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更吵了。”【一更】◎
夏季时只是平平无奇的成荫绿树, 在新一年的春天焕发出了勃然生机。枝头一颗颗冒出的花苞在并盛居民的熟睡深夜里,怦然绽放,以馨香给春日寄去一封邀请来信。
在道旁樱花全开, 粉色华盖亭亭倾过街道, 连上学路上总能经过的清澈川渠水面上也被掉落的樱花花瓣堆积出一层近似粉色泡沫的绝景时, 最适宜赏花的周末就这样来临。
“咔嚓——”
清早。
在假日也穿着校服的女生趴在桥上,过膝的褶裙随着她动作轻轻摇晃, 她举着出门前宅邸里佣人特意送过来的单反相机,试图拍出水面清波都被粉色充斥的漂亮景观。
半晌后, 她垂头丧气地拿着单反站直身体,发现自己拍的图远远比不上肉眼见到的景色壮美。
拍照果然很难学。
她转头和旁边就抱着手臂站在桥当中的男生随口抱怨,“早知道就带拍立得了,这个曝光和镜头我好像不太会调?”
云雀往她屏幕瞥了眼, 转过头让在桥下等着一个风纪委员过来,吩咐对方回去帮她取另一个相机。
近朝颜假装低头检查自己刚拍过的照片,实际上注意力全不在走马观花按过的内容里,听见他理所当然地命令别人帮她办事,再想到今天出门的赏花形程只有他们两人,脑海里不期而然冒出一个念头:
……好像在约会哦。
尤其是在云雀说完话, 重又看向她, 她举着单反出声问:“总之都要等人,不如我去桥下再拍拍试试?你要不……先走吧?”
黑发少年往潺潺流着水的川渠下看了眼, 想到她刚才几乎要掉下去的样子,并不想在这初春时节体验用孱弱身体从河渠里游上来的感觉。
“不差这点时间。”他说完, 转身一步往桥侧的阶梯方向走。
这副仿佛有大把时间用来陪她的闲情逸致模样, 愈发加重了女生的错觉。
……
水面流动, 夹着冬日结冰消融之后的细碎冰渣声。
近朝颜拿着相机装模作样地在风吹动的水面旁边换不同姿势拍这条粉色河流。
结果出的不是糊图, 就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想来想去大概是因为心思不在这里,干脆蹲在石滩上将刚才拍的照片全都删了,出声问旁边静立的陪同者,“要不现在去公园吧?再晚点应该会有好多人。”
哪怕并盛较为偏僻,现在也没有太多的外来游客赏花,但是本地居民也不会错过这一年一季的盛景,等到太阳彻底升起,光线够好,公园里就会充满同样拿着长.枪短.炮在最佳观景点拍照的人们。
只是在桥下站了这么一会儿,肩头、发丝里就落着细碎粉白花瓣的少年闻言扬了下眉头,“我已经让人将公园围住了。”
“不过你确实很磨蹭,走了。”
近朝颜:“?”
很好。
心里的小鹿又撞死了。
发现他对临时约来的赏花搭子耐心告罄,她拿着相机起来,却不知怎么想的,忽然举起相机,在忽然而至的风里,抓拍到他在风吹雪中的一道侧影。
柔软黑发落下来的少年侧脸轮廓略微模糊,但那双凛冽的灰蓝色凤眼却在他冷白的面庞上格外清晰,仿佛带着能看穿任何事物的锐利感。
背景里的桥与河,阳光、樱花和天空,都是他的最佳陪衬。
近朝颜看着屏幕里的照片,怔了怔。
下一瞬,手里的相机却被人轻易地夺走,“我好像没有同意你拍?”
她条件反射地伸长手臂想要去抢,“可是这张很好看诶!”
“相机,没收了。”
云雀恭弥轻松躲开她的动作,另一手掩在唇边打了个哈欠,就转身朝着公园的方向率先走去,免得某只小动物拿着相机在那里乱拍,到时候磨蹭半天也到不了目的地-
近朝颜一路都在他旁边叽叽喳喳,试图说服他将相机还给自己,或者再不济让她把卡取出来,把刚拍的那张照片导进手机里。
他语气悠悠地问道:“你要我照片做什么?”
“……”
女生被噎了一下,目光往旁边看了会儿又转回来,竭力平静地对上他的视线:“因为这是初学者的第一张好看照片,所以非常具有纪念意义。”
倒是伶牙俐齿了不少。
云雀如此想着,唇角一扬,“能从我手里抢到,就还给你。”正好试试她最近的反应速度有没有提升。
近朝颜沉默地站了会儿。
就在云雀以为她准备放弃的时候。
女生突然跳起来试图去勾他举高的单反上连着的黑色背带。
然后就听见一声轻笑,紧接着,指尖就传来又麻又痛的感觉——她并没有碰到近在咫尺的背带,而是撞上了他瞬息间扬起的浮萍拐金属拐身上。
近朝颜手指疼得往后退了半步,使劲吸着凉气甩了甩手,神色愕然地看着他,像是发现有人在简单的蜘蛛纸牌游戏里还用脚本开挂:“你……你怎么还用武器啊?”
她这样的菜鸡都没有武器!
她错愕不解,加上手指指骨都被撞到发麻的疼痛,“你用它对付如此柔弱的我简直是对浮萍拐的不尊重”之类的话也语无伦次冒了出来。
云雀听得好笑。
凤眼里跟着浮现笑意,他看着这只忿忿不平的小动物,倏然将自己刚拿出的浮萍拐转了转,抛了过去。
紧接着示意她,自己也只会用一只手:“这样,你应该没有怨言了吧?”
突然怀里就出现一根浮萍拐的近朝颜:“?”
她愣愣地,条件反射地低头和日光下的锃亮武器对视,想用右手去提,却因为重量而不由用左手接了接,结果掌心打滑。
武器在怀中乱抛,也不知碰到哪里——
机括声“咔哒”响起。
拐身冒出寒光,无数的尖刺从光滑的平面上张开。
与此同时,附近传来一道惨叫声。
本就手足无措的女生,被那声响一吓,注意力被迫分散。
……
冒着寒光尖刺的金属拐眼看就要扎进近朝颜掌心。
却在半途被跟前的少年修长手掌轻松夺回,握住黑色防滑胶布缠绕的短端,他指尖随意一按,将武器机关收回。
取而代之放到她手中的,是刚才女生努力想拿回的相机。
他转身往那边走去。
近朝颜抱着倏然回归的单反,早就看到发出骚.动的方向有一颗特别具有辨识度的中分银色章鱼头,立即快步跟上了他。
“又是你们——”
云雀随意扫过正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的一名风纪委员,还有站在不远处的狱寺隼人和山本武。想起来有只小动物最近和这群草食动物走得格外近,他回过身,“是你叫他们来的?”
近朝颜使劲猫猫摇头。
虽然小春之前也有问过她要不要一起去公园看樱花,不过她当时想到已经和云雀有约,所以特意和小春说过,自己时间可能不太确定,等她们决定好再看看。
“既然是不请自来,”云雀微笑着重新看向狱寺和山本,“那你们就是来找事的?”
“哈?”狱寺单手插.着外套兜,对他道,“是你的人太嚣张了吧,这么大的公园,凭什么都让你们占了啊?这不有的是地方赏花吗?”
山本武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圈,神色里带着遇到棘手麻烦的微妙,最后想起什么,去看近朝颜,却见女生面上也是相似的不知所措。
就在两人试图在场面变得不可收拾前劝架时,忽然一阵迅疾破空声掠过——
骨头碎裂的声响与惨叫同时响起。
黑色人影如同沙包般摔到近朝颜旁边。
她倏然屏住呼吸,条件反射倒退了好几步。
而前方不远处的黑发少年,则是悠闲地甩了甩浮萍拐上沾染的丁点血痕,唇角的笑意仍如方才那般予人平和错觉。
“我讨厌在赏花时被群聚的草食动物打扰,才让他们来赶人的。”
“不过,既然这些废物派不上用场,我亲自来也行。”-
场面紧绷得一触即发。
就在近朝颜已经准备好给山本和狱寺打救护电话时,远处却陡然响起惊呼,“啊!云雀学长……怎么会在这里?!”
与此同时。
一道酒气从附近的樱花树后飘来,伴着来人醉醺醺的声音,“嗯?又是你们这群小鬼啊?在这样美好的地方看到臭小鬼们,还真是扫兴。”
浓郁的酒气飘到了近朝颜面前。
她拿出手机的动作停了停,看了眼樱花树后出现的白大褂醉鬼,又去看那边已经到齐的泽田纲吉等人,脑海中倏然有念头如闪电般掠过,未等她想起什么,又听见一道朝气蓬勃的招呼声:
“哈咿!朝颜!你已经到了公园了吗?我刚想给你打电话问你今天要不要一起出来呢!好巧哦!”
近朝颜收起手机。
决定不管这群男生之间的争斗,反正她也不可能劝住云雀,现在靠近还容易引火上身。
于是她往小春和京子那边走去。
也因此,本来打算跟她搭话的酒鬼医生方向一转,朝着俊美无铸的黑发少年方向而去。
“虽然都是讨人厌的臭小鬼,你在这其中还显得格外暴力,不过,方便问一下你有没有亲生姐妹之类的吗?”
Reborn的话语几乎与他的声音重合:“我们也很喜欢今天的公园樱花景色,云雀,阿纲说想和你用赏花的观景位作为赌注较量一场,你觉得怎么样?”
……
“啊!”
在小春捂住眼睛、只敢从指缝里看那边男生们的恐怖打斗动静时,近朝颜在听碧洋琪介绍她带来的野餐便当,试图从一堆冒着紫烟的、还钻出一堆死不瞑目虫子的料理里找到正常能吃的。
这显然有些艰难。
她忽然想起来出门前宅院里的佣人也有给她送料理,于是立即去拿过来,反向安利碧洋琪,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听见她们俩愉快地都开始聊到中华料理的一些古代菜谱,小春瑟瑟发抖地过来攥住她的胳膊,小声问她,“朝、朝颜,你是怎么做到和这么可怕的角色谈恋爱的?”
清脆地咬下一口天妇罗炸虾的女生平静回答:“没做到。”
小春:“啊?”
近朝颜叼着虾尾看她,“我没和云雀谈恋爱。”
京子和碧洋琪也同时被这个回答吸引了注意力。
“可是你们俩在学校里有很多传言哦。”不知何时又换了套cos服,变成一只大蜘蛛从树上倒吊下来的reborn嘟着嘴说道。
近朝颜瞪圆了眼睛,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八爪大蜘蛛扑脸,暗暗松一口气时,又听见另一道加入的声响,“是在玩暧昧吗?这个我也擅长的!”
这次女生反应极快。
抄起一根天妇罗炸物戳了过去,等到醉鬼医生一口咬住她才发现自己递过去的是炸牛蒡,她露出懊恼神色,“我还以为是炸青椒呢。”
牛蒡甜甜的还有股草药香味,她还蛮喜欢吃的。
夏马尔闻言笑出声来,“不喜欢吃青椒吗?真是可爱的小女孩。”
“不喜欢吃青椒的可爱小女孩有个故事想跟你分享,你要听吗?”近朝颜很捧场地将他给的评价重复了一遍。
夏马尔还是第一次看到不会躲着他走的并盛女学生,顿生几分兴趣,“是什么?”
“据说有个国家的王妃,和某个医生劈.腿,导致那个医生因此上了通缉名单,在全世界进行逃亡……”她简单地说完,问夏马尔,“你认识那个医生吗?”
夏马尔:“……”
近朝颜对他露出了非常友善的笑容,“虽然你没有自我介绍,但是我认识你哦,夏马尔医生,当初你给并盛投递的应征医务室见习医生的简历,是我通过的。”
那恰好是在她成为云雀的时候处理过的文件。
夏马尔脸上的酒意散去稍许。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近朝颜,“所以,你通过我的入职,是为了什么?”
近朝颜对他伸出手。
夏马尔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手掌。
恰好有一阵风吹过,将满树开落的樱花吹到女生们铺着餐布的区域,当一片粉白花瓣落进近朝颜指缝里的时候——
远处,这场争夺公园观景位的比赛也恰好分出胜负。
轻松打败狱寺和山本的黑发少年,在与泽田纲吉的交手中,倏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能力,灰蓝色凤眼里满是空白,一动不能动地跪在地上。
“晕樱症,”近处,女生出声对夏马尔说道,“我要这个的解药。”-
良久。
夏马尔无奈地抬起掌心盖住脸,对reborn睨去,“你今天邀请我来的时候,可没说过还有这么不得了的小朋友在。”
Reborn被碧洋琪抱在怀里,翘起唇角应答道,“我也很惊讶哦。不过这也证明了我的想法,她和云雀,都是很有意思的人。”
近朝颜略微讶异,谢过他的夸奖。
在夏马尔说身上没带解药,让她周一去医务室找他取的时候,女* 生表示会让副委员长代劳。
随后,近朝颜拿起之前的相机、带着小春给她塞的特产便当,起身告辞,“总之,恭喜你们获得了公园最佳赏樱位置,祝你们观花愉快~”
小春,“咦?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近朝颜扭头去望披上外套、输了比试提前离开的少年背影。
她点了点头,“嗯,下次再和你们聚。”
她已经看过了最美丽的樱花景色了。
接下来是否继续待在公园,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
近朝颜小跑着追上云雀之前,步伐微顿,有些犹豫,不知道他这会儿会不会因为败北而心情糟糕不想看到任何人。
但很快,这种犹豫就因为前面的人突然停住,身形左右晃了下的动作而消失。
她走到云雀的跟前,看见他正闭着眼睛,站在原地,也许是因为他们所在的位置在公园中央,而这片区域的樱花含量太高,以至于少年现在的眩晕还未缓解。
“……你过来做什么?”
几秒钟后,云雀半睁开眼睛看向她。
近朝颜不太确定他这会儿语气差是因为身体缘故,还是别的什么,但依然乖乖回答,“我是跟你一起来的,当然要和你一起走。”
云雀恭弥轻哼了声。
但很快又因为视野里出现了太多的樱花花瓣,导致身体再次失去自由控制权。
他不得不阖上眼帘。
然而从近朝颜的角度看去,只觉得他好像马上要往前栽倒在地上——
偏偏她两只手都因为拿着东西,腾不出来做出任何扶的动作。
最后,她以自己都想象不出的反应,往前跨出一步,像是一根人形拐杖,就这样硬生生杵在少年前方。
结果云雀晃了晃,偏偏在下颌即将碰到她的刹那,稳住了身形。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近距离淌入她的耳廓中:
“你在干什么?”-
天塌下来,还有云雀的嘴顶着。
想到这人极强的自尊心和现在四面八方都是樱花的处境,近朝颜抬眼望着天空,随口回答:“碰瓷?”
“哼。”
身前的男生轻笑了下:“你胆子不小嘛。”
近朝颜刚想回答,却感觉到肩膀上多了一道重量。
隔着校服衬衫和薄毛衣,肩胛处肌肤如实给她描绘出少年下颌的形态,连他的呼吸都跟着落入耳朵里,很轻,也很平稳。
近朝颜一时浑身僵在原地。
感觉自己好像路过被受伤野狼扒拉过去当枕头垫着的小动物,连气息都条件反射屏住,生怕惊醒这头猛兽。
仍带着寒意的春风吹过樱花树,花瓣簌簌落下,划过她的脸侧,带起一阵微痒,也唤醒那些僵硬的神经。
鼻尖后知后觉捕捉到一股清新的洗衣剂味道。
左脸下方也被他的发梢扫过。
裙摆下的小腿也有点痒,不知道是不是云雀外套衣袖垂下来碰到了。
“很吵。”
就在她的思绪被这些感官讯息纷纷扰扰的刹那,将下巴压在她肩上的人又再度出声,语气带着几分慵懒的意味。
她愣愣出声:“……什么?”
“你的脉搏。”云雀闭着眼睛,因为耳朵碰到了她的脖颈,所以能轻易听见那一跳一跳的蓬勃节奏:“很吵。”
近朝颜:“?”
她被这莫名其妙的嫌弃理由惹得堪堪抬手想把人推开——
却因为注意力也挪了过来,开始注意自己的心跳。
风声在此刻止住。
始终在枝头绚烂摇曳的樱花也成了一副静态画。
一切都好像静止的世界里,心跳声在耳边愈发清晰:怦、怦、怦怦怦怦……
“听见了吗?”
云雀依然维持闭着眼睛压在她肩头的动作,却勾了勾唇:
“——更吵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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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第二十四章
◎“不跑了?”【二更】◎
——说那种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赏花过后的几周, 近朝颜每次想到云雀,面前都会浮现那一幕。
偏偏让她听完她自己心跳声音的人,在说完之后仿佛真的嫌弃她太吵, 没一会儿就重新站直身体, 转身往外走, 身形很快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后来他也没怎么回家,更没有出现在并盛的街道上。若非她和草壁确认过夏马尔真的有把晕樱症的解药送到风纪委员会的接待室, 近朝颜会以为云雀还像原著一样不想在樱花飘落的季节出现。
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笔尖不自觉地在草稿上画出一个豆豆眼的q版黑发小人臭脸表情。
“……你这是什么答案?”
狱寺在旁边面无表情地问道。
近朝颜陡然回过神来,看着难得认真将银色短发扎起来, 鼻梁上也架着眼镜、手中举着题册的红衬衫少年。
就在她抬头的时候,狱寺也看清楚了她画在草稿上的小人原型,当即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冷哼,反手将圆珠笔的笔盖在本子上点了点, 然后将题册丢回给她,用笔指着门外:
“带着你的恋爱脑,给我滚出去。”
“对不起,我错了。”确实没听讲的女生诚心诚意地道歉,双手合十恳求他,“再讲一遍, 我这次绝对认真听。”
狱寺却根本不买帐, “没兴趣教你这种两遍都听不懂的蠢货。”
闻言,桌子对面, 同样捏着作业一角试图求助的泽田纲吉立刻露出了惊恐神色,备受打击地再度低头咬着笔杆想要凭自己的努力, 死磕出这道狱寺君刚给他讲了十遍思路的题目。
“你凶什么凶啊?”
另一张桌上, 正在绞尽脑汁解题的小春抬起头来, 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然后对近朝颜露出笑容:“朝颜你别管他,你过来,我马上就能想出解题思路了。这题本来就是竞赛里偏难的类型,只占总分的5%,用的公式还是高等数学的,在比赛里放弃也行的。”
狱寺隼人发出了嘲讽的声音,“如果竞赛里都是像你们俩这种程度的蠢货,那比赛改名叫笨蛋集会好了。”
“喂喂,狱寺你这样和女生说话真的太过分了。”刚做完英语作业的山本抬起头,出声阻止。
与此同时。
一道气势澎湃的吼声倏然响彻整间屋子:“极限地——睡醒了!刚才好像听见了章鱼头的声音,怎么了你也有题不会做吗?让朝颜教你吧,她极限厉害,今天才刚成为我同桌,就教会我记住了好几个单词!”
狱寺隼人:“……”
他额角跳出青筋,忍了一秒。
忍不了,指着小春、山本和不知什么时候也跟过来的笹川了平,对近朝颜再次说道,“滚出去的时候,记得把你带来的这群蠢货也一起打包带走。”
笹川了平:“你什么意思,蠢货骂谁呢章鱼头?我看这里最该极限出去的人是你,从刚才开始就你一个人的声音最吵!都把我吵醒了!”
“哈?你找死吗草坪头?”
……
屋子里爆发了一场世纪大争吵。
近朝颜看着泽田纲吉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reborn,一脚踹到了狱寺隼人和笹川了平中间劝架。
而她则被小春拉住,提议去楼下看看京子刚才说帮奈奈阿姨做的甜品都是什么。
她很有先见之明地带上了自己的题册,免得它在男生们的世纪混战里遭殃,将卧室门贴心合上之后,又听小春好奇地问,“不过,你是怎么和京子的哥哥成为同桌的?”
“笹川同学吗?”
想到跟狱寺肺活量十足地互骂的男生,近朝颜神色微妙。
“事情还得从今天新学年的分班开始说起——”她目光往上看,想到今天自己进入国三的新班级之后,因为习惯了一个人靠窗坐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本来想按照以往习惯继续,身旁却忽然多了一副桌椅的画面。
平头短发、鼻梁上贴着创可贴的男生站在桌椅旁,“我极限地认识你!之前几次夜跑的时候,都撞见你从学校很晚出来,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抱歉啊,那几次我都临时有别的事情,忘记问你了!不过总之!既然新学年我们在一个班,我不会再坐视这种事情发生的!放心!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同桌,我会极限地罩着你!”
总之。
就是这样奇怪的故事。
她叹了一口气,接话的人却不是小春,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下方的京子,对方冲她眉眼弯弯地笑,“我哥哥这个人总是会这样,有时候会给别人过分的热情,希望没有让你觉得困扰。”
金发女生将一盘刚烤好、散发着黄油香味的热曲奇饼干递过来,“如果他有什么让你觉得冒昧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我,这个就当作是我提前为他不妥当之处道歉的,送给学姐的单人小礼物。”
近朝颜失笑:“说不上困扰和冒昧。不过你也不用总是叫我学姐,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前后辈的关系,你和小春一样叫我朝颜就好。”
笹川京子闻言立即接道,“好的,那这就当作是我们等会儿的女生茶话会点心。”
“点心?什么点心?”
餐厅里探出一颗爆.炸头打扮的圆滚滚脑袋,有着圆溜溜碧绿色眼睛的小孩扒着门框,对她们说道,“蓝波大人也要吃!”
他说着就朝京子手里的甜点跑来。
一平从阳台外跳过来,伸出脚绊倒他,“不行,蓝波,你不能抢姐姐们的甜点——”
蓝波被她精准绊倒。
椰菜般的头发里,却因此摔出一个粉色的、如同炮.筒般的庞然大物,黑色部分朝着近朝颜的方向直直而来-
被十年火.箭筒打中,是每个穿越者必备的经历吗?
近朝颜表情复杂地抬起头,看着那巨大的黑色从高处精准落下,将被小春和京子围在中间的她,直直套住。
黑暗笼罩而来。
她隐隐约约听见了身后楼梯响起泽田纲吉的惊呼声。
心里却不是很紧张。
反而很悠闲地思考,十年后的彭格列诸位,颜值都是顶级天团,不管看到谁都不亏。
譬如原著里没画出来过的十年后泽田纲吉、应该会变得沉稳很多的狱寺隼人、特别帅气的山本武……以及,十年后的云雀。
诸多念头在短短的时间里闪过,直到笼罩她的黑暗消失。
她看见了——
围过来的,表情里带着惊慌以及好奇的,泽田纲吉。
比她矮,穿着放学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并盛校服的,泽田纲吉。
视线对上的时候。
他们俩头顶同时浮现出一个问号:“?”
泽田纲吉匪夷所思:“诶?咦?十年后的……近学姐也长这样?”
狱寺在旁边指尖抵了抵下巴,看了眼神色茫然的女生,再去看将她套进去之后僵了很久也没冒出烟雾,又将她给原模原样吐出来,之后在旁边地上各种扭曲的十年火.箭筒。
“十代目,我觉得她是根本没有调换。”狱寺冷静地说道,“每次调换时会出现的烟雾,这次没有,而且十年火.箭筒如果有其他故障因素,都会有漏电类的反应,这次也没有。”
泽田纲吉情不自禁地转头接道,“但是,没有调换,不是也很奇怪吗?”
……
确实很奇怪。
近朝颜自己也想不通。
从泽田家踏着夕阳余晖回去的一路,她都在思考那个问题:为什么十年火.箭筒对她不起作用呢?其他穿越小说的角色都不是这种待遇啊!
可恶!
她超想看到十年后的云雀啊啊啊!
“嗯?”
略有些喑哑的鼻音从旁边响起,“找我?”
近朝颜倏然停住脚步,才发现自己没看路、无意识地沿着院子外的长廊埋头走,竟然不知不觉地路过了云雀房间的一侧。
也许是这个季节的温度太宜人,男生将和室的木门都拉开了,然后就在这个穿堂风徐徐吹过的下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此刻他正从席间悠悠坐起来,黑色外套盖在肩上,灰蓝色眼睛里氤氲着刚醒的水雾,婴儿肥的脸上带着几分懵然,就这样直直地看着门外女生,等着她开口。
背对着暖橘色夕阳,站在长廊里的人被他这幅无害模样惹得一怔。
直到云雀耐心地等了会儿,也没有下文,不由冒出几分困惑,“你刚才不是叫我?什么事?”
近朝颜蓦然回过神。
使劲在心中默念几遍“早恋影响学习”之后,她将乱的心跳又竭力平和下来,“没有。”
她看向他院外的石龛,很平静地重复,“没有叫你,你听错了。”
就算不小心把心里的念头嘀咕出来了,那她念叨的也是十年后的云雀!总之和这头小凶兽没有任何关系!
云雀很确定自己没有幻听的毛病。
他眯了眯眼睛。
片刻后,打了个哈欠,忽然道,“上次被别人打断的游戏,现在重新开始吧。”
近朝颜:“?”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游戏?”
云雀恭弥放下手时,右手掌心已然握住了浮萍拐。
在看见那金属拐折射的耀眼夕阳光芒时,这次并没有任何东西落在他那里、根本不想和他交手的女生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身后少年冷笑一声。
浮萍拐机关出现。
一条长长的锁链从屋里延伸出来,细长影子将他与长廊里飞奔的女生身影相连在一起,冰冷的锁链被今天过于灿烂、火红色燃烧了整片天空的晚霞镀上了同样浓烈的金红色。
像一条格外粗壮的红线-
近朝颜被锁链收紧着拉回去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那种下雨天试图往外疯跑,但跑了半天还在原地的犟种柴犬——
再想到锁链的另一端在谁手里。
算了,开摆。
“不跑了?”
看着扶着门框单手揉着腰,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骂他什么的小动物,云雀恭弥唇角勾着,神色里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意思,好像挺期待她的更多挣扎。
近朝颜很快接受了事实,站直身体,对他平静地伸出了双手。
他看着她空空如也的双手掌心,缓缓扬了下眉头。
女生深棕色眼睛专注地同他对上,理不直气也壮,“我想过了,光给我一支拐不够,不如你一副拐都给我,你空手,怎么样?”
云雀恭弥的神色变得似笑非笑:“你倒是很敢说啊。”
近朝颜一时嘴比脑子快:“你怕了?”
少年冷哼了一声。
将两支拐都拿出来,放进她掌心的时刻,他居高临下看过去的凤眼里浮现凛冽的光,语气里也带着浓浓的警告:“等会你要是在我手里撑不过一分钟,近朝颜——”
女生眼皮狂跳,下意识地想要因为自己刚才挑衅他的话道歉。
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
却觉得庭院里的光实在太盛,都晃得她余光里全是金色。
咦。
不对啊。
她明明是背对着庭院的……
近朝颜闭上了眼睛,使劲晃了晃脑袋,以为自己有突然的头晕或是别的什么症状。
直到金光从视野里退却。
她松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刚想和云雀说刚才有些不舒服,然而睁开眼睛看到的面庞——
却是她这段时间应该只能在照镜子的时候看见的。
……
和室厅堂里陷入了一阵死寂。
直到浮萍拐“当啷”、“当啷”地掉在地上撞在一起,才有一道充满不悦的清脆女声响起,“怎么回事?”
黑发少年,或者说是此刻在这少年身体里的近朝颜,格外茫然地摇头,“我、我不知道啊。”
怎么就突然又换了呢?
而且是没有任何征兆的?
她最近明明将身体养得很好,而且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啊——
并不完全相信她神色里透露出的讯息,云雀下意识地用手背试了下额头温度。
几秒钟后。
他冷静地放下手,转过身,从长廊下唤过来一个佣人,出声吩咐,“通知司机,现在准备好车,我要去一趟并盛医院。”
佣人柔顺躬身,“好的,请稍等,近小姐。”
而真正的近朝颜,则忐忑难安地站在旁边,脑袋里空空一片,使劲反省自己最近的生活。
饮食挺规律,也没在泽田家误吃任何一口碧洋琪做的料理;睡眠方面,因为有小春、狱寺、还有能远程根据她拍照的题目给辅导的入江正一,她再没熬夜学习过,每天十点多就睡了;运动上,虽然棒球社没有通过她的经理申请,但她也一直按照风给的方法早起锻炼,连山本都夸她比之前跑得快了。
总不能是得了什么特别奇怪的罕见病吧?
近朝颜跟着云雀一起离开时,越想,表情变得越发凝重-
并盛医院大晚上陷入一阵慌乱。
许多休假中的医生都被叫回来,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多科室联合会诊——
最终,对着那十数张,查过基础血项指标、流行病、寄生虫,拍过心肝脾肺肾彩超,甚至奢侈到进行了一场全身核磁共振的检查单,院长擦着额头上的汗对豪华单人间里的少年少女鞠躬:
“真的很抱歉,云雀先生、近小姐!”
“是我们的医生太无能了!竟然无法检查出任何的异样,请问近小姐您具体是有哪些不舒服的症状呢?鄙人将竭尽全力为您延请到国际上更权威的医生来会诊。”
两人都没说话。
云雀恭弥翻着手里这份相比半年多前处处有升高或者降低指标的报告,上面一切指标都在正常范围。
所有数据都在告诉他,如今容纳他灵魂的这具身躯,是多么健康。
从傍晚的交换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异样不适出现。
他将手里那叠厚厚的报告单丢到桌上,掀起眼皮对院长道,“你们先出去。”
随后,他看向正站在病床边,格外安静、不知在思考着什么的人,“你怎么想?”
刚才陪着他做完了一系列检查的近朝颜,听见他的声音,表情微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难看地答道:
“我,有个很糟糕的猜测。”
“不过得等明天才能验证。”
【作者有话说】
芜湖二更成功~
不愧是我!好的最近因为入v我可能会调整一下时间,下一章我们还是晚上十二点见呜呜呜我争取再写多点肥肥的更新!
*
25 第二十五章
◎清纯校花。◎
第二天是并盛新学年开放的家长教学参观日。
近朝颜知道reborn一般不会放过这种特别活动, 特意去到国二A班的走廊外,果然就听见里面时不时传来剧烈的怦怦声——
直到蓝波从里面蹦出来,一平紧随其后, 而追在这两个小孩后面的泽田纲吉语气一如即往崩溃, “蓝波!你别在今天捣乱啊!”
少年适时地伸出脚, 挡住小朋友们的去路。
蓝波愤愤地仰头,却在看清拦路者模样时开始瑟瑟发抖, 一平从后面撞在男孩身上,扬起脑袋之后动作也跟着停滞。
棕发少年将两个小孩都捞住时, 还有些不可思议于今日的轻松,直到他松了一口气跟着看清楚面前的人:
“……云、云雀学长?!”
近朝颜冲他怀中的一平露出友善笑容,仔细看那笑里还带着很轻微的抱歉神色,出口的话语漫不经心, “在上课期间太过吵闹,也是违反风纪的哦。”
“是是,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
泽田纲吉闭上眼睛疯狂鞠躬。
从他的角度,看不到怀里的某个小孩光洁额头上出现的筒子花纹。
直到他僵硬地转过身,感觉今天的云雀学长似乎很好说话、应该能就此逃过一劫时——
耐心地听完他道歉,也看见筒子倒计时进入最后三个数的近朝颜, 倏然从后面抬手按住他的肩膀。
泽田纲吉狠狠抖了抖:“请、请问还有什么……”
后面的话语。
都淹没在一阵剧烈爆.炸产生的白光中。
……
国二年级外的这条走廊总是格外多灾多难, 玻璃也常常是最新最明亮的。
在细碎的玻璃渣如雨般散落走廊时,泽田纲吉头发根根直竖、脸上冒着黑烟, 怀里还抱着同样吐出一口烟,从奶牛色变成纯黑牛色的蓝波。
同样跟着吃了一记恐怖爆.炸的黑发少年久久没有动作。
等到一平站在旁边的地上低着头, 神色里满是愧疚地讷讷说出一声中文的“对不起”时, 才忽然见到少年抬手, 从披着的外套衣兜里拿出了一根彩虹色的棒棒糖。
把那根棒棒糖俯身放到小女孩面前, 语气温和地回了句“没关系”,随后少年便毅然转身,朝着走廊尽头的另一端走去。
柔软的皮鞋往外迈出两步。
又忽而停下。
“泽田纲吉。”清冽的声音响起。
“是、是,您有什么吩咐?!”陡然被死神点名的感觉让身心俱疲的十代目条件反射地站直了身体。
“下课之后将这里打扫干净。”
丢下这句话后。
远去的人只余下外套飘扬的背影-
半分钟后。
接待室的门被推开。
坐在豪华真皮椅上的女生头也不抬地问:“失败了?”刚才外面的那道爆.炸声,在如此安静的上课时间里,只要不是耳聋,都很难听不见。
踏入室内、反手将门拉上的少年垂头丧气地蹲到了地上,闷应了一声,“嗯……”
黑色外套因为少年伸长手臂的颓丧模样,沿着衬衫肩膀上半滑落下来。良久,近朝颜郁闷地抬手捞了下外套,从门边抬起脑袋,很不解地去看正在用她的身体处理风纪委员会文件的人:
“为什么啊?”
她不能理解。
为什么以前都管用的招式这次居然没用?难道以后他们俩都换不回来了吗?这未来想想就令人绝望啊!
刚签完一份文件,桌后将校服衬衫袖子卷到肘弯处、连长发都特意绑高的女生将钢笔合上,抬头看了过来,“所以,你昨天说的糟糕猜测是什么?”
窗外的天空特别蓝。
连一团团浮动的白云也镀着金边。
女生在日光如此明朗的窗前,不知是最近吃得太好、让脸上多长了些肉,显得眉眼里戾气消了许多显得柔和,还是因为运动让她的气质变得更阳光明朗。
近朝颜抬头去看时,忽然觉得这张脸很陌生。
是那种变得好看了的陌生。
直到云雀曲起食指,反手轻敲了敲实木桌面,提醒她回神,语气有些莫名:“你怎么总是喜欢说着话就走神?”
看他的时候是这样——
现在看着她自己的脸也这样。
近朝颜眨了眨眼,“因为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看。”然后才去回答他的上一个问题,“糟糕的猜测就是……我怀疑,互穿的机制发生了变化,又或者,一开始就不是由受伤这个因素决定的。”
云雀单手撑着下巴,“嗯?”
近朝颜认真开口,“主要是我昨天真的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吃饭睡觉之类的作息都一样,去到泽田家也没——”
话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
脑海里浮现被十年火箭.筒吞没的那片黑暗。
难道和十年火箭.筒有关系?
总不能让她现在再去找蓝波,将他们波维诺家族的秘密武器再掏出来对着自己打一次吧?而且现在她是用的云雀的身体,这种状态下的她被大中的话,就算要交换,换的到底是十年后的她还是云雀啊?
黑发少年脑袋当机,整个人的表情变成:加载中.jpg
直到她对上看完文件,抬手打了个哈欠,紧接着懒懒趴在桌上的人,正想开口,就听见女生很有先见之明地闭上眼睛通知:
“我要休息一会,你不许发出声音。”
近朝颜:“……”
不是。
他为什么好像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
云雀确实没有第一次发现身体互换的时候心情糟糕。
主要是他发现,有只小动物好像对于给他带来麻烦这件事十分慌张,每次互换都会非常积极地找机会换回来,所以他这次并不十分着急。
不过这个念头——
在下午走出接待室后,就被彻底改变。
“哦!朝颜!你怎么在这里!”在走廊上正准备去参加社团活动的白发平头男生正在调整自己掌心的绷带松紧度,瞥见经过的女生时,立即将她叫住,“我上午看你座位是空的,还以为你请假了,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女生停住步伐,“笹川了平?”
虽然不知道家里那只小动物什么时候跟这位拳击部主将有了交情,但云雀一向不擅长应付这种单细胞生物,在他单方面的关怀下,只淡淡答了句“跟你没关系”就想错身而过。
谁知却被陡然横伸过来的手臂挡住去路。
了平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了?你这学期不是从来都极限全勤的吗?”
云雀挑了下眉尖。
还没等开口,身后就传来另一道开朗声音,“朝颜学姐,我刚还在国三的教室找了你半天,我们社团今天有跟另一个学校的练习赛,你之前不是说想看我的比赛吗,要来吗?”
云雀神色莫名地转过身。
看到后面已经换上了运动服的山本武朝自己笑着走来。
他闭了闭眼睛,一个也不想搭理,干脆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
谁知才刚往下走了一半,正好迎上帮泽田纲吉提着书包的混血银发少年,狱寺隼人本来只是随意瞥过,见到他又将目光转了回来,单手插兜抬头看他:
“喂,近朝颜。今天你不准再带那几个蠢货一起出现在十代目家里,听见了没?”
身后跟过来的山本和了平都听到了他的话,发出抗议的声音。
被夹在中间的云雀:“……”
他在从未有过的群聚浓度里,面无表情地冷笑了声。
随后拿出了浮萍拐,居高临下地对狱寺隼人道,“今天就先从你这个没大没小、不讲敬语的小混混开始咬杀好了。”-
近朝颜抽空帮忙去开了个新学期的社团活动室分配的会议,中途还被一堆不认识的学生聚众挑衅,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些家伙,但哀川这些风纪委员还是在之后将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等她回来的时候,接待室里午休的女生已经不见人影,她想着帮忙巡视一下学校,结果远远就看到楼梯间被几道眼熟的身影给堵住——
更让她无法呼吸的。
是那几道身影中间的熟悉角色,以及周围人发出的疑惑声。
“朝颜,你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大?”
“诶学姐什么时候和云雀学的招式,好几个动作和他一样,唔!你最近力气也大了不少,好险好险!”
“嘁,女人你吃错药了吗?”
轰隆!
她仿佛听见了自己世界里劈下来的惊天巨雷声。
在狱寺隼人即将拿出炸.弹之前,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立即闯入战场,三两下将所有人与中间的女生隔出足够安全的距离。
“怎么回事?”她惊魂未定地出声,看着没有表情,但明显是被惹恼了才会这样的云雀。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在短短的时间内同时招惹这位暴脾气的哥。
云雀恭弥转了转拐,冷气四溢地盯着她,“问你自己。”
近朝颜:“?”
她愕然地同他对视。
还没来得及觉得冤屈,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温柔不已的少年嗓音唱出的并盛校歌在窄窄的楼梯间回荡:“绿荫葱郁的并盛~不大不小中庸最好~”
所有人都同时怔住。
众目睽睽下,黑发少年从兜里拿出了一部挂着hello kitty挂饰,并且还贴着红白装饰贴纸的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来电人“小春”,迅速按掉——
这是近朝颜也拥有手机之后,和云雀互穿的第一时间,为了方便两人各自生活,她特意换了手机。毕竟她的通讯录里本来也加了草壁的联系方式,只要能找到草壁,风纪委员会的事情就都能传达到她这里。
结果谁知道。
偏偏在这个时候小春给她打电话。
偏偏她还为了不吵到某个家伙午休,去天台上无聊地吹风,想起上次半夜用他的嗓音唱校歌好听这件事,悄悄地给自己发点福利,结果这就被逮了个正着。
黑发少年拿着手机站在原地,感觉到云雀看过来的目光,心中已经有了淡淡的死意。
甚至不知道该为自己偷偷用云雀的声音录了版温柔校歌被他发现这件事更社死,还是被别人知道风纪委员长不仅给女朋友唱校歌当手机铃声、还喜欢和女朋友换着手机用这件事更社死。
……
极致的安静中。
笹川了平恍然大悟的声音格外响亮,“我知道了!”
他左手握拳砸在右手的掌心,炯炯有神地看着高马尾的女生,出声道,“你是不是生理期啊?”
山本愣了下,“真的吗?”
狱寺隼人指尖捻灭自己拿出的炸.弹上正在燃烧的引线,将炸.弹重新放回校服外套的内侧口袋里,皱着眉头回了句,“早说啊,跟吃了火.药似的。”
他说罢率先转过身想走。
山本武看了眼并肩站在原地的两人,抬手揽上狱寺的肩膀,“你怎么看起来还挺习惯的样子?”
“如果你也有一个每月固定几天脾气变得更暴躁的老姐,你就会明白——喂,把你的手给我拿下去,棒球笨蛋别把你的笨蛋细菌传染给我了。”
山本武笑哈哈地甩了甩被他拍下去的手,又对他们挥手,“那朝颜就交给你哄了哦,云雀。”
最先得出结论的笹川了平也摸着下巴,自顾自地点头,“果然是这样,好,那明天老师如果问起来,我会极限记得帮你请假的!朝颜,* 好好休息!”
近朝颜:“?”
云雀:“……”
等到楼梯间只剩下他们两人时。
披着风纪委员长壳子的近朝颜安静了很久,也不太确定地跟着看向旁边的女生,“是……今天吗?”难不成她的经期时间提前了?所以云雀才变得这么暴躁?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一扬手。
银色弧光堪堪掠过少年额前的短发。
近朝颜险险靠着身体本能避开,从楼梯最上面如黑猫般轻巧落到最下方的位置,不解地看着他,“如果是今天的话,你别太剧烈地运动。”
云雀恭弥不耐烦地回了声,“不是。”
顿了顿,补充道,“现在,立刻,去想换回来的办法。”
虽然不知道这只小松鼠什么时候草食动物缘变得如此好,但他一秒都不想再看到这些前赴后继凑上来的家伙-
能有什么办法可以立刻换回去呢?
“欻——”
是夜。并盛神社。
黑发少年虔诚地从签筒里摇出来了一支签,转头去看旁边被自己拉过来,正双手环胸打量着夜景的女生,出声道,“你也摇一个啊。”
即将入夏的山上已经有了蛙鸣声,夜色里,神社挂起来的红白灯笼在鸟居山门前随风摇晃。
云雀恭弥闭上眼睛,“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新办法?”
下午才在云雀家门口费劲地打发走了拿着自制茶饮和点心过来探望女生生理期的京子和小春,近朝颜现在也由衷地希望他们俩赶紧调换回来,否则她担心这位暴躁的哥随时用浮萍拐物理斩断她的一切人间尘缘。
她捏着手里那张签小声咕哝,“我努力过了,俗话说得好,尽人事听天命,现在不是得拜托一下神仙吗?这间神社是你的吧?你平时给的香火钱够多吗?”
云雀看了眼面前的并盛神社。
再看旁边捏着签半天不敢翻过来看吉凶的人。
没有和她说玄学方法已经在他们第一次交换的时候就尝试过这件事,他看了眼此刻因为远离居民区灯光在漆黑夜空里显得特别闪烁的星,权当自己是饭后散步。
女生声音淡淡响起,“走了。”
近朝颜:“?”
她伸手去拉住对方衣袖,“别啊,试试嘛,或者你等我——呜哇!是大吉诶!”
近朝颜将手里翻过来的签在他的面前使劲晃,笑得格外张扬,“快看快看!神社里的神真的听到了我许的愿望!我们一定会很快换回来的!而且以后的人生会一帆风顺!四季平安!”
“别晃。”
云雀抬起手,感觉到出门之前随意扎过的长发因为这一路的行走而变得有些松,但是在他因为这麻烦的长发皱眉之前,旁边的人就已经注意到这点,并且先一步拢住那束长发。
“是头绳松了吗?”近朝颜自然地走到他身后,虽然没有从这个角度帮自己扎过头发,但显然比她自己跟着网上的教学图、再对着镜子慢慢扎要简单得多。
她很认真很轻地帮忙解开了头绳,在重扎起来之前,侧头去问了句,“你是想扎刚才那种,还是觉得麻烦,想把它们全盘起来啊?”
云雀:“随便,别松就行。”
于是近朝颜立刻跃跃欲试地想把自己先前学的漂亮发型都试试。
……
夜风吹过的山野阶梯前。
黑发男生动作轻柔地给正好站在下一级阶梯的女生束发,修长手指没入她发间,偶尔用自言自语般的语气嘀嘀咕咕喟叹:
“哇,感觉我发质比以前好了,柔顺好多。”
“——不过还是你的头发更好摸,特别黑,韧且柔软。”她羡慕死了云雀这么黑的头发。
“咦我皮肤好像也比以前白了?哦还是你更白点,我什么时候能拥有这种冷白皮啊?”
云雀向来不喜欢因为自己出众的外貌被人评头论足。
不管是那些说话轻佻的流氓,还是总是用冒犯的目光盯着他看的女生。
但不知怎么回事。
独独对这个人例外。
连先前被她朋友过多的生活圈打扰到的烦躁,都在风里被她这一言一语给抚平,好像这个人的言语总有股特别的平和人心的力量。
又或者。
单纯是因为,他们俩这样总是共享身体的特殊性,近朝颜的夸赞和珍视,像是不光光对着他,也对着她自己,所以才让人不觉得冒犯。
听着这只小松鼠用他的嗓音说出情绪夸张的话,云雀恭弥余光瞥着她松开手后,从侧面垂落下来的柔软长发。
女生此刻只穿着一件薄白的衬衫,是回家后心情不佳、硬要拉着少年对练的结果。长发扎了个高高的偏马尾,用特别的盘发技术缠过,多余的部分长长垂下。
任谁此刻看,都会觉得这画面符合清纯校花的形象。
“好漂亮。”近朝颜愣愣地说了声。
然后就被云雀抬手按住了她的脸,“少自恋。”-
才不是自恋。
近朝颜确认,并不是她自己在这短短时间里变得多么漂亮,而是因为有个闪闪发光的灵魂在她身体里,所以才让她也变得闪闪发光。
可是抗议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
却发现云雀走的方向不是下山的路。
她好奇地跟着对方走进了神社大殿里,直到女生停在摆着各种御守的展示台前,对她说道,“挑一个。”
“嗯?”
云雀恭弥面色平静,“许愿,抽签的习俗之后,要选一个御守才会被祝福保佑。”虽然他根本不信这无聊的仪式感,但既然有人会因此高兴,偶尔满足一下也无妨。
近朝颜探过头,看了眼透明展示柜里的御守,有写着“祈福”、“平安”等的蓝色金色经典长方型款式,还有漂亮的四季限定款,都是漂亮的绘绣款。
春天是粉色樱花,夏天是紫阳花,秋天是红枫叶,冬天是洁白雪花。
少年露出了非常纠结的表情:“都好好看,并盛神社的御守原来这么好看的吗?”
“那就都拿。”
云雀淡然打开了柜子,将她看中的这四种都拿了出来。
四季平安——当然是四季全部都要有。
哪怕神佛听不见她的祈愿。
只要他听见了就行。
……
近朝颜不知他所想,高高兴兴地拿着那四个御守跟他一起回到了家中,甚至当晚睡觉都要将它们压在枕头底下。
然后就在凌晨五点,将将天亮的时候,被外面隐约的人声和脚步声给吵醒了。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走过去拉开屏风木门,用倦怠的少年声音询问:“怎么了?”
“委员长。”
从外面经过的草壁匆匆忙忙停下,和她鞠躬道歉,“很抱歉吵醒您了,是刚才风纪委员会那边的突发事情,手底下的人太过慌张,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往常要么讥讽他御下无方、要么因为被吵醒提着拐过来,总之一定都会让他挨上一顿狠揍的人,现在却只是半阖着眼眸坐在长廊边。
“嗯。”
近朝颜懒洋洋地应了声,下意识出声问:“什么事?”
草壁愣了下。
但顺从对方的本能总是占上风,“是有风纪委员会的成员受到袭击,重伤被送往医院,我正打算过去看看情况。”
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说完不忘补充道:
“应该又是哪个社团的寻仇行动,我会将此事查清楚的,请您放心。”
【作者有话说】
猜猜是谁要出来了呀?
(明天更新也十二点!!快恢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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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在2024-07-29 23:00:00~2024-07-30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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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第二十六章
◎校园纯爱yyds!◎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上午。
书房里。
穿着日式浴衣, 只将长发简单束起,露出修长后颈的女生正提着毛笔在宣纸上格外平静、优雅地写下一个“杀”字,最后一捺落下, 懒懒掀起眼皮, 看向另一侧的黑发少年。
近朝颜是从半小时之前过来的, 因为草壁早上说调查风纪委员成员遇袭的事情还没有发来结果,她被吵醒之后又没有睡意, 生怕事情如自己所想的一样糟糕,独自呆在屋里难免心神不宁, 就想看看云雀在干嘛。
找了半天,才发现他居然悠闲地在书房练书法。
这片偌大宅院除了平常出入的佣人、风纪委员会的成员之外,偶尔也会有一些社会人士出入,其中还有来单独授课的老师。近朝颜之前就有路过听到一些介绍艺术藏品历史的内容, 甚至还让她蹭到了水墨画的教授课程。
但她没什么艺术细菌,耐心跟着学了几节课的基础,学着画了葡萄和秋菊之后,就对基础失去兴趣,想要挑战更高的难度——
然后就在梅花第一步的画枝卡住。
看似简单,一笔能成的主干, 笔画要有实有虚、有深有浅, 墨要半干半湿,突出寒梅的铮铮意境。
近朝颜每次落笔, 最后都会涂成一团实墨。
刚才她看云雀在练书法,拿着宣纸凑过去, 感觉让他帮自己用墨先画出嶙峋主干是个不错的主意。
云雀确实也帮她画了, 甚至还脾气很好地将枝干延伸出去的错落细枝也三三两两勾了出来, 留给近朝颜的只剩下最简单的步骤, 就是画花。
哪怕再不会,随便翻两本练习册上的图案,也能照猫画虎地根据细枝内外不同停顿点的笔画简单点下一团团的花瓣位置。
但是。
近朝颜把那张宣纸铺在自己桌上,用镇纸压着直到墨干了很久,也仅仅用白色颜料在上面增添了寒碜的两朵小花,其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对着纸张发呆。
早上发生的事情云雀并不知情,就连近朝颜也是因为刚好被草壁吵醒才得到汇报,现在被对方指出她进来之后就不专心的事情,立即想要出声解释。
然而。
云雀的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是草壁回的电话。
……
瞥见属于自己的那张脸上透露出的迫切神色,云雀虽然不知道草壁这时候打电话是做什么,但还是将桌角的手机按了外放。
“委员长。”
对方的声音很快传出,“早上的事情我已经查出了眉目,是有个叫‘龙虎会’的帮派组织进行的报复行为,现在我已经带人过去了,请您放心。”
近朝颜眨了下眼睛,不由松了一口气,“是吗?”
“是的,这种程度的对手还不需要您亲自出马。”草壁声音格外平静。
她刚想回答,云雀已经将通话按掉,深棕色的眼睛朝着她看去,“你刚才就是在担心这种小事?”
近朝颜:“呃。”
担心风纪委员会成员的安危也算不上小事吧?
试图出声辩解的刹那,女生的声音已经冷淡地再次传来,“出去。”
云雀低头重新铺了一张纸,不想再被她极具存在感的眼神打扰,“你在这里很吵。”
根本就没怎么说过话的近朝颜:“?”
她撇了撇嘴,还是乖乖拉开书房的木门,走了出去。
不过却没有走远,而是看天气不错,周围又没有佣人路过,干脆枕着手臂躺在外面长廊的阴影中,就这样看碧蓝的天空和长廊屋檐下漆金繁复图案的梁柱发呆-
临近午餐时间,书房里才传出其他动静。
近朝颜看着重新拉开门的人,,往里面张望,“刚才那张宣纸帮我留着,我下次要接着画的。”
云雀眼也不眨,“丢了。”
少年信以为真,立刻往屋里冲去,发出抗议的声音:“不许丢!帮我画了就是给我的,谁让你——”
等到发现自己那张纸还好好地留在书桌上,到嘴边的话才被倏然打住。
穿着木屐站在长廊外的女生似笑非笑,“嗯?”
近朝颜眨了眨眼睛。
鬼使神差,冒出一句,“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一起出门玩?”
岛国正是春末夏初的好时节,日光灿烂,温度却还停留在宜人的二十出头,嫌热的时候只要随意找片树荫往下一站就行,而且蓝天的时候,大团大团的白云不仅美丽,还有种离人很近、伸手就能摸到的错觉。
云雀随口接,“去哪?”
想到先前小春跟她分享过的,并盛适合游玩的地点,近朝颜随意挑了个,“动物园?”
虽然动物园就在并盛町,不管从哪里过去都很近,但正因为如此,并盛中学的学生们从小学就在各种郊游活动里去过多次,就连儿童福利院的小孩都去腻了。
这也就导致她自从穿过来之后,一直也没什么机会去并盛动物园。
但云雀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应该也对这地方不感兴趣了吧?
这样想着,近朝颜再度出声,“你要是没兴趣的话,我……”
“可以。”
阴影里的少年因这声回答,灰蓝色凤眼略微睁大,映出日光下那人的轮廓。
云雀转过身去,“用过午餐出门。”
……
午餐是冷蘸的鸭肉乌冬面。
蘸汁味道丰富,荞麦制成的乌冬面很有嚼劲,鸭肉选的皮略肥肉瘦的品种,处理得特别干净。
近朝颜相当捧场。
因为她发现最近云雀家的饮食安排除了午餐还是固定的日式料理之外,早晚都变成了她超喜欢的中餐,哪怕她偶尔问起有没有意料或者牛排之类的,佣人也会及时调整当日的安排。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云雀家变成了她的美食天堂?
戳着切好的梨肉果盘,她一口咬下多汁甘甜的饭后水果,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
“走了。”
早就吃完午餐、甚至还回房间换好外出衣服的人出声道。
近朝颜将签子丢掉,拿起毛巾擦手,“好。”
她转过头,却在下一秒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她以为比她更爱校,会一如既往穿着并盛女生校服外出的人,居然换了一身衣服。浅棕色无袖、带品牌花纹的薄针织衫,配上颜色更深的同色系短裤和宽腰带,在黑色短靴的衬托下……
她的腿有这么长吗?
近朝颜十分震惊。
依然懒得打理长发的云雀将棒球帽扣好,正准备将长款皮外套穿上,大约是她的眼神太奇怪,不由跟着低头看了眼,“不行?”
因为最近他没事就把人拉起来陪练,想要知道她身体的极限,结果昨天回到房间洗漱才发现近朝颜柜子里只剩下两套睡衣。
在他问起佣人为什么干净衣服送来不及时,才发现某只小动物的衣柜里竟然只有并盛校服。
佣人满头大汗地保证会马上送新衣服过来,往常会就此揭过的人却在衣柜面前莫名补了一句,“其他的也行。”
想到在并盛神社前自夸漂亮的人,他转过身吩咐:“除了校服之外的其他常服,也让人送过来。”-
并盛动物园门口。
被家里司机送过来,刚跟着下车的少年在云团飘过、短暂遮蔽了日头的阴凉中,忍不住再次转头看着身边的人。
虽然先前对方问起的时候,她已经给过正面反馈,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一眼——
明明应该是比她现在的身体更矮一些的存在,可不知道是里面的灵魂太过不羁,还是他此刻的神色太冷加上这套衣服显得太御。
总之,她觉得现在身边的人气场有一米八。
云雀被她这一路盯得没脾气了。
双手环胸,闭了闭眼睛,“回去让人把品牌图册给你。”
近朝颜目不转睛,“嗯?”
“看不惯这套风格,就自己挑。”云雀面无表情地回答完,不想再跟她傻愣着站在动物园门口被人看,率先往里走。
近朝颜连忙跟上,“没有看不惯啊,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很好看、超好看,超酷的,就是太好看了我才一直看啊——”这可是清纯校花变成酷炫御姐!
后面的话因为被人捏住了嘴,所以都无法发出。
云雀恭弥神色愈发冷淡,“不许用这个声音说出这种话。”
近朝颜小心地拨开他的手,勉强让自己的视线挪向旁边,竭力维持他高冷帅哥的形象,“哦。”
只在心中嘀咕。
早知道他今天会换衣服,她就也去换了,她超想玩奇迹云雀游戏的!
不行。
今晚回去一定要打开他的衣柜先试个几十套!
……
自入口处走进去,近朝颜才发现动物园里没有其他游客。应该是在家里的时候佣人们听见了他们的安排,心知云雀的秉性,所以提前约好了包场。
偌大园区里,只有生活在专门区域的动物们格外热闹,浣熊们在园区准备的泳池里戏水,灰色皮毛和眼睛周围一圈黑色花纹被打湿之后,可爱模样里带了点狼狈,显得喜感。
跟隔壁从出生之后就生活在海洋上,随着洋流飘动,会懒洋洋地躺在水面上晒太阳,洗脸,用两只小爪子依次揉过肉乎乎的脸、还有腹部白而软皮毛的海獭,形成鲜明对比。
不被允许盯着自己原本身体看的近朝颜将注意力放到小动物们身上之后,就忙于在各个馆之间穿梭。
“好可爱哦。”
努力了半天,只能控制住表情的少年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小声叭叭着感慨。
慢慢走在她旁边,早就看过这里景色的女生抬手将帽檐按得更低——只要看不到,他就能当她的蠢样不存在。
直到两人来到冷血动物的区域。
少年震憾地发现这家动物园居然在这个区域增设了互动环节,鳄鱼池上方有个能单独通过的独木桥,而蟒蛇区域则有人蛇共舞的表演区,现在园区特意给他们准备好了工作人员帮助加强游玩体验。
近朝颜:“?”
不是。
谁想体验这个啊!太狂野了吧!
也许是她瞳孔缩小、面色空白的样子看起来太惹人怜爱,工作人员大着胆子解释:
“主要是上次有一批游客过来,其中有的要求和熊进行一场拳击挑战,还有的跳进水池和浣熊一起游泳——虽然里面也有无理取闹想吃蛇肉和狮子的,但是最后他们帮我们把逃跑的狮子送了回来,所以为了表示感谢,我们觉得可以先增设相关互动项目,满足部分游客的需求?”
近朝颜光是听见那个和熊拳击的就猜到这群人是谁。
并盛动物园你们大可不必如此体贴!
她内心默默崩溃。
站在旁边的女生左右看了眼,问她,“走哪边?”-
半分钟后。
警告的声音从前方响起,“敢露出丢脸表情你就试试看。”
云雀恭弥侧过头,长发与帽檐下的死亡目光看向状似体贴地跟在自己身后,实际上恨不能将整个人黏在他身上,浑身每个毛孔都发出“救命”声音的人。
“啊啊啊你不要回头!你看路看路!”
近朝颜从喉咙里挤出气音,使劲提醒他看脚下。所谓的独木桥,根本就是一根被劈过的、还腐朽过半拉的木头,现在承载着他们俩的体重就发出岌岌可危的声音,甚至还左右晃了晃。
等下她就要投诉这根破木头的质量!给游客带去了人身安全的威胁!
下面的鳄鱼群倒是很安静,只是各个将吻部和黄澄澄的眼睛露出水面,池中半点涟漪都没有。
但就是这样随时等着上天恩赐食物的状态才堪称恐怖。
近朝颜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想伸手去拉前面的人,又怕她自己的身体太菜,一会儿带着对方一起栽进这水池里更完蛋,只好屏住呼吸,试图靠这身体极强的平衡能力跟着走出去。
云雀恭弥看回前方,努力克服想把身后的人从桥上踢下去的冲动。
他很难理解,就这几条鳄鱼,哪怕他的身体真的脚滑掉下去,也能轻松踩着它们脑袋全部上岸。
退一万步说,这种习惯投喂、体型肥大的鳄鱼,动作也不灵活,根本扛不住他的拐。
近朝颜到底在怕个什么劲?
……
“你,你别和它对视,它会觉得你在挑衅。”
猛兽区。
想起来这家动物园还有狮子出逃事故的少年依然没有放下心来,发现身边人在看被圈在里面的老虎,不由小声提醒了一句。
正因为不想看她那副窝囊样才去看老虎的云雀:“你在教我做事?”
近朝颜:“……”
她刚想说话,本来趴在地上休息的老虎却倏然有了动作,起来伸了个懒腰之后,两步跃过来抬起上半身按在了铁丝网上,巨大的虎掌将铁丝网拍的颤了几颤,按出向外的凹陷。
“!”
反应过来的时候,近朝颜已经单手拿出了拐,另一手拉住女生的手腕,将她拽到了身后,戒备地看着那只老虎。
与少年灰蓝色凤眼里透出的气势相对——
本来也只是来打个招呼、顺便恶作剧吓吓游客的老虎从喉咙里发出两声呜咽,慢慢落回地面,垂下尾巴缓缓后退。
而被她挡在身后的女生则垂下眼睛。
感觉到她拉住自己的掌心里已经沁出汗意,偏偏要硬撑着站在自己面前,本来因为她的怂冒出疑惑和不耐烦的云雀,又被这样奇怪的保护行为引出无奈的好笑。
然后他就真的勾了下唇角。
“你看到了吗?”
旁边小树林里,注意vip贵宾旅游体验、又得在意外发生时第一时间保护好贵宾安全的工作人员放下望远镜,和身边的同事交头接耳。
“看到了看到了!没想到我们风纪委员长在外面居然是这样的……”
“好奶哦,好会撒娇,最好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是吧?刚才在鳄鱼池独木桥还一副很怕的样子,现在又勇敢地站了出来,你看他身边冷脸了一路的美女不就被他这套路钓成翘嘴了?”
“听说他女朋友跟他一个学校的,是高年级的吗?反正这个气场肯定是御姐吧,想不到他好姐弟恋这口。”
“姐弟恋有什么不好!校园纯爱yyds!”-
近朝颜还不知道自己在每回互换拼死维持人设的努力之下,又给云雀本人增加了多少流传在并盛的奇怪谣言。
好在他们有惊无险地走出了猛兽区,后面看的小动物又恢复了先前的活力,她很快遗忘了之前受过的惊吓,走出动物园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出声问身边的人:
“下次我们去哪里啊?并盛还有哪里好玩?”
云雀恭弥移过目光,看着无比自然地想和他相约下次出门的人。
近朝颜还在自顾自地举例,“有动物园的话,也会有植物园吗?那种热带植物,仙人掌、沙漠玫瑰、各种品种的多肉那些,有吗有吗?”
女生稍加思索,“没有。”
这些年一直有居民提议想要在町内建一个合适的植物公园。但是一来并盛目前的用地规划里没有合适的地,二来,隔壁有个落败的名为黑曜的小镇,曾经在十年前左右花费了大价钱修建过一个植物园,里面还有玻璃温室花房等高昂造价的设施,但因为入不敷出的财政问题,导致无法维持,后来就彻底荒废了。
考虑到这两点原因,并盛町就一直没有建设植物园的打算。
“那……游乐园呢?”黑发少年问完,又自顾自地将这个选项废除掉,“算了,我不玩过山车,也不去鬼屋,游乐场还是别了。”
她自己琢磨了会儿,一时也想不出特别想去的地方。
于是看向前面。
之前云雀家的司机送他们过来的时候,曾经问过要不要在出口的停车场等他们游玩结束,不过被近朝颜拒绝了,她算过时间之后觉得结束时应该差不多夕阳下山,特别适合散步回去。
这会儿她就看向通往商业街的路,“你饿了吗?要不我们去吃个下午茶吧?”
……
在去到商业街之前,近朝颜脑子里已经浮现了相关甜点清单。
比如热乎乎的、绵软的舒芙蕾,浇上草莓味的果酱,再点缀着最新鲜草莓果粒的,一口咬下去让人觉得暖和到了胃里。又比如装在高脚杯里的,用冰淇淋、水果和饼干层层叠出来的芭菲,味道和颜值一样出挑。
然而这一切想法都因为半路遇到一群眼熟的风纪委员们而停止。
“你们。”
云雀语气不悦地出声,“聚在这里做什么?”
草壁侧过头来,见到他们俩立即行礼:“委员长,近小姐。”
他的动作让近朝颜良好的视力看清楚了在不远处躺着的,陷入昏迷的风纪委员,以及对方几乎变形的脸侧流淌出的大量血.液。
猩红颜色漫开。
草壁沉重的道歉声也响起,“很抱歉,是我办事无能,之前我还以为是‘龙虎会’的人嘴硬不肯承认下的黑手,但是刚才又有成员遇到了袭击,而且同样受到了残忍的对待——”
云雀抱着手臂,微蹙眉尖,“怎么回事?”
近朝颜却蓦然出声,“几颗?”
草壁怔了下:“什么?”
她面色凝重地问,“他的牙,少了几颗?”
其他原本在附近为此感到胆寒的风纪委员们对少年竟然如此快察觉出伤势异样感到诧异,却又莫名觉得振奋,仿佛信心回归。
有人抬手按着脸,咬牙切齿地回答:“十九颗。”-
同时。
隔壁小镇,废弃植物园内。
常年不透光,带着年岁久远灰尘分量的黑红色幕布所掩映的黑暗里,有道人影盯着手里的排名表格陷入沉思。
上面密密麻麻地列举了一堆名为“云雀恭弥恐惧事物”的排名,但每一样后面都带着奇怪的问号。
除却第一名的晕樱症(?)之外,后面分别是:
女鬼(?)、恐高(?)、蛇(?)、鳄鱼(?)、鲨鱼(?)、毛毛虫(?)……
恐惧的事物之多,二十行都列不下,中间甚至有很多样并列重合。
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弱点数量,看着表格的人有一瞬间怀疑这位传说中的风纪委员长该不会是什么筛子成精吧?
明明浑身上下都是漏洞,真让人想不通他是如何在并盛建立起的绝对统治力——
“算了。”
片刻后,这张表格被人随意丢到了旁边,隐在黑暗中的角色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很轻地笑了下:
“那些传言多半是风纪委员会为了维持名声让人散播出去的夸张舆论,不用放在心上,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并盛中学的这个云雀恭弥,也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作者有话说】
本章又名《无敌的云守和他那浑身弱点的女朋友》
最近忙于写入v章都没空一一回复评论了qaq但是大家的留言我都有看!!还想吃更多啊啊啊!请投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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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第二十七章
◎“我知道云雀恭弥的答案。”◎
“我们, 打一场吧?”
半小时后。
因为风纪委员会成员遇袭的事情,甜品计划取消,回到家里的黑发少年站在造价昂贵的景观园林小石路上, 忽然对着已经换好室内鞋、踏上屋檐下台阶的人如此道。
云雀回头看向她。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近朝颜提出这种要求, 哪怕是用他的身体——
过了会儿, 他依然弯起唇,女生温润的棕色眼睛里盈着庭外耀耀日光, 也因此变得锐利:“好啊。”
哑光的皮衣外套被他脱下,反手抛向廊下的栏杆处, 衣服还没坠落,他杀意浓烈的攻击就已抵达眼前。
近朝颜每次看到他用她的身体爆发出这种速度,都会感到不可思议,好像在她灵魂包容下总是缺乏协调度的身体, 在他的支配下,每个细胞就变成了全力以赴、携手并进的状态。
她抬起手,金属武器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耳膜震颤的声响!
“锵!”
两幅浮萍拐因角力摩擦,迸射出细碎的火星。因身高原因,从下方看过来的女生挑了挑眉头, “你在等什么?”
近朝颜另一手持武器扬起, 还没想好自己要瞄准哪里落下,就听对方冷哼一声。
下一瞬。
凭借降低重心、用全身的力量与少年单手相抗的人另一手忽然转了转拐, 锋锐攻击从侧面袭来,犹如猛兽带着锯齿獠牙朝她咬下!
近朝颜本能往后跳, 避开他的攻击, 才刚站稳, 他的拐已经再次挥到了跟前, 她倏然睁大眼睛,好在身体本能早就在千锤百炼中得到强化,再度硬碰硬地挡下了对方攻击。
但这次云雀却依靠不敌少年身体力量的反向冲击力,在刹那的短兵相接后,极其迅速地调整了攻势,拐风再扬起时——
近朝颜感觉到鼻尖前的那簇额发被他掠断几根。
杀意如刀锋,贴着肌肤擦过。
……
“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庭院的风吹起女生散落的长发。
云雀恭弥随意地甩了甩手,将两次正面进攻而撞到小臂骨骼都跟着发麻的右手稍微活络,眼睛里的光比先前晦暗稍许,对她一味躲避的态度感到不满。
偏偏她用的又是他的身体,但凡刚才换成其他任何人,云雀那一拐都已* 经正面打中了对方的脸。
不过。
“下次,就会打中你了。”他如此道。
近朝颜表情变得更微妙,她知道这位哥从不说大话。也不知道云雀究竟是拥有什么样的才能,短短几天,就能把她的四肢驯服到这种服帖地步,甚至还理所当然地要用那个菜鸡小号来打败他本来的大号。
“不想痛的话——”
短暂的中场休息时间结束。
女生再次一往无前地冲了过去,“就想办法阻止我。”
近朝颜表情变得更紧绷。
因为她不止是不想用他的身体感觉到疼痛,更不想让他这个一上头就不管不顾、硬要打到赢为止的人最后折腾得浑身是伤-
夜幕四合,将照射到宅院的光不知不觉收走。
已经是往常的晚餐时间,但却没有佣人敢过来打扰他们,直到云雀的手机铃声响起,近朝颜终于找到机会喊停:“不打了。”
她往后又退了两步,大有一副女生再冲过来,她就要用这身体的超强反射神经翻墙逃跑。
云雀闭上眼睛,稳了稳自己的气息,感受到身体在极限压榨之下每块肌肉发出的抗议声,这才折返到屋檐下,将手机从外套里拿出来,丢向近朝颜。
近朝颜赶忙接住。
“喂?”
打过来的人仍然是草壁,但他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先前近朝颜在得知风纪委员会成员受袭时,问过情况,在陪着等救护车的空隙里,让副委员长将成员们的战斗力给她稍微列一列,战力靠前的和靠后的组队,两人一组进行巡视活动,并且按照巡逻的路线,让巡逻的组别之间两两保持能支援的距离。
因为她知道袭击者是在按照什么排名发动的攻击——
所以只要有更弱的成员被当作目标,身边会有同伴能够及时反应过来支援,也能很快地惊动附近的其他成员,这样一来,既避免了落单受到攻击,又可能以最快速度抓到袭击者。
她还特意吩咐了草壁有任何情况都第一时间跟她汇报。
最新消息。
有成员在经过商业街,单独走进洗手间的时候遇袭。等到同组的人失去耐心进入时,他已经不省人事地倒在了地上,而且嘴里的牙少了十六颗。
同时。
并盛中学有学生家长报.警,因为本该参加运动社团活动的孩子放学迟迟没有回家,等家里找到人的时候已经满口是血地倒在路边,嘴里的牙被人用暴力手段生拔了十五颗,陷入重度昏迷。
“我知道了……”
她表情空白地接话,安静了会儿,又道,“你现在身边都有谁?现在你和名单上的那些人,全部过来找我。”
……
“你好像对这场恶作剧的主谋,已经有眉目了。”
在她挂掉电话之后,并未离开的女生站在旁边如此说了句。
云雀把她这两天的反常都看在眼中,联想到她早上的表现,还有刚才听见这种耸人听闻的事件时格外凝重的神色,加上一直都不情愿和他动手,刚才却一改性子主动问他——
顿了顿,他又道,“背后主使,很强吗?”
近朝颜朝他看去。
哪怕变成更柔软纤细的女生,也不妨碍他平静目光给人带来的安全感。
过了很久。
她点头。
“很强。”
这可是云雀的宿敌。即便他们此刻调换回来,云雀恭弥的晕樱症早就被治好,对上现阶段在黑曜的敌人,他们俩之间的胜负结果仍未可知,何况现在云雀的身体里待着的是她的灵魂?
刚才打的时候,云雀已经不止一次嫌弃过她动手磨磨蹭蹭,好像套着厚重的壳、犹犹豫豫探出脑袋的乌龟,全仰仗他那具身体的极佳反应速度,才每次都堪堪避过危险。
这样的她,对上从地狱般的人.体试验环境里杀出来,覆灭了原本家族,立志消灭一切黑手党,并且以残酷手段又灭族了一个北意大利的黑手党家族的复仇者监狱在逃犯,她怎么赢?
“那你的答案呢?”云雀恭弥神色依然无波无澜。
他鲜少遇到这种程度的挑衅,说不愤怒自然是假的。倒不是为了风纪委员会的部下们,他们既然实力不足、被打败也无可厚非——但这样肆无忌惮的张狂举动,就是在他秩序的挑战。
不管是谁。
他都会斩草除根。
刚才近朝颜主动邀请他,他还以为这只小动物改变了心态,结果刚一交手,他就从她的行动中明白,小动物终究只是小动物。
如果敌人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强大。
那么毫无疑问。
她会输。
甚至是死-
她的答案吗?
近朝颜食不知味地吃过晚餐,在房间里用手机依次给认识的人发消息。
先是问山本要了reborn的联系方式,然后和他说,最近治安不好,放学建议结伴一起回家,因为像狱寺那种不仅不怕事、甚至还喜欢主动挑事的,可能会因此遇到危险,而泽田纲吉也容易因无辜路过挨打。
山本立刻跟她保证,这几天上学放学都会跟着他们俩,同时问她身体有没有好点。
近朝颜礼貌回复完,切到下一个联系人。
给狱寺隼人:“我听说最近有人在密谋,想在上下学路上迫害你家十代目。”
给笹川了平:“大哥,山本和狱寺最近好像说特别想要加入你们拳击部。”
反复确定过他们应该会因为自己的消息在这几天形影不离地纠缠行动之后,草壁也已经带着风纪委员会的几名成员抵达院落外。
副委员长不是很懂。
在这种危险时刻,不是应该让他们这样更强的成员在外面巡逻并且尽快找到幕后主使吗?怎么委员长却反而让战力名单外的人继续巡逻,甚至挨个去通知学校运动社团里实力较强的学生家长,说最近学校停课三天,让他们记得明天让孩子在家自习。
从来没见过委员长这种温柔处事风格的草壁脑海中闪过了诸多想象,最后却只是小心翼翼地问坐在台阶上、披着外套的黑发少年:
“委员长……是已经掌握了袭击者的下落吗?”
“嗯。”
近朝颜应了声,在为院子里杵着的几人感到头疼。
片刻后,干脆胡扯:“你们来的正好,今晚这里要进行一场大扫除。”反正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这么大的房子,也够他们搞一晚上卫生了,总之今晚他们在自己和云雀眼皮子底下肯定是安全的。
风纪委员们:“……?”
他们茫然疑惑不解但从容镇定地鞠躬,大声应答:“是!”
……
提前给家里的佣人们放假,并且吩咐他们不管在住处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往宅邸主屋这边靠之后,近朝颜特意给这几个部下画了条离云雀房间最远的打扫路线。
然后她就这样靠在廊边,上下抛了抛手机。
上面除了hello kitty的挂坠之外,还多了一条同色系的漂亮樱花纹绣御守挂件。
近朝颜最终还是给reborn发去了消息。
先礼貌地进行自我介绍。
紧接着问道:“您在彭格列的人脉应该很广,请问您这边能不能问到复仇者监狱的联系方式啊?或者,请问复仇者监狱有开设群众举报热线电话吗?”
她这里有一条关于凤梨逃犯所在位置的举报,为了并盛居民和学生们的安全着想,近朝颜觉得很有必要当热心的并盛群众,给某个目前算事穷凶极恶的潜在犯.罪分.子扭送到制裁机关。
信息发出去之后很久都没收到回复。
就在她以为这个时间点是婴儿的休息时间,今天应该得不到回复的时候,手机再次亮了起来。
备注为‘Reborn’的联系人发来回复。
“你很有意思。”
近朝颜:“?”
“不过,你要的联系方式,我没有。”-
因此,近朝颜第一次失眠了。
晨曦微光从绫窗外面透进来,慢慢变成白金色,她从榻榻米上起来,换好衬衫长裤,随手去拿外套的时候,想了想,又在屋里抽屉翻出两枚别针。
成为云雀之后,她更加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的外套总是不会掉的事情,因为哪怕是她的灵魂穿进来,也还是一抬手就不由自主往下滑。
之后,拉开木门。
远处长廊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几道黑色身影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呼吸都屏住了,速度极快地冲过去,才后知后觉听见鼾声——
再看前方的走廊廊柱、屋檐,以及远处那些敞开通风却在浅金色早晨里干净到反光的房间,她不由失笑,没想到风纪委员会的部下们竟然一晚上能收拾将近三分之一的区域。
她没有叫醒这群通宵卖力做家务的成员,选了另一条路,经过餐厅的时候看了眼时间,问了声正安静收拾桌子的佣人,“她还没起来吗?”
“近小姐吗?”
佣人想了想,“半小时前就看到她出去了。”
他起那么早干什么?
听见答案的近朝颜,心中涌现一个不妙的预感,于是匆忙丢下句不用准备早餐了,转身就往外走。
云雀家在的位置安静偏僻,围墙外的道路旁空空如也,近朝颜拿出手机,又想起来自己有电话的委员会成员这会儿都还在云雀家睡觉。
她只能匆匆往学校的方向走,祈祷某人是爱校属性大爆发。
……
远远靠近学校的必经路时。
她就听见一道声音垂头丧气地嘀嘀咕咕,“听说昨天有几个学长都受到了袭击,我还以为是针对风纪委员会的,怎么连学校里普通学生也——不过,为什么学校的停课名单里没有我,我也想莫名其妙地放假啊……”
“十代目!请放心!从今天开始我必定守护在您身边全勤无休!不管袭击者是谁,只要敢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肯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哈哈,好像放假的都是有可能受到袭击的角色?反正朝颜学姐昨天说了,让大家最近这段时间都一起行动会比较好呢。”
三人有说有笑,拎着书包并肩往前走着。
直到即将靠近校门口,草坪头短发的拳击手朝着他们冲了过来,“听朝颜说你们迫不及待地想要今天加入拳击部是吗?很好,我已经极限地开始期待今天下午的部活了!泽田纲,我代表拳击部极限欢迎你们三个!”
泽田纲吉、山本武、狱寺隼人:“?”
狱寺最先反应过来,“哈?不是,那个女人究竟昨天给多少人发了奇怪的消息,该不会是被诈.骗盗号了吧?”
“你们今天也没见过她吗?”
少年的清冽声音直到此刻才姗姗加入对话。
近朝颜刚才不远不近地跟了他们一路,这会儿才在山本最先转身的刹那,出现在他们面前。
泽田纲吉露出惊恐表情,连连表示他们只是顺路碰到一起来上学,并不有在群聚,狱寺摸出炸.弹问她是不是就是传说中打算迫害十代目的人……
乱糟糟的声音里。
唯有属于婴儿的稚嫩音色清晰传来,“没见到哦。”
近朝颜扭头看向路边出现的黑西装小婴儿,对方压了压帽檐,阴影下如墨的黑色眼睛也与她对上,良久,和她说道:
“多亏你昨天的消息,给我提供了思路。看你这样子,是已经有所打算了吗?”
她很平静地呼出一口气,点头,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离开。
远远还能听见泽田纲吉庆幸又迷惑的声音:
“太好了今天也逃过一劫——不过,云雀学长是已经找到了袭击者的身份吗?这些莫名其妙的危险事情很快就能结束吧?他可是神啊!并盛的守护神!啊!reborn你干嘛又踢我?”
“哼,半场开香槟的行为,可是兵家大忌。”
同时。
近朝颜能感觉到。
属于reborn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背影上-
她还没怎么出过并盛。
平常学习、打工、回福利院,就是她这个普通转校生的全部国中生活,后来住进了云雀家里,任何需求都能被万能的佣人第一时间满足,她就更不爱出门了。
现在近朝颜跟着破旧的、掉了漆的模糊指示牌,踏上通往黑曜镇的这条废弃公路时,陡然产生了一种荒芜感。
尤其是那一路直到黑曜植物园都没有遇到半个人影,只能听见乌鸦从野蛮生长的树丛里偶尔发出的几声凄厉大叫。
挂着生锈锁链的铁锁被她轻松踢开,黑发少年戒备不已地踏上这片属于敌人的区域——
意料之外,却没有遇到任何埋伏。
她长驱直入,踩着瓷砖破碎的楼梯,从植物园的外面一直进入到那栋没几面玻璃完好的剧场大楼中。
所幸通往上层的楼梯还在。
腐烂生虫的踏板,混合破碎蛛网,让近朝颜不由自主地拧起眉头,怀疑自己不是来黑曜找什么并盛秩序挑战者或者复仇者监.狱在逃犯,而是勇闯鬼屋。
尤其是在她踏上最后一层阶梯后,空旷的地方忽然响起一阵轻轻的笑声:
“Kufufufu……”
“你果然能找到这里啊。”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却依然被对方隐匿气息着从黑暗大厅里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等她看向幕帘半拉,一半透出刺目阳光,另一半陷入深沉黑暗的大厅时,最先看到的却不是坐在沙发上,十指交错的那道身影,而是对方身侧,趴在桌旁一动不动的女生。
“你把他怎么了?”近朝颜本能地朝着他走去。
“嗯?”悠闲坐着的人因她奇怪的代称词偏了偏头,额前有一半头发被故意放下,只露出一只深蓝色眼睛,“你说这位勇敢的小姐吗?”
他作出在认真回忆的姿态。
“她跟在我的人后面,找到了这里,因为我更喜欢等人齐了之后再看表演,所以就先让她休息一下。”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差不多要醒来了——”
……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
趴在桌上的人有了反应,眼皮才微微刚动,睁开时就已然是凌厉的光,直到他与视野里一双格外熟悉的凤眼对上。
孤零零的掌声自旁边响起。
“好了,这下最让我感兴趣的两位就都到齐了,让我想想,就先从这位可爱的小姐开始问好了。”
一张揉成一团的纸,被轻飘飘地丢到了他们二人之间。
伴随着那状似温和、飘渺的问题,“近朝颜。并盛中学唯一登上战力排行榜的女生,但是名字却从并列的第二十名一直排到第一名,像是一个顽强的bug,让我有些好奇原因呢。”
近朝颜随这道声音往地上看去。
隐约能见到那张纸标题上有“战力排行”内容,以及几行透出的讯息。
第二名,山本武,近朝颜。
第三名,狱寺隼人,近朝颜。
第四名,草壁哲矢,近朝颜。
后面都被纸张褶皱盖住。
但她已经猜到了因由——
应该是云雀总和她交换身体的缘故,所以将她的实力一步步打磨,理论上来说,她排在哪里都很正常,就算是第一,那也是因为能打败云雀的只有他自己。
“无聊的问题,你是打算就这样带着八卦去死吗?”
冷冽的女声打断她的思绪。
近朝颜看向云雀,他正单手撑着桌子,想要尽快解除自踏入这栋楼后就被敲晕的晕眩脱力感。
“你确实是我见过的少有的,战意锋锐的女战士,”仍然好整以暇坐着的人耸了耸肩,甚至因为他的话而露出愉悦笑容,“不过,我之所以悠闲地探究这个,是因为我还有很长的时间需要打发,而你们俩,才是要死在这里的人。”
说罢。
他看向黑发少年的方向。
“你昨天的安排稍稍打乱了我的计划,不过也因此让我意识到,你好像很了解我来这里的目的,这样正好,给我省了很多事。”
“那么,这位并盛的风纪委员长,云雀恭弥,请问你愿意提供给我彭格列第十代的消息吗?”-
黑发少年并没有回答他。
或者说,被当成云雀恭弥的近朝颜,此刻全部的心思都只在桌旁的女生那里,在视线上下扫过好几次,确认过对方依然安然无恙,这一路来的不安才终于消失。
她对他说道:“昨天你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了。”
云雀转头看向她。
“我的答案,和你不同。”她从秩序井然、平安健康的社会中长大,学不会黑手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铁血手腕,哪怕见到那么多被袭击者的惨状,也依然会希冀于始作俑者被秩序制裁。
所以才会那样去问reborn,暗搓搓地希望复仇者出现将人抓走,并盛的所有人都不用受伤就迎来皆大欢喜的结局,继续从前的平静生活。
“但是,我知道云雀恭弥的答案——”
少年看向旁边始终安然坐在阴影中的角色。或许因为常年待在不见光的地方,本身就是欧洲血统的人肤色里更添一丝苍白,随他欣然扬眉的神色,露出细碎发间一只颜色妖异的红瞳。
她握住了浮萍拐,灰蓝色凤眼里的忐忑不见,只余下面对既定命运的平静和坦然。
“并盛不需要两套秩序。”
“不管挡路的对手是谁,只要把他们统统咬杀就好了。”
“所以,六道骸,你的对手是我。”
【作者有话说】
好奇问个问题,大家是喜欢看这种超长的一章,还是想看那种分开之后两章更新?
我都行,但是想听听大家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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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第二十八章
◎“属于云雀恭弥的战斗,现在才刚开始。”◎
“说了那么帅气的话——”头皮传来被拉扯的剧烈疼痛, 近朝颜不得不顺着这力道仰起脑袋,看向后方穿着黑曜军绿色校服的六道骸,而对方则状似贴心地俯身凑近, “怎么现在却在发抖呢?”
刚才被叫出名字的时候, 六道骸还真的以为这个风纪委员长有情报资料外的、不得了的厉害之处, 没想到只是虚张声势。
虽然偶尔的反应还算敏捷。
不过也谈不上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里,六道骸忽略那点奇怪的不和谐感, 重又笑了笑,循循善诱道, “好了,既然这么恐惧与我为敌,那就松开武器,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毕竟, 我也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
“看。”
近朝颜顺着他的力道低下头去。
看见不知何时被召唤出来的,顺着地板朝自己游弋而来的数条银环蛇。
其中一条甚至已经到了她鞋边,让人几乎能立即想像到被这冰冷黏腻生物顺着小腿一圈圈盘上来的窒息感。
她瞳孔骤缩。
却非但没有松开手中的浮萍拐,反而将它握得更紧。
即便指骨处的肌肤里已经有黏稠血液流入指缝,但因为脸上、身上,到处都有更痛的伤, 所以反倒显得手上的擦伤不值一提。
而她根本记不清这是怎么留下的。
近朝颜很轻地呼出一口气, 在毒.蛇露出毒牙的那刹那,凭借一刹的爆.发力, 挣脱了六道骸的桎梏,与此同时, 抬脚精准踩中这条蛇的脑袋, 矮身拐风横扫——
肢体柔软的蛇类都纷纷飞到角落, 痉挛地原地扭动着。
……
几分钟后。
“呼……呼……”
近朝颜难以控制自己的呼吸频率, 眼前也变得模糊,却并非力竭,而是因为额间有血流下,以至于她不得不抬起胳膊,勉强擦过挡住自己视线的血液。
但怎么擦都会很快模糊。
也许是因为身上实在太痛了。
“哦呀,把你打哭了吗?”六道骸好整以暇地转了转手中的三叉戟,刻着繁复花纹的尖端始终泛着锐利银光,银光映衬他唇角弯起的弧度,他像是有些苦恼地露出思索的神色。
而后自顾自恍然。
“都变成这样了,还不肯认输,说出我要的情报,是因为有女朋友在看着的缘故吗——可她好像比你更识时务呢。”
被他的话提醒。
近朝颜灰蓝色凤眼微微转了转,看向自从她发出挑战之后,就一改先前强撑着要起来的模样,始终安静地坐在沙发边的云雀。
顶着她柔弱壳子的人周围有几朵仿佛平地里生长出来的莲花,细而长的柔软绿茎撑着绽放的莲花,在这破旧废弃的影院里,莲花干净洁白,亭亭玉立的姿态,显出几分诡谲的妖异。
那是六道骸有意阻止对方介入这场战斗的手段,只要云雀有所动作,就会立刻被它们缠住手脚。
此刻接收到她的目光,他姗姗出声:“你想让我出手吗?”
近朝颜勉强平复了呼吸,与他对视着,很久才摇头。
“我……还没……输……”
她也不想输。
没有了晕樱症那个致命弱点的云雀恭弥,怎么可以轻易输给六道骸?-
“我都快被你们俩感动了。”
蓝发少年悠闲到能腾出时间给他们鼓掌,随后看向近朝颜这里,“但感人的剧场看久了难免腻味,换成惨叫声怎么样?”
他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俯身冲了过来。
近朝颜努力放松紧绷的身体,在数度的交手中,她发现自己用脑子思考的结果还不如交给云雀身体本能的反应,对方锻炼出的反射神经已经帮她避过了很多次致命伤。
这次也……
“我已经,完全看透了你的反应哦。”
大腿处传来剧痛——
她愕然转头,看着对方就这样维持着错身的姿态,将三叉戟从她的血肉里抽出,在迸射出的猩红色里,转头对她笑:“幸运地避开了大动脉,但是这下,你应该彻底跑不了了吧?”
“是先折断你的双手,还是打断你的另一条腿呢?”
他的阴影笼罩在她跟前。
嗓音明明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温柔,但对于他的敌人而言,此刻的他犹如地狱里走出的恶鬼。
“像你这样自以为意志坚定的人,我见过的也不少。”
她看着他笑着半蹲下来,“不过我很确定,你最后都会像他们一样,痛哭流涕地被我送进地狱里。”
“我最后给你一次主动开口的机会。”
“关于彭格列第十代的消息,可以告诉我吗?”
……
手腕被硬生生折断的痛完全笼罩了大脑。
近朝颜在刹那间感觉到自己意识都跟着模糊,明明还在不断地思考怎么样能够找到机会逆转局势,可是眼前却不断地发黑——
“对不起……”
她嘴唇动了动,竭力想要对云雀所在的方向说出这句话,心中涌上一种难言的愧疚。
六道骸也因此被吸引了注意力,靠近着笑道:“什么?”
不过她再也没有力气说出第二句话。
因为眼前彻底地黑了下去。
“近朝颜。”
凛冽喑哑的声线,从不远处传来,似乎还含着笑意一般温柔提醒:“别睡。”
完全黑下去的视野,奇迹般地随着这道声音,重新被朦胧的光给照亮。
然而经历的痛苦还历历在目,脑海逃避地想要迫使她就这样陷入昏迷。
她努力挣扎了半天,不知因为什么动作,将东西扫到了地上。清脆的声响,总算惊醒了她的意识,大脑不情不愿地重新面对残酷世界。
于是她得以看清。
刚才还近在咫尺,给予她无数痛苦的六道骸,站的位置却已经离她极远,取而代之的,是在她的视野里乱晃的莲花。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恍惚的、仍然深陷创伤难以聚焦的视野中央,有一个半跪在地上的黑发少年。
干净的冷白色的面庞上此刻遍布细小伤痕,额前柔软碎发被半干涸的血色沾得有些凌乱,甚至黑色校服西装裤也被汨汨流出的血给打湿。
他前所未有的狼狈。
这一切伤,都是她带来的。
可他破损的唇却扬起弧度。
甚至,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重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浮萍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凌厉又狠辣地将过分放松的敌人打得后退两步。
借着对方捂住下颌、惊愕站稳的时间,云雀恭弥动作迅速地将自己骨折的手腕一拉一合,在关节因此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中,灰蓝色眼睛半侧向她,莞尔道:
“你的意志,我已经感受到了。”
“不过,属于云雀恭弥的战斗,现在才刚开始。”
“你得看好了。”-
云雀恭弥很少当战斗的旁观者。
他更乐意去亲自体验咬杀对手,让敌人跪地臣服的乐趣。这是第一次,他遇到这样强劲的角色,却始终按捺着、压抑着自己想要动手的冲动,充当一名观众。
因为有一只很害怕也很讨厌战斗的小动物,用他的身份主动发起了挑战,明明全程都因疼痛和恐惧而瑟瑟发抖,却因为是“云雀恭弥”,所以始终不曾退缩和逃跑——
小动物尊重了他的意志。
所以暂时住在小动物壳子里的他,便也尊重她。
她不想受伤疼痛,他就不用她的身体去挑战对手。
好在。
互换结束时的机制似乎仍如从前那般。
想到这里,他将重心放在没有受伤的那条腿上,从地上站起来时,一边评估自己出血的状况,一边看向前方的对手,被压抑已久的战斗渴望,将灰蓝色凤眼灼出曜曜光芒。
六道骸怔了下,莫名觉得面前伤痕累累的人,变得比先前危险许多,像是沉睡许久的猛兽被唤醒。
但他依然发出轻笑的声音:“Kufufufu……只是我一时无聊放松了警惕,让你碰巧撞了大运,怎么你还抖起来了?”
想到之前看到的另一张排名,他眼中数字变化,定格成“三”:“现在就让你在最恐惧的世界里重新臣服吧——”
畜生道能力发动,异空间出现。
带着致命毒.素的数种毒.蛇从上空纷纷坠落到地上,盘桓交错,密密麻麻的花纹涌动着朝他包围而来。
随后又切成“一”。
地板变成了沼泽泥潭,周围出现迷雾,潜伏的森林巨鳄从沼泽里爬出,而迷雾里隐约回荡着状似怨死鬼魂发出的凄厉声音。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一拐将那些毒蛇都扫走,跳跃时狠狠踩中鳄鱼的脑袋,在即将抵达六道骸面前的刹那,发动的攻击毫不犹豫地穿过了飘到他面前的,七窍流血的恐怖女鬼形态——
“锵!”
他的攻击撞上对方姗姗防备的三叉戟戟身,因为六道骸的反应稍慢一瞬,浮萍拐还是占了上风,并且最终再次击中对方的下颌。
落地时。
剧烈运动引起的血液加速流动,从受伤的大腿伤口流出更多,黑发少年在地上晃了下,又很快稳住。
他平静地扬了扬眉稍,“你是来开动物园的吗?抱歉我对这些杂技没什么兴趣。”
“——至于刚才是不是撞大运,接下来,你就用自己的身体来亲自感受吧。”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请欣赏,彭格列两大逼王争霸(不是
*
啊啊啊大家昨天的评论我都看到了!!
那么就根据剧情来吧,我尽量写长的!不行的就这样分开!
好,给我吃点留言!留言掉落二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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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第二十九章
◎“成为你这件事,我并不讨厌。”【二更】◎
近朝颜确实强撑着想要看到云雀和六道骸这场交锋的结局,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高强度聚精会神的战斗和六道骸不断施加给她的精神压力,让她变得格外疲惫不堪。
一旦那些留在灵魂里的疼痛,慢慢被尚且完好、健康的身躯抚平, 松懈下来的精神就变得轻飘飘——
眼皮越来越重。
她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往前栽倒。
陷入昏睡之前, 指尖隐隐碰到一片绣纹布料, 是樱花花瓣的形状。她若有所觉,想起来刚才碰掉的东西, 应该是自己的手机。
手指动了动,却没有力气去抓住那枚御守。
意识彻底陷入混沌之前。
好像听见了外面传来的爆.炸声, 以及一道格外乐天的嗓音:“朝颜学姐?你在里面吗?我们来救你了!”
再之后。
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滴——滴——”
好熟悉的心电监护仪器声音。
近朝颜再恢复意识的时候,眼皮略微动了动,并没有第一时间睁开,反而听着这声音走了会儿神, 在想这个脉搏频率听起来还挺健康的。
起码比云雀之前用她身体在重症监护室住的时候更健康。
直到有道稚嫩的婴儿声音响起:“你醒了吗?”
她后知后觉地掀开眼皮,先看到雪白的* 天花板,然后才看到白色病床旁边的看护椅子上,格外显眼的那顶橙边黑礼帽。
Reborn正盘腿坐在一张打开的折叠椅上,此刻转过头对她说道,“医生猜测你是精神受到的刺激太严重才昏过去的, 总之没有外伤, 只要人醒来多半就没事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近朝颜慢慢眨了眨眼睛。
之前用云雀的身体感受到的那些疼痛, 似乎并未被灵魂带回自己的身体,总之, 现在那场被单方面折磨的战斗, 远得好像是去年发生的事情。
她从病床上坐起来, 拨了拨自己散落的长发, 出声问reborn:“我之前好像听到了山本的声音,他们怎么样了?”
Reborn随后将椅子前垂下的帘子掀开,让她看到旁边本来被遮挡的几张床。分别躺着泽田纲吉、狱寺隼人、山本武和笹川了平,四人脸上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有的地方还缠着绷带。
小婴儿唇角翘起,心情很不错地接道,“都在这里了。”
近朝颜有些错愕:“伤这么重吗?”
她还以为有自己之前的提醒,他们又都是凑在一起过来的,应该会比原著里要好一些。
“面对那种程度的对手,能够活下来就是万幸了——”Reborn摸了摸帽沿上的列恩尾巴,表情格外自然地回答,“不过,他们也只是看着严重,其实大部分都是轻伤,最重的部分还是因为被六道骸附.身造成的。”
近朝颜愣愣地听着,愈发有种既定的命运感。
就好像她明明已经提醒了,想要帮助狱寺和山本避开来自六道骸两位部下造成的伤,结果最终健康的他们,却在来救她的时候,被当作不错的战斗替.身,导致依然伤痕累累。
她下意识地开口,“抱歉。”也许她本来能做的更好。
Reborn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漆黑的眼睛里是属于杀手的犀利光芒。
过了会儿,他将自这场战斗后恢复正常的列恩拿下来,在手里变成了绿莹莹、软绵绵的捏捏,将欧包般的列恩揉来揉去,好像专心做面包那样,随口回答她: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你的秘密我不会追问。”
“不过,这些秘密不应该成为你和别人交往的负担——”
“阿纲他们正是因为你的提醒和安排,才得以有所准备、避开来自敌人的毒手,既然你因此身陷险境,他们也应该有所回报。”
“有来有往,才是朋友,不是吗?”-
没等近朝颜从reborn难得的免费教学课里回过神来,就听见其中一张病床上的人出声,“没错,大家都平安无事,这就很好了。”
也不知道山本武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在近朝颜因此看过去的时候,他对她露出笑容,然后才说,“不过,你下次在路上看到那种可疑人士,真的要提高警惕,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近朝颜:“啊?”
“啊什么啊,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你这样天真的笨蛋被绑.架啊?要不是因为十代目善良,我才不会来救你这个蠢货。”本来闭着眼睛,不是很想醒来的狱寺也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转头对她教训道。
近朝颜:“……?”
她愕然地指着自己。
——被绑.架?
在狱寺嫌弃山本声音太大,反而意外吵醒了睡得最熟的笹川了平,三人躺在病床上也不安生的吵闹里,她鬼使神差地看向最可能说出这番言论的reborn。
小婴儿很无辜地看着她,“把情况说的严重点,这群笨蛋才会紧张起来啊。”
于是近朝颜在熟悉的吵嚷声中,见缝插针地询问了他们战斗的细节,拼凑出了一个“关于复仇者监狱在逃犯六道骸穷凶极恶绑.架了并盛女学生然后因此受到热心学生联合制裁”的故事。
其中还增添了一些细节。
比如六道骸本来也想用她和云雀的身体,但三叉戟标记云雀发现无法附身,后来干脆也不去管昏迷的她。
她:“……”
在泽田纲吉痛苦不堪地、在吵闹的病房里抬起被绷带包成粽子的手捂住耳朵时,她却莫名地笑出声来。
然后因为目光已经扫过了这间病房,便往门外看去——
“要找云雀的话,他早就已经醒了,因为不想群聚,所以调到另一间病房了。”
Reborn跳上阿纲的床头,回头看到她的神态,指了指床头桌上的东西,“还有你落下的这个,别再掉了。”
那是一部挂着并盛神社樱花御守的手机。
……
近朝颜抓着手机走出病房。
这间医院是彭格列名下的合作医院,布局和并盛医院稍有不同。然而护士站值班的人在抬头看到她的时候,却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您要找的病人交代过,他在最尽头的那间。”
她愣了下,道过谢,往护士指的方向而去。
到了病房前,看着那冰冷的金属门把手,心跳却越来越快。
近朝颜将这归结为是一种“学生考太差无颜面对老师”的紧张。
她在门口踟蹰了会儿。
直到手机突然震动,温柔的歌声才刚刚响起半个字,她条件反射地按下接听,放到耳边——
与校歌铃声音质相同的嗓音流入耳中:“是要我亲自请你进来吗?”
近朝颜:“!”
她匆忙回了声“不是”,然后拧开门把手探进脑袋,小声辩解,“我、我不知道你醒没醒,怕打扰你嘛。”
躺在病床上的男生放下手机,灰蓝色凤眼里出现要笑不笑的泓光,“你吵醒我的时候还少了?”
“……”
“进来,关门。”
无话可接的女生乖乖照做。
等到站在门边,意识到这片空间里只有他们俩的时候,看见病床上的人被牵引拉起的那条伤腿,她低下头,用鞋跟蹭了蹭干净的瓷砖地板,“对不起。”
听见她的话,云雀问:“怎么每次醒来都听见你在道歉?”
顿了顿,对方很突兀地提了个要求:“我要吃苹果。”-
不多时。
近朝颜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很认真地削果篮里挑出的苹果,很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刀和苹果皮上,试图不断皮地削出一个完整的苹果。
可是余光看到缠在云雀手上的绷带,病服衣领下隐约露出的胶布,想到因为她的发挥让他多受的伤,眼眶就总是忍不住地发红。
所以削苹果的时候,水果刀总是时不时停下。
直到她不知第几次强行忍耐,放缓呼吸的时候——
云雀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做得很好。”
她蓦地抬头。
对上那双灰蓝色眼睛时,本来强行忍住的眼泪,却因为这句意料之外的夸赞,在她眼眸眨动间,顺着面颊滚落下来。
云雀刚才就猜到她是又要哭,所以才给她找了个事想转移她注意力,没想到还是看到她眼泪掉了下来。
甚至还哭着反驳他,“哪里好了……本来……能赢的呜呜呜……都、都是因为我……”
“我也没输。”他说。
“不一样呜呜呜……”
先前忍了太久,现在还是发泄出来,便如同蓄水到极致、一朝崩溃的堤坝,很快就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连说出的话都变得不甚明晰。
后来云雀只能隐约听出什么“早知道”、“好好训练”之类的话。
他看着她哭红的眼睛,泛红的鼻尖,还有面颊上淌下的泪水,以及那双充满内疚和自责的深棕色眼睛。
就这样过了数秒——
他忽然抬起离她最近的那只手。
哪怕这只骨折的手刚被固定住、医生叮嘱过他不能乱动。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她面颊的刹那,一只嫩黄色的小鸟从窗外飞进来,轻轻地收拢双翼,停在他指尖,出声道:“云雀!云雀!”
然后又看向她,小小的脑袋思考了片刻,又冒出个词:“哭?”
……
近朝颜被那道可爱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她掉着眼泪,迷蒙的视野中只出现一团稚嫩黄色,饶是如此,也已经辨别出了停在他指尖的是什么。
她匆忙低头擦眼泪,含糊地问他这是哪里来的?
“嗯?”
发现她对这只小鸟感兴趣,本来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她流泪的人跟着垂眸,“它吗?”听医院里的人说,之前救护车过去的时候,它恰好停在他身上,也不怕人,就圆溜溜地睁着眼睛跟人对视。
这家医院的人看它一直待在他身上,以为是他的宠物,而且看起来很懂事,也不给人添乱,就也没有管。
在醒来之后的那段时间,云雀闲来无事逗了逗它,发现它还会说话,便教了它自己的名字。
“捡来的。”他最终这样回答。
然后又纠正指尖的小鸟:“我可不哭。”
突然被点到的近朝颜:“?”
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在他面前大哭的行为多么丢人,她愤愤地用力抽他病房的抽纸,按在脸上把泪痕都氤干,才从纸巾下倔强地回答,“我也没哭。”
云雀扬了扬眉头。
最终道,“伸手。”
近朝颜不明所以地伸出掌心,然后很快就感觉到那团毛茸茸落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
她立即浑身僵硬,和正好整以暇窝在她手心里,用豆大的眼睛打量她的小鸟互相对视。
重新靠回病床上的少年懒洋洋出声,“正好,让它哄你。”省得他每次在病床上一睁眼就看到她哭,而且偏偏她很喜欢在他不怎么能动弹的时候流泪。
近朝颜下意识地为可爱小鸟发声,“为什么要它哄我?”
话一出口。
又觉得不对。
没等她想清楚哪里不对劲,已经闭上眼睛准备休息的人又掀开眼皮看着她,并且还勾了勾唇。
她听见他悠悠出声,“所以,你还是要我哄?”-
病房里一时变得格外寂静。
近朝颜莫名觉得自己比刚才大哭的丢脸模样更加窘迫,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擦眼泪太用力了,否则为什么有种脸上火辣辣的感觉?
她徒劳地动了动唇,脑子因为他的话而变成一团浆糊,半天都找不到究竟是哪一句话让气氛变得如此古怪。
还是云雀先开了口。
一如既往地喜欢连名带姓地叫她。
“近朝颜。”
承载着他本人灵魂时,总是格外锐利的灰蓝眼睛里面映出她此刻模样,让她觉得自己连躯壳里想要四处躲藏的魂魄都被他给定住。
然后,他一字一顿地开口道:
“成为你这件事,我并不讨厌。”
如果在这个世界,在他的人生中,注定要发生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灵魂转移,那么云雀恭弥觉得,他唯一能容忍支配自己身体的人,只有她。
【作者有话说】
不是,两位,你们真的没有在谈恋爱吗?
我有时候都很想把脑袋塞进电脑屏幕里问一句,你们俩能不能莫名其妙亲一下啊,就当是为了我?
这么甜的剧情真的没有留言吗qa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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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第三十章
◎呼吸近得缠绕在了一起。◎
几分钟后。
近朝颜站在护士站, 帮云雀办转院手续的时候,感觉自己脸上的热度还没有消下去。即便她的表情一本正经,和人沟通也很正常, 但是眼神全程是放空的, 看上去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在护士转过身, 确认表格并且打电话的时候,近朝颜下意识想要将手贴上仍然不断升温的面颊——
“啾?”
柔软温暖的绒毛和她的脸贴在一起。
圆嘟嘟的、像云朵一样的小鸟虽然不解地夹在她面颊和掌心之间, 但是很快就决定用脑袋轻轻蹭蹭她的脸。
“!”
呜哇!云豆!可爱!
近朝颜迅速转移了刚才听到近乎表白般话语的注意力,低头发现自己另一只手还顺便把削好的苹果给顺了出来, 干脆找护士借了新的水果刀,坐在走廊长椅上,切苹果喂小鸟。
顺便自己也尝了尝,感觉没有家里的甜。
“乖宝, 等会儿带你回去吃更好吃的。”洗完手、擦干之后,近朝颜再度捧起软软糯糯的小鸟,随口画了个饼,又跟它道,“要贴贴吗?”
聪明到能和她一起考北大清华的小鸟迅速领悟她的意思,一边重复着“贴贴”, 一边在她的掌心里扑了扑翅膀, 探过圆圆脑袋蹭她的脸。
近朝颜的心就像是在太阳下融化的雪糕。
她当即决定把伟大的云豆带给朋友们看看!
……
“这是,那个好像叫巴兹的, 养的鸟?”
原先那间病房中。
看着被近朝颜捧在掌心的毛茸茸,狱寺隼人很快认了出来。
女生认真地摇头, “不, 现在它是云雀的, 叫云豆!是不是超可爱!”
狱寺:“嘁。”
“云这个辈分……莫名其妙恐怖起来了。”泽田纲吉的声音从缠满绷带的脸上幽幽透出。
他是在这次黑曜乐园的战斗里伤得最重的, 因为死气弹的后遗症,浑身细胞严重透支,动一下就会更加酸痛不已,所以干脆躺成了僵尸的样子。
不过唯一自由的嘴也没闲着。
在近朝颜认真地问云豆会不会唱校歌,似乎有当场展现才艺的打算时,他的神色更加微妙,有种看到这两位的小孩给他们这些叔叔表演的感觉,尤其是山本武还特别捧场地从他父亲送来的病号慰问寿司里挑出了一份三文鱼腹送过去给云豆。
“这种马上就要给你们俩的小孩送见面礼的即视感——”泽田纲吉嘴角抽搐,“两位是不是已经跳过了恋爱的步骤直接步入幸福婚姻了?”
近朝颜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某些刚压下去的记忆即将重新浮起来时。
她将还没来得及学会并盛校歌、但是大大方方笑纳了三文鱼肉的小鸟放到头顶,转头对泽田纲吉说道,“别乱说,早恋不好,影响学习,结婚就更离谱了。”
“什么教导主任式的话啊!早恋是什么现造的词汇啊!”泽田纲吉闭上眼睛默默流泪,有种被云雀学长现拟的校规突然伤害到的错觉。
再想到自己借着reborn的死气弹拼死鼓起勇气也没追到的女神——
京子刚才还因为了平莫名其妙住院的事情担忧地赶了过来,然后就被了平随便用了个借口哄好了,现在这兄妹俩一块去医院楼下的餐厅用午餐了,只剩下他和狱寺山本在病房吃寿司。
甚至他还抢不过reborn,饿着肚子到现在。
泽田纲吉在心里哭得更大声,感觉自己好像一条饥肠辘辘淋着大雨又被人踹了一脚的狗-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近朝颜只觉得还没秀过瘾,从他们的病房里顺便蹭了几口寿司出来之后,她给云豆拍了好几张照,依次用昂贵彩信给女生朋友们都发了过去。
等到她们都捧场地给了回复之后,她哼着歌、拿着从vip公共冰柜里翻出的冰棍,心满意足地顶着云豆回到云雀的病房。
草壁正好在里面帮忙收拾转去并盛综合医院的东西,看见她进来,跟她礼貌地打了招呼,询问她要不要用午餐。
近朝颜本来不想,毕竟手里的冰棍包装袋都已经撕开了,结果发现是汉堡肉。
而且给她准备的那份里,散发着蛋白质香味的厚厚牛肉上,还铺了一层她超喜欢的金黄色芝士,以及雪花般细细碎碎的奶酪,周围的蔬菜更是特别给她加足分量。
“唔,怎么偏偏是这顿吃汉堡肉?”
近朝颜拿着手里刚选好的冰棒,又看了看因为云雀住院,所以家里佣人特意做的他爱吃的午餐,陷入了纠结。
靠在病床上,面前病号桌摆着另一份不同味道浇汁汉堡肉的黑发男生看了她一眼,“怎么?”
“吃不下啊……”
近朝颜把手里两种口味并在一起的冰棒给他看,顶着脑袋的毛绒绒凑过去,小声嘀咕:“把冰棒都吃完就吃不下饭了,可是都已经拆了——”
云雀恭弥和她对视两秒。
没受伤的那只手放下筷子,朝她伸过去。
近朝颜立刻笑容满面地把冰棒掰成两半,将草莓味那一支递给他。
旁边在收拾东西的草壁低下头,假装看不到委员长饭前吃了一根他并不怎么感冒的草莓味冰棒这件事。
近朝颜看他三两下将冰棒咬碎吃下去,用桌上的冷毛巾擦了擦手,重新拿起筷子之前,朝她又看了眼:
“你报名的竞赛,要开始了?”
她点了点头:“对。”
这也是她此次和云雀互换,除了六道骸的事情之外忧心的另一件事。
之前在小春的热情推荐下,她脑子一抽跟着报了东京都一场国三年级的数学竞赛。
初赛是东京内部学校的选拔,过了之后复赛是和日本其他地方的学生在全国的舞台一起竞争,成绩好的还有可能在之后专门被选入国家队,出去参加其他类型的国际数学竞赛。
总之,不用说服云雀替她去比赛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
想到这里,她出声道,“能过初试就不错了,正常情况下为复试准备的暑假东京高效集训肯定没我份——”
在狱寺隼人的笨蛋攻击下,近朝颜对自己的水平相当有自知之明,“我就是重在参与一下。”
听见她的话,少年扬了下眉头。
他道,“可你的眼神不是这么说的。”
近朝颜:“?”
云雀恭弥勾了勾唇,“想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说:“去参加集训,然后别太早回来。”
……
于是。
近朝颜破天荒地拿到了近乎满分的初试成绩,收到了东京都这届数学竞赛的学校联合竞赛集训邀请函。
唯有在屋里收拾出门东西的时候,遇到了小意外。
她第三次试图轻轻地把云豆从脑袋上拿下来,然后被云豆拍了拍小翅膀抗议,小爪子拽住她的发箍,又换了个方向重新蹲下来。
近朝颜:“……?”
她叫住恰好从外面回来、并且经过她院落门口长廊的少年。
体质能赛大象的男生自打转回更熟悉的医院之后,没出一周就办了出院手续,听草壁说他这几天甚至还轻松地一挑五十,给很多又蠢蠢欲动的并盛势力团伙复习了一遍并盛法则。
然而现在因夏风停下脚步,将过长的头发稍微修过一些,变得更加清秀的少年身上,却半点看不出他咬杀别人的凶残。
“嗯?”
云雀抬手打了个哈欠,用眼神问她什么事。
近朝颜指着头顶的云豆告状,“你快劝劝它啊,它好像想跟我一起出去——就差把窝叼进我行李箱了。”
向来爱跟着男生出门巡视的宠物今天却对外出不为所动,甚至仔细看女生脚边的行李箱里,还摆了许多除她生活用品与衣物之外的东西。
两份不同品种的坚果零食袋。
四颗饱满的、应季的青色大葡萄。
还有它喜欢的玩具小球,最近近朝颜给她挑的几个漂亮小发夹。
零零碎碎。
以至于宠物的主人都因此失笑。
思索片刻,云雀恭弥如此道,“云豆,想跟她去集训,不能带这些,她没空照顾你。”
本来纹丝不动地蹲在女生头顶,像只毛绒玩偶的小鸟偏了偏脑袋,过了会儿,它展开翅膀飞了下来,老老实实地把箱子里属于自己的东西重新叼出来。
近朝颜狠狠松了一口气。
刚想把箱子合拢,又见小鸟重新飞回她头顶,并且昂首挺胸,姿态比先前更加理直气壮许多。
近朝颜:“?”
云雀轻笑了声,“看来它打定主意要跟你过去。”
他也不以为意,反而跟女生说了句,“平常不用管它,饿了它会自己找吃的。”
就这样。
头上顶着可爱小鸟的近朝颜成为了竞赛集训生里最独特的风景线。在手机也需要上交,专心致志刷题的枯燥日子里,和窗外飞进来的云豆抽空贴贴成为她最快乐的事情,而且其他学校的女生也对它十分友好-
除了一道不太和谐的噪音总是出现。
“朝颜!怎么每天都一个人吃饭啊?呀今天连那只可怜的鸟都抛弃你了吗?彻底没有朋友了吗?但是没关系,我可以跟你一起哦!”来自某私立学校的男生带着自己特供的餐食坐到了她的旁边,笑容满面地看着她。
集训餐厅里。
近朝颜能感觉到附近其他本来打算过来的女生朋友们都因为这个人的先一步靠近,而纷纷对她投以同情眼神,默默去到其他地方。
她又看着这位藤原君。
身上穿着私立学校金光闪闪、看着就十分昂贵的校服,在参加集训的第一天就买通了老师,包下整个食堂请所有人吃饭,并且在都是未成年的食堂里摆了一座浮夸的香槟塔——
喝高之后。
她听见对方红光满面地吹过牛,说自己曾经因为好奇家里司机的货车,无证启动货车出门,差点撞死一个女学生,最后这件事还是被他爸爸给摆平的。
“那个女学生真的有病,在大街上去救一只猫,本来就矮,那破货车又高,我哪里看得见,虽然有感觉到撞到什么,但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碾过去了……内脏全部都坏了,人都几乎从中间被分成两半……”
“听说她有个当明星的妈妈,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要赔很多钱,结果只是个没有名气的十八线艺人,哈哈,在我爸爸问起她有没有时间年底来我家公司汇演的时候,立刻就忙不迭地就答应了,连赔偿都没要。”
“还有她那个爸爸,完全就是被会社使唤的牛马,在我爸面前唯唯诺诺,还不停地道歉,说是他女儿不长眼自己撞上来的……”
“最后这两夫妻还在icu的外面互相指责对方自私,谁也不愿意给里面的孩子捐献器官,总之,场面还挺有意思的。”
他绘声绘色地讲故事时,其他来参加集训的学生都假装低头喝饮料,直到话音落下——
“真是人.渣啊。”
女生清脆又伶俐的声音在整个餐厅里响起。
藤原朝着她看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和那个女学生的父母,都是人.渣。”近朝颜语速放慢,看着他的眼睛,格外真诚地重复了一遍,甚至贴心地问,“怎么,还没听清吗?”
本来安静蹲在她头顶的云豆就在这时候成了懂事的复读机,“人.渣,人.渣。”
附近此起彼伏的低笑声响起。
也正是从那时起,她在集训里成为了这位最富贵的少爷的眼中钉,肉中刺,并且迎来了非常熟悉的被霸.凌环节。
……
威.逼利.诱所有人都不许和近朝颜玩,然后总在她落单的时候凑上来嘲讽的藤原少爷今天也没有落下机会。
盯着她餐盘里领到的饭,他笑着问道,“听说你今天的课后测试又是最后一名啊?吊车尾吗?再这样下去在集训就被淘汰了呢,退赛那天要不要我送你啊?”
近朝颜想到早上到她手里时只有单面印了题目,导致她答完之后只得到了一半分数的测验,扬了下眉头:“不用。”
她心平气和地回答,“你的车还是留着送给你自己出.殡吧。”
“你说什么?!”藤原震怒,不过很快又强行忍住。
看她身上从来集训那天开始就始终不变的,带着学校标志的校服,想到其他女生多少在休息日都会换上自己的衣服出去逛,唯有她没有出过门,这愈发坚定了他认为这个人无钱无势,是个穷酸学生的念头。
毕竟体育类的竞赛多半从训练阶段就会因为鞋子、球拍之类的装备而费钱,知识类的相比之下在投入阶段会节省很多,虽然也比不过体育竞赛的奖金,但也聊胜于无。
虽然藤原少爷看不上这点钱,不过他很乐意欣赏穷酸学生最后一点梦想也破灭的声音——
他憋得呼哧呼哧喘了会儿,最后道:“这样吧,你退赛那天,只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下来求我,说你错了,不该冒犯我,并且给我磕三个头,我就既往不咎,甚至让集训的大巴单独送你回去,怎么样?”
近朝颜捻了捻指尖。
又一度开始怀念云雀那副打人特别方便的浮萍拐。
昨天她在晚上洗澡的时候被拉闸时,还跟顶着泡沫的云豆抱怨自己忘记带这个重要东西来着。
发觉男生盯着自己饭盘的眼神过于明显,近朝颜勉强退而求其次,改而在他期待的目光里,作势要用筷子往下拨,然后在他一眨不眨的刹那间——
动作迅速地翻起盘子,整个盖在了藤原的脸上!
松手。
饭盘连着米饭里被藏起来的扭动蜈蚣一起掉下去。
杀猪般的叫声在耳边响起,“近朝颜!你个疯子!我今天就杀了你!”
她站起来,开始左右找趁手的武器,语气平静地仿佛她才是霸.凌别人的那个:“别叫,你也不是第一次挨打了,怎么还这么激动?”-
食堂里的其他学生不知何时溜之大吉。
取而代之的,是许多看着面色就不善的社会人士,各个油腔滑调,染着彩色的头发,插着兜进来的时候,上下打量着她,转头问藤原,“小少爷,这就是你让我们收拾的人吗?”
“怎么才来这几个?”藤原用手帕使劲擦脸,指着近朝颜的方向,恶狠狠道,“我不管!今天我就要她那张讨厌的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其他人都在外面啦,少爷,对付这种乡下女学生,我们几个就够——”
“啊!”
外面发出的凄厉惨叫声传了进来,打断了混混头领的话。
动作迅速地翻进食堂窗口,在擀面杖和菜刀之间犹豫的女生听见外面惨叫,神色迷惑了一瞬,然而接二连三的惨叫声、骨裂声混合着金属武器的碰撞声传来之后,她的表情就变成了沉思。
“咚!”
一道人影犹如沙包般,狠狠地撞上剩下半扇食堂门落地时,正午的刺目阳光滚烫地倾洒进来时,一道纤长而浓烈的阴影也慢慢从远处而来。
阴影的头顶上方,一团小鸟扑着翅膀,飞到半空中,或许因为心情不错,连唱歌的调子也高了几度,“绿荫葱郁的并盛~不大不小中庸最好~”
它就这样从外面飞到食堂里,然后迅速落在从窗口里翻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边的女生头顶,示意她,“朝颜~朝颜~云雀~云雀~”
近朝颜眯起眼睛往强烈的日光里看去。
在他如光芒般强烈的阴影中——
笑意不自觉浮现眼底。
她出声回答:“我看到了。”
……
然而比起她笑容灿烂的模样,来人却似乎心情并不好,额前黑发略微有些乱,脸色甚至还有点臭,抬手打了个哈欠,才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你让云豆吵醒我午觉了。”
近朝颜眨吧着眼睛,表情很无辜:“我没有。”
她哪里会知道云豆昨晚出去到现在都没出现是连夜飞回家帮她摇人了?还一摇就摇来这位大魔王?
黑发少年定定地瞥了她半天,才去看附近那堆聚在一起的混混们,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地问,“落下的是什么东西?”
被他的话提醒,近朝颜恍然大悟,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的浮萍拐金属前端,试着往外拽了拽:“这个,借我使使。”
云雀恭弥没有表情地跟她对视。
在周围那群草食动物试着围上来的动静里,近朝颜拽了半天没拽动,甚至用另一只手开始扒拉他握着拐的指尖,语气很急地保证,“就一下下,真的,我要自己打他们——”
片刻后。
少年哼了声,松开手,任由自己的武器落入她手中。
近朝颜略微适应了下重量,转过身的时候感觉浑身都舒适了-
餐厅里又是一阵阵的惨叫声,伴随着一言半语没说完的脏话,直到最后藤原哭爹喊娘的求饶声音响起。
倚在门边的黑发少年指尖停着宠物,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它喂吃的,听见那动静,皱了皱眉头。
近朝颜也同样嫌吵。
但她还有没说完的话,只能勉强看着那张猪头般的脸,“跪我没用,你真正需要道歉的人是被你的垃圾车技牵连的人,如果她还活着,你就去她病房外跪,如果她不幸走了,你就去她坟前跪,记住了吗?”
藤原眼中冒出希冀的光,使劲点头。
然后近朝颜非常满意地一扬手——
怦。
猪头晕倒了过去。
她环顾四周,看了眼那些倒在地上也没有醒来的混混们,过了会儿,才收起武器,往食堂门口边那道身影试探看回去。
张嘴吞下一块碧根果的云豆立即开口,“云雀~鼓掌~”
云雀恭弥扬了下眉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它,然后又去看远处比起初见时被欺负得浑身是伤的模样,此刻即便打了一堆人,身上校服也依然清清爽爽的女生。
过了会儿。
他对她扬了扬下巴,“过来。”
……
近朝颜当然不指望他能被云豆可爱到昏头转向给自己这种水平的发挥鼓掌,她拿着武器朝着他走过去,路过其中一张桌子时还不忘将上面的半包湿巾抽走。
她擦着金属武器上的血痕,走回他的身边时,下意识地想和他解释这个场面出现的原因。
还没来得及出声。
却被人陡然捏住了下颌,并且面颊也随那股力道跟着抬起——
视线近距离撞进那方灰蓝色的天空里。
她一时忘了呼吸。
云豆就在这时候扑扇着翅膀飞离他们之间。
而云雀恭弥一寸寸打量过她的面容,“让我看看,你这张脸究竟* 哪里写着‘好欺负’这行字?”
听他这么说。
近朝颜也感到费解,被这个问题弄得忘记思考自己一个竞赛生把贵族少爷给打了、顺便把集训食堂弄得这么糟糕的事情应该如何善后,之前她本来没打算搞得这么夸张,想的都是尽量平缓的解决方案。
顺着少年抛出的问题,大脑加载了会儿,她便也跟着真诚地看进他的眼睛里,甚至还将面颊往前面凑了凑,好奇地问:
“那你看到了吗?”
“写在哪里了?”
两人四目相对。
呼吸近得缠绕在了一起,就连附近阳光里的浮沉都停止了飘动。
女生蓦然觉得不太合适,正想要挪开目光,并且后退、将自己的柔软面颊从他的掌心里解救出来时,少年本来并没怎么用力的指尖忽然随之收拢。
近朝颜愣了下,一时不敢有动作,却又在下一秒被他完全松开。
伴着他的回答语气不明地落下:“哪里都是。”
哪里都写着好欺负——
因为他刚才也忽然产生了这种想要欺负她的冲动。
【作者有话说】
Ps.顺着库洛姆被撞的故事原创了点多的内容。
Pss.今天也是非常想当按头小分队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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