大伯回去,找在他们村的几个读书人打听,“秋花之前说的有点道理。夏花确实没有让人一见钟情的美貌!这事可能有点古怪。”


    张大伯蹙眉,“什么意思?”


    “我就是确认一下?如果我们直接找到夏家,可能人家不会搭理我们,不如请书生帮忙打听吧?”张希瑶也是想稳妥一些。


    她之前没想到有问题,是因为她是现代人,虽然夏家比他们有钱,但她打心里认为他们是平等的。可是秋花说得对。夏家怎么会看上夏花?


    夏花年纪还这么小。就是个孩子。夏秀才对她一见钟情?这概率太低了!


    就算他同意,可是夏家能同意吗?要知道秀才可不好考。


    原身父亲三十多岁才考上秀才。夏路平才十八岁就考上了,他的天赋还是很高的。


    张大伯心事重重走了。


    跟他一块来的大郎留下来帮忙做事。


    秋花上前拉着他做活,“大哥,你不来,我们每天忙得团团转。”


    大郎撸起袖子,“那你只管吩咐我做事。”


    秋花见他这么开心,应问他,“你来汴京,大嫂有没有哭?”


    大郎哭笑不得,“你想说什么呢。你大嫂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她一早就给我准备了衣服。”


    秋花笑眯了眼,“大嫂确实贤惠。”


    转眼过去五日,张大伯已经问过书生。


    其中一个书生跟夏秀才认识。他表示会写信询问,不过他当时听到这消息,就大笑三声。


    “他的意思是我们遇到骗子了!夏秀才是夏家麒麟儿,许多门当户对的人想跟他结亲,不可能与一个农女定婚。”


    张大伯把原话重复一遍。


    夏花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张希瑶拍拍她手背,“不是你不好。你们本身没有感情。不合适。”


    夏花点头,“我们是被人盯上了吗?”


    张希瑶叹气,“恐怕是。之前招人眼了。我们在汴京城摆摊这么久,肯定有人眼馋我们赚钱。这不就来阴的了吗?”


    汴京毕竟是天子脚下,想要动手的人不敢明着来。只敢暗地想法子。


    张二伯气得拍了下桌子,“简直混账!是谁想害咱们家?”


    一想到他给出去的那两百个大钱,他就肉疼。


    张希瑶想了想,“等那个媒婆上门,我们把她抓个正着。”


    张二伯摩拳擦掌,“好!就这么干!”


    张大伯让夏花和秋花先出去,随后跟张二伯说了张老头的嘱托,“夏花和秋花的嫁妆是二十贯,如果嫁个好亲,可以适当提高,但不会超过五十贯。爹让你不要瞎说八道。”


    张二伯差点惹出事,自是后悔不迭。


    第70章


    得知这事有蹊跷之后, 张家人就一直盼着媒婆再次登门。


    可是七日过后,她始终没有出现。


    张二伯满肚子怨气无法发泄,气得直跺脚, “她这是知道消息,提前跑了?”


    张希瑶也觉得这伙人很警觉, 可能是知晓他们知道, 就不敢再来了。


    “你说谁走漏风声呢?”张希瑶想不通。


    张二伯把人都想遍了,“不知道啊。咱们自家人肯定没有往外说。村里人也不知道这事。”


    张希瑶挠头, “是不是我们哪里出现破绽,所以他们提前发现了?”


    古代成亲前好像要做各种准备。兴许他们发现了。


    张二伯也想不通,“可能吧。”


    翌日, 张希瑶醒来,夏花就告诉她,旁边那个租户退租了,“你快跟牙纪说把房子租下来吧。免得被别人抢先租了。”


    张希瑶点头, 吃完早饭就去找牙纪。


    她琢磨半天, 觉得这事可能是那个女租户说出去, “怎么这么巧, 她就退租了?”


    张二伯也觉得是她, “可惜我们晚了一步。要不然也能让她出回血。”


    这事就算告一段落,张希瑶想走走镖的事情,就去找罗大虎商量。


    罗大虎在汴京做杂活,有活时赚得比较多,没活时就在家歇着。


    张希瑶问他有没有走过镖。


    罗大虎还真走过, “南方路太抖, 而且山匪横行,我不想走。”


    “我是去北方。”张希瑶问他要不要去。


    罗大虎问她多少钱。


    张希瑶把自己的待遇说了, “我这次走得不算远,就去辽国的南京。”


    辽国的南京其实是现代的北京。在此时称为南京。北宋这边也有一个南京,不过不是现代的南京,而是河南商丘市。


    如果是去南京,那不算太远。


    罗大虎还真可以考虑一下,“第一次走镖,得多招些人手。最好是有经验的人。”


    张希瑶颔首,“那当然。我会找人。”


    她第一次走镖,专卖红糖。现成的货物,所以不用特地买货。唯一需要支付的工人工资。不过也得等走镖完成才会支付。


    张希瑶为了稳妥起见,肯定要招个有经验的镖师。因为有些行规是本行业的人才知晓。


    她做了打算,就在汴京小报刊登招聘启示。


    汴京有许多小报,一般都是登文章,还是头一次刊登招聘。不少人都觉得新鲜。


    只是她算漏一点,许多镖师不识字,刊登十天,也只有十来个来应聘。


    好在她没花多少钱。所以也不觉得可惜。


    张希瑶思来想去,就打算去镖局找人,请个专业队伍护送,并且支付报酬。当然她也要派随行队伍。


    这种做法在走镖行业是非常常见的。因为雇主也怕镖师监守自盗。


    镖局这边出了十个镖师。有专门的镖头押镖,一来一回差不多是两个月。头期是二十两,回来后,还需要付五十两的尾款。


    也就是说要付八十贯。这个价格不便宜。


    她之前跟过路走商打听过,辽南京的红糖卖价是50文一斤。


    她在这边卖价是20文一斤,差价是30文,她运三千斤就是九十贯钱。


    可她不只招这十个镖师,还要招村里人。


    张二伯觉得这趟还是可行的,“我们可以运四千斤红糖。回来的时候,也可以从南京运些特产。我记得那边的皮子很多,还有各种肉类,奶制品。我们肯定不会空车。”


    张希瑶思来想去,觉得这趟还是可行的,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答应了。


    她跟镖局这边约了出发时间,等张大伯过来送货,就让他回家通知,快点把红糖给制出来,这样开春就出发。


    张大伯笑呵呵道,“放心吧。家里现在三口大铁锅轮着来。肯定能在开春前熬出来。”


    张希瑶松了口气。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过年,这次的年比去年还要顺利。


    可能是天天吃好吃的,所以他们不再期待过年。


    用夏花的话来说,“长大一岁就意味着将来要嫁人。我不想嫁。”


    夏花也是摆摊,看到许多女人婚后不幸福。可她又没有张希瑶的勇气,敢于招赘在家。她家有两个男丁,也不需要她招赘。


    张希瑶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虽说是过年,但是张家人依旧忙碌着。天天都要在家熬糖。


    等开春之后,张大伯带领村里五个壮劳力和罗大虎跟着镖师一起出发。


    这板车是现买的。车上装满了货物,还特地买了油布。如果遇到下雨天,要把油布盖上。


    张大伯走后没多久,张希瑶的杂货铺子就开张了。


    她的铺子从布局上与其他家没有太大变化,货架是一格一格的,靠墙摆着,货物摆在上面,前面就是大大的柜子,下面可以盛货,客人想要货物,直接示意伙计拿货就行。


    她唯二的改动就是在中间的区域加了桌椅板凳,可以供客人点些茶水。


    因为夏天的时候,她要在这边做饮子铺。当然,其他季节也可以卖些热茶。


    这茶叶都是跟别家拿货,赚茬口钱。


    她还有一个改动,那就是每样货物,她都在上面标了名称和价钱。顾客看到名称和价格,不需要问伙计。


    店内是一口价,盖不还价。童叟无欺。


    为了配合宣传,她这次又在小报上刊登广告。


    跟上回相比,这次效果就好很多。许多读书人看到广告前来光顾。


    张希瑶的杂货物卖的东西很杂,也卖基础性书籍和笔墨纸砚。价格都不算贵。也不怕被人宰了去。


    许多书生看到价格便宜,会在这边买些东西带回家。


    因为她定的价格属于中当,不算特别贵,也不算特别便宜,而且也不是独家生意,生意倒是不温不火。


    到了月底盘算,她每月除去人工钱,差不多可以得五十贯钱的利润,倒是比摆摊卖货来得强。


    这天盘完账,张希瑶就回了住处。


    许氏看到她回来,立刻让她清点东西。


    自打大伯走镖,二伯和大郎去管理杂货铺,许氏和陆氏就过来帮忙摆摊。


    二郎接替大伯,每隔几日就过来送货。


    许氏在家干农活时,不是腰酸,就是腿疼,原来到了汴京也想偷懒。


    被张希瑶一句话给制住,如果干不了活就送回老家,换大嫂过来。


    于是许氏表现得比谁都积极。抢着干活,生怕张希瑶真的不撵情份把自己送回老家。


    虽说家里现在日子比以前好过,但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张婆子从小就节省,日子能过且过。张希瑶让她给三郎四郎补身体。她就真给这两人补。


    家里其他有也就只能吃个饱饭,至于菜、肉、蛋没有其他人的份。


    但是在汴京就不一样了。


    张希瑶一定要让自己长高,所以她就改善伙食。每天不仅要吃饱,膳食纤维得有,蛋白质也得供应上。


    只一年半,张希瑶就已经长到一米六的身高。她今年才十五岁,还有几年生长空间,未来长到一米七也不是不可能。


    她是家里长得最快的。其次就是二郎,他年纪不大,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


    张希瑶让他放开吃,他一顿能吃三碗米饭,个子蹭蹭长高。现在已经直逼一米七。在古代,这身高已经相当了不得。


    夏花和秋花也长高不少。不过鉴于她们胃口不大,所以长得没有张希瑶和二郎明显。但也长到一米五,脸颊也是肉呼呼,看起来就很富态。


    他们这边日子如此好看,许氏哪舍得回去。


    张希瑶清点完毕后,就让大家装车准备去摆摊。


    去夜市的路上,夏花问张希瑶,“我爹什么时候回来了?”


    “快了。”张希瑶算了一下时间,两个月算是很宽松的。如果路上被事情耽误,可能会晚一点。但是越到日子,家人就越担心出了岔子。


    张希瑶与其是安慰夏花,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第二日,大郎过来送货,顺便告诉张希瑶一件事,“白让把水车弄好了。还亲自试验了一番,可以用。村里有不少人家找他打造水车。”


    张希瑶笑了,“好啊。有水车种甜菜比以前容易多了。”


    大郎还告诉张希瑶,“阿爷打算按照你的想法,在山上散养一些土鸡。在山四周围上栅栏,还装上渔网。栅栏内侧还挖壕沟,里面插上竹签,免得小偷光顾。”


    张希瑶觉得挺好,不过即便如此,还是得有人看着,“阿爷准备让谁过去?”


    大郎笑道,“白让要去。他嫌家里太吵,就想到山上盖个房子,自己住。阿爷说让他帮忙养鸡,他也答应了。”


    张希瑶想起瘦弱的白让,心下叹了口气,这孩子确实可怜,“既然他们已经说好,那就这么办吧。不过山上的八仙花怎么办?”


    大郎笑道,“没事。刚开始不敢养太多。阿爷怕山上有黄鼠狼,所以只在背面圈了一片区域养鸡。不会影响八仙花。”


    张希瑶点点头,这样也挺好。不会影响山的美观。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车轮碾动的声音。


    正在揉面的夏花立刻蹦起来,“是爹回来了!”


    她一脸欣喜迎出去,而后蹦起来,朝屋内喊,“快快快!真的回来了。”


    于是院里,屋里的人全都跑出来,十几个镖师推着板车停在院子里。将车上的货物一样样搬进院子。


    屋里没有那么多地方,就只能摆放在院子里。


    将货物全部卸下后,张希瑶用油布盖上。


    张希瑶先谢过镖师们,又给他们银票结清剩下的尾款,约定明天请他们去仙客来酒楼吃饭,为他们接风洗尘。


    镖师们拿着行李和银票欢欢喜喜走了。


    张大伯、罗大虎和村里五个汉子全都是胡子拉碴。


    张希瑶给他们拿了钱,让他们先去香水堂洗漱一番。


    罗大虎回屋拿了换洗衣服,陆氏回到张张大伯拿了衣服。至于另外五个汉子,没有衣服,是许氏把自家男人干活的衣服拿出来让他们换上。


    张大伯将账本交给张希瑶,就拿着衣服急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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