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眼见着心愿达成,谢玉卿就要娶薛雁为妻。可没想到赵文轩横插一脚,若赵婕妤真的求得赐婚的圣旨,他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雁嫁给赵文轩。
他怎么不知道赵文轩竟然如此卑鄙,竟然暗中使手段,夺他妻子。
谢玉卿恼羞成怒,愤怒不已,“赵文轩,你分明知道我喜欢雁儿,我与雁儿已有婚约,你竟然卑鄙无耻,使那下做手段,夺我妻子!”
赵文轩却笑道:“有句话,我需再提醒一下谢兄,你虽与二小姐有婚约,但却并未成婚,她便不是你谢兄之妻。”
谢玉卿气得一拳打在赵文轩原本已经红肿的脸侧,
但他不会武艺,又曾受过伤,那轻飘飘的一拳,即使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并未有多大的力道。赵文轩也可轻巧躲过,可赵文轩却选择硬生生挨下这一拳。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笑道:“这一拳让谢兄出了气,谢兄可觉得心里好受些了?不知赵兄可还记得我当初说过什么?”
“你说了什么!”谢玉卿正在气头上,满腔怒火无从发泄,此刻他已经失去理智,只知曾经与他相交的好友竟然背叛了他,是赵文轩对不起他。
他日夜期盼着薛凝能和薛雁换回,便能履行婚约,娶薛雁为妻。好不容易等到薛老夫人定下婚期,他还是差了一步,为什么命运便是如此捉弄人!
赵文轩是刑部尚书的长子,是赵妃的侄儿,赵婕妤去求有圣上赐婚,他要如何与赵文轩争。
他好恨。
赵文轩冷笑道:“谢兄,我曾对你说过薛家二小姐是个好姑娘,你将来错过便一定会后悔。可那时你听不进我的忠告,一门心思扑在薛凝的身上。她与宁王的赐婚,你便消沉度日,还曾一度放弃了你的理想,还曾伤害了二小姐,我说错了吗?”
谢玉卿顿时无言以对,他想起来了,在他出事之后,赵文轩的确曾上门劝过他,劝他珍惜眼前人,劝他放弃薛凝。可他却沉浸在与爱人分离的痛苦之中。
甚至为了气恼薛凝违背他们的誓言,转而赌气求娶薛雁,那时他想着薛凝要嫁别人,他便娶别人,他还要娶薛凝的亲妹妹。
他何曾不是想借此报复薛凝,报复她狠心抛弃了自己。
见谢玉卿不说话,赵文轩继续劝说道:“你既然已经主动求娶薛二小姐,便该放下过往,一心一意的对她好,可你又是如何做的?”
见谢玉卿涨红了脸色,无法反驳。
赵文轩继续说道:“你无视她对你的感情,无视她对你的付出,你在和她的定亲宴上跑去找薛凝,被重伤抬回,奄奄一息。是二小姐日夜不休,衣不解带的照顾你,若非如此,你性命不保。可你却依然执迷不悟,你非但看不到她的付出,还迁怒她伤害她。”
“我,”谢玉卿怔怔望着薛雁,见她低垂着双眸,眼中似有泪光,他的心也跟着揪痛着,满是苦涩。
“不仅如此,你还在薛凝提出换亲时,竟然默许薛二小姐代替薛凝入王府。如此看来,你根本不喜欢她,也从未真心对待她,更没有像一个男人那样珍惜呵护她。”
谢玉卿用力攥紧拳头,想起往事,他追悔莫及,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记耳光。心中更是懊悔不已,“从前是我伤害了她,是我有眼无珠,总是纠结过往,沉溺过去的伤痛无可自拔,是我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会尽拼尽全力去弥补……”
“哼。”赵文轩一声冷哼,打断了谢玉的话,“谢玉卿你自恃才华出众,什么都要最好的。倘若不是谢府出事,你需要有人助你度过难关,你又如何看得起从小流落在外,养于商贾之家的薛二小姐。你一再利用她,利用她的喜欢,不过是想要薛凝后悔回头。可你发现薛凝并非你想象中的模样,你便又朝三暮四,转而去追二小姐。你不过是仗着薛雁对你的喜欢,觉得她永远不会离开你罢了。”
谢玉卿不停的摇头,“不是这样的。”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错了便该去挽回去弥补,他已经发誓,以后一定会对薛雁好的。
“没有人会一直付出,即便再爱你的人,也会有累的时候,薛二小姐那么好,你凭什么觉得她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谢玉卿只觉得赵文轩性子沉闷,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从不曾为任何人出头,他看向薛雁时眼神温柔,似藏着无尽的柔情。
薛雁虽然只见过赵文轩两次,对他也没什么好感,但听了他的话,却莫名觉得心酸。
虽然她已经放下过往,但每每想起曾经那个努力付出,却得不到回应的自己,她也想要抱抱过去的那个自己。
她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不够好,这才不被喜欢,才不被善待。
直到现在,从赵文轩的口中说出,她才真正的明白,不是她不够好,而是谢玉卿左右摇摆,害人害已。
她甚至有些同情姐姐,姐姐执着谢玉卿,何尝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
赵文轩道:“我曾对谢兄说过,薛二小姐值得被人真正喜欢呵护。既然谢兄不去珍惜,那便会有珍惜她的人。从那时起,我便已经决定倘若我能得薛二小姐青睐,我会去用一生去珍惜她,爱护她,绝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谢玉卿失魂落魄,喃喃道:“原来你早从谢府寿宴那天便喜欢上了雁儿,原本你从那天开始便筹谋得到她。”
“得到?赵文轩冷笑道:“看来谢玉卿你是一点都不懂得尊重他人,我珍爱她都来不及,又怎会使手段,耍花招,我赵文轩有的只是一颗真心罢了。”
见谢玉卿那失魂落魄,身受打击的模样,赵文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讽笑,“以武德侯府如今的处境,就凭谢兄,真的能护她周全吗?倘若我迟来一步,她便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牢。但这些暂且不论,她若是嫁入谢府,整日后宅争斗,明枪暗箭,你真的能护住她吗?又能护她一世无虞吗?都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你抓到害了你的凶手吗?”
谢玉卿哑然,赵文轩说的对,谢家危机四伏,他还未找到证据抓住凶手,即便薛雁愿意嫁给他,他又如何能护她周全。
如今武德侯府因和薛家交好被牵连,即便薛家没有出事,谢府里依然有虎视眈眈的庶母幼弟,他只知薛雁聪慧,懂谋算,只有她能处理谢家的烂摊子,却不知该如何护着她不受到伤害。
“既然如此,谢兄是选择退还婚书,还是赌上整个谢家的前途?”见谢玉卿仍然执迷不悟,赵文轩的态度也逐渐强硬。
谢玉卿看向薛雁,神色忧伤,“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不会将婚书给你的。”
赵文轩嘴角的笑逐渐消失,“谢兄若是一直执迷不悟,那我便只能硬夺了。三日,我会亲自上门去取。”
谢玉卿袖中的手已经微微发抖,可他也知道只等宫里来旨意,他甚至坚持不了三天。
赵文轩说完便拉着薛雁出了薛府。
徒留谢玉卿神色落魄,一副魂不守舍的站在原地,此时他才深刻体会到他在寿宴上抛下薛雁,她该有多难过,但却悔之晚矣。
薛凝见谢玉卿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便上前劝道:不如二表哥便将婚书交还给妹妹吧?赵家要对付薛家,自然也不会放过曾经与薛家交好的武德侯府。赵文轩对妹妹势在必得,二表哥又拿什么去和赵家去争,难道二表哥不顾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的前途了?如今秋闱考试在即,二表哥应发奋读书才是,切莫辜负太学的先生对二表哥的期许。赵家有赵婕妤,听说赵婕妤首告姑母,已经被封妃了。赵婕妤立了功,赵家的风头只怕比当年的薛家更盛,二表哥得罪赵家,得罪了赵妃,势必会祸连家族,到时候不但那张婚书留不住,谢家也会有危险。”
薛凝的一番话,谢玉卿更是愤怒不已,说话更是毫不客气,“雁儿难道不也是你的亲妹妹吗?赵文轩不问她的意愿,强行娶她为妻,而且赵家出手对付薛家,难道你便能眼睁睁看着她嫁入赵家,被人欺负吗?”
见他句句维护薛雁,薛凝更是心灰意冷,眼泪簌簌而落。“谢玉卿,当初你多讨厌我王妃的身份,如今又巴不得我换回。如今妹妹寻得一门好亲事,我为她高兴都来不及,我为什么要阻止!难道我要眼睁睁家看着我的妹妹和曾经自己爱男人成婚吗?再说妹妹嫁入赵家,至少可以替薛家人从中周旋,又有什么不好。”
如今赵文轩求圣旨赐婚,她巴不得谢玉卿和薛雁再也做不成夫妻。
“谢玉卿,你左右摇摆,瞻前顾后,到头只会什么也得不到。”
出了薛府,薛凝便乘坐马车前往宁王府,想到新婚之夜,面对宁王的恐惧,她心里紧张,将帕子捏的皱皱的。
慧儿在旁劝道:“大小姐,您如今已经入了王府,便不要再想着谢二公子了,还是想着如何得到宁王的心,能在王府立足要紧。”
薛凝叹了一口气,“你也不必劝我,如今薛府出事,我会知道分寸的。”
入府后才得知宁王护送林妃前往北狄,再次回府只怕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她让管家周全送来了府里的账册,经过上次在谢府的教训后,她这才明白母亲为什么一直在府里没什么地位,处处被祖母压一头,慧儿有一句话说的对,她得想办法在宁王府站稳脚跟,这样才能想办法救出家人。
她自小高门出身,自是懂礼数受规矩,言行举止更是都挑不出错处。
按例,桂嬷嬷每日早晚安排训练,可出了凝雪院,桂嬷嬷的脸色却变了。
柳儿却并未察觉,“姑母,王妃今日的进步真快啊!您看王妃点的茶,茶汤浓郁不散,茶色均匀,点茶的动作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王妃的动作可真好看!那般的功夫,柳儿只怕再等十年也学不会,还是姑母教的好,王妃竟然那么快便学会了。”
桂嬷嬷却抬手敲在她的头顶,“你十年都学不会,她却短短几天就学会了,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往日我让王妃学规矩礼仪,学点茶插花,她像在上刑一般,还总是走神,可见她的心思都不在那些事上,今日何故竟一学就会,还比学了十年的人还要做的好。”
“姑母说今日的王妃有些古怪?”
桂嬷嬷似若有所思,“古怪不古怪我不知,我只知殿下临走前嘱咐过,要留意王妃的一举一动,再说王爷喜欢王妃,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懂礼仪受规矩。”
只怕宁王正是喜欢王妃那不受约束的机灵劲儿。
柳儿越发疑惑了,便问道:“那姑母为何还要教王妃这些规矩?”
桂嬷嬷笑道:“王妃和月妃娘娘很像,娘娘从小就不喜欢学这些,也不想被那些规矩礼数约束着。娘娘曾对我说过,她觉得学这些毫无用处,还不如去学骑马射箭。月妃娘娘年轻时性子跳脱,就很咱们的那位王妃一模一样。我看到王妃就想起娘娘小时候,因为学规矩,不知挨了国公大人多少次打骂,可她仍是不改。只不过后来进了宫,她被宫规约束着,被各宫的娘娘盯着,便再也不能随心所欲,性子也收敛了许多。”
柳儿眼睛一亮,笑道:“我明白了,月妃娘娘自己不喜欢学规矩,必定也不会拘束着王妃学规矩,所以姑母也并未那般严格要求王妃学。”
“算你聪明了一回。”桂嬷嬷道:“月妃娘娘教王妃规矩,只是想着逢年节进宫时,不会被人挑着错处,有人会为难王妃罢了。”
况且月妃派她来王府,是担心宁王殿下常年在军营中,整日接触的只有男人,担心他不懂女子的心思,不会心疼女子,担心王妃会受委屈。
桂嬷嬷似想到了什么,便让柳儿去找辛荣,将这几日王府发生之事传信宁王。
柳儿问道:“嬷嬷可是怀疑什么?”
桂嬷嬷摇了摇头,“宁王此去北狄路途遥远,心中必定牵挂着王妃。对了,王府之事你不可对外人说一个字,以免被有心人听去。”
*
出了薛府,薛雁一把甩开了赵文轩的手,没想到赵文轩不顾她的意愿去求赵妃指婚,想当初她还因为赵文轩和二表哥交好,便以为他是个好人,可如今赵家请了圣旨来府中拿人,她更是不愿与赵文轩扯上关系。
“赵公子,我与你仅有一面之缘,也根本不喜欢你,更不会与你成亲。何况你们赵家如今正得势,薛家举家入狱,还有牢狱之灾。我自然高攀不上,即便是抗旨,舍了这条性命,我也绝不会嫁给你,劝赵公子死了这条心吧。”
赵文轩却笑道:“我知你不会嫁我,今日我不得已才在父亲面前谎称赐婚,未得薛二小姐的应允,事急从权,请薛二小姐见谅!”
薛雁吃惊道:“赐婚之事竟是假的?你并未让赵妃娘娘请旨。”
赵文轩认真道:“是假的。”
但姑母曾问过他可曾有心仪的姑娘,想为他做主指婚,他并未说出薛雁的名字。
“家父方才对薛家的所为,实在抱歉,但赵家之事非我所能及,但方才在下方才未曾征求薛二小姐同意便自作主张,冒犯得罪了二小姐,还请二小姐恕罪!”
他倒希望薛雁能嫁给他,但赵家针对薛家,薛雁估计已经恨死他了,他又怎会奢望她能嫁给自己。
他爱慕她,想娶她为妻,但这都需要徐缓图之,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她烦了自己。
“方才多亏赵公子出手相救,我又怎会怪你!”
但薛雁还是怀疑赵文轩的用心,想着如今全家人都被关进刑部大牢,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赵谦此人恨薛家入骨,家人在牢中难免会受苦。
“赵公子,不知何时才能三司会审?”
赵文轩道:“薛相的案子是由刑部、大理寺和左都御史共同审案,他们会将共同审理的结果上报陛下,但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如此便只能委屈薛家人在狱中多住几日。不过薛二小姐请放心,三司共同审案也有好处,必定不会冤枉了令尊,只是如今薛三公子潜逃在外,只怕会影响了圣上对此案的判断,怕是会牵连薛家。”
他知道薛雁为家人担心,赵文轩又说道:“薛二小姐请放心,我会让人在暗中打点,尽量护住你的家人。”
三司查案对薛远有利,只是刑部大牢是赵谦的地盘,只怕他会随便寻些由头,会让父亲和几位兄长吃苦头,祖母的年纪也大了,身体也不好,进入深秋后,如今这天越发冷了,薛雁担心祖母会熬不住。
薛雁别无他法,只能暂时选择相信赵文轩,再想着先找到三兄,查出兰桂坊的那桩命案的真相。
“那便有劳赵公子了。”
她将一袋金珠交给赵文轩,“长兄还有伤在身,祖母病弱,若是方便的话,请赵公子替我的家人添床被子。”
眼见着快要入冬了,这京城的冬天比起卢州来得更早些,也冷得多,她希望家人在狱中能够平安无事。
赵文轩几番推辞,薛雁硬塞给他,“打点也要花银子,如今我的家人都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可我能做的事太少了。赵公子先请收下这些金珠,也当是我为家人尽些绵薄之力,以此求个心安罢了。令外我还有一事相求,可否请赵公子行个方便,让我找机会去探望我的家人?”
赵文轩点头道:“好,我会安排你同家人见面。若你还有需要,尽管来找我便是。”
赵文轩取下腰间的玉珏,交到薛雁的手上,“你带着这块玉珏去永夜书斋,便会有人来告知我。别担心,倘若薛相未曾参与贵妃构陷皇子一案,相信很快便会真相大白的,薛家人也会平安无事的。”
薛雁收下玉珏,对赵文轩行礼,“多谢赵公子。”
等到赵文轩走后,福宝问道:“二小姐,你觉得赵公子真的能帮我们吗?”
薛雁摇了摇头,道:“此人我也看不透,但眼下我别无选择,只能选择暂且相信他,但也不能将希望全都寄托到他的身上。”
福宝神色担忧说道:“奴婢觉得这赵文轩好像对小姐不一般,若是他也跟赵家人一样卑鄙,想趁薛家出事对小姐做什么,那该如何是好?唉,若是宁王殿下在就好了。”
是啊,要是他在就好了,至少有他在,或许可暂时护住薛家人的安危。
可薛雁转念又想薛贵妃被指认曾暗中派人刺杀宁王,说不定宁王也认为薛家和薛贵妃勾结想害他性命,他不取薛家人的性命就不错了,又怎会再去相助薛家。
再说她和姐姐已经换回,她该远离宁王才是。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兄长,再去狱中探望父亲,了解薛贵妃谋害皇子之事,父亲到底参与了多少。
*
马车离北狄百余里的东夷国境内,现下已经是深夜了。
霍钰吩咐就地休息一日,等到明日一早再启程赶路。
林妃所在的马车内又传来打骂声,随行伺候林妃的宫女传来了声声凄厉的惨叫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鞭打声,林妃嚣张跋扈,性子张扬,稍有不顺心,便鞭打宫女出气,算上今日的这名被打宫女,已经是第十个了。
霍钰微蹙眉头,策马上前,一把抓住了林妃的鞭子,“林妃这一路上打骂宫女出气,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到底意欲何为?”
林妃却大笑道:“燕国人卑鄙,妄想在本宫的熏香中下毒,欲害本宫的性命,难道本宫不该罚她吗?”
霍钰知晓林妃言语中暗含讽刺,可他归心似箭,想念王妃了,只想早点回京去,不想理会林妃。
那名宫女挪跪到宁王的面前,背上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忍着伤痛不停地对霍钰磕头,“奴婢不敢,求宁王殿下为奴婢做主啊,因为林妃娘娘最喜欢的梨花香已经用完了,奴婢只是替林妃娘娘更换熏香,万不敢害娘娘啊!”
霍钰将伤药扔给那名宫女,道:“先退下吧。”
那宫女不停地对霍钰磕头,“多谢宁王殿下。”
“看来宁王殿下是要存心和本宫过不去了?”
霍钰却轻抬眼皮,冷笑道:“林妃求父皇让本王护送你回国,又故意在路上拖延,不就是想等人到齐了,再对本王动手吗?”
林妃突然脸色一变,飞身从马车上跃出,扬起手中的软鞭,怒道:“今日便取你狗命!为北狄三十万将士报仇!”
而原本那些护送她的护卫却纷纷拿起刀剑,她也很快明白了,“原来你早有准备。”
霍钰却高声道:“萧世子,你这一路上躲躲藏藏的算什么本事,出来吧!”
“原来宁王殿下早就发现一直有人跟着,宁王果然警觉,不过今日这青城山便是宁王的埋骨之地,你走不出这山谷。”
青城山是入北狄的必经之处,马车需进入山谷,向西经过一条河,便才算是走出了东夷国,正式进入北狄的境内。
这里是最好的设伏地点,他早已料到林妃执意要他护送,那些藏身暗处的北狄人应该会选择在这里动手。
萧炎骑马从山顶现出身影,居高临下的看向宁王,“宁王料事如神,但可有料到薛家会出事?薛府上下已被打入刑部大牢,燕帝已经命三司审案,不过无论是谁查案,必定罪证确凿,薛家难逃一死!”
“不过,至于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也会成为赵文轩的女人。”
霍钰攥紧手里的缰绳,眼中已是杀气腾腾。
只听萧炎笑道:“没想到赵谦心思歹毒,却生了赵文轩那般的痴情种,不过像他那样畏手畏脚,何时才能将美人弄到手。我便出手帮他一把。不过我很好奇宁王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对他人求欢,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霍钰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炎继续补刀:“也没做什么,薛家出事后,是赵文轩陪在薛二小姐的身边,本世子实在不忍心看他满腔痴情得不到回应,想出手帮帮他而已。到时候薛雁失了清白,不愿嫁也只能嫁了。”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霍钰挽弓拉弦,一箭朝他的胸口/射过来。
他用尽全身力气,狼狈跌落马背,这才躲过一箭,却又听得弓弦声响,他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霍钰冷笑道:“缩头乌龟!被本王一箭吓破胆了?”
萧炎狼狈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暴怒不已,“你竟敢耍我。”
原来他方才听到的那声弓弦的响声只是宁王的虚拉弓弦发出的声音。
“来人!”
山顶上的草丛中埋伏了数千人,只听得阵阵马蹄声震耳欲聋,数万人已经进入山谷,伏击宁王。
萧炎高声道:“放箭!”
霍钰将那贴身带着的银铃铛发簪取出来,握于手心里,在心中暗暗道:“本王不会食言,雁儿也不许食言,一定要等本王回来。”
第42章
薛家出事的消息传遍京城,薛家三公子杀人后潜逃在外的消息更是闹得满城人尽皆知,刑部已经让人画了薛况的画像张贴在城中各处,重金悬赏捉拿杀人犯薛况。
不出一日,满城张贴着薛况的画像,守城的官兵拿着那些画像盘问进出城的百姓,由城中巡逻的锦衣卫捉拿要犯。
赵谦为了对赵家赶尽杀绝,派人挨家挨户拿着画像询问薛况的下落,绝不打算放过一个薛家人,还让人放出了风声,将薛况的生母茉姨娘抓到了京兆府的大牢,只等薛况自投罗网。
更是为了逼问薛况的下落,他让人将茉姨娘关进囚车游街,说是茉姨娘窝藏包庇要犯,要将送往她前往刑场问斩。
薛雁得知茉姨娘游街的消息,匆忙赶往刑场,她此前已经在赌坊、青楼和任何薛况可能会去的地方全都找过,都都找不到人。
最后便只能跟着游街的囚车,心想茉姨娘出事,薛况一定会出现。
正当头戴斗笠,打算不顾一切去闯刑场救母亲的薛况一出现,薛雁便抢先一步拉住了他,低声道:“三哥哥,你别冲动,先跟我走。”
薛况气红了眼,眼眶中都是眼泪,紧紧抓住薛雁的手,“妹妹,你快想办法救救姨娘!我没有杀人,请妹妹要相信我。”
薛雁朝薛况使眼色,看向藏在人群中抓捕犯人的官兵,赵谦抓住茉姨娘,只为了引出薛况,薛家都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牢,不能让三兄也被抓住了,得弄清楚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便低声对薛况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以前常去的望春楼说。”
薛况望着囚车中母亲,背过身去,抹去眼泪,乖乖跟着薛雁离开。
进了二楼的雅间,薛况取下用来遮挡面容的斗笠,泣不成声,哽咽说道:“二妹妹,我真的没有杀人,请二妹妹相信我。”
薛雁为薛况倒了一盏茶,将那盏温热的茶递到薛况的手心里,温柔的看着看着他的眼睛,“我相信三哥哥是无辜的。”
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过巧合了,先是薛贵妃和八皇子出事,薛贵妃因为毒害三皇子一案被打入冷宫,紧接着便是三哥出事,赵谦带着圣旨来薛府抓人。
况且薛况已经改掉了爱胡闹爱闯祸的坏毛病。而且近几个月以来,三哥哥每天都在认真当差,改掉了纨绔子弟的坏习气,且薛况从不碰女人,又怎会夜宿青楼还杀了金宝儿。
“兄长可还记得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兄长别急,喝口水,先冷静下来,慢慢的说。”
薛况看着妹妹毫不怀疑的坚定眼神,心里感到阵阵暖意。
他一夜之间变成了杀人犯,东躲西藏,人人喊打,有冤无处申,这样的日子,他快要崩溃了。
只有薛雁愿意信他,心中感动之余,更是放松了紧绷的心弦。
他猛地灌了一口茶,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那天我被几个同僚拉进了兰桂坊,说是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我便经不住劝便和他们多喝了几杯,但我记着晚上还要巡查河道,想着只喝几杯便不再喝了。那日我并未贪杯。”
薛雁点了点头,兄长变了很多,他已经不像当初那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他是真的已经成长了。
“我相信兄长只打算喝几杯便走的。”
薛况感激地望着薛雁,道:“可那晚我才喝了三杯便醉得人事不醒。醒来就被当成了杀人犯。我后来才意识到应该是那天的酒有问题,被人下了迷药。只可惜当我回过头细想清楚时,便已经晚了,当我醒来时,见地上到处乱扔着金宝儿和我的衣裳,而金宝儿已经不知去向。京兆府的官差前来捉人,听到门外都说我杀了人,我的脑子也乱了,担心被人抓住,便跳窗逃了。我想着回去找老头子和二妹妹想办法,可哪里想到正好碰到赵谦带人围了薛家,我便躲起来,再不敢进府里。”
薛况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手指摩挲着杯盏,感到手足无措,薛雁轻轻握住兄长的手,问道:“三哥哥是不是害怕了?”
薛况微微一怔,心想从前他做错了事,闯了祸,老头子能给他兜着,他也并未真正害怕什么,总想着有老头子在,他不会真的出事,可如今老头子出了事,全家都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他还被指认杀人,只能东躲西藏,他不知道该如何做。更不知到底该去依靠谁,那时他的心里真的害极了。
薛雁努力从细节中找线索,问道:“那天三哥哥可碰了金宝儿?”
薛况摇了摇头,回忆那天的场景,道:“不过那日金宝儿确实在房中弹了一曲琵琶,后来我喝醉了,并不记得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况似想到了关键,赶紧说道:“对了,那日金宝儿身上好像有一股极浓郁的香气,听说那种香是从西域传来的,香味持久不散,沾染在衣物之上,好几天都不会散去。可床上并没有那般的香味,我身上也没有,那便表明我根本没碰过金宝儿。”
薛雁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问道:“兄长和几个同僚在房中喝酒,为何竟然独自去了金宝儿的房中?”
薛况道:“我觉得事有蹊跷,便怀疑了那天找我喝酒的同僚,平时我若是喝醉了酒,他们便会将我背回家中,从未将我一个人抛下,那日那酒有古怪,事后想起来便觉得他们也不对劲。这几天我什么也没做,只跟着那些人,想知道他们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又做了什么,最后终于让我发现了线索。”
“兄长真聪慧。”薛雁由衷夸赞道。
薛况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都是被逼的,当时没办法了,便苦苦寻思出路,想着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后来终于被我发现孙胜那小子有古怪。发现他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大笔银子,每天都去地下赌坊赌钱,每一次都输的精光,但他第二天却仍然去赌。那几天,他手气不好,总共输了大概有一百两银子。”
薛雁对那个名叫孙胜的倒是有些印象,人长得高高瘦瘦的,说话时眼睛滴溜溜直转,一口一个况哥,言语间带着讨好之意,应该是个极活络精明的人。
只是孙胜出身不高,每月俸禄就只有十两银子,还要养母亲孩子,又从哪里得来的那么大一笔钱,薛况天天盯着他,直到有一天孙胜去见了赵文普。
薛雁听他说完,心想果然是赵家在背后搞鬼。
薛雁问道:“那孙胜现在在何处?”
薛况愤怒至极,“我将人绑了。他被我丢进一口枯井中。”
薛雁顿时松了一口气,拿起杯盏喝了一口茶好在三哥并未冲动,只是将人抓了,却并未动手。
只要抓到了人,便能想办法撬开他的嘴,问出背后的主使到底是谁。
“二妹妹,我这就去将他打一顿,一来是为自己出气,多年的兄弟居然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背叛我,二来孙胜那小子胆小如鼠,先吓他一吓,逼问出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薛雁气愤说道:“好。此人为钱出卖兄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的确该打!”
就连薛况感到很意外,他以为薛雁这次会拦着他,可没想到她竟然同意将孙胜打一顿出气,又见她眼神坚定,语气温和,并未责怪他逃跑,而是始终站在他身边宽慰他,相信他。
薛况瞬间热泪盈眶。
他一把揉在薛雁的头顶,终于忍不住流下一行清泪,“二妹妹,谢谢你。我以为你们不会相信我。以为自己这次真的要被冤死了,我不怕死,只是怕你们不信我。”
薛雁笑道:“不会的,三哥哥,我相信你,而且我相信父亲和祖母也都会信你。”
薛况没说话,默默流下眼泪。
“三哥哥,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要永远相信的对方,信任对方,一家人要一条心。”
薛况默默擦去眼泪,“是,我们一家人要永远都在一起,要永远信任彼此,话说老头子虽然有时候严厉了些,为人有些古板,善钻研,但他的心地并不坏,断然不会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他对陛下忠心耿耿,又怎会去毒害三皇子,刺杀宁王,更不会陷害先太子。薛贵妃失势,那些人便迫不及待要对薛家动手了,我怀疑老头子多半也是被赵谦陷害的,就像赵文普害我一样,赵谦嫉妒父亲身居高位,嫉妒薛凝嫁给宁王,他想害父亲之心已久。二妹妹,你一向聪慧,一定要找出陷害老头子的凶手,将全家人都救出来啊!”
“好。”薛雁郑重地点了点头。
只听一阵喧闹声传来,薛况看向窗外,此时囚车正经过,那些围观的路人不断将鸡蛋和烂菜叶子扔到茉姨娘的身上,茉姨娘低着头,默默流泪,却像是在人群中找什么人。见母亲受辱,他却不能营救,薛况逐渐握紧了拳头。
薛雁知薛况难受,她握住了薛况的手,“三哥哥,赵谦的目标是你,若你不出现,他不敢公然对薛家做什么,毕竟除了刑部,也还有三司会审,他身为刑部尚书也不敢公然违背律法。若你仍然不放心,我便去求姐姐,让她出面暂时保住茉姨娘。”
薛况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他看着薛雁,坚定说道:“二妹妹,我发誓今后绝不会再冲动行事,绝不会拖累薛家。”
为了方便行动,薛雁为薛况乔装易容了一番,自己也打扮成男子模样,之后,兄妹两人便出了酒楼,前往薛况所说的小宅院里那口枯井。
那孙胜胆小怕事,很快便招供了一切,说是自己收了赵文普的钱,在薛况的酒里下了迷药,再将昏迷不醒的薛况抬到了花魁金宝儿的房间。
那金宝儿本就对薛况有些好感,自然喜不自胜,但之后房中发生了什么,孙胜却是一概不知,只是从赵文普的手下来顺的手里领了二百两银子的赏钱,趁无人察觉,悄悄出了青楼,之后在地下赌坊赌钱被薛况抓住。
原来这一切都是赵文普蓄谋已久,薛况又从孙胜的口中打听到赵文普这几日经常出入兰桂坊。
薛雁和薛况便匆匆前往兰桂坊,薛雁花了二十两银子,向兰桂坊中的歌姬翠红打听到这几日赵文普总是在兰桂坊,挑选美貌女子去服侍一位贵人,薛雁想打听那贵人的身份,可只听说那位贵人很神秘,都是兰桂坊的老板崔九爷亲自接待,但每回那贵客点了兰桂坊的姐妹伺候,赵文普便亲自在门外守着。
听说今夜赵文普包下一只画舫,点了兰桂坊新来的几位西域舞娘去陪那位贵公子。
出了兰桂坊,薛雁便对薛况说道:“三哥哥,咱们也去看看。”
薛况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让狗仗人势的赵文普如此卑躬屈膝,竟然亲自替他守在门外。”
落日西沉,鎏金湖面上湖光跃金,波光粼粼,像是铺着一匹光泽细腻的绸缎。
薛雁站在湖边,看着波澜壮阔的湖面,那雕刻着牡丹花的华丽画舫停泊在湖水中央,赵文普则带人登上了画舫,让随行的十几个锦衣卫将画舫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可疑之人后,那些锦衣卫便守在画舫上。
赵文普这才乘坐小船来到岸边,将马车中的人请上船。
薛雁心想能让赵文普如此谨慎,又有锦衣卫护卫的只怕是皇亲贵戚。
单凭赵文普必定想不出嫁祸兄长杀人抛尸的办法,还做的如此滴水不漏,或许那贵人便是幕后主使,想要知道那人的身份,便只能去那画舫上看看。
于是,薛雁对薛况说道:“三哥哥,今晚我想打扮成舞姬去画舫查探那人的真实身份。”
她有预感那人是三兄杀人案的幕后之人,说不定也与薛家出事有关。
“不行,这太危险了。”
薛雁却坚持道:“机会只有一次,那船上都是锦衣卫,而且赵文普还认识三哥哥,如今官府到处都在通缉三哥哥,三哥哥只要靠近那只画舫便会被发现,更别说饶过那些守在画舫外的锦衣卫,一旦打草惊蛇,被那人发现,有了防备,只怕再难查清这桩案子还兄长清白了。”
“可是……”
薛雁宽慰道:“再说有兄长在,定会想办法护着我的,不是吗?”
“好,二妹妹一切小心。一旦发现不对劲便赶紧跑,我也会想办法悄悄潜入那只画舫。若遇到危险,你便不管会不会打草惊蛇,只管大声呼救便是。”
“好。”
兄妹两人计划好后,便开始行动,薛况悄悄潜入那些舞姬所在小船,敲晕了其中一名舞姬,将她拖进了船舱底部,薛雁则换上那件舞姬的衣裙,戴上蒙面的面纱,坐着小船,混在舞姬当中,上了那只画舫。
为了不被人发现,她站在最后面,紧紧跟随着那些舞姬进入画舫。
虽然她乔装打扮过,但赵文普曾见过她,她担心被赵文普认出来,便低头垂首,尽量站在最后面的不显眼之处,避免被赵文普察觉。
此刻琴声响起,众歌姬缓缓进入画舫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肃王殿下,人都来了。”
薛雁听到肃王的名字,心中惊讶,原本赵家背后依仗的是三皇子,而薛贵妃也是因为下毒谋害三皇子被打入冷宫。
如今三兄出事,必定也是因为赵文普和三皇子在暗中勾结。薛雁心想只怕这三皇子才是幕后黑手。
“说你呢!还在发什么呆!”
薛雁猛地回过神来,还以为赵文轩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心中一阵狂跳。
只见众舞姬都已经就位献舞,只她一人站着不动,显得有些突兀,她便赶紧退后到那群舞姬之后,学着那些舞姬的动作扭动着身体开始起舞。
她本来就不会跳舞,再加上那些舞姬的动作太过露骨诱惑,她也实在放不开,便想着随便唬弄几下,装装样子。
哪知赵文普突然喝道:“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我花了几百两银子请你们前来,你们就给本公子就跳成这个样子?还有你到底会不会跳啊!”
他这是花钱请的混子?那崔九爷心黑的很,收这么贵,便送来了这样的。
薛雁动作僵硬地扭了一下,赵文普实在看不下去,大步走向薛雁,将她从那群舞姬中拉了出来。
薛雁担心被认出,赶紧整理蒙着脸的面纱,对赵文普行礼,“公子这是做什么,奴家这支舞还未跳完。”
赵文普头痛扶额,“你这也叫跳舞?”
“应该是吧?”
她本来就不会,只是想混水摸鱼,蒙混过关罢了。
赵文普显然不想放过她,认真道:“就这几个动作很难吗?我都会了,你怎么这么笨啊!”
赵文普喜欢薛凝,为了能和薛凝有共同的喜好,他便在音律之上,着实费了一番苦功夫,又因时常陪三皇子去兰桂坊听曲,看那些舞姬跳舞便对音律和舞蹈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再者他请来这些舞姬,又请三皇子来画舫宴饮,已经花了他一千两银子,只盼着三皇子将来继位后他能升官。毕竟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存下了好久的月例银子,还找母亲贴补了一些。
三皇子每一次来都要花钱,眼见着钱袋子的银子流水般花了出去,他也觉得肉痛不已。
他花了几百两银子请来的舞姬居然敷衍他,他如何不气愤。
“你过来,再跳一次。”
“还是不要了吧!”薛雁知自己不会跳,避免当众出丑,想也不想便拒绝了赵文普。
“不行,今天你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赵文普坚持让她单独跳,薛雁担心被拆穿身份,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跳下去。
赵文普心里嫌弃,直皱眉,“如此僵硬,毫无美感,重跳。”
薛雁强忍着想打他的冲动,又硬着头皮跳了一次。
“我说你到底会不会啊?就像这样,腰肢柔软,要有美感。”
赵文普见薛雁仍然不懂,又亲自示范了一遍,心想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像木头的女人啊!
见到赵文普那妖娆的身姿,舞姬们不禁大笑了起来。
肃王也笑道:“没想到赵三公子竟是行家。”
赵文普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对肃王躬身行礼,“抱歉,打扰肃王殿下兴致了。”
“无防,今日这舞的确比寻常的更有趣。”
赵文普瞪了薛雁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去伺候肃王殿下,给殿下倒酒啊!”
又小声抱怨了几句,“也不知道崔九从哪里找了这根木头。”
薛雁学着屋里其他舞姬的样子,上前为肃王面前的酒杯斟满。
肃王盯着她的眼睛道:“喂我。”
薛雁便双手捧着酒杯,递到肃王的唇边,肃王则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头去嗅她的手腕,“好香啊!”
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熏香香料,又哪来的香味,是肃王的鼻子出问题了吗?
她想将手从那大掌中抽回,却被他紧紧握住不放。
薛雁用力拉扯,那杯酒直接泼到肃王的脸上。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几个舞姬大气也不敢出。
赵文普怒道:“大胆,胆敢泼肃王殿下酒,你不要命了吗?”
肃王则眉头一皱,似不满赵文普突然开口吓到了他的美人,冷声道:“出去。”
薛雁却没想自己跳成这样,肃王竟然留下了自己,心里紧张难安,“奴家下去换件衣裙,便不打扰肃王殿下的雅兴了。”
肃王却抹去脸上的酒渍,“你留下。”
赵文普赶紧退出去,心想肃王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居然喜欢这种笨手笨脚的女人,那女人虽然眼睛长得有点像薛凝,可却笨死了,就她那样的,连给薛凝提鞋都不配。
他关上门,照例守在门外,只不过这几日肃王日日都来兰桂坊,他便一直守到门外,可接连熬了好几日,他实在太困了,便倚在门边睡着了。
屋内传来一阵剧烈响动,他茫然睁开眼睛,心想这肃王今夜不知又玩了什么花样,竟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便又很快闭上了眼睛。
突然他感到脖子一阵阵发凉,一把尖刀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蒙面刺客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想活命便不要出声。”
赵文普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便不敢吭声询问,只能仍由那黑衣人将他拖进了另外一个空屋子。
蒙面刺客将赵文普双手双脚绑得结实,便扯下蒙面的黑布。
见是薛况,赵文普想要大声叫唤,可那尖刀便直接戳向他的腹部,那声叫唤便生生憋了回去。
薛况道:“你在我的酒里下药,陷害我杀死金宝儿,我是该将你千刀万剐,还是该削掉你的双手双脚,削断你的鼻子呢?”
赵文普疯狂摇头,“不是我,是肃王,肃王指使我做的,是肃王对薛家出手的,真的不是我,求你饶了我。”
薛况一刀拍在赵文普的脸上,他吓得一阵鬼哭狼嚎,差点吓晕了过去。
薛况按照薛雁的交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让赵文写下指使孙胜在他的酒中下药的经过,并按上手印。
再将他一掌敲晕。
突然,只听隔壁房中传来一声尖叫声,薛况心想,“不好,妹妹有危险。”
房中,肃王一把抓住薛雁的手腕,将她用力一攥进自己的怀中,“本王看你如此面熟,可是在哪里见过?”
又仔细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难道你是宁王的人?
第43章
肃王便要抬手去揭薛雁的面纱,薛雁担心自己会暴露身份,情急之下,一把拍开肃王的手,双眸含嗔,道:“奴家是认识宁王殿下,他也像您这般风流,每次来兰桂坊,都要点奴家,喝醉了便宿在奴家的房中。”
原本肃王也只是随口试探,他总觉得这双眼睛看上去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不免心中生疑,但她口中的宁王根本就是青楼里的某个寻常嫖客,并非宁王。
宁王久经沙场带了一身煞气,莫说风流,根本就是冷漠不近人情,平日只知舞刀弄枪,对于风月之事是半点不沾,他从未听说宁王去过兰桂坊,更不会夜宿青楼女子房中。
“你根本就不认识宁王,尽胡说八道。”
他轻轻捏住薛雁的下巴,调笑道:“不过你这样的,本王喜欢。”
在他看来女子也不过是普通的青楼女子,举手投足之间也只会刻意引诱,并没有什么高明的招数。
原来薛雁扮成舞姬进入这间画舫前便已经打听到这位神秘贵人的喜好,跟翠红学了几个青楼女子的小习惯,便是为了不被拆穿,倘若方才她否认自己不认识宁王,反倒会惹得肃王怀疑,便索性乱说一通,将宁王说是好色之徒,以此达到混淆视听的作用。
毕竟人人都知道宁王战神之名在外,不好接近,不近女色。
好在肃王并未怀疑,她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又在肃王的嘴凑过来之时,一把将他推开。
她迅速起身,与肃王相对而坐,手臂上缠着的披帛不经意间划过肃王的脸侧,再来一招欲拒还迎,那好色成性的肃王便已然把持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披帛,放在鼻尖轻嗅,道:“好香啊。”
薛雁见肃王那直勾勾盯着她时那色眯眯的模样,令人作呕。
她强忍着不适,说道:“听说宁王是大燕的战神,我在多年前曾见到宁王骑马出征的模样,果然英武不凡,器宇轩昂,如此英雄人物,奴家自是倾慕不已。宁王与殿下是兄弟,改日肃王殿下和他一道来兰桂坊坐坐,奴家也好仔细瞧瞧他,敬他一杯酒。”
提起宁王,果然肃王心中不悦,皱起眉头。
薛雁却道:“今上的几位皇子中,宁王在百姓中的名望最高。甚至奴家还听说过不少关于他的传言,都说是他天上的真神转世,降临大燕来庇佑大燕百姓的。”
“住口!”肃王突然激动起身,猛地拍向桌案,暴怒非常,只有被称为真龙天子的皇帝才有资格说是真神转世,没想到宁王在民间竟有如此威望,只怕民间已经谣传宁王要当皇帝了。
肃王冷哼一声道:“他的名望再高,这一次也是再劫难逃,有来无还。”
只要宁王进入东夷国境内,那里埋伏着东夷国和北狄的杀手便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他,他独自一人又怎能抵挡北狄和东夷国源源不断的杀手,那青城山便是他的埋骨之地。
薛雁心中震惊,霍钰是奉旨护送林妃回北狄,算着日子,宁王应该是还未入得北狄境内,离回京最快也要十多日,又见肃王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看来是有十足的把握,只怕他早已在路途中埋伏了杀手刺杀宁王,她得赶紧想办法去告知宁王府传信,希望能派人营救。
肃王料定了宁王必死,这才这般得意洋洋,甚至在一个舞姬的面前都毫不掩饰自己的狼子野心。
不过总算她这一趟并非全无收获,她知道了肃王派人行刺宁王,与赵家勾结。这肃王一点都不想中毒已深无法下床,只怕也是他勾结赵家,陷害贵妃,陷害父亲的阴谋。
肃王一把扯过她的披帛,“美人儿,让本王亲一口。”
见肃王这般嘴角,她险些没忍住吐出来,她快装不下去,得赶紧想办法先逃离画舫。
于是,她对肃王道:“殿下,等会在亲,呕……”她朝肃王笑了笑,“喝多了,有点犯恶心。”
“再陪奴家喝一杯。”她斟满酒,趁肃王不注意,将事先藏在袖中的药粉抖进酒中。
那药粉无色无味,是上好的迷药,只需沾上一点便会将人药倒。只要迷晕了肃王,便能借机逃走。
薛雁将酒杯递到肃王的唇边。
哪知肃王却抬手给挡了回去,“如此甚好,不过这一次,你得用嘴来喂本王。美人将美酒含入口中,再以口渡之,将含于口中的美酒一点一点地喂本王喝下。”
美人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清香,想到美人将酒含在口中喂他喝下,他便酥软了半边身子。
薛雁捂住嘴,强忍着作呕的冲动,心想同是皇子,肃王与宁王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肃王竟如此不堪,将来若是让他这般心狠手辣、好色荒淫之人当了皇帝,那才是大燕的不幸,更是百姓的不幸。
只是不按肃王的要求,他必定不会服用这迷药,想要逃出去可就难了。而肃王神色渐渐不耐烦起来,“你这般磨磨蹭蹭的,是不愿意服侍本王吗?”
薛雁摇了摇头,“奴家不敢。”
她只得端着酒杯上前,苦思逃出去的办法。她绝对不会用嘴去喂恶心的肃王。
突然,她灵机一动,左脚绊了一下右脚,往前摔了出去,她手中的酒杯也顺势飞了出去,那杯酒便全都浇到了肃王的脸上。
酒杯也从肃王的身侧飞过,滚落在地上。
肃王瞬间变了脸色,无故被酒泼了一脸,气得正要发作,可薛雁在肃王发作前,抢先一步说道:“哎呀,奴家不是故意的,都怪奴家笨手笨脚的,殿下不会因为奴家没站稳,不小心摔了酒杯,您便责怪奴家吧!都怪奴家方才太紧张了,那酒杯便没握住,突然飞了出去。”
薛雁的声音越说越低,装作胆怯害怕。
“奴家唱歌难听,舞也跳不好,更不会半点才艺,方才就连赵公子也嫌弃奴家,还说奴家是根木头。”
她适时挤出几滴眼泪,眼中泪水涟涟,看上去也是一副笨拙可爱的模样,“肃王殿下不会也嫌弃了奴家吧?”
肃王无故被泼原本要发怒,但见她落泪时的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又难免觉得心中动容。
只见她低头搓着衣角,越哭越难过,眉头也紧紧皱在一处,小声嘀咕道:“方才明明殿下您自儿将酒弄洒了,也没生气,而这次是奴家不小心弄洒了酒,我还以为殿下宽宏大量,不会同奴家计较,您从一众舞技出众的姐姐中选中了奴家,奴家便以为您看上了奴家的舞技。没想到还是殿下同其他人一样,也嫌弃我……”
肃王好气又好笑,明明是被泼酒的是他,她竟然还倒打一耙,还埋怨他不够宽宏大量。
他拿出帕子将脸上的酒水都擦干净,想着赵文普是个傻的,这个也是个小傻子,他同一个傻子计较那不是显得他也很傻吗?
“本王不嫌弃你,也不怪你了。”
不过这小傻子身段不错,胸脯饱满,双腿修长,尤其舞裙之下露出的半截细腰,白皙无暇,纤细柔软,实在惹眼。
肃王看的心神荡漾,将一颗药丸放在桌上,“吃了。”
他是青楼里的常客,每回来青楼总是点好几个妓女伺候,每次都玩不同的花样,因此他身上常备情药,免去调教引导那些女人的步骤,借助药物,让那些女子变得更主动放荡,他也因此享受其中。
薛雁见到乌黑的药丸,脸色微微变了,“这是什么?是药吗?”
肃王笑道:“能让你变得乖乖听话的药,也让你变得对本王更放肆的药。”
薛雁苦着脸,皱着眉头,赶紧摇头,“我最怕吃药了,我不吃。”
“乖,吃了本王会好好疼你的。”
薛雁心想这肃王真是禽兽,不但好色,还用这种药来祸害女子。
“不吃本王可要生气了。”
薛雁拿起乌黑的药丸,捏在手里把玩,似在犹豫要不要服下,却要将那药丢出去。
肃王心急赶紧来夺药,只因这药实在来之不易,是他请得五台山的一位老道出关,用很多珍贵药材调制而成,药材难得,这药的数量也有限。
这药的独特之处,他可是真切体会过的,实在是妙不可言。
同肃王拉扯之间,“啪”地一声响,薛雁甩了宁王一巴掌。
肃王怔了一瞬,不可置信的看着薛雁,从来没人敢打他,顿时拍案而起,怒道:“贱人!敢打本王。”
琴音嘎然而止,屋子里的正在跳舞的舞姬见肃王被打,都吓得忘了动作,大气也不敢出。
薛雁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她竟然不小心打了肃王一巴掌,不过那一巴掌却莫名觉得很爽。
“我说不是故意的,殿下信吗?”
肃王却冷哼一声,他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一把捏住薛雁的下颌,“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他想捏开她的下巴将药强塞进去。
薛雁自是拼命挣扎,“堂堂肃王竟是那等衣冠禽兽,你谋害宁王,勾结赵谦,祸害女子,简直禽兽不如。”
肃王气的一把掐住薛雁的脖颈,“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见薛雁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他感觉方才自己被戏耍了。
他气得死死掐住她的脖子,令她无法动弹,那些舞姬见肃王发狂似的紧紧掐住薛雁的脖子不放,她们吓得高声尖叫,都想要跑出去,却门却被锁着。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有人高声道:“有刺客,快保护肃王殿下。”
紧接着有人破门而入,薛况寻着那声音寻了过来,顾不得会惊动锦衣卫闯了进来。
但见肃王正掐着妹妹的脖子,气得目眦欲裂,正要出手,却见薛雁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一刀刺进了肃王的腹部。
一阵剧痛袭来,肃王痛得捂住正在流血的腹部,被迫松开了薛雁的脖子,低头见自己的腹部插着一把匕首,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涌出,顿时染得手心一片刺目的鲜红。
因失血过多,头晕目眩,他跌坐在地上,惊怒交加,“来人,将他们给本王就地诛杀,不留一个活口。”
锦衣卫和守卫蜂拥而至,诛杀刺客。
赵文普的随从来顺不见了主子,便带人将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寻找主子的下落,终于在画舫的最底层找到了捆在角落里,被打晕的赵文普。
他用茶水将赵文普泼醒,大喊刺客,焦急带人赶来房中。
薛况见薛雁竟拔刀捅了肃王,吓得呆愣了一瞬。
锦衣卫和守卫手握刀剑冲进屋内,将他们团团围住。
薛况将薛雁护在身后,拔出手中的刀,“别怕,三哥会护着你的。”
刀剑碰撞,仅凭借一人之力难以抵挡。
薛况为了护住薛雁不受到伤害,身上好几处都受了伤。
薛况知晓若是再打下去,他早晚都会支撑不住,他拼尽全力再次进攻,却被持刀的锦衣卫给挡了回来,他低声对薛雁说道:“二妹妹,我护着你跳窗逃走。”
薛雁摇头,“不,要走一起走。”
眼看着那刀朝薛雁背后袭来,薛况赶紧将她护在怀中,生生挨下这一刀,身子也往下倒去。
“三哥哥!”
薛况握紧手里的刀,虚弱说道:“赵文普已经招供,肃王便是背后主使,只求妹妹能拿到证据,还薛家清白。”他将赵文普的供词交给薛雁。
薛况身受重伤,已然难以支撑,想着杀出一条血路,让薛雁先逃出去。
可来顺却找来了一众擅射箭的好手,薛况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却被那飞来的箭给挡了回来。
而薛况的手臂也中了箭。
薛雁心想今天只怕是逃不掉了。
赵文普见薛况受伤,兴奋说道:“给我杀了他们,就地射杀,绝不能放他们逃走!”
若是再放箭,薛雁和薛况都难逃一死。
薛况神色凄然说道:“对不起,是三哥护不住你。”
薛雁摇了摇头,“三哥哥别再说了,一说话便又流血了,我为三哥哥包扎伤口。”
眼见着第二波箭雨将至,薛雁选择挡在薛况的面前,想用身体来抵挡飞来的箭雨。
突然,外面有人大喊道:“不好了,起火了。整只画舫都烧起来了,快跑啊!”
画舫上所有人都被派去抓捕刺客,没人留意什么时候起了火,画舫都是木头所制,很快便烧了起来,眼见着大火已经烧到了门外,屋内满是浓烟,屋内的人呛得咳嗽不止。
屋内浓烟滚滚,那些守卫捂着口鼻咳嗽不已,浓烟熏得人眼睛也睁不开,薛雁小声说道:“三哥哥,咱们先躲起来。”
这只画舫共有三层,赵文普为了讨好肃王,花了上千两银子包下了这只画舫,还请了几十名青楼歌姬舞姬陪肃王取乐,如今画舫起火,画舫上的几百人都想赶紧逃命,争先恐后往门口挤,生怕晚得片刻便会葬身火海,薛雁便拉着薛况趁乱躲在角落的桌案底下,她自已带着面纱,便可抵挡一阵,撕下一块布替薛况包扎伤口,蒙住口鼻。
这只画舫正在鎏金湖中央,四处逃窜之人都去抢用来逃生的小船。
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大,画舫就要烧没了,画舫中人几百个人都蜂拥去抢小船,赵文普也慌了,生怕自己再迟一步,也会被困死在船上。
而且肃王也受伤不轻,若是肃王出事,只怕父亲会杀了他,他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赶紧让肃王的护卫和锦衣卫将受伤的肃王抬上小船。
至于那些哭哭啼啼的歌姬舞姬,被那些持刀的护卫阻拦在外,无法上船,船上传来阵阵凄厉的哭喊声,留在画舫上的歌姬舞姬也大多都被活活烧死。
眼见着身后变成一片火海的画舫,赵文普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想方才若是再晚一步,他也会同那些人一道葬身火海中。
来顺问道:“三公子,就这样放过薛况还有那刺杀肃王的蒙面女子吗?”
赵文普惊慌未定,长吁了一口气,“这么大的火,烧都烧死了。再说,他本就杀了人,今日又刺杀肃王,薛况便是有十条命那也保不住了。肃王也不会放过他,现在当务之急是将肃王送回赵家,找太医为肃王治伤要紧。”
肃王流血过多,昏迷不醒,若是救不醒肃王,父亲非得扒了他的皮,扭掉他的脑袋不可。
“对了,你派人去河里打捞,要是发现薛况还活着,便杀了他。”赵文普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船上突然起火,那些守卫护送赵文普和肃王逃出画舫,跳河便是薛况唯一的出路。
“三哥哥,咱们也赶紧出去,这火越来越大了。”
薛况点了点头,抓住薛雁从窗户跳了出去。
刚跳了河,薛况浮出水面,便见几只船正朝这边划来。
船上是赵府的家丁来顺。薛况说道:“我去那边,引开他们。妹妹想办法上岸。”
深秋的湖水冰冷刺骨,薛雁想去拉三兄,却使不上半点力气,她身上本就穿的单薄,此刻更像落入了冰窖之中,冰冷的湖水直往口鼻中灌,一张嘴却冷不丁又被灌了几大口水。
她想起曾和霍钰一起跳海,但有霍钰带着她往前游,托着她的身子,为她渡气教她换气,那时却不像今日这般害怕,可如今再次落水,身边却再也不见霍钰,溺水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薛雁感觉自己的身子正在往下沉。
她学着霍钰教她的那样往前游。
湖中心离岸边还有很长的距离,渐渐的体力不支,已经冻得手脚僵硬,心里想着要是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想着他是战神,是强大到让北狄人都闻风丧胆的存在,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薛雁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最后时刻会想起他,也不知为何想到他遭遇危险便会着急会难过,想起和他在苏州城时,想起他们历经生死后紧紧相拥。
她没有力气了,感觉身子不停的往下坠,“王爷,你到底在哪里……”
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重,自己将永远沉入湖底之时,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她睁开眼睛看了那人一眼,可因为头脑昏沉,意识模糊,她并未看清那人的相貌,再次闭上眼睛,感觉到那人将她拽了上去。
*
画舫着火,引来了无数路人围观,而自从薛家出事后,谢玉卿得知这几日薛雁并未回去,担心她会出事,便急得到处派人找她。
今日他得知茉姨娘的囚车游街,便想着薛雁为了找薛况,必定会前往现场寻找薛况的下落,他赶紧追了过去,果然见到薛雁出现制止了薛况闯刑场救人,之后便去了酒楼,他正准备前往望春楼见薛雁。
却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他好不容易甩掉了跟踪他的人,可薛雁早已经离去,后来他向掌柜打听,才知薛雁从望春楼出去后,便去了兰桂坊。
他很诧异薛雁一个女子去兰桂坊做什么,正打算进入兰桂坊,却见十几个舞姬走出了兰桂坊,赵文普的人带着她们上了小船并前往湖中央的那只画舫。
而薛雁就在其中。
他不知道薛雁要做什么,又担心她会出事,但那画舫把守甚严,他一时想不到办法,便只能焦急等在岸边。
后来见那船突然起火,赵文普慌不择路坐小船逃走,而那些舞姬都被困在画舫中,又见有人跳窗落水,他走近一看,见那落水的蒙面女子便是薛雁假扮的舞姬,他便赶紧跳下水去救人。
他正往湖心游去,想着自己能快一分,薛雁的危险便能少一分。
可当他越游越近,快要抓住她时,却见有人抢先一步脱下外袍,将薛雁裹在怀里,那人将她带上船,将她救走了。
谢玉卿想去追那船,拼命往那只船游去,可哪能追得到,这湖水冰冷刺骨,他在湖里泡了许久,差点冻死。耗费多时,这才好不容易游到岸边,这时,有人对他伸出手,将他拉上岸。
他正要对那人道谢,却发现是薛凝,微皱眉头,问道:“凝儿怎会在这里?”
薛凝却冷笑道:“二表哥何苦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谢玉卿心急薛雁被带走了,急忙道:“雁儿方才被人带走了,她会有危险。”
薛凝看向已经恢复平静的湖面,“二表哥别担心,她应该是被赵文轩救走了。”
“我去找她。”
薛凝却道:“她已经不喜欢你了,二表哥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谢玉卿失魂落魄愣在原地,身上已经湿透,凉风刺骨,他感到浑身发凉,周身快要凝结成冰。
薛凝将帕子递给他,“表哥,先擦擦吧!冬日落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玉卿却并未接她手里的帕子,而是说道:“在下与王妃身份有别,该保持距离才是。”
“二表哥要去哪里?”
谢玉卿冷冷道:“去赵府。”
*
薛雁终于觉得不冷了,甚至感觉自己正坐在火堆旁,身子已经渐渐变得暖和起来。
薛雁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身上披着一件男子的衣裳,那是一件绣着竹叶暗纹的长衫,她惊的赶紧从床上坐起身来,见到赵文轩正守在床前,温柔的看着她,“感觉好些了吗?”
薛雁点了点头,“已经好多了。谢谢赵公子救了我。”
她准备将身上的衣衫还给赵文轩,却想着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西域舞姬的露腰舞裙,她又拢紧了披在身上的衣衫。
赵文轩明白她的担心,“二小姐放心,在下不敢冒犯小姐,为避免肢体接触,在下救下小姐之时,便为小姐披上了这件衣裳。”
又为她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抱歉,事发突然,我这永夜书斋没有女子,没能为薛二小姐寻到女子的衣裳,请二小姐见谅。”
薛雁摇了摇头,“多亏赵公子救了我,不然我早就淹死了。”
虽说是赵文轩救了她,但她总盼着救她的是另外一个人。
她方才在昏睡中一直唤着王爷,还唤着姐夫,难道她竟然在和薛凝换亲后,和霍钰朝夕相处竟然喜欢上他?
赵文轩试探般的道:“听说宁王殿下在青城山遭遇北狄和东夷国的联手刺杀,他身受重伤,跌落马背,生死未卜。”
“你说什么?”薛雁因太过激动,手中的茶盏滑了下去,顿时摔得粉碎。
“皇上可曾派人去找?”
难怪肃王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原来肃王在暗中勾结了北狄和东夷国,要取宁王性命。
赵文轩提醒道:“薛二小姐,圣上忌惮宁王已久。”
是啊,宁王是大燕的战神,在百姓心中威望甚高,以燕帝对宁王的忌惮又怎会去救人,说不定当初他派宁王入北狄,便是存了除去他的心思。
他不会出事的,他是战神,他又怎会有事。
薛雁觉得眼睛酸涩,再也控制不住落下泪来。
“难道薛二小姐真的喜欢上了宁王?”
“我没有。”
薛雁在心中暗示自己他只是宁王,只是姐夫,可心中仍觉得酸楚难忍。
她似闻到一阵幽幽的香气,见桌案上的熏香炉中飘来了缕缕香烟,便问道:“赵公子用的什么熏香?这香气好生特别。”
赵文轩脸色一变,赶紧捂住薛雁的口鼻,只见窗外似有人影晃动,他赶紧抱着薛雁伏倒在床上。
薛雁皱了皱眉,用力推开他,却听赵文轩在她的耳边道:“这香有古怪。”
可终究是方才吸入了不少香,薛雁感到一阵眩晕,很快软了身子,不醒人事。
第44章
当薛雁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陌生的小院中,屋内摆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架,灰布被褥,简单得有些简陋,应该是男子的房间。
屋内唯一的色彩便是净瓶中插着的几株开得正好的垂丝海棠。
薛雁支起身下了床,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往外望去,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陌生的府邸之中,府邸虽然不至奢华,但也比寻常人家的宅院要大得多。
她分明记得昨夜自己被赵文轩带回了永夜书斋,可这里却像是某个达官贵人的宅子。
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婢女推门而入,将手中的药碗放下,看向薛雁,笑道:“薛娘子的气色看上去好多了。”
“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那黄衣女子道:“奴婢名唤惠文,之前一直在二小姐房中伺候,是大公子让奴婢来服侍薛娘子服药。”
薛雁心想这惠文口中的大公子应该是赵文轩,二小姐应该是赵文婕。
薛雁便问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我怎么会在这里,赵公子呢?”
惠文的面带迟疑,犹豫了片刻,问道:“难道薛娘子是一点都不记得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薛雁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只记得自己落水后,是赵文轩及时救下了她,将她带去了永夜书斋。
她还在房中闻到了一股特别的香味,然后赵文轩用手捂住了她的口鼻,然后她便晕过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
薛雁摇了摇头,便觉得后颈有些疼,伸手去捏颈后。
“是赵公子送我来了赵府。那他又在哪里?”
惠文关上窗避而不答,只是去关了窗,叮嘱道:“这天气越发凉了,只怕过几日便会下雪了,薛娘子也要注意保暖才是,我家公子为您备了这件披风。”
这是一件绣着海棠花的丝绸披风,是上好的蜀锦,上面的海棠花是苏绣,虽然看上去极淡雅,却价值不菲,与这间低调寒酸的屋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惠文走到薛雁的身后,替她系上披风,“薛娘子,先将药喝了吧。”
她方才起身便觉得身子乏力,心想难道是昨夜落水染了风寒,但那香味又是怎么回事。
薛雁便问道:“这是什么药?”
惠文支支吾吾道:“昨夜薛娘子着凉染上风寒,这自是治风寒的药。”
薛雁觉得这丫鬟有些古怪,要真是治风寒的药,为何她说话这般吞吞吐吐的,犹犹豫豫,倒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昨夜她闻到的香气到底什么,到底又为何昏迷?而她的后颈就像是被人重重敲打过,一碰便疼。
不过这丫鬟只怕是问不出的,只有见到赵文轩才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薛雁放下披风,对惠文说道:“这衣裳太过贵重,我不能收,那便请你替我转告赵公子,昨夜多谢他的照顾,改日再对他道谢,我便先告辞了。”
她故意如此说,便是为了试探这惠文。
果然惠文听说薛雁要走,突然跪在薛雁的面前,面色凄然,落下泪来,“薛娘子,请您快去看看大公子罢,大公子为了您,他”
“赵公子怎么了?”
惠文瞬间红了眼圈,抽泣道:“大公主不许奴婢说,但奴婢实在不忍看到大公子这般……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也不知道大公子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公子吩咐过让她瞒着薛雁,可公子为这位薛家小姐差点性命不保,可她却见这薛家小姐竟然完全不知情,言语间也像是公子很冷漠,她实在为公子感到难过,便顾不得公子会怪罪,也要让薛小姐去看看公子。
薛雁问道:“那赵公子现在在何处?”
惠文拭去眼泪道:“在书房。”
出了小院,惠文将薛雁带到一个遍种石榴树的小院落,树上结满了饱满的红石榴,看上去喜庆又惹人喜爱,可是早就过了采摘石榴的时节,掉了一地石榴,却无人采摘。
薛雁轻叩房门,里面传来了几声咳嗽,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请进。”
薛雁皱了皱眉,没想到她和赵文轩仅一夜未见,他的身体竟然如此虚弱了?看来他果然病的不轻。
薛雁赶紧推门而入,见赵文轩躺在床上,面白若雪,身体看上去十分虚弱,眼底还隐隐透着乌青,似一夜没睡。
见到薛雁前来,赵文轩很是惊讶,赶紧拉住衣袖遮挡住手腕,想要起身,但双腿却不停地发抖,使不上半分力气。
薛雁见状,急忙阻止,“赵公子病得这般严重,别起身。”
“好。”赵文轩看着薛雁,温柔说道:“薛二小姐,可觉得身体好些了?”
薛雁点了点头。
一旁忙碌的杜郎中实在看不下去了,公子自己病成了这样,反而还去关心他人。“公子可别再折腾自个儿了,您都已经病成这样了,还是先关心自个儿的身体再说。”
赵文轩生怕杜郎中说出真相,便抢先道:“只是小小风寒,已经无碍了,杜郎中又何必小题大做。”
杜朗中轻叹了一声,低声道:“年轻人为了情情爱爱竟然连命都不要了。”
赵文轩暗暗抓住自己的手腕,皱着眉头说道:“杜郎中今天的话有些多了。”
杜郎中看了赵文轩一眼,又看了薛雁一眼,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道:“在下去给公子熬药。”说完便推门出去,仍是不断叹气。
“薛二小姐,请坐。”
薛雁点了点头,坐在屋内唯一的花梨木椅子上。
书房的摆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书架,一张桌案,一张小榻应该是临时搬来的,放在角落里甚是拥挤。
与谢玉卿的书房简直是天壤之别,谢玉卿喜好风雅,书房院遍种兰花,有人定期修剪花枝,一年四季都芬香扑鼻。书房中的墙壁上悬挂着他亲手所写的字,书房内设有单独的琴室和棋室,布置也是极雅致。
与谢玉卿的书房相比,这赵文轩的书房简直可用简陋寒碜来形容。
没想到他身为赵府长公子竟是这般低调,他的房间也如此低调不起眼。
“现在赵公子可以告诉我,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文轩笑道:“没什么,只是薛二小姐落水,感染了风寒罢了。”
薛雁道:“那赵公子也是感染了风寒吗?”
赵文轩笑道:“是。”他说话时,又下意识去扯了扯衣袖。
薛雁见他神色古怪,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露出手腕上缠着的纱布,那纱布已经渗出鲜血来,“你受伤了?是昨夜被人所伤?”
赵文轩垂下眼眸,不敢直视她,“不是,是我自己弄的。”
薛雁追问道:“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赵文轩会想起昨晚发生的事,用袖子挡住自己的双手手腕,“昨夜那香被人动了手脚,我……我不想趁人之危,更不想冒犯唐突了你。”
薛雁明白了,赵文轩身中情药,想必是为了忍住情药发作的冲动,为了不轻薄伤害于她,便割伤了自己的手腕。
而她觉得颈后疼痛不适,应该也是赵文轩担心她无法抵挡情药,这才情急之下出手打晕了她。
“让我看看你的伤。”
赵文轩紧紧抓住被褥,“不必了,我的伤已经好多了。”又见薛雁为他担心,不禁心中大喜。
“薛二小姐不必自责,当时情况紧急,若是换做他人,也会选择这样做的。”
“既然你想让我不自责内疚,那便许我替你上药。”薛雁见桌案上放着绷带和瓷瓶,便猜测他应该还没来得及换药。
这一次赵文轩也并未推拒,而是轻轻卷起袖子,露出被缠着绷带的手腕,迟疑说道:“还是不要看了,我怕吓到你。”
薛雁仍是坚持拆开他手腕缠着的纱布,只见伤口纵横交错,被划得极深,如蛛网状,深深浅浅十道伤口,而且一刀比一刀深。
他的两只手腕皆是如此,可见昨晚他应是经历了漫长又痛苦的忍耐。
虽然伤口已经上药包扎过,但伤口却不断地渗出血迹。薛雁不忍再看了,“疼吗?”
“不疼。”
赵文轩甚至觉得能让薛雁为他紧张担心,他便是废了两条手臂也在所不惜。
薛雁将药粉倒在赵文轩的伤口上,换了干净的纱布替他裹伤。
赵文轩道:“一点皮肉伤而已,上了药,伤口很快便能愈合了。”
“嗯。”薛雁忍住心酸难过,“那你腿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方才进门之时,她见赵文轩想要起身,却差点跌倒,应该是膝盖受了伤所致。
赵文轩苦笑道:“当真什么事都瞒不过薛二小姐。在下因做错了事被父亲责罚,昨夜被罚跪家祠。”
他昨夜中了催/情香,担心自己一时失控冒犯了薛雁,他便狠心割伤自己来让自己清醒,将薛雁抱回赵府,找杜郎中为薛雁解催/情散。
可被父亲察觉将薛雁带回了府里,便罚他跪了一夜祠堂。
昨夜他为救薛雁跳了鎏金河,在冰冷的湖水中泡了许久,又因划伤自己,失血过多,在冷冰冰的祠堂中跪了一夜,终于熬不住便病倒了。
薛雁看穿了他的心思,明白他是为了自己才会被赵尚书责罚,薛雁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赵公子这是何必呢,赵公子应该知道薛赵两家的关系势如水火,我和赵公子是不可能的。”
赵文轩垂下眼眸,神色难掩失落,“我知道,但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情之一字,身不由已,越是压抑便越是难以自控,而每一次压抑的结果,便是心里涌现出无数个更疯狂的念头。
“尽管我知道薛二小姐讨厌我,我仍然忍不住想要靠近你。”
他鼓起勇气,轻握着薛雁的手,“若是没有薛赵两家多年的恩怨。你会不会就不那么讨厌我?”
薛雁轻轻挣脱他的手心,“我并不讨厌你。”
赵文轩心中欣喜,竟然高兴得手都在发抖,却尽量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和情绪起伏。
薛雁突然话锋一转,问道:“画舫起火,是赵公子所为吧?”
赵文轩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心想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她,她已经猜到了。
薛雁问道:“那薛家出事,肃王勾结赵尚书陷害我的父亲,赵公子又参与了多少呢?”
赵文轩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收紧了双手,心里莫名感到紧张害怕,“我,我……”
薛雁说道:“赵公子救我性命,我心里感激,但若是谁敢伤害我的家人,我便绝不放过他。”
赵文轩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急切说道:“我不会伤害你的家人,更不会伤害你。”
他想去拉薛雁,薛雁却轻盈避开,那绯色裙摆掠过他手心,薛雁起身对赵文轩福身行礼,“赵公子保重,我先告辞了。”
出了赵文轩的书房,薛雁觉得自己的脑中一片混乱,赵文轩虽然暗中放火相助她和三兄脱险,可他显然提前知晓了赵文普和肃王勾结的事,也提前知晓他和兄长会画舫,想必这些天他都派人悄悄跟着她和兄长。
此人心思隐藏极深,绝非善类。
可见赵文轩急忙追了出来,“请二小姐收下这件披风。”
见赵文轩不顾病体追了出来,双腿颤个不停,她点了点头,“好。
昨夜她已经和三哥约好去自家珍宝阁铺子对面的小茶摊碰面,薛雁不知三兄是否脱困,只想赶去和三兄相见。
却因为方才出来得匆忙,她忘了向赵文轩询问出府的路,此刻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希望能碰到个赵府的下人,将她带出去。
见前面有个女子进了一处安静的院落,她便赶紧跟了上去,想问那女子关于出府的路。
可那女子走的极快,很快便不见了踪影,薛雁跟着那女子走进一处院子,那里有几间厢房,却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赵大人,不知薛家勾结贵妃构陷皇子一案,审得如何了?”
事关薛家,薛雁赶紧猫着身子,悄然来到窗外,竖起耳朵听赵尚书说了什么。
只听赵谦说道:“请姑姑告知娘娘,下官绝不会放过薛远,不管三司会审的结果如何,薛远必死。昨夜肃王遇刺,都怪小儿自作主张引得肃王殿下前往兰桂坊,以致肃王殿下深陷险境。都怪下官教子无方,还请娘娘责罚。”
那女子说道:“赵大人请起,好在昨夜贵公子及时救下肃王,又为他请来太医医治,贵公子及时补救,并未酿成大错,娘娘日后还需倚仗大人,只盼大人莫言忘了娘娘的吩咐,尽快动手,免得后患无穷。”
薛雁心想那女子口中的娘娘应该是赵妃,听赵谦说无论三司会审的结果如何,他都要害父亲。
赵文轩答应今夜带她去刑部大牢探望父兄和祖母,她想问清关于贵妃构陷皇子一案的细节,再想应对之策。
出了赵府,薛雁觉得心里格外沉重,雇了一辆马车前往朱雀街的那处茶摊,见薛况头戴斗笠早已焦急在茶摊前等着。
见薛雁前来,他赶紧迎上前去,“妹妹,终于见到你了,你没事吧?”
薛雁摇了摇头,对薛况说了自己昨夜在永夜书斋的经历,薛况气愤不已,“到底是谁使这等卑鄙手段,是不是那赵文轩想要得到妹妹,这才演了一出戏,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离晚上去探视父亲还有一段时间,“咱们先去一趟宁王府,对了,三哥哥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薛况道:“无妨,咱们先上马车,边走边说。”
昨夜薛况终于摆脱了赵府的人,也累的精疲力尽,终于游上了岸,顾不得找个医馆包扎伤口,便匆匆前来茶摊和妹妹碰面。
薛雁见薛况手臂上的箭伤还在流血,背后也被大刀砍伤,衣裳破了一个大口子,背上的伤口也红肿不堪,便拿出伤药给薛况上药。
见他背上的伤深可见骨,不禁红了眼圈,“你为了救我,连命都不顾,还替我挨了一刀,如今这伤口已经流血红肿,深可见骨,应该很疼吧,三哥哥真傻。”
薛况抬手抹去薛雁脸颊上的泪,笑着宽慰薛雁,“别担心,你三哥哥我命大着呢,不会有事的,再说二妹妹身体娇弱,哪能挨得那一刀,再说女孩子家,若是留疤,当心将来妹夫不要你。”
又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道:“别哭了,三哥哥不疼,真的。三哥哥说过要保护妹妹,要保护家人,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不管发生何事,我会永远保护妹妹。”
薛雁鼻头一酸,又落下泪来。
正说着话,马车已经停到宁王府门前,薛雁见薛况受伤虚弱,便让他在马车上等着,自己前往王府。
正巧碰见慧儿去替薛凝送请柬,拦住她,不让她王府,“二小姐还来宁王府做什么,难道才短短几天你便后悔同大小姐换回了?”
薛雁着急解释道:“我要找辛荣,王爷有危险。”
慧儿冷哼一声道:“二小姐需注意分寸,今后需唤王爷姐夫。再说王爷是战神,如今远在北狄,你又怎会知道他遇险。以后也请二小姐不要再来了。”
这时,几位身着华服的官眷被慧儿请进了府里,“几位夫人,里面请。”
薛雁心中焦急万分,可慧儿却不听她解释,甚至将她推出门外,还让人关上了门。
“大小姐还说过,她会自己想办法救出老爷夫人,二小姐请走吧!”
慧儿热情的指引几个贵妇人去往凝雪院。
回头却看到柳儿正拿着一块桂花糕在吃,柳儿好奇的看着慧儿,问道:“慧儿姐姐,方才是谁啊?慧儿姐姐为何对她这么凶?她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
柳儿还不停朝门外张望,慧儿却紧张道:“没谁!你手头上的活儿都做完了吗?还有没事不要乱打听。”
说完便瞪了柳儿一眼,径直去往凝雪院。
柳儿则赶紧跑去找桂嬷嬷,“姑母,果然王妃身边的慧儿有古怪。方才有个人来找王妃,我便觉得那人的声音耳熟,便想跟过去看看,却听慧儿说什么咱们王妃不愿意见她,还说了什么换回。”
桂嬷嬷陷入沉思,对柳儿吩咐道:“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又看着被请进府里的那些贵眷,问道:“王妃这是打算做什么?”
“侄女打听到那些都是各宫娘娘的亲戚。”
桂嬷嬷不禁皱起了眉头,宁王手握重兵,宁王妃却大张旗鼓拉拢宫中之人。
“我得进宫一趟。”她要将此事告知月妃娘娘。
“还有你找了两个家丁跟着方才门口的那辆马车。
*
薛雁话还没说完便被慧儿赶了出来,心中着实苦恼不堪,被逼得没了办法,便只能挺而走险。
马车途经西市时,薛雁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便对薛况说道:“三哥哥,咱们去西市的大雅琴行找一个人,再劳烦三哥哥出手便将他绑了。”
薛况惊讶道:“不知二妹妹想要绑的人是谁啊?”
但薛况觉得薛雁比他聪慧,若她要绑一个人,那一定有她的理由。
莫说是绑个人,便是薛雁要他杀人,他眼睛都不会不眨一下。
薛雁笑道:“言观。”
那个奸商。
绑了言观,再逼辛荣现身,再借此机会将宁王遇刺的消息告诉辛荣,希望辛荣带人前去支援,希望这一切还来得及。
马车缓缓停下,西市的大雅琴行中传来阵阵宛若清泉击石般的美妙琴音,言观身穿一身白衣,正优雅的端坐抚琴,这首曲子他苦练多日,觉得自己终于能学得谢玉卿几分神韵。
一曲罢,他端起了茶盏,悠然品着茶。
见到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进了店,他赶紧起身相迎,正要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劝说那女子,谈下一桩生意。
“这张琴乃是我大雅琴行的镇店之宝,价值三千两银子。姑娘,你听这声音,你再看这质感?”
薛雁觉得他的话怎的如此耳熟,很快想起她第一次来大雅琴行为表哥买琴,言观便是这套说辞,还有这一模一样的奸商表情。
薛雁只是笑而不语,心想这奸商本性不改,一张琴赚几千两银子。
正在言观坐下,低头抚琴,炫耀他的琴技之时,薛况突然闪身到他的身后,一掌劈晕了他,再将言观拖进马车。
薛雁让一个小乞丐去王府传信,交给王府的辛护卫,说是言老板有难。
辛荣和言观在王府里的关系最要好,得知言观有难,辛荣一定会前来救人。
她不便出现,担心辛荣和言观会听出她的声音,便让兄长将宁王遇险的消息告知辛荣。
她自己则去了永夜斋,打算等天黑了便去刑部大牢。
入了永夜斋,她拿出了赵文轩赠给她的玉珏,便被赵文轩的人悄悄带上的一辆马车,于三更天时分前往刑部大牢。
进入刑部大牢,她才知赵谦在狱中动了私刑,二哥薛籍被施了拶刑,十根手指肿红若萝卜,莫说是写字,连握笔都难了。
父亲也被动用鞭刑,病倒了。
反而被父亲打断腿的大哥哥薛燃没受什么刑,想必当初父亲得知薛家出事,担心长兄的性子会吃亏,便打断了他的腿,赵谦见长兄落下残疾,怕将人弄死了,并未对他用刑,没想到他因此逃过一劫。
见到薛雁,薛燃红了眼圈,紧紧握住她的手,道:“妹妹快走,走的远远的,远离京城,远离是非,再也不要来找我们。”
薛雁见家人被用刑,也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在心里骂赵谦卑鄙无耻。
她紧紧抓住长兄的手,“是肃王和赵谦陷害父亲的对吗?”
薛燃点了点头。
“我一定会替父亲洗刷冤屈,一定会将你们救出来。”
只听薛远虚弱的说了几句,但声音实在太小,她听不清,便拭去眼泪,问向薛燃,“父亲想说什么?”
薛燃低头去听父亲说了什么。
薛远问道:“是雁儿吗?让她赶紧离开京城,再也不要回来,不要管我,雁儿她斗不过赵谦,斗不赢肃王的。我死不足惜,不能连累了你们,更不能再连累了我的雁儿,自从她回到薛家,从未享受薛家带来的便利,如今却连累了她……”
薛雁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突然,牢房外传来一阵阵刀剑碰撞声,紧接着传来声声惨叫。
有人高声大喊:“有贼人闯进来了,快,快拦住他们,有犯人想越狱!”
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地牢内不断地传来惨叫声。随着那伙贼人不断涌入,那些人蒙着面,见人就砍,而方才带薛雁进来的那个人已经不见去向。
薛燃急忙道:“二妹妹,不要管我们,快跑。”
只听刀剑之声也越来越近,随着贼人的不断涌入,她已经出不去了。
突然被人握住手腕,将她拉进一间空牢房中,那人一身黑色披风遮挡严实,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用自己身上的披风裹住她,捂住她的嘴,“别出声,我带你出去。”
原来这牢房中还有一条暗道,那人紧紧握着她的手,两人七弯八拐不知道走了多久,那人将她带出暗道。
暗道一片漆黑,她始终看不清那人的真面目,除了暗道,便来到了一条街巷,她这才看清是赵文轩。
她一把挣脱赵文轩的掌心,“我要回去救父兄,救祖母。”
赵文轩却紧紧抓住她不放,“我替你救。只不过……”
薛雁问道:“赵公子有什么条件。”
赵文轩迟疑了片刻,便道:“同我成婚,我送薛家人出城。”
第45章
薛家次女薛雁和赵尚书长公子赵文轩成婚的消息迅速传遍京城。
此前薛家关押候审,薛府上下都被关进了刑部大牢,此番薛家次女出嫁,家中却无人撑腰,聘礼嫁妆也无人操持,都以为薛家嫁女会很冷清,但赵文轩不仅备上了丰厚的聘礼,还亲自去猎得一双大雁送到薛府。
今日大婚,赵文轩更是亲自前来迎亲,给足了薛雁排场和面子。
迎亲队伍绕了大半个朱雀街,吹吹打打来到薛府门前,于吉时迎新娘上花轿。
途径武德侯府门前,谢玉卿失魂落魄的看着迎亲的喜轿走过大街小巷,只见一身喜服,骑在马上的赵文轩,见他春风得意,满脸喜色,谢玉卿觉得那身喜服甚是刺眼,心想若非赵文轩横插一脚,穿上喜服,迎娶薛雁的便是他了。
昨夜从东夷国境内传来急报,说是宁王遇刺身亡,被北狄和东夷国的杀手联手偷袭,身中数箭,当场便死了,消息传到京中,听说三大营中的将士们都激动不已,嚷着要杀去北狄和东夷国为宁王报仇。
谢玉卿幽幽叹了一口气,望着从府门外经过的花轿,想着薛雁此番便坐在轿中,却想见心上人而不得,不禁长叹一口气。
没想到此刻他竟然盼着宁王出现,劫了花轿阻止这场大婚,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
一伙北狄探子闯入刑部大牢,杀害了牢中的狱卒和关在牢房中的犯人共计百余人。关押在大牢中的北狄名将袁不望趁乱逃了。
那伙北狄暗探子极为凶恶,遇人便砍,杀伤者不计其数,薛家人也尽数遇难。
三司未曾结案,薛家人便死在那场灾祸之中。
相府在一夕之间倾覆,薛家人获罪遇难,从鲜花着锦,势头正盛都化为泡影。
昨夜薛家人遇难,今日薛家女便出嫁赵府,感叹薛家悲惨遭遇的同时,围观喜轿看热闹的人群都想看看那薛府的二小姐薛雁到底是怎样的冷血之人,竟然不为家人悲伤,选择在家人遇难的次日嫁人,也有人说是薛雁从小流落在外,和薛家人并没有什么感情。
谢玉卿跟着花轿之后,也不知走了多久,竟然跟到了赵府门外。
就在昨天夜里,赵文轩突然登门,说是三天期限已到,他上门取回婚书,还说薛雁已经亲口答应了亲事,他就要和薛雁成婚。谢玉卿不信,赵文轩便带来了薛雁的亲笔书信,并威逼利诱他交出婚书,逼得他当场解除了婚约。
刑部大牢中贼人作乱,赵家已经除去了薛家这个眼中钉,赵妃听说赵文轩的舅舅陆枭不日即将回京,那陆枭出身名门望族,手握三十万大军,是圣上亲封的镇国大将军,常年驻守边关,因宁王遇刺,京城中北狄探子作乱,便被皇帝一纸圣旨召回。
赵家取代了当初的薛家,还有军方势力,右相的位置空缺,以赵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右相的位置应该也很快被赵谦收入囊中。
谢玉卿不肯拿出婚书,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便到谢府来抓人,以武德侯府参与勾结陷害先太子为由,抓了大哥谢玉琦,大嫂王念云联合董菀,来清辉院撒泼哭闹要人。
为了保住府里的其他人,保住武德侯府不被卷入这场风浪之中,谢玉卿自知如今的谢家无权无势,无法与如日中天的赵家对抗,只能交出婚书换大哥谢玉琦平安归府。
他只盼着大婚能出事,最好是花轿被劫,赵文轩和薛雁的婚事成不了,可眼巴巴望着花轿被抬进赵家,他的希望也落空了。
他不想再看到赵文轩春风得意,佳人在怀的场景,赶紧灰溜溜的离开。
可他并未发现围观的人群中,一双沉若寒潭的冷眸中通红似染血,死死盯着被抬进赵府的花轿。
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心里的诉求,花轿在抬进赵府门前之时,有个轿夫跌了一跤,花轿突然坠落,
薛雁身子不稳,差点跌了出去。她掀开盖头,问福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福宝赶紧上前询问轿夫,而后守在花轿旁,宽慰轿中的新娘,“没事了。只是被石子绊了一下,惊了轿。”
可薛雁透过轿帘却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再仔细看时,却什么人也没有。
只剩一阵寒意爬遍全身。
方才那人到底是谁,还是她眼花看错,竟然出现了幻觉。
大婚的喜乐声渐远,此刻天空竟然飘起了轻如柳絮般的雪花。
今年的第一场初雪就这般毫无征兆的将落。
谢玉卿觉得阵阵寒意传遍全身,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府里,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心中觉得愁苦难当,取出那把蕉叶古琴,自从薛雁送了他这把琴,从前他最珍惜那把相思古琴便再没碰过,将薛雁送他的焦叶古琴当成珍宝,不许他人碰这把琴,走到哪里都不离身。
他坐在琴边抚琴弹奏,总觉得无论如何都不如往日那般得心应手,气恼之下,竟不小心一把扯断了琴弦。
他像是和自己赌气般跌坐在地上,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口,心中愤恨难当,自从薛氏姐妹换亲后,他已经试着以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弥补,去挽留,从前他那般轻易便得到了薛雁的爱,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可如今他费尽心机,拼尽所有却再难靠近她分毫,可却是得不到,他便越不甘心,执念越深。
就像上天收走了他所有的好运,他苦求也得不来一个和薛雁重新开始的机会。
*
昨夜薛雁设计捆了言观,果然引来辛荣,薛况便将肃王勾结北狄和东夷国的消息告知了他,辛荣连夜去往军营找戚副将借了天字号的五百轻骑,星夜赶往东夷国驰援宁王。
辛荣得知消息一刻也不敢耽搁,他曾随宁王去过战场,宁王一个人便敢冲进敌人的战阵之中连斩十员猛将,他不信宁王会出事。
但辛荣担心的是宁王在离京前吩咐过他,有任何关于薛氏姐妹的消息都要派人传信给他,尤其是关于薛府二小姐的消息。另外,还让他留意武德侯府谢玉卿的一举一动。
这薛二小姐和谢玉卿倒是相安无事,可他没想到的是薛二小姐今日突然要和尚书府的长公子赵文轩成婚了。
这成婚实在太过突然,竟然毫无征兆。
听薛况说是昨夜做的决定,今日便成婚。
辛荣得知消息后,震惊不已,成婚这般的大事,不应该走完三书六礼的流程,再选定吉日吉时再大婚吗?为何这薛二小姐成婚竟然如此草率。
辛荣重重叹了口气,这让他如何向宁王交代。
但王妃明明好端端的在王府里,王爷分明已经知道了薛家姐妹换亲的真相,如今真正在王府里就是薛二小姐薛雁,那名义上的薛二小姐其实是薛凝,
可薛凝不是和谢玉卿一对?她为何要嫁赵文轩,辛荣犯迷糊了。
若是言观那个奸商在,或许能为他解惑,辛荣甩去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专注赶路。
他也希望王爷和心爱之人修成正果,能得以圆满。
但他办砸了差事,只怕一顿军棍是逃不掉了。
若是宁王来不及赶到,薛家二小姐嫁了人,他不但要挨军棍,只怕小命也保不住了,思及此,辛荣面色微凝,一鞭子抽打在马背上,身下的骏马风驰电掣般飞奔出去,
希望能找到主子,希望主子一切平安,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
赵府今夜热闹非凡,赵文轩丝毫不在乎薛家出事在这个时候娶薛雁为妻,可谓是至情至情,被传为京城中的一段佳话。
而薛家二小姐先后许了武德侯府和赵府,京城中人都很好奇这薛二小姐到底是怎样的奇女子,竟引得谢赵两家竞相争夺,就连昔日交好的谢二郎和赵家长公子竟然为了她反目成仇。
因赵谦一直反对赵文轩娶薛雁为妻,赵文轩直接请得舅舅陆枭出面做主才促成了这桩婚事。
赵文轩年幼丧母,后来赵谦娶了王太师的女儿为续弦,王氏生下赵文婕和幼子赵文普,虽然赵氏兄妹三人并非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妹,但赵文轩颇为照顾弟弟妹妹,兄妹三人的关系也一直很亲厚。
倒是赵文轩的母亲死后,赵谦便对这长子不如从前那般上心,偏疼幼子赵文普,父子之间的关系也逐渐疏离。
但有陆枭出面,赵谦对这位曾经的小舅子颇为忌惮,加之赵谦当年对赵文轩的母亲陆氏有所亏欠,见到陆枭也难免觉得亏心。而陆枭身居高位,手上又有兵权,每每看到他也没有几分好脸色,赵谦不敢得罪,对于这桩婚事,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如今陆枭做主让赵文轩娶薛雁,赵谦只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就连今日长子成婚这样的场面,他也并未露面。
但好歹是刑部尚书长子,镇国将军的外甥娶妻,京城里的那些达官显贵,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纷纷前来贺喜赴宴。
今日赵府当真是座无虚席,宾客云集,但大多看着镇国大将军的面子而来,都知道陆枭丧妻无子,将赵文轩当成亲儿子对待,都纷纷赶来巴结大将军。
喜宴上,赵文轩身着朱红喜服,长身玉立,矜贵清隽,虽眼含喜色,举止却仍然沉稳低调,对人谦虚有礼,宾客们挨个朝他敬酒,他也照单全收,几杯酒下肚,脚步踉跄,也染了几分醉意。
陆枭轻拍他的肩头,替他挡住敬酒的客人,“今夜是你的好日子,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赶紧进去罢,别让新娘子等久了。”
赵文轩拱手道谢,“多谢舅舅。”
陆枭微微颔首,感叹道:“若是阿姐看到你娶妻,她还有多高兴啊!文轩也到了娶妻的年纪,而舅舅已经老了。”
赵文轩见他不到四十岁,便已两鬓生了华发。
舅舅戎马半生,多年未见,也是经历风霜,容颜苍老。
他垂眸敛去眼中一抹黯然神色,忍住眸底沁出的泪意,隐忍出了前厅,去了后院。
他并未着急去新房,而是先去了书房的那颗石榴树下站了一会。
深秋天冷,到了夜间天气寒凉,落下几片轻盈的雪花。这棵石榴树早已硕果累累,沉甸甸的果子挂满枝头,尽管今年的石榴树结满了果子,但他也舍不得摘下一个。可秋风扫落叶,石榴树上的叶子被秋风刮落,熟透的果子也落了一地,他看着地上的果子失落又心疼。
想起了母亲去世的那一年。
那年他才五岁,那时母亲已经病得卧床不起,一天之中,母亲有十个时辰都昏睡着,他每天都会守在母亲的床前,无助的看着越来越虚弱的母亲,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用自己的脸颊去贴着母亲苍白冰凉的脸颊,想给母亲一些温暖,给她一些安慰。
母亲则望着门外,看向远方,眼神中饱含着期待。
而父亲自从母亲生病后,便很少踏入她的院子,说是母亲得了肺痨,怕会传染。还不许自己来母亲的院子。他每次都是等深夜了再偷偷翻墙入的小院。
而母亲病得越来越重,父亲便不再踏入这间小院了。
他吃力地拧干帕子,照顾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替母亲擦拭脸上的眼泪,“娘,父亲忙于公务,今晚不回来,娘也早些睡吧。”
小孩子不擅长撒谎,想来想去也只能编几个笨拙的理由。
“父亲不在,孩儿陪着娘亲也是一样的。”
陆氏有气无力的笑道:“好。”说完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大口鲜血,晕厥了过去。
赵文轩一面哭,一面用帕子擦拭陆氏嘴角的血迹,他守着母亲,在她的床边坐了整整一夜,一勺勺地喂服她下汤药,可那汤药怎么也喂不进去,还顺着谢氏的嘴角往下流。
赵文轩急的满头大汗,边喂药边哭,“娘亲,你快喝药,只有喝了药才能好起来。”
赵文轩守了一整夜,也哭了一整夜,第二天,陆氏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守在床边哭得眼睛红肿的孩子,艰难的支起身子,替他擦去眼泪,“轩儿别哭,娘没事了。”
赵文轩欣喜道:“娘醒了,娘没事了!娘,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娘亲想吃什么吗?我去给娘亲做。”
陆氏望向窗外的石榴树,“石榴熟了吗?”
赵文轩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向窗外花枝繁茂的石榴树,偶有一两个已经成形的果实隐藏在花枝间,这个时节的石榴并未成熟,果实也是青的。
但母亲的心愿他一定要满足。
“娘亲等等,孩儿这就去给娘摘去。”
陆氏有气无力地倒下了。“好”
赵文轩爬上高高的石榴树,去够那树顶还未成熟的石榴,好不容易摘下一个青涩的果子,却听得母亲的房中药碗打碎发出的声响,紧接着便传来一阵哭声:“小公子,夫人她去了。”
赵文轩抱着好不容易摘来的两个石榴来到母亲的屋子,将石榴珍而重之的放在陆氏手里,握着母亲已经冷却的手,扑倒在谢氏的怀中失声痛哭,“娘”
往事历历在目,那时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临死前要吃石榴,直到多年后他才知道,母亲直到死也难以忘怀当年那个肯为她翻墙爬树摘石榴的那个少年。
石榴多籽,寓意多子多福,这应该是母亲的美好愿望。
只可惜人心易变,当初那个为她爬树摘石榴的少年已经身居高位,为权势迷惑,满腹算计钻研,又在发妻病体缠身时,早已对她厌之弃如敝履,发妻还未亡故一年,他便迫不及待娶了王太师的女儿。
他伸手摘下一个通红饱满的大石榴,暗暗在心中发誓他定不会像父亲那样朝秦暮楚,嫌弃发妻。他郑重将石榴握在手里,前往新房。
*
出了喜轿,薛雁便被辗转送入了新房,此刻她身穿大红喜服,头顶红盖头,坐在喜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可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汗,显然感到紧张不安。
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只听一阵脚步身传来,应该是有人已经进了屋子,她从红盖头底下瞧见那人步伐有些不稳,脚步踉跄正朝她走来,心想这赵公子应是喝醉了。
“赵公子。”
可那人却没说话,又走近了几步,她刚要掀开盖头,却被那人扣住手腕。
“赵公子,你弄疼我了。”
听她这般含嗔的模样,那人又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你放开。”她疼得直蹙眉头。
那人非但没放,还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喜床上。
薛雁想要挣扎,却被死死压住无法动弹,她想抬腿去踢那人,就连双腿也被压着。
“赵公子,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我们说好了,我们……唔……”
那人轻笑了一声,一手紧紧钳住她的双手手腕,一手扣住她的下颌,附身含吻住她的唇。
“你……”
吻实在得霸道,堵住她的唇,不许她说出一个字,那吻毫不怜惜,好似狂风骤雨来袭。唇舌强势入侵,比起吻,更像是啃咬。
她的舌尖又痛又麻,口中竟然尝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原来他还受了伤,这人力气好大,摩挲着她下颌的指腹有厚厚的茧子,应该习武之人,他不是赵文轩。
不知是何人竟敢擅闯赵府,还敢闯入赵文轩的新房。
她惧怕他的力道,想挣扎却又无法挣脱,只得发狠用力咬在他的唇上,那人吃痛放开了她。
薛雁趁着他松懈,用力将手挣脱,一把将那人从身上推开。
那人发出一声闷哼,应该是碰到了伤口,痛苦的倒在床上。
薛雁赶紧掀开盖头,看见躺在床上的男子,震撼不已。
竟是他。
那一刻她不知是喜还是忧。他还活着,但看上去受了很重的伤,面色惨白,就连唇也没有血色,这十多日以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传来,霍钰握住胸口,呕出一大口鲜血。满眸通红,笑着抹去嘴角的血迹,含着讽笑:“怎么,几日不见,竟要嫁人了?”
薛雁手收紧,心里紧张,却垂眸掩饰眼中的慌乱,“是啊,姐夫还不知道吧,我与谢二郎解除婚约,要与赵公子成婚了。”
她在心里暗示自己她是薛雁,是宁王妃的妹妹薛雁,霍钰是她的姐夫。
“为何是他?”霍钰强忍着剧痛,说话时嘴角又溢出了血。
薛雁道:“这嫁娶之事讲究缘分,我与赵公子有缘份。”
霍钰追问道:“缘份?那你喜欢他吗?”
薛雁为了激他赶紧离开,“是的,自然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嫁给他。”
霍钰的唇角勾着凉薄的笑,“那本王呢?”你不喜欢本王吗?”
薛雁心头一颤,手紧握成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从容。
“若是姐夫喝醉了酒,我让人送王爷回府,姐姐在等着姐夫。”
他远在北狄,又怎么这么快发现王府的不是她,或许他并不知道,只是试探她罢了。
“你过来。”
薛雁却往后退了几步,“我去喊人扶着姐夫,安排人送姐夫回府。”
霍钰正要上前,却突然倒了下去。
薛雁吓得赶紧上前扶着他,“王爷,你怎么样了?”
霍钰看着她,“都说了让你过来。”
他的肋下还插着一支箭,虚弱得随时都要倒下。
却不顾伤痛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头捧着她的脸颊,放肆亲吻着她的唇。
还好,他赶到了,还好,这一切都来得及。
“王妃以为嫁了人,本王便能知难而退了吗?也未免太小看本王了,便是你嫁了人,本王也能将你夺过来。”
霍钰的那声“王妃”也及时提醒了薛雁,提醒着她已经和姐姐换回,宁王妃是姐姐薛凝,如今正在王府里,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王爷错了,我是薛雁,不是王妃。姐姐薛凝才是宁王妃。”
“那每晚同本王耳鬓厮磨,与本王亲密拥吻,一声声唤本王夫君……”
薛雁赶紧握住他的嘴,不许他再往下说下去,“姐夫喝醉了,我让人送姐夫回府。”
“不许再唤本王姐夫?”
她一声声“姐夫”彻底惹恼了他,霍钰气恼的掐着她的腰,将她逼至墙角,用力吻着她,只想将她按在床上狠狠惩罚一番。
“本王早就说过,谁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绝不会认错。”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往新房这边过来了,而这个时候来新房的便只能是赵文轩。
薛雁又急又恼,被他禁锢在怀里无法动弹,更是又气又急,终于用力推开了他,“王爷你疯了!
被她猛地一推,霍钰呕出一口鲜血来,身体也摇摇欲坠,径直倒了下去。
薛雁见他吐血,不禁皱起眉头,露出担忧的神色,“姐夫,你怎么样了?我不是故意碰到你的伤口的,是你放才那般对我……”
霍钰虚弱靠在墙上,“你为我担心,心里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薛雁瞪了他一眼,“不是,我没有……”
霍钰却笑道:“若是本王因此死了,你会不会有一点点难过。”
薛雁抿了抿唇,却道:“这是我的大婚之日,请宁王殿下离开。”
薛雁不想再同他纠缠,“赵公子来了,这是我和赵公子的新房,请您离开!”
“离开?”霍钰往床上一躺,“不如本王便在这里看着……”
“你无耻!”
霍钰却打断了她的话,“薛雁,信不信本王今夜就在这里要了你!”
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走向床榻,倾身压下,“本王觉得将赵文轩的新房变成本王的也没什么不好!”
“你……”
正拉扯间,门被推开,赵文轩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内心惊怒交加,他要娶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在他的喜床上。
而那个男人正是宁王,宁王不是死了吗?为何宁王出现在京城,还会出现在他的喜床上。
手中的石榴也滚落在地上。
“宁王殿下,他是薛家的二小姐,是宁王妃的妹妹。”赵文轩双手已紧握成拳,气得浑身发抖。
霍钰整理衣袍起身,“你错了,他是本王的王妃。”
“便是宁王殿下,也不能颠倒黑白,扭曲事实!这里是我的喜房,而她薛雁我赵文轩的妻。”
霍钰发出一声冷笑,“你听好了,本王只说最后说一次,她是本王的王妃。”
拔剑直指赵文轩的胸口,“信不信本王杀了你!”
嗜血长剑的剑刃乌黑泛着冷光,透着几丝血光,像是刚饮了鲜血,泛着森然的寒意。
赵文轩却丝豪不惧,径直走向他的剑,直到那把剑刺进他的胸膛,他也绝不退缩。
“便是殿下杀我,我也绝不退让!”
薛雁急得赶紧上前,挡在赵文轩的面前,只怕真的会闹出人命。
“王爷住手,不要杀他,这一切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的,求王爷放了他。”
薛雁又劝赵文轩,“赵公子,谢谢你替我做的这一切,我替家人谢谢你。”
薛雁急忙道:“王爷,我有话要对你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寻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好。”
霍钰手中的长剑一挑,直接挑下赵文轩身上的喜袍,喜袍落地,变成了碎布。
剑上滴下几滴血。
“甚是碍眼!”
一道冷沉的声音从赵文轩身后传来,“倘若再让本王知道你觊觎本王的王妃,取你性命!”
霍钰抱着薛雁飞身跃过赵府的院墙,出了赵府,他武艺高强,视赵府的家丁护院如无物。
直接将她塞进马车,“本王给你解释的机会,倘若不能让本王满意的话,今夜便休想走出这辆马车。”
而后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吻她。
发泄着连日的思念和害怕要将他逼疯了。他害怕自己来迟一步,便会永远失去她。
第46章
陆枭发现有人闯进赵府,便赶紧追过去查看,只见新房的门大开着。赵文轩失魂落魄的坐在桌前独自饮酒,而原本他身上的喜服也已经变成了一地的破布,胸口也受了剑伤,鲜血染红了衣裳。
陆枭上前焦急问道:“文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到底是何人擅闯赵府,新娘呢?”又赶紧夺去他手里的酒杯,劝道:“受了伤,不能喝酒。”
赵文轩摇了摇头,“走了。我总想着留住她,哪怕是假的……”
这所谓的大婚其实是假的,只是为救出薛家的计策,就连方才的拜堂礼,他都是找人假扮的,哪怕是假的,他也心甘情愿。
陆枭皱了皱眉头,“什么假的?还是先追到那闯入府里的贼人,追回薛二小姐再说。”
赵文轩说道:“舅舅,不用追了。从小到大,我从未求过舅舅什么事,舅舅,只求这件事,你不要追究也不要过问,好吗?”
陆枭叹了口气道:“好,我不过问,但总还是让我先为你治伤吧?”
陆枭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见他这副模样,显然是对薛雁用情至深,替他退去衣袍,包扎伤口,劝道:“无论发生何事,但你记住大丈夫何患无妻,切不可让自己困于情爱之中,乱了分寸,别忘了我们所谋的大业。”
赵文轩抬眼看向陆枭,猩红的眼中似有泪意,“舅舅,秋闱将要揭榜,我此番若高中,请舅舅助我进兵部。”
陆枭大喜,“好好好,好孩子,你终于想通了,这一次舅舅一定助你。”
*
门外的马车上,传来一道愠怒的声音,“王爷不管不顾擅闯赵家,竟还对赵公子拔剑相向,王爷不觉得自己太过蛮横无礼了吗?”
薛雁想要用力推开他,可顾忌他受伤吐了血,却只是说道:“王爷快许我起身。”
薛雁整理身上被弄皱的喜服,道:“昨夜北狄探子闯入刑部地牢杀人,救走了北狄名将袁不望,若非赵文轩在危难之际将我的家人都转入地道之中,又暗中寻了几个被北狄人杀死的逃犯,破坏了死人的面容,冒名顶替,只怕我的家人早就被死在那帮北狄探子的乱刀下。”
赵文轩是想借着大婚之名,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偷偷将薛家人送出城去,避免赵谦在暗中继续对薛家人施加毒手。
赵文轩完全是一片好意想要助她,赵文轩对她说,没人会想到赵家的长公子会在大婚当夜送薛家人出城,此番出其不意,或许便可以成功。
又说赵谦盯得紧,只有大婚当天送薛家人出城便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担心会坏她声誉。
可家人命悬一线,赵谦随时打算害父亲性命,比起父母家人的性命,她的声誉又算得了什么。
因此她和赵文轩成婚并不是真的。
若非她及时阻止,迟得半步,那嗜血长剑只怕已经杀了赵文轩,他差点枉死在霍钰的剑下。
霍钰沉默了片刻,“对不起。”
薛雁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他竟会直接服软,与平日那个霸道强势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是本王来迟了。本王得知薛家人出事,得知你出事,本王日夜兼程,还是来迟了。”
当他从箫炎的口中得知他设计对赵文轩下药,让她和赵文轩有夫妻之实,他快要疯了。
后来又得知她要嫁给赵文轩,他更是一刻未停,赶往京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她夺回来。薛雁说的对,若是她再迟得片刻,他便会一剑捅穿了赵文轩。
但听到她和赵文轩并非真的成婚,嘴角不自觉漾起了笑意,莫说让他服软,便是让把命给她,他也是愿意的。
薛雁抿了抿唇,见他的脸上还有好些擦伤,身上好像也不只一处受伤,不禁软了软语气道:“姐夫的伤严重吗?可曾上过药?”
听到那声姐夫,他不禁脸色一沉,“不许叫我姐夫,叫王爷。”
薛雁不禁皱起眉头,心想这人真是喜怒无常,明明方才还面露喜色,瞬间便阴云密布,脸色骤变。
而原本从夫君竟然变成了她口中的姐夫,而府里如今还有一位宁王妃,霍钰只觉得莫名的烦躁。
他只顾着赶路,哪里顾得去处理伤口,肋下的那支箭还未完全去除,他只是忍痛拔了箭,又喷了一口酒水消毒而已,而那截断箭至今还嵌在肉里。
每动一下便痛入骨髓。
因连日赶路,未得停歇片刻,伤口和里衣连在一处,他忍着剧痛,却笑着说:“看来王妃还是关心本王的。”
薛雁微微拧眉,“王爷弄错了,我是薛府的二小姐薛雁,是殿下的妻妹。”
甚至还同他划清界限,同他撇清关系,霍钰难免觉得心中失落。
只听薛雁道:“肃王勾结北狄和东夷国行刺穿殿下,臣女已告知殿下,请王爷一切小心。如今夜已深了,臣女与王爷共处一室多有不便,恐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臣女便告辞!”
“站住,不许去找赵文轩。”
薛雁道:“至于我要找谁,那也与宁王殿下无关!”
她刚要下马车,霍钰却拉着她的衣摆,露出那般虚弱无助的眼神,“你别去找他,如今本王回来了,本王会护着你的家人,会护着你,你别怕。”
薛雁微微一怔,看向霍钰,昨夜有贼人闯进地牢行凶,那时在刑部大牢中,她怕极了,那时她盼着他能出现。
她担心肃王的阴谋会得逞,她担心他会出事,担心他真的已经死了。
担心自己费心一切心机也保不住自己的家人。
霍钰回来也相当于给了她一颗定心丸,有他在身边,她便莫名觉得很安心。
可这些话她不能说,现在她是薛雁,宁王是她的姐夫,身份之别,伦理道德都不允许她僭越。
薛雁赶紧挣开他的手掌,甩开他的触碰,“多谢王爷,但王爷请自重。”
可没想霍钰却直直往前摔去,薛雁着急去搀扶他,“王爷怎么了?”
见薛雁透出关切的神色,言语间也有些紧张,他趁机虚弱的靠在薛雁的肩侧,“许是连夜赶路都没睡好的缘故,故有些虚弱。”身体也暗暗往她身边挪了几寸。
薛雁见他脸色苍白,嗓音也有些嘶哑,身体却贴靠过来,她也不禁蹙起眉头,“既然是劳累所致,王爷便好生歇息,我更不打扰王爷了。”
却被霍钰抓住她的衣袖,“为了见你,我整整五天没睡。本王才回京便又要去抓袁不望。怕又是一场持久战。”
“你当真这般狠心见本王伤重流血而亡吗?”
“那你到底要如何?”
半月未见,他的确清减憔悴了不少,脸色苍白,下巴露出几点青色胡茬,面带倦色。
见薛雁似心软了,霍钰又道:“若你不在,本王也无法安心休息。只要你不走,本王保证绝不会对你做什么过分之事。本王只是不想自己快死了,却连个陪着的人都没有。”
薛雁抿了抿唇,感到一阵无语,见他那虚弱模样,也终于心软点头。
“我从赵府逃婚,现下也无处可去。我与赵文轩约好四更天便送家人出城。在这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不过王爷先离我远些。
提起赵文轩,霍钰心中不虞,他冷哼一声,道:“你怎知赵文轩可信,难保他没有参与赵家之事。”
薛雁道:“我不知该相信谁,至少他不会害我,也并未害我的家人,我只知若没有他,我和家人早就死在了刑部大牢中。”
眼下只有送走家人,再图谋以后吧。
“薛家的案子就交给本王来查吧,倘若薛家真的无罪,本王一定会还他们清白。”
薛雁起身对霍钰行礼,“多谢王爷,我已经查到是何人陷害父亲陷害薛家,此番只需拿到肃王的供词,便可还薛家还父亲清白,另外我已经有了主意,想同王爷借几个人。”
霍钰爽快答应:“好,那便让辛荣挑几个同你前去。”
霍钰知道她有勇有谋,又有自己在身后替她撑腰,便是捅破了天,也有他替她兜着。
更何况肃王得罪了她,他觉得倒霉的那个人应该是肃王。
霍钰宠溺的看着薛雁,笑道:“便是你要取我那三皇兄的狗命,本王也替你兜着,你只管大胆行事便是。”
霍钰看她的目光坚定,也充满了信任,就像在那座海岛上,他知道她一定有办法脱险,这一次他也信她能助薛家度过难关。
其实霍钰的话也打动了薛雁,苏州之行他便是如此,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甚至到了纵容的地步,想起苏州时,他们相处的点滴,他几次冒险救她,他们生死相依,她的心中一片柔软。
但又想到他是姐姐的夫君,便将内心翻涌的种种妄念全都压下,或许正是他对自己的信任与包容,让她对他生出了依赖,在遇到危险时总是盼着他能出现。
可谁又能一直依靠着谁,他终究是姐姐的夫君。
薛雁努力平复内心,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辛荣不便前去,若是他出现,肃王第一个便会想到宁王府,此事需暗中行事,绝不定牵扯了宁王府。”
宁王行事素来狂悖,此前因慕容家一事,也已经惹得今上不喜。
此番由肃王策划,联合北狄和东夷在青城山行刺,便是宁王功高震主,惹得今上颇为忌惮,肃王才敢出肆无忌惮的对宁王出手。
倘若宁王敢明目张胆绑了自家兄弟,又不知会为他惹来怎样的麻烦事。
霍钰笑道:“你是在替本王担心。”
薛雁否认:“不是。”
这时,辛荣策马上前,追至马车跟前,对宁王道:“殿下,肖副将说让属下来给您上药。”
辛荣此前差点将差事办砸,幸得王爷及时赶到,这才阻止了薛家二小姐和赵家的亲事,只怕他小命不保,此刻他想着法子极力补救。
而肖副将一直担心霍钰急于赶路得不到休息,担心他伤势太重,恐会伤口感染,便将为宁王上药包扎的机会让给辛荣,也盼着辛荣能将功抵过,免于重罚。
霍钰突然被打扰,心中不悦,怒道:“本王死不了。”
“属下担心殿下伤得如此严重,若是耽搁久了,恐怕会伤及根本,还有那道箭伤,只怕会有毒……”
虽说宁王是武将,但也不能如此糟蹋身体。
“本王都说了死不了,还不快滚。”打扰他和薛雁好不容易得来的相处机会,他定要重重责罚。
薛雁却发话了,“让辛荣进来替殿下上药包扎吧。”
霍钰则瞬间变脸,从一脸烦躁变成满脸宠溺:“什么都依你。”
“王爷能坐远些吗?”
“好。”
只要她不走,他什么事都可以依她。
辛荣上了马车,见到霍钰那满是敌意的眼神,颇有些不解,他只是关心主子的伤势,到底是哪里惹恼了他。霍钰暗含警告:“随便包扎便罢了。”只要死不了就行。
他褪下外袍,让辛荣替他包扎上药。
薛雁脸一红,赶紧转过身去。
霍钰笑道:“雁儿不是都看过了吗?”
薛雁清了清嗓子,“王爷弄错了,我哪有看过!”
“本王隐约记得,好像有不止一次。”
辛荣带着匕首、金疮药和纱布进了马车,当他见到霍钰身上大大小小数十道伤口,震惊道:“王爷怎伤得如此严重,浑身上下竟有数十道伤口,还昼夜不停的赶路,这伤口没有及时上药包扎,皮肉已经连着里衣,必须要用匕首划开,王爷您忍着些疼。”
霍钰不禁皱眉,“说那么大声做什么?”
他虽然希望薛雁能为他担心,但却也不想让她为自己日夜悬心,心中不安。
薛雁听辛荣说的如此严重,赶紧转过身来,果然见他身上血迹斑斑。手臂、腰腹处全是伤,未经过包扎上药,伤口的皮肉与里衣相连,此刻被硬生生撕开,揭下一块皮肉来。
他竟然伤得这般严重,伤得最重的是离心口最近的那道箭伤,箭被削断,箭头竟然还嵌在肉里,伤口周围红肿不堪,不停地涌出鲜血。
原来他竟是这般拖着重伤一路赶回来的,还连续五日没有睡觉,他这是不要命了吗?
薛雁不知为何,觉得心口泛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痛楚,他武艺高强,少有敌手,竟然伤得这般严重,这半个月来,他到底经历过什么,那道伤若是再深几分,他只怕也是性命难保。
思及此,她不禁红了眼圈,眼泪也在眼眶中打着转,“王爷,疼吗?”
霍钰却似毫无在意,忍着被刀划开肌肤的痛,“这不算什么,本王要上战场,哪能不受伤的,这些年本王已经习惯了。只是世人都将本王当成无所不能的战神,从来不会如你这般问本王会不会疼罢。”
只有她会关心自己,也只有她会选择留在那座海岛上,选择和他同生共死,所以她才是最特别的那个人,他才为她日夜牵挂,再也放不下。
“早就不疼了。”
可辛荣那一刀子猛地划开皮肉,拔出箭头时,血流如注之时,他疼得捏紧了拳头。
他气息不稳,差点说不出话来,长喘了一口气,咬着牙说道:“真的不疼。”
可薛雁分明看到辛荣替他上药,碰到他伤口时,他疼得冷汗涔涔。
辛荣是习过武的,拔剑杀人不在话下,但倘若让他动作轻柔替霍钰包扎,只怕霍钰再次饱受疼痛的折磨。
薛雁实在看不下去了,道:“还是让我来吧。”
辛荣正是求之不得,“薛二小姐来,自是最好不过的,属下担心自己手上没个轻重,恐会让王爷的伤更严重。”
霍钰皱眉道:“知道自己没个轻重,还不快滚。”
薛雁从辛荣的手中接过干净的纱布,一面替他清理血迹,一面上药包扎,但他伤在腰腹和胸口,为了替他包扎伤口,难免会离他再近一些,要与他有些接触。
她将纱布绕过他的侧腰,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肌肤之时,她的脸也红透了。
突然,霍钰紧紧将她拥在怀中,“本王很想你。”
“王爷放开,”她想要推开他,可却差点碰到他的伤口,又见他方才用力,纱布上已经渗出了血迹。
“伤口流血了,王爷别再乱动了。”
他将腰间的令牌取下交给薛雁,“带着这块令牌,他们便不敢难为你,昨夜北狄人在京中作乱,今日必定全城戒严,城中各要道都在抓捕北狄探子,搜查袁不望的下落。赵文轩未必有本事带薛家人出城。等本王抓到袁不望,便来找你,一定要等本王,切不可冲动。”
薛雁点了点头。
“对了,等到薛家人出京后,你有什么打算?”
毕竟有肃王指认,薛家人如今还是带罪之身。
薛雁将令牌握在手心里,心中感激他想的周全,有了这块令牌,若遇到紧急状况,她便也能轻松应对。
“我会想让父兄扮成商队南下,去卢州找义父,义父的生意遍布江南,有他老人家的安排,父兄便能在卢州躲一阵,我也会想办法尽快拿到肃王的供词,为父亲为薛家洗刷冤屈。”
霍钰笑道:“好,若有需要,只管找本王。”
薛雁道:“那此番预祝王爷抓到那袁不望。抓到那帮乱杀人的北狄探子。”
当更鼓敲响了四声,此刻万籁寂静,落雪无声,似琼玉碾碎,薄薄的在青石板上铺了一层,正如霍钰所料,今日城中巡逻的锦衣卫比平日多出了一倍,出入的几个城门的要道都有锦衣卫仔细盘查询问进出城的人员。
薛雁见这阵仗心里不禁觉得紧张,生怕今夜会出变故。
当马车途经珍宝阁时,一道黑影跃至马车上,闪身进了马车。
“是三哥哥来了。”
薛况进了马车,低声道:“今夜城中把守甚严,妹妹有几分把握能出城?”
见到薛雁手里宁王的令牌,薛况大喜道:“妹妹见到宁王了?有了这块令牌,此行一定能万无一失了。”
薛雁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可她左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心中不安。
“二妹妹,有件事做兄长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薛雁紧握着令牌,强装镇定,笑道:“三哥哥请说。”
薛况知薛雁紧张,故意选个轻松的话题,“听说宁王殿下带伤日夜兼程,也要阻止你和赵文轩的成婚,兄长觉得他对你应该是动了情。”
薛雁诧异道:“三哥哥休要胡说,宁王是姐姐的夫君,当初我答应替姐姐入王府已然十分荒唐,如今是断然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牵扯。好在昨夜他擅闯赵府的消息除了三哥哥和赵公子以外并无人知晓,此事三哥哥不可再提。”
薛况点头道:“是啊,薛凝一向多心,此事万不可叫她知道。”
他也有些看不懂薛凝,从前要死要活也要和谢玉卿在一起,如今却又心安理得呆在宁王府,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薛雁心想等拿到肃王的供词,还父亲清白,她便前往卢州寻义父,从此天高海阔,她再也不见宁王,也可免于纠缠,她既然和姐姐已经换回,便该回归自己的生活。
薛雁看着薛况道:“三哥哥,此去卢州山高路远,我不放心祖母的身体,你一定要照顾好替我照顾好祖母。”
“二妹妹在京中也要一切小心,早日来卢州与我们汇合。”
白茫茫的雪地里只留下两道极深的车轱辘印子。
*
永夜巷,赵府。
箫声悠扬婉转,来顺知道主子在吹奏时不许被人打扰,便耐心的等在门外,将手拢进衣袖中取暖,焦急的来回踱步。
只听箫声嘎然而止,他轻叩房门而入,只见主子正抱着一本曲谱苦苦思索。
“这曲子有几处不甚明白,改日去兰桂坊请幽幽姑娘弹奏解惑。”
旁人去青楼是为了寻花问柳,寻欢作乐。而主人去青楼则是为了请教音律中的学问。来顺在心中轻叹一声,主子也算是个痴情种,薛凝嫁入王府已有三个月,他竟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和薛凝来一次琴箫合奏。
可在来顺看来,终究只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赵文普试着用箫声吹奏了几次,仍觉得不满意,便皱眉摇了摇头,看向来顺,“有什么事吗?”
来顺走向前去,在赵文普的耳边说了几句。
赵文普大喜,“你当真看见薛况往西城门去了?”
来顺道:“小的看得千真万切,的确是薛况无疑。”
赵文普放下玉箫,大喜道:“好啊!这一次总算是让我抓到了他,这一次我定取他狗命,新仇旧账一起算。”
后半夜北方甚急,风雪肆意,狂风乱卷飞雪扑打着车帘子,风雪从车帘的缝隙中直往马车里灌。
薛雁已经在西城门处的一条巷道中等侯了半个时辰。
约好的四更天送家人出城,可已经过了半个时辰,除了守城的守卫来回踱步,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守卫不停的搓着冻得通红的耳朵,并无半个人影。
按照赵文轩的安排,今夜会让他的亲信长随将薛家人藏在西域皮货商的车队中,悄悄将薛家人运送出城。
薛雁紧握着手里的令牌焦急等待着,可每多等一刻,她心里的焦急便多了一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了人,那人四顾无人后,来到马车旁,低声道:“薛家老爷让小的来传信,说是有话要对二小姐说。”
赵文轩将薛家人从地道中救出来后,便将他们藏身在一处宅院之中,宅院中也是派了自己的亲信照看着。
薛雁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说好的此刻出城,却没想到父亲竟然在这个时候要见她,可她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她只得对那人说道:“烦请带路。”
心里却甚感焦急难熬,想着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再不出城可就来不及了。
那人架着马车,绕了几条街巷,终于停在一间位于闹市的小宅院门前。
薛雁戴着兜帽和薛况一同下马车。
进入小院,见到家人都平安无事,薛雁放宽心,而父亲却端坐着喝茶。
薛况上前对薛远行礼,“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有闲心喝茶,赵谦要害我们薛家,留在京城,保不准哪天就会遭了他的毒手了。此刻还请父亲赶紧收拾行礼,快快出城还来得及。”
薛雁却道:“父亲是不打算离开了吗?”
薛远放下茶盏,看向薛雁,“好孩子,这段时间辛苦你为薛家操劳,只是为父问心无愧,为了薛家的名声,却不能走。”
而一向柔弱的母亲余氏也走到薛远的身边,替他披了一件粗布衣裳,握住他的手,“老爷说的对,我们不能走,若是就这样走了,薛家谋害皇子和太子的罪名就要落实,老爷和我商量过了,今夜便回到刑部大牢中。”
余氏替薛雁理了理面前的碎发,拂落她头上的雪主子,“雁儿,你和况儿快走吧!尤其是况儿,他身上还背负着杀人的罪名,若是被人抓住,只怕是性命难保。”
“母亲相信人不是我杀的吗?”他以为自己身上背着杀人案,以前经常胡闹闯祸,担心家人都不会信他。
“人自然不是你杀的,虽说平日里你是有些胡闹,但你的品行纯良,又怎会杀人。我和老爷都知道你定是被陷害的。”
余氏并非是他的亲生母亲,可他却没想到余氏竟然关心着他,又如此了解他,薛况感动得热泪盈眶。
余氏笑道:“你虽不是我亲生,但也是老爷的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想你出事,你和雁儿快走,走得远远的,京城水深,薛家的事,你们就不要再管了。况儿你替我照顾雁儿,再也不要回来。”
“母亲……”薛况的声音哽咽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铁甲铮铮的声响。
薛雁大惊失色道:“有人带兵围了院子。”
第47章
只见赵文普带人撞门而入,冷道:“薛家人果然没死,私逃天牢,藏匿于此,乃是死罪,来人,给我抓住他们!”
薛况将家人护在身后,握住手里的刀,“赵文普,冲我来便是,休想动我的家人!”
仇人相见格外眼红,赵文普冷笑道:“薛况,你终于落到了我的手里,今天我必杀你!”
他拍了几下手掌,对来顺道:“来人,带上来。”
原来,在赵文普破门而入之时,来顺已经带人潜入后院,抓住了生病的薛老夫人,此刻刀就架在薛老夫人的脖子上。
“老子便先从这老的下手。”
薛况怒道:“赵文普,快放了祖母,欺负老弱妇孺算什么本事!”
薛雁见祖母被抓,急切的道:“赵文普,三司审案的结果还未出,你不能动我的家人,难道你连圣上的旨意也敢违背吗?”
赵文普看了薛雁一看,看到她眼下的朱砂痣,不禁有些失望,“若是薛凝如此对我说,说不定我会考虑放了这老太婆。”
他冷笑着对薛况道:“薛况,你若上前一步,我便先宰了她。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放下刀。否则,老子便让这老太婆血溅当场。”
赵文普冷笑着对来顺做了个手势,“来人,给我上。”
来顺手执棍棒上前,对准了薛况的腹部便是一棍打去。
那一棍用了全力,薛况的身体瞬间往后飞出去数丈远,直接被打得趴在雪地里,吐出一口鲜血。
“这第一棍便是为报当日在谢府你殴打公子之仇。”
赵文普大笑道:“好好,继续打!”
“不要再打了!赵文普,你放了三哥哥。”拳头粗的那一棍子打下去,薛况直接被打吐了血,身体摇摇欲坠,倒在了地上。
薛雁哭喊着想要跑上前去阻止,却被赵文普的人死死攥住不放。
而薛家人也被赵府的那些武艺高强的护院控制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况被打得。
“况儿”
“三弟”
薛家人见薛况为了祖母甘愿被打,也为薛况的大义感动,纷纷落下泪来。
只有赵文普高声大笑,走到薛况的跟前,然后抬脚踩在薛况的脊背上,再用力碾压着,薛况本就受了内伤,嘴角不停地溢出鲜血。
薛况抬头笑看着声嘶力竭,已经哭成泪人的薛雁,鲜血沿着嘴角往下流,他强忍着五脏六腑都快要碾碎的痛苦,憋得满脸通红,艰难地说道:“二妹妹,快转过身去,别看。”
薛雁跌跪在地上,膝下雪珠飞溅,她不停的恳求,“赵文普,别打了,求求你你放了三哥哥。阿姐,若是阿姐看到你如此下狠手打三哥哥,她必定会厌恶你。”
“那便等她来了再说,厌恶我好啊,这样我终于能见到她了。”
赵文普却似越要置薛况于死地,他笑得面目扭曲,死死抓住薛况的头发,迫使薛况与他对视。
“要小爷我放过他也不是不行。薛况,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叫我三声爷爷,像狗一样对我摇尾乞怜,我便可考虑放了你。”
“呸,你休想!龟孙,老子才是你爷爷!要我对你求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爷爷我死也不会向你求饶。”薛况一口血沫子直接吐在赵文普的脸上。
赵文普用手一抹,竟是满手的鲜血混着脏污,更是勃然大怒,“好啊!薛况你有种!不怕死是吧!再给老子狠狠打!打死了便说是薛况畏罪自尽,没有人会追究。”
来顺手握棍棒再次上前,那拳头那般粗细的棍棒猛地打在薛况的背上,棍棒顿时断为两截,薛况也被彻底打倒在雪地里。
“不要啊!三哥哥!”薛雁声嘶力竭,嗓子都喊哑了,失声痛哭。
只见薛况一口鲜血喷出,皑皑白雪中顿时留下一片刺眼的鲜红,薛况重重地倒在地上,脸贴在雪地里。
薛况却勾着嘴角,笑了。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骨头断了,身体却变轻了,他双瞳涣散,意识也渐渐变得混沌。
“二妹妹,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祖母,照顾好家人。”
薛雁见兄长被打成这样,她心都要碎了,
她一口咬在紧抓着她的那个护卫的手臂上,用力的挣脱束缚,跑向薛况的面前,跪在薛况的面前。
“三哥哥,你怎样了?三哥哥,你说话啊,三哥哥……”她将薛况抱在怀中,哽咽道:“三哥哥,你不要吓我,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她搂着薛况的脖颈,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可鲜血不断从嘴角往下流,鲜血却便越擦越多,两袖斑驳,上面都是薛况的血。
“三哥哥流了这么多血,一定很疼吧。”
见薛况背后都是血,她想替他检查伤在哪里,想知道他伤得如何了,可手还未碰到他,便颤抖个不停,她终于哭倒在薛况的身上,“三哥哥快醒醒,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你不能食言,你起来啊!你不要吓我啊,三哥哥同我说说话。”
薛况原本重伤昏迷,却又被疼醒来,他呕出一口鲜血,见薛雁哭成个泪人,他伸手替她抹去眼泪,“二妹妹别难过,三哥哥没事了。”
好像他的骨头断了,身上无一处不疼的。
薛雁大喜过望,擦去眼泪,“三哥哥好生歇息,这一次换妹妹来保护哥哥。”
他搂着薛况的身体,像从前三兄护着她那样,将他护在怀中,不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护着他免受棍棒之苦。
“看到你们这般兄妹情深的模样,可真叫人感动啊!只不过……”
赵文普话锋一转,笑道:“薛二小姐原本是我大哥的心上人,可却在大婚之夜跑了,我大哥伤心难过,借酒消愁,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大哥如此难过。你原本是我的嫂嫂,我们便是一家人,我也可考虑考虑看在我大哥的份上放过薛况。可你害我哥沦为笑柄,在京城抬不起头来。我大哥那么好的人,你凭什么抛下他!”
赵文普轻笑了一声,“我本可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便只打断他的双手双脚,可如今……啧啧啧,你辜负了我大哥,老子要他的命。”
赵文普高声道:“来人,给老子拉开她!”
薛雁却紧紧抱着薛况不放,将他死死护在怀里,她不能再让三哥哥被打了。
她拿出宁王的令牌,“宁王殿下的令牌在此,你们谁敢上前!”
见到她手中玄铁所制的令牌,看到宁王这两个大字,的确震慑住了赵府的护院。
“宁王府的令牌在此!还不快快退下!”
赵文普特意走上前去,仔细看了一眼那令牌,心中惊讶难道宁王就在附近,他惧怕宁王,听到宁王的名字便出自本能感到害怕。
可他接到的消息是宁王已死在青城山,肃王已经让那些北狄和东夷人联手刺杀宁王已经死了。
有人亲眼看到宁王死了。那这令牌自然也就不足为惧。
赵文普突然笑了,“薛二小姐胆敢弄个假的令牌来糊弄我!伪造宁王府的令牌,一样是死罪!”
“再说宁王自身难保,他还回得来吗?”
宁王今夜才回京,回京便夜闯赵府抢亲,可他来无影,去无踪,赵文普和肃王勾结,以为宁王死在了青城山,他不知宁王已经回京了。
他一把捏住薛雁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这张脸倒是和薛凝生得像,不愧是孪生姐妹,可惜你连她的一根小指头也比不上,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满腹算计,诡计多端,你比不上她。”
薛雁却道:“姐姐看重家人,若是她知道你伤害她的家人,她必会恨你。”
赵文普笑道:“是啊,她定要怨我的,但她已经嫁给了宁王,我再也见不到她,但倘若她怨了我,或许就能来见我了,对,有你们在,她一定会来见我的。”
他松开薛雁,见到那张和薛凝长得十分相似的脸,笑得疯狂。
“那我就再打得狠些,打得越狠,她定会越着急来见我了。”
“赵文普,你疯了吗?”
赵文普如痴如醉,状似疯魔,没想到他竟然对姐姐的执念如此深,竟然用这种方法让姐姐来见他。
他见薛雁挡在薛况的面前,怒道:“不让吗?那便给我一起打!”
正当顺手中的棍棒正要打在薛雁的身上。
薛远站出来阻止,“慢着!”
赵文普朝薛远看了一眼,笑道:“这不是丞相大人吗?不知丞相大人有何吩咐?”
薛远不理会赵文普话语中的讥讽,怒道:“赵三公子应是有所误会,老夫并非是想逃,而是打算主动前往刑部大牢。昨夜,地牢中突然闯入一伙贼人作乱,不知怎么回事,他们竟将老夫和家人掳来此地,老夫自知三司并未结案,自是不便在此处停留太久,便主动回到刑部牢房,想对赵大人请罪。等三司会审的最后结果,等陛下的旨意。”
赵文普突然一愣,看向来顺,笑道:“他说的话你信吗?”
来顺哈哈大笑,“当然不信了,我看分明是你们薛家人畏罪潜逃,趁乱越狱才对。”
赵文普笑道:“你们看,他都不信。分明是你们薛家人卑鄙,趁乱越狱,藏于这间宅院中,伺机逃走。本官身为锦衣卫千户,有追捕人犯之责,协助刑部将你们缉拿归案。”
“至于他!”薛况指向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薛况,“杀人潜逃,阻拦本官办案,更是罪加一等,来人,再给我打!”
他居高临下看向薛况,“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即便打死了,那也是为民除害,死有无辜。”
“都愣着做什么,给我打!”
薛老夫人突然笑了,她看了孙儿一眼,又看向薛雁,眼中满是不舍。
“你们赵家做了这些伤天害理之事,就不怕会遭报应吗?”
她看向薛况,眼神柔和慈爱,“况儿,祖母曾经瞧不上你,觉得成天不务正业,还染上了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的坏毛病,可如今祖母觉得你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孩子,是祖母错了,祖母向你道歉。”
薛况听了薛老夫人的话,更是热泪盈眶,虽说被打成了重伤,浑身剧痛难忍,可得到了祖母的认可,他觉得心里暖暖的,热血沸腾。
薛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拄地,挺直了脊背,轻轻拭去眼泪,不舍得看的薛家的子孙,整理了身上的旧衣裳,看着漫天纷飞的雪花。
走向前去,一头撞在刀上,抹了脖子。
她重重的倒在地上,心想这是她能为薛家的子孙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祖母!”
薛家人悲痛大哭,齐齐跪在地上。
大雪越下越大,落在祖母的身上,像是要为她轻轻盖上那薄薄的被褥。
薛雁跪在地上,重重地对祖母嗑了三个响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祖母死了,薛况却是再无顾忌,突然飞身跃起,去捡地上的绣春刀,持刀飞速扑向赵文普。
他出手太快,赵府的随行没能来得及挡住他,吓呆了,赵文普也吓得呆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那把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他惊慌失措,吓得差点跌倒在地,“薛况,你不要冲动,你已经是杀人钦犯,要知道杀害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吗?便是罪上加罪,得凌迟处死,还会祸连家族。”
薛况双眸通红,“老子什么都顾不得了,赵文普,你害死祖母,老子先剁了你!”
赵文普颤声道:“分明是那老不死的自己撞死的。”
赵文普的话更是激怒了薛况,他抓过赵文普的手腕,狠狠将他的手掌压在地上,“在杀你之前,老子先剁你一只手!”
眼看着那刀尖离手掌只有一寸,刀尖就要刺进手掌中,赵文普吓得大叫,“别剁我手,我放你们走。”
此刻的薛况嘴角都是鲜血,面脸血污,睁着猩红的一双眼,像是地狱里的修罗,对赵文普说的话置若罔闻。
薛况不敢与他对视,脖子上架着锋利的刀刃,惊骇欲死。
他声音颤抖不已,带着哭腔恳求,“求求你别杀我。我是朝廷命官,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薛况大笑三声,猛地用力,一刀刺进了他的手背。
“啊——”
一声惨叫响彻天际,“疼,疼,疼死我了。”
赵文普不停的惨叫,可薛况却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又是一刀扎进他的手掌中。
“你是朝廷命官,我不能取你狗命,但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你陷害我杀人,害我家人,杀我祖母,我虽不杀你,但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让你生不如死!”
赵文普不停的哭喊着,双手手掌鲜血淋漓。他快疼死了,颤声道:“薛况,我再也不敢了,你……你放了我,我放你们走便是。”
他已经疼的快说不出话来。
薛况本就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此刻拼尽全力一击,牵动脏脯,更是喷出了一口鲜血,一把抓住赵文普的领口,将他提了起来,“让你的人都出去,你亲自护送我的家人出城。”
挟持赵文普当人质,才有一线生机。
而后他又对薛远说道:“父亲,您看到了吗?赵家人一手遮天,不取我们的性命不会罢休,祖母都已经死,难道您还指望着咱们薛家的案子能上达天听,还指望着能活着走出这间小院吗?”
可不等薛家人得到喘息的机会。
突然,一队甲兵闯入小院,很快便将院子团团围住。
只见几个随从抬着步辇进了小院,那步辇上的人正是肃王。
肃王脸色苍白,歪在轿辇之上。
随着步辇缓缓降落,他捂着腹部,痛苦地皱紧眉头,对抬着轿辇的两个随从道:“你们两个过来。”
那两个随从躬身上前,肃王突然扬起手掌,直接给了那两个随从两巴掌。
“本王伤势未愈,你们想谋害本王吗?轻点懂吗!”
可他才抽打了两个随从,却牵腹部的伤口,疼得一阵咬牙切齿。
“来人,给我将这两个没轻没重得蠢材拖下去,杖三十。”
肃王身后的两个身穿黑甲兵上前,将那两个人拖进雪地里,手持军棍重重打下去。
行完刑,他又摆了摆手,让人将那两个人拖走,雪地里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血痕,一直延伸至远处。
肃王突然抚掌大笑,对身后的吩咐道:“掌灯。”
肃王府的随从点燃了手里的灯笼,晦暗的小院瞬间变得亮堂起来,肃王看着数十盏明灯,颇为满意道:“这才对嘛?这院子太小,又太暗,本王都看不清这院子里到底有哪些人。”
他看着一眼被匕首扎破手掌,吓得尿了裤子,跪在地上求饶的赵文普,失望的摇了摇头,“赵三公子,几天未见,你怎的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见到肃王,赵文普就好像看到了救星,“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赶紧对肃王求情,“肃王殿下,快救救我,薛家人胆大包天,竟然谋害朝廷命官,他们要杀我。”
薛况手里的刀往赵文普的脖子上逼进,赵文普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殿下,救命。”
肃王冷笑着,示意他闭嘴,高声命令道:“弓弩手准备。”
那些身穿黑甲的甲兵步伐整齐排成一列,手中的弓弩对准了所有薛家人。
肃王用欣赏的眼光看向薛况,“功夫不错,要不要考虑改投本王麾下,替本王做事?”
薛况身受重伤,伤重吐血的情况下,还能擒住赵文普,还有上次他竟然闯入画舫救人后逃脱,薛况的武艺是真的不错,他也是很爱惜像薛况这样的人才的。
薛况冷笑道:“肃王殿下陷害我的家人,我便是再没骨气,也不会为你卖命?”
“好好好,薛家人果然都有骨气。不过可惜了,年纪轻轻,竟然选了一条死路。”
赵文普快要疯了,刀还架在他脖子上,随时会要他性命,而肃王居然还在和薛况说笑,肃王有没有想到他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求肃王殿下救我。”赵文普要哭了。
肃王看了赵文普一眼,神色不耐道:“放了他,不然,薛家人都得死。”
那些黑甲兵手中的弓弩将薛家人团团围住,箭在弦上,只等肃王一声令下。
“本王数三声,薛三公子若不放人,本王便杀了他们。一、二……”
还未数到三声,薛况手里的刀哐当落地,他自己死了倒是无所谓,但他不能薛家人的命去赌。
他一把将赵文普用力攥过来,然后一脚将他踹进雪地里。
赵文普吃了满口雪,连滚带爬的从雪地里起身,还未站稳,便又摔了一跤。
他好不容易才爬到肃王的跟前,肃王却捏紧了鼻子,用嫌弃的眼神看着他,“好臭,熏到本王了,离本王远点。”
赵文普看向自己吓得尿湿的裤子,很是难为情的遮挡住尿湿的部位,不敢再靠近,只往另一侧移去。
可就在这时,肃王的手下杨宥走到井边,从院子里的那口古井中打了一桶井水,将那桶井水一股脑的淋在赵文普的头上。
赵文普整个人被淋成了落汤鸡,浑身上下被冰冷刺骨的井水浇得湿透,身体快要凝结成冰,他快要冻僵了,冷得牙齿哆嗦着,用那冻得通红的手指指向杨宥,“你……你……为什么要泼我。阿嚏!”
杨宥看着赵文普,认真的道:“殿下说你脏,我便给你洗洗。”
赵文普快要崩溃了,这大雪天的井水可不是闹着玩的,被浇了一身井水,身上还冒着寒气,差点冻成了冰块,他快气死了,也快冷死了。
肃王见到他这身狼狈不堪的模样,扑哧一声笑出来来,“赵三公子,你也别往心里去,他是个傻的。”
杨宥虽然武艺高强,但因小时候摔伤了脑子,行事没有章法,更不知变通。
赵文普敢怒不敢言,心里憋屈极了。
只见肃王摆了摆手,对随从吩咐道:“来人,扶赵三公子回去换身衣裳。这天寒地冻的,可不要把人给冻坏了。”
来顺这才敢上前,扶主子去换衣。
肃王往院中一扫,最后目光停留在薛雁的身上,眯眼笑道:“真好,都在啊!”
他正身坐好,却牵动了腹部的伤,疼得面目扭曲。
他往薛雁一指,“将她给本王带上来。”
薛况赶紧将薛雁护在身后,黑甲兵列队上前,拔刀指向薛况。
薛雁扯了扯薛况的衣袖,“三哥哥受了重伤,不要在为我出头了。”
杨宥正要上前抓住薛雁,却被薛况握住手腕阻止,“不许碰我的妹妹。”
而杨宥也不让,一把抓住薛况,将他高举至头顶,正要用力摔出去。
可薛况已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那杨宥武艺高强,能单手将人举至头顶,可见手上的力道非常人可比,这一掷出非同小可,必定会伤及性命。
薛雁大惊失色,赶紧阻止,“肃王殿下要对付的是我,肃王殿下找我报仇便是,请殿下放了三哥哥。”
肃王看了看薛雁,对杨宥吩咐道:“放他下来。”
杨宥这才将薛况放下。
薛雁这才松了一口气。可又见杨宥出手快若闪电,死死扣住了薛况的脖子,可见杨宥的武艺已高出三兄太多,三兄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那人力大无穷,只需稍微用力,三兄的性命只怕是要保不住了。
“过来。”
肃王发话了,他笑看着薛雁,道:“那天在画舫,本王未能看清你的模样相貌,走近让本王再看看。”
薛雁只得走上前来,跪在肃王的面前,眼神却毫不畏惧。
肃王勾了勾手指,“再近些。”
薛雁按他的命令,再往前近了几步,肃王突然用手捂住了她的唇,只露出那双宛若琉璃般的眼睛。
肃王兴奋大笑,“果然是你。可算是让本王找到你了。”
薛雁用力挣脱他的手掌,“那天我捅了殿下一刀,今日我便以命相抵,只求宁王殿下放过三兄,放过我的家人。”
雪越下越大,到了夜晚,北风更是透着刺骨的寒凉,有人替肃王撑伞,替他遮挡风雪,可跪在雪地里的薛雁就不好受了,雪水渗透衣裙,寒风凛冽如刀,刺骨的寒冷直往骨头缝里钻。
身上还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肃王刚想抬手将她扶起,却顾虑她身上藏刀,
“来人,给本王先搜她的身。”
“不用。我自己来。”薛雁解下外衣,只穿一件单薄的裙衫,比夏日的裙衫还要单薄的多。
那身单薄的衣裙可不能再藏刀。“肃王殿下满意了吗?”
肃王点了点头,“好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动不动便拔刀杀人可不好。”又拢了拢身上的狐毛大氅,“真冷啊,薛娘子冷吗?”
却没叫她起身。
肃王对身边人吩咐道,“你们没看到薛娘娘冷得发抖吗?快去抬炭盆来。”
不一会儿,肃王的那些随从便抬了四五个炭盆放在薛雁的四周。
“再放近些。”
那些随从便又将炭盆抬得离薛雁更近些,此刻外面置身冰天雪地,可那烧得正旺的四个炭盆,像是被四轮灼热的太阳炙烤着,很快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热,热得快要受不住了。
地面的雪开始融化,她方才经历过极致的冷后又经历了极致的热,她渐渐承受不住,感觉自己快要热化了,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
“其实只要薛二娘子对本王服个软,认个错,本王便可以考虑放了他们。”
薛雁跪伏在地上,“求肃王殿下高抬贵手放了我的家人。”
“慢着。”只见肃王的两指之间夹着一颗黑色药丸,“光磕头可不够,既然要服软,薛二娘子可要拿出点诚意来。乖乖吃下它。”
薛雁知道这是什么药,肃王常年在风月场上混,不知这药荼毒了多少女子。
见薛雁迟迟不肯服下,肃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将药强行塞进她的口中。
“这一次,你休想再逃,本王这药能让贞洁烈女变成最下贱的娼妓,从此只会男人摇尾求欢。”
薛雁想要挣扎起身,却摇摇晃晃跌了下去,肃王一把抱住她的双腿,扛在肩头,抱着犹如醉酒的薛雁,走进房中,“让本王先尝尝这药的滋味。”
他关上门,对守卫吩咐道:“将薛家人都杀了,记得做的隐晦些。”
第48章
霍钰担心送薛家人出城会出意外,便让辛荣带着几个人暗中跟着薛雁,但见一对肃王带着一群身穿铠甲的黑甲骑兵围了院子,那几个人便要冲进去,却被辛荣抬手阻拦,“那黑甲骑兵足有百余人,你守着院子,我去找肖副将。”
毕竟里面的肃王,冒然闯进去冲撞了皇子,不但无法救出薛家人,只怕还会让宁王陷入被动,但好在宁王并不相信赵文轩有这个能力能救出薛家人,便派他一直跟着。
*
赵文普的手被包成了粽子,走到薛况的面前,却又不敢离得太近,生怕薛况发起狠来,会真的断他双手双脚。
离得老远,他才对薛况喊道:“薛况,你方才可都听到了吧?不是我想杀你,而是你们薛家人招惹了肃王殿下,殿下想取你们薛家人的命。你记着啊!这可不关我的事,等到你们薛家人全都死了变成了鬼,可别来找我。”
赵文普哈哈大笑,往后退了几步,有肃王那撑腰,他便觉得底气十足。对身后的黑甲骑兵挥手,“放箭!全部射杀!”
余氏原本性子最是软弱,遇事难以决断,事事都要询问薛远,若遇危机,她更是急得六神无主,啼哭不止。可自从薛家经历了变故,她反而变得坚强了,也想明白了许多,如今命悬一笑,她也能坦然面对。
她紧紧握住薛远的手,“老爷,嫁给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从前我总觉得不满足,觉得自己在这个家什么都不能做主,更没有当家主母的应有的样子,可如今我才算看明白了,其实大事一直是老爷替我顶着,府里有老祖宗替我操劳着。这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薛远笑着将她拥在怀中,“从娶你的第一天起,我便发誓不让你为这个家操半点心,还记得上余府提亲时对老泰山说过定会让你像在余家做女儿那般的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只可惜今日却连累了你。”
余氏的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红着脸说道:“这些年老爷都做到了,老爷对我很好,我死而无憾。”
她和薛远是少年夫妻,成婚三十年,他们从来没争吵过一句,她为薛远生下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正如薛远所说的那般,他很疼爱她,记得她所有的喜好,包容她软弱无能的缺点。
余氏满是怜爱的看着三个孩子,不禁伤感的落下泪来,“可孩儿们还年轻,他们将来……可是他们已经没有将来了。孩儿们还未娶妻,我和老爷都还未抱孙子。”
薛远却道:“生死有命。”又看向薛燃三兄弟道:“你们害怕吗?”
三兄弟齐声答道:“不怕。”
在危难之时,一家人互相依靠,互相信任,竟从未像现在这般齐心。
“那你们怕死吗?”
三兄弟异口同声,“不怕死,下了黄泉,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我们去黄泉路上找祖母。”
薛远笑着,眼中饱含着泪水,“不愧是我薛家的子孙,不愧是我薛远的孩儿。”
薛家三兄弟的手紧握在一处,三颗心也紧紧挨在一处。
从前他们彼此瞧不上对方,薛籍和薛燃瞧不上薛况这个庶出的纨绔弟弟,可方才他们见薛况面对强权和威压毫不退缩,临危不乱,拼尽性命去博一条生路,他拒绝了宁王收他入麾下的要求,不愿苟且偷生,两位兄长更是对他刮目相看,对他心生钦佩。
而原本薛况却瞧不上两位兄长,虽说出身高贵,却各有各的呆傻之气,尤其是大哥的脑子里成天都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今为了气节,他们也从未想过要逃,临死也没想过要逃,他也对两位兄长大为改观。
但薛况也知道这一夜的反抗终于走上了绝路。
突然,他飞身跃起,执刀冲向那些手握弩箭的黑甲骑兵,对两位兄长高声道:“大哥二哥,对不住,我先走一步了。”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闯进那屋子,他要杀了肃王,救出薛雁,绝不能让妹妹受到侮辱。
赵文普见薛况跃至屋顶上,以为他要逃走,慌忙指挥黑甲骑兵:“快,给我拦住他,快放箭!”
弩箭朝四面八方飞射出去,眼看着薛况和薛家人都会死在乱箭之中。
只听一声巨响传来,霍钰策马撞开了小院的木门,手执嗜血剑,手挽剑花,挡住飞射而来的无数弩箭。
弩箭坠地,他身后的大氅跟着一抖,用力拂去飞来的箭雨,挡在薛家人的面前。
只听霍钰朗声道:“赵文普,你好大的胆子,私自调兵乃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赵文普见到宁王安然无恙,似白日撞了鬼,身子也软了下去。
“来人,给本王剁了他!”
赵文普想逃,却被飞来的长剑刺中了腿,他重重的跌在地上,辛容手起刀落,直接割断了他的脖子。辛容将长剑恭敬递霍钰。
“这些玄字营的将士,肃王私自调兵,你们也同他一样,等同谋反!”
那些黑甲卫见赵文普已死,又听说自己犯了谋逆的大罪,个个都惊骇欲死,纷纷跪在宁王的面前磕头求饶。
但霍钰听闻那屋中发出的声音,已然变了脸色,一脚踹开了那道门。
那些黑甲骑兵都只是听从上司的调遣前来相助肃王,哪知竟然摊上了谋逆的大罪,又见宁王面色凛然,眼中杀气腾腾,毫不留情便杀了赵文普,顿时腿一软,便吓得跪在地上,“我们实在不知情。求宁王殿下饶我等性命。”
辛荣道:“既然知道错了,便去自领五十军棍,再等殿下处置。”心想肃王竟然惹薛家人,竟敢将手伸到薛娘子的身上,惹了宁王殿下,只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玄字营隶属陆枭的麾下,如今玄字营的黑甲兵竟然来帮肃王。
陆枭因为姐姐陆氏郁郁而终,与赵谦素来不睦,难道这不睦是假,在背后支持肃王才是真?
此事还需进一步查证,处理了那些黑甲骑兵,便只剩下肃王的随行和那位武艺高强的杨宥。可薛况却随意裹了伤,抢先对辛容说道:“辛将军,让我来。”
*
服下那颗情药,薛雁觉得浑身滚烫难受,头脑昏沉,像是饮了烈酒一般。
她酒量还不错,喝一点酒还不至于醉倒,可这药实在厉害,服下后身体绵软无力,四肢酸软,但心里却像是烧起了一团烈火。跟快身体发烫,欲|火难捱。
她像是被烈焰炙烤着,极其渴望与男子相贴,她强忍着往肃王身上蹭的冲动,牙齿紧咬着下唇,一阵血腥味从口中弥漫看来。
唇被她咬出血了,强烈的疼痛又让她清醒了几分,不行,她得想办法脱身,不能被肃王这个禽兽碰了身子。
“肃王殿下。”她在肃王的耳边轻唤了一声,那娇颤发抖的声音令肃王身体也酥软了。
肃王也已经被迷晕了头,“美人儿,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
“不知怎的,我觉得头有些晕,请殿下放我下来。”薛雁说这话时,声音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她的指甲紧紧掐着掌心,想用疼痛时刻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薛雁故意挤出几滴眼泪,让自已显得楚楚可怜,任谁看了都会心疼不已。
“既然臣女已经落到了殿下的手上,自是任由殿下处置,难道殿下还怕我逃了不成?”
肃王满意的点头:“是是是……你服了醉月合欢,本王不怕你逃。不信你使使劲。”
薛雁浑身酸软无力,手也抬不起来,四肢无力,更别说走路了,只能任人摆布。
肃王也终于将她放下。他正要凑过来亲她的唇,薛雁的手指却放在肃王的唇上,“我若服侍了殿下,殿下能放过我的家人吗?”
肃王微微一怔,勾唇一笑,“自然是要放的。”
听外面斗得正狠,想必薛家人早已被黑甲骑兵的弩箭捅穿了,只怕也只剩一地的尸体。
可肃王却怎么也没想到是宁王及时赶到,还收拾了他所有的随从,死的都是他的人。
“那我便服侍殿下宽衣吧。”见薛雁忍得牙关都在打颤,强忍着不适同肃王周旋。
肃王自是心中大喜,没有人能熬过那醉月合欢的情药。
心想无论她如何高洁不屈,如何冰清玉洁,也还是忍不住要屈服了。
薛雁装作主动去解他衣裳,摸向他腰间的玉带,却趁机找准了他腹下的伤口,使出全力,手肘用力一击。
冷笑道:“肃王殿下,滋味如何啊!”
他给她服这情药,她便让肃王生不如死!
肃王伤重未愈,腹部的刀伤再次裂开,他痛苦地弓着身体,不停的哀嚎,痛哭流涕。
薛雁只恨自己力气不够,没能在他的伤口上再狠狠踹一脚。
她要趁肃王疼得咬牙切齿之时,赶紧逃出去,方才的打斗她也听见了,她知道肃王要对薛家人动手,不管怎样,她都要与家人死在一起。
薛雁打伤了他,还趁机逃走,肃王恼羞成怒,他挣扎着起身抓住了她的衣裙。毕竟肃王已是成年男子,他与薛雁的力量悬殊,他一把将她身上的衣裙撕下。
那本就单薄的衣裙被撕碎,薛雁大惊失色,只怕自己要遭殃。
只听“砰”的一声响,整块门板被人踹倒了。
而此刻夜色渐退,天也快要亮了,亮光透进了屋内。
只见霍钰身披大氅,满头寒霜,他鬓角染霜,眼角眉梢带着化不开的冷意。
眼看着薛雁身上的衣裙被撕开,霍钰褪下大氅,将薛雁裹进怀中,“别怕,本王在。”
薛雁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整个人都缩在他的怀里,身子不停的抖动着,是害怕,也是药效发作后,浑身发抖。
他将薛雁打横抱起,生怕她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感,“是本王来迟了!”见她这般小脸通红在他怀中发抖的模样,霍钰心疼极了。
但碰到男子的身体,薛雁越发难以自控,她情不自禁地往霍钰的怀里蹭了蹭。
甚至双手也变得不安分起来,“王爷,我好热,好难受。”
甚至那柔软的小手轻抚着他,环住了他的腰。
霍钰的呼吸不稳,逐渐变得急促炙热起来,伴随她手上的动作,他的心也开始一阵阵狂跳。
此刻她的唇贴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那一刻,霍钰身子僵直,险些把持不住。
他一把捉住那乱动的小手,“再等一会,这里不行。”
他得先料理了肃王,再将她去往清净的地方。
薛雁的手被捉住了,身体难受得紧,眼中氤氲着一层水雾,霍钰不忍看她如此难受的模样,低头哄她,却贴她的额头,“乖,再忍耐一会。”
薛雁被那药折磨得实在辛苦,哪里还听得到他说了什么,见他的喉结一上一下轻轻的滚动,她仰头亲吻在喉结上,甚至还嫌不够,张开嘴,用齿轻轻的磨咬着。
欲/火猛地窜了起来,霍钰看着怀中的小女子,他向来对她毫无抵抗力,当她这般同他痴缠之时,他更是难以自控,差点把持不足。
“王爷,我好难受。”
见她忍得难受辛苦,霍钰更是心疼。
更是对害她如此受折磨之人厌之入骨。
他一脚踹在肃王的伤口上,肃王的身体瞬间飞了出去,直直的撞在墙壁上,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肃王觉得自己的肋骨要断了,五脏六腑剧痛难忍。
霍钰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说,你给她吃了什么?”
肃王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他明明已经收到消息,宁王已经葬身青城山,可为何他竟然好端端的就在自己面前,见到那满脸煞气的宁王,面色煞白,他甚至觉得自己活见鬼了。
“你到底是人是鬼。”
“啊——”
霍钰脚踩在他的伤口上,脚用力碾着他的伤口,
“你说呢?我的好三哥。”
肃王已经疼得浑身痉挛,大口喘息,双手抓住霍钰的脚,避免霍钰再用力。
他再来一脚,只怕他小命不保了,他已经疼得满头冷汗,“应该是六弟无疑了。”
下手如此狠辣,不是霍钰又会是谁。
“六弟饶命,这中间定有什么误会。”
霍钰怒道:“解药拿来。”
见到薛雁面色坨红,娇喘微微,被那药磨得厉害。
肃王面露难色,却不敢欺瞒,“此药名为月夜合欢,是从西域得道高僧处所得,是为增进房事情趣的药物,男女交/合所用,但……并无解药。”
他本就是拿这药给那些女人服下,好在房事上多些情趣花样,又会去弄什么解药。
“这薛二小姐是六弟的妻妹,必定比跟王妃多了一份刺激,不如六弟就先抱着美人离开,尝尝这服药后的美人滋味到底如何吧!行了房事,这药便能自动解了。”
见那肃王笑的下贱猥琐的模样,霍钰更是满腔怒火,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直接将肃王打得晕死了过去。
霍钰抱着薛雁出了屋子,此刻薛雁已经失去了理智,被体内的欲/念占据,在他的怀中扭着身子,在他低头替她擦拭额头的汗珠时,薛雁直接咬住了他的耳垂,脸颊也似醉酒般通红,“王爷,我,想要。”
霍钰经她撩拨,更觉得内心的邪火往上窜,赶紧匆匆抱着薛雁出去,薛雁饱受折磨,他也忍得痛苦,得找一个清净之处,替她解了那月夜合欢。
辛荣已经将赵府和肃王府的守卫都料理干净,见主子抱着薛二小姐急匆匆出了院子,便打算上前禀告主子关于薛家人该如何处置。
可却被薛况给拉了回来,见妹妹已经被宁王救下,满意的笑道:“看来宁王殿下有急事处理,辛将军还是不要去打扰王爷了,有劳辛将军将我和我的家人送回刑部大牢。”
“也好。”
毕竟三司还未结案,若是薛家人私自越狱出逃那便是死罪,方才主子那火急火燎的模样,他也不敢再去打扰。
只是这赵文普的尸体不知该如何处置,肃王好歹是皇子,竟被自家主子打成了这般模样,若是闹到陛下的面前,只怕陛下发怒会治罪。
要是言观那个奸商在,他有不少鬼点子,也能给他出些主意。
可打架辛荣在行,但出主意辛荣的确不会。
于是辛荣看向薛况,“眼下该如何善后,还请薛兄为在下出个主意。”
薛况笑道:“这好办,将赵文普的尸体先藏起来,如今北狄暗探作乱,过几日再将他的尸体抛出,伪装成被北狄人所杀,可嫁祸给那位袁将军,辛将军可要注意些,那北狄人常用的是一把诡异的弯刀。”
只需在赵文普的身上再弄些刀伤,即便是赵家怀疑,他们也没有证据。
“至于肃王,自然要将他客客气气送回府上。”
辛荣瞬间便懂了。将肃王送回王府,若是他敢告到圣上面前,自家主子打死也不承认殴打了肃王,肃王没有证据,此次跟随肃王的随从都死了,来个死无对证,肃王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他对薛况拱手道:“多谢薛兄指教,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话说薛兄真是练武奇才啊!竟然在身受重伤之时,还能打败了肃王身边的顶级高手。”
薛况看向被薛况打败后五花大绑的杨宥,对辛荣道:“他也是个可怜人,只可惜跟错了主子。”
他方才攻杨宥的下盘之时,被杨宥拦腰抱住摔倒在地上,那时,杨宥便察觉他后背受伤,若是出手攻他后背,他必输无疑。
可杨宥在关键时刻还是选择手下留情,他虽然伤到了脑子,可心地却如此良善。
这般武艺高强的人才实在不该为那心思狠毒的肃王做事。
辛荣轻拍在薛况的肩头,笑道:“等宁王殿下收拾了肃王,一定会将杨宥招于麾下。”
薛况疼得龇牙咧嘴,嘴角抽了抽。
辛荣笑道:“抱歉,忘了你有伤在身。”他将随身带着的金疮药交给了薛况,“等薛兄出狱,我定要找机会和薛兄切磋武艺,薛兄在狱中一定要保重身体。”
“好,辛将军等我。”
宁王府的护卫赶紧清理现场,之后便将薛家人送回了刑部大牢。
为了保护薛家人的安全。之后宁王便在圣上面前推举了刑部侍郎崔敬,那崔敬刚正不阿,眼中揉不得沙子,最是见不得那种徇私枉法、罔顾律法公报私仇的小人,但凡他看不惯的便要当面指出,更是动不动便写折子上奏。
刑部尚书赵谦最是头疼崔敬这样的下属,更是暗示下属处处排挤他。可偏偏崔敬为人十分严谨,又破了好几桩大案子,在圣上面前露了脸,偏偏赵谦心胸狭隘,又无大才,遇到棘手的事也要来找他拿主意,每每如此,总是遭到崔敬一番冷嘲热讽。
有宁王举荐崔敬去查薛家的案子,那薛家人便不会出事。
而辛荣让人清理了现场后,便放了一把火烧了这间宅院,这场打斗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而身在薛凝得知家人被困的消息,匆匆赶来小院,正好碰见霍钰怀中正抱着个女子策马匆匆离去。
慧儿眼尖,虽没看清那女子生得是何模样,但却看到了女子手腕上的白玉镯。
她惊讶道:“王妃,那是二小姐。奴婢认得二小姐手腕上的镯子,那是王妃出嫁时夫人送给您和二小姐的嫁妆,那镯子和您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薛凝原本是想救家人脱困,可薛家人已经被送往刑部大牢,她便想着去求宁王将家人放出来,可没想到竟然撞见宁王抱着自己的亲妹妹离去,更觉得心烦意乱。
慧儿又道:“那二小姐身上还穿着王爷的大氅,王爷竟然毫不顾念王妃,反而与二小姐当众搂搂抱抱,可见当初定是二小姐说谎欺瞒,说不定她早已瞒着王妃,和王爷当了真正的夫妻。”
“你住口!”自从谢玉卿移情别恋,她便讨厌了薛雁,对她避而不见也就罢了,可没想到竟然当场撞见她与宁王在一处,还如此亲密。
她看见自己的夫君抱着自己的亲妹妹,她更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之前薛雁曾口口声声说她还是清白之身,可竟然当众与他的夫君如此亲密,显然她更是居心不良。
她和薛雁已经换回,薛雁已经有了谢玉卿,竟然还要来抢她的夫君。
薛凝几乎不曾绞烂了手里的帕子。
慧儿比薛凝还要着急,问道:“王妃,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薛凝气得摔了帕子,“跟上他们,我倒要看看她和自己的姐夫能做出什么丑事来!”
*
美人在怀,霍钰觉得甚是煎熬,他抱着薛雁上了马,将她抱在怀中,打算赶往城外的别院。
他一手抱着她,紧紧贴靠在自己胸前,她的小脸藏在那大氅之中,他选了一条相对行人较少的街巷,径直出城。
可他却低估的怀中薛雁的黏人程度,那月夜合欢发作起来,一次比一次更强烈,薛雁已经不再满足与男子相贴了。
因霍钰一只手握着缰绳,一只手要护着她的侧腰,避免她掉下去,薛雁的手不再被束缚,可拉扯了半天却没解开玉带,薛雁不满地道:“怎的那般难解,王爷帮我。”
霍钰只得低声哄她,“再坚持一会,很快就要到了。本王定会想办法替你解了那月夜合欢的情药。”
怀中的女子又蹭了蹭,“不要。”
薛雁那热烫的脸颊贴着脖颈,“我要同王爷当真正的夫妻。”
那月夜合欢的情药甚是厉害,中药之人会彻底失去理智,被情药控制,每一次发作,便更厉害,欲/望也更强烈。
“夫君,同我圆房,好不好?”
霍钰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日思夜想,求之不得。
从认识她的第一日,他就想同她当真正的夫妻。”
“夫君,亲亲。”
他不由自主地低头,用唇小心的去触碰她的唇,但又怕勾起了她的欲/望。
薛雁干脆搂着他的脖颈,用他曾经教她的方法去吻他,细吻着他的唇。
她害羞的看着他,道:“夫君,难道是要在马背上吗?”
说完她的脸却红透了。
霍钰想起那图册上所画的内容,突然想起那天在王府的屋顶上,她曾指着图册上在马背上的男女,震惊道:“原来这也可以吗?”
霍钰勾唇笑了,原来她脑子里竟然想的是这个。
第49章
霍钰浑身一颤,身体像是过了电一般。
她竟然还亲了上去。
算了算路程,离城外的别院还有数十里之遥,快马还需两个时辰才能到。
他怕自己忍不住,更怕自己控制不住会要了她。他不忍见她这般痛苦。
她已经憋得小脸通红。
那炙热的温度隔着衣衫传到他的身上,他也觉得灼烫无比。
自己也快要被点燃了。
她身上竟是这么热,恐怕此刻这药又发作了,不能再耽搁了。
别院太远,但藏于云秀山上的玉龙寺却转眼就到。
霍钰突然改了主意,策马赶往玉龙寺的佛堂。
他曾经随母妃去过玉龙寺,知那佛堂内设有一间清净的内室,虽然寺里的和尚们每日辰时便会前来诵经,可现下辰时已过,和尚们必定不在佛堂,那间内室不失为一处清净所在。
正好可助他替薛雁解那情药。
于是,霍钰将薛雁抱下马,飞奔上山。
进了寺庙,果然见和尚们都在寺中打扫挑水,并不在佛堂诵经。
只见寺内炉鼎中香烟袅袅,那玉龙寺位于云秀山的山腰上,此刻正值晨间,薄雾轻笼着寺庙的钟楼,佛塔的塔尖被层层薄雾笼罩,似高耸入云霄,偶尔从钟楼传出几声钟响,声音古朴悠远。
这间佛寺位于京郊,寺内藏书破万卷,传承至今已有百年。
霍钰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进了佛堂,抱着薛雁入内室,将她放在蒲团上。
薛雁却哪里肯放手,直接抓住他的领口,甚至用唇去蹭他的唇瓣,去蹭他的鼻尖,恼他迟迟没有动作,不满地道:“不是说等王爷回来就圆房的吗?”
见她如此急切,霍钰却笑了,这个时候她倒是记得清楚,也不再同他装傻了。手指轻轻刮蹭着她的鼻尖,俯身轻吻着她的额头,“小骗子,你想好了吗?”
薛雁轻哼了一声,连连点头,“我想好了。王爷,现在就圆房吧!”
*
马车一路追着霍钰上了山腰处的玉龙寺,见到这座恢弘的佛寺,薛凝觉得感慨良多,当初她在薛雁和谢玉卿的定亲宴上负气出走,那时谢玉卿追着她入了玉龙寺,也是在这玉龙寺中,谢玉卿被人刺杀,身受重伤,命悬一线。
若非他受了重伤,需要人照顾。若非谢府出事,要人打理,他又怎会在同薛雁朝夕相处中竟然移情了薛雁,她很怀念自己曾经虽不能时时和谢玉卿相见,但他们心意相通,怀念谢府出事前,他们吟诗赏花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要是没有那场刺杀,若是谢府没有出事,她又怎会和谢玉卿分道扬镳,他们依然还是人人艳羡的一对神仙眷侣。想起往事,薛凝不禁潸然泪下。
慧儿以为薛凝看到亲妹妹和夫君在寺庙中私通而感到心中难过。
她便对薛凝道:“王妃,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省得看到了会更难受,没想到这二小姐如此不知廉耻,竟然和自己的姐夫在寺庙中偷情。”
薛凝心中厌恶,觉得恶心,
没想到谢玉卿背叛了她,她的亲妹妹薛雁也背叛了她。
心中更是愤怒不已,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在了,爱人背弃了誓言,谢玉卿移情偏偏爱上了薛雁,而与她成婚的夫君竟然也爱上薛雁,薛雁成了焦点,成了这个世界的中心。
难道薛雁全然不顾及她的立场和处境,若是此事传了出去,旁人又会如何看她的笑话,她在王府又要如何立足。
如今她这个宁王妃成了天下人口中的笑话,日后也只会沦为京城贵女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赌气下了马车,进了佛堂,她倒要看看那对狗男女到底背着她做了什么。
可她分明看见霍钰抱着薛雁入了佛堂,却不见了踪影,这偌大的空荡荡的佛堂中,放眼望去,也并没有什么可藏身之地。
可她越是找不到人,薛凝越是心急如焚,却似百爪挠心,誓不将他们找出来不罢休。
云秀山风景秀美,鸟语花香,佛寺远离闹市,偶有几声钟鸣声传来,静谧幽静。
当薛凝寻不到人,正打算离开之时,却听到了一声极低的喘息声,那声音她又怎么分辨不出,分明就是她的孪生妹妹薛雁。
原来这座佛堂中竟然别有洞天,应是藏有一间内堂暗室,一想到自己的夫君和薛雁在佛堂中行苟且之事,薛凝顿觉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上涌,气得手都在发抖。
她轻提裙摆,双脚轻踩着地面,尽量不要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终于被她寻到那间内堂的所在,只需往里一看,便可看清内堂发出的喘息声到底是什么回事。
可到关键时刻,薛凝却不敢看了,她一口气跑出了佛堂,回到了马车。就好像身后有人在追赶她似的。
回到马车里,她终于忍不住,眼泪无声的坠下,双手抖个不停。
慧儿看她吓成这个样子,赶紧问道:“王妃,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道二小姐是真的与宁王点殿下”
薛凝突然高声呵斥,打断了慧儿的话,“你不要再说了,从今往后,我不想知道有关于薛雁的所有消息。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方才在内堂中发出了那种声音,可想而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又何必亲自去确认,又何必自取其辱呢!装作不知岂不更好,即便霍钰不喜欢她,但她便还是今上赐婚的宁王妃。知道真相,她也只是独自煎熬罢了。
做了丑事,勾引她夫君的薛雁,还有宁王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她的亲妹妹,都让她感到屈辱。
慧儿见她如此难过,愤愤不平道:“难道就没有人能管管他们了吗?难道只能让王妃受尽委屈,有委屈也没地儿诉说吗?”
薛凝怔怔地看着慧儿,眼泪不停地往下坠,慧儿的话提示了她,有没有人能管管薛雁和宁王。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宫里的月妃娘娘。
月妃娘娘从小抚养宁王长大,宁王颇为孝顺,一定会听月妃的话。毕竟姐夫和妻妹私通的消息传出去,那些监察弹劾百官的御史会上折子弹劾宁王私德不修,有辱皇家颜面。
薛凝紧紧握住帕子,似下定了决心,“进宫求见月妃娘娘。”
慧儿大喜道:“王妃是想找月妃娘娘主持公道?”
“不,是求月妃娘娘放了本宫的家人。”
顺便去探探月妃娘娘的口风,若是月妃厌恶这种事,她便借机将告发薛雁。
霍钰不喜欢她,如今的薛家失势,没有家族撑腰,薛凝觉得事事艰难,她将京中的那些贵眷邀请来府中,便是告诉她们,薛家虽然失势,但她薛凝却仍是宁王妃,靠她自己的能力也能救出家人。
入宫后,薛凝便径直前往明月宫,碰巧遇见去明月宫送绣帕的尚衣局的女官赵文婕,薛凝本想避开和赵文婕碰面,可赵文婕却似特地来找她,上前对她行礼,“下官见过宁王妃。”
薛凝朝她点了点头。
“宁王妃也去明月宫吗?正好下官也给月妃娘娘送绣帕,不如便一道同行?”
薛凝虽心里不愿意,但也不好在明面上与她闹得太僵,于是点头道:“好。”
昨夜大雪,皇宫内苑金色的琉璃瓦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宫里的腊梅花开了,枝头上白雪妆点得煞是好看,一阵阵清新淡雅的梅香入鼻,好闻极了。
去月妃的明月宫要经过大片的梅林,梅林中花枝繁茂,里面隐隐飘出丝乐声。
薛凝隐约见到林中似有人在雪中起舞,那人体态轻盈,裙袂飞扬,似翩然欲飞的瑶台仙子。
一身胭脂色舞裙飞扬舞动,周围落了一地的红梅花瓣,美艳不可方物。
她上前拨开梅枝,眼中满是惊艳的神色,不禁感叹道:“那是哪个宫的娘娘?好美啊!”
尤其是她回眸一笑,那倾国倾城的容貌舞姿,真是世间少有。
薛凝自负美貌,可见到那在梅林中起舞的女子,竟觉得相形见绌,觉得自己也被那美人比下去了。
赵文婕笑道:“那是柔妃。柔妃娘娘宠冠后宫,这些年在宫里无人能及,除了那令人惊艳的绝世美貌,她的舞姿更是天下无双。
薛凝由衷的叹道:“如此柔媚动人,如此绝色,可当真是世间少有。”
美人柔若无骨,行动处如扶风的弱柳,令人见之心生怜惜,那张脸却又媚到极致,皎洁的芙蓉面上绘以樱花的花瓣妆点缀,艳若桃李,皎若月华,这世间只怕没有一个男子能抗拒她的美貌。
薛凝不禁感叹道:“宠妃就应该是这般模样。”
她的话惊动了梅林中的女子,
“是赵尚宫吗?”
就连嗓音也如黄鹂般悦耳动听。
柔妃一舞罢,宫女红拂小心翼翼地上前,替她擦拭额头上的细汗,将绣着落梅、领口点缀着狐毛的披风替她披在身后。
红拂小声道:“娘娘,这天越发凉了,您身子弱,仔细着凉。”
柔妃轻咳了几声,眼圈也跟着红了,眼下几点泪光,“我的身子一向如此,入冬之后再不顶用了。”
红拂低头,高举双手接过柔妃手里的帕子,“每年入冬后,陛下都会让娘娘搬去温泉行宫,想必今年内务府也应该要着手安排了。”
“就你多嘴。”
柔妃只是柔声说了一句,那宫女便已经脸色煞白,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请罪,“奴婢说错了话,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这是做什么,瞧你怕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是什么吃人的怪物呢!”
柔妃亲自将那名宫女扶起身来,笑道:“我责罚你做什么,只是本宫素来低调,不喜有人将这些事挂在嘴边。先起来吧!”
那宫女仍是抖个不停,兀自退到柔妃的身后,将那颤抖的手拢进袖中,低着头再也不敢吭声。
柔妃笑着看向薛凝和赵文婕,“让你们看笑话了。”
柔妃笑时更是妩媚动人,眼角的花瓣妆更添了一抹艳丽的色彩,薛凝由衷感叹道,“娘娘真美啊!还有这妆艳而不俗,极衬娘娘的气质。”
“你便是宁王妃吧。”柔妃柔声看向薛凝,笑时眼角眉梢皆成媚态。
薛凝赶紧对柔妃行叩拜大礼,柔妃亲自将她扶起身来,轻握住她的手腕,“本宫很喜欢你。”
薛凝低头腼腆一笑。
“这是要去明月宫吗?”
薛凝点了点头,“是,自妾身和宁王殿下成婚以来,便一直没有机会入宫拜见月妃娘娘,今日,妾身见那腊梅开了,便采摘了枝头初开的花瓣制成香,想给月妃娘娘送去。”
柔妃看向她手上的香袋,“可以给本宫看看吗?”
薛凝便恭敬的将那香袋双手奉上,柔妃接过香袋,放在鼻尖轻嗅,“不错,你这调香的技艺果然与众不同。”
她将香袋还给薛凝,笑道:“本宫最羡慕的便是月妃,她诞下了皇太子,又收养了宁王,如今又得了凝儿这般孝顺的儿媳,可惜本宫没有福气,这些年一直无所出,只孤身一人。若是本宫有你这般美丽聪慧又心灵手巧的女儿,本宫便也心满意足了。”
薛凝被夸得脸都红了,觉得柔妃不但美丽,性子也温婉,人也很好相处,也没有宠妃的架子,便对她生出了几分亲近感。
“妾身看柔妃娘娘也是个有福之人,一定能为陛下诞下一位白白胖胖的小皇子。”
柔妃笑道:“你惯会哄我高兴,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柔妃让那宫女退下,让薛凝上前搀着她,她伸手拂落枝头的细雪,摘下一朵红梅。
薛凝很快便领悟了她的意思,赶紧上前替她将梅花戴在鬓边,夸赞道:“娘娘真美。”
可柔妃却叹道:“再美的容颜也有老去的那一天,到头来也如这掩埋在雪里的红梅一般。尽数化作尘泥。”
她又伸手摘下一朵梅花,替薛凝簪在发间,“本宫最喜欢你们这般的如花年纪,你如今又嫁得宁王那般的如意郎君,实在令人羡慕。”
可柔妃突然话锋一转,“只可惜令妹与赵公子的婚事未成。倒让人觉得遗憾惋惜,但凝儿这般才貌双全,想必令妹也不会差,不知她可另有婚配?”
提起薛雁,薛凝似被戳到了痛处,死死攥住手中的丝帕,但柔妃的话却似给她指出了一条明路。
是啊,若是薛雁已有婚配,嫁了人,便可断了宁王的念头。是不是只要找机会将薛雁嫁出去,霍钰便不会再对薛雁心生妄念。
薛凝突然跪在了柔妃面前,“娘娘,妾身的妹妹已经年满十八,聪慧机敏,容貌端丽,只可惜她的婚事上却不顺,先是与武德侯府的二公子退了亲,如今又与赵公子错过了,妾身怕妹妹再也无法寻得一门好亲事,请娘娘为妹妹做主,为妹妹选得一位如意郎君,妾身不胜感激。”
“好,容本宫想想哪家才貌双全的郎君能与令妹相配。”
柔妃沉思了片刻,笑道:“这几日秋闱便要放榜了,等殿试之后,圣上便会亲点前三甲。届时状元榜眼和探花郎皆会入琼林宴,到时候全京城的青年才俊都会前来赴宴,那便让薛家二小姐也来赴宴。本宫会亲自为她挑一个如意郎君。”
“多谢娘娘。”
薛凝入宫前还愁云满面,可得见贵人后,顿时拨开云雾,眼前一片明朗。
柔妃笑道:“若得空,以后也常到本宫的承恩宫里坐坐。带上你调制的香,本宫见你也喜欢这落樱妆,本宫也可以教你。”
“好,妾身下次一定亲手给娘娘制香。”
柔妃对身后的宫女道:“圣上也快下朝了,先回宫吧。”
薛凝和赵文婕齐声道:“恭送柔妃娘娘。”
见薛凝进宫时面色不虞,可如今却是一脸的喜色,赵文婕也只是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前面便是明月宫了。咱们先进去吧!”
薛凝走进明月宫,宫里却不见一个宫女太监,那明月宫中不见一根花木,只有一丛翠竹半拢着宫殿。
可现下已经入冬,竹叶枯黄,被秋风无情扫落,明月宫里难免觉得有些冷清凄凉。
“难道月妃娘娘不在宫里?”
薛凝心想或许她来得不是时候,月妃和丽嫔交好,或许和丽嫔约好了去赏雪景。
正当她打算离开时,却听到不远处原来说话声,赵文婕指着望月楼,说道:“月妃娘娘好像在那里。”
薛凝便和赵文婕入了望月楼,从楼上传来了说话声。
“桂嬷嬷,你是说宁王妃有些不对劲?”
桂嬷嬷恭敬答道:“是,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从前的王妃不擅长琴棋书画,更不擅长点茶插花,还不爱学礼仪规矩。更不会邀请京中贵眷来府里宴饮,奴婢怀疑她想结交后宫嫔妃。”
月妃不禁皱了皱眉头,笑道:“可钰儿本就不被皇上所喜,如今手握重兵,又惹来了皇上的猜忌,她竟然去结交后宫嫔妃,犯了钰儿的禁忌。”
桂嬷嬷担忧道:“老奴实在拿不准,特来回禀娘娘该如何处理。”
月妃道:“竟然性情大变,不过本宫听说薛家的是孪生姐妹,你可曾去薛家询问打听?”
“是,老奴已经打听过了,薛氏姐妹性情截然相反,若老奴猜的没错,先入王府的是妹妹,苏州城一行后,姐妹两人换回,如今在王府的应该是姐姐。”
月妃问道:“这件事钰儿可有所察觉?”
桂嬷嬷想到宁王在护送林妃去北狄前,便嘱咐辛荣暗中关注着薛家姐妹的一举一动,想必在离京前便已经知道了姐妹要换人的消息,便提前应对。
“老奴觉得殿下定是已经知晓了真相。只是宁王殿下自回京后一直没有回府,应是不得空处理此事,但老奴总觉得宁王心仪之人应该是薛家二小姐,却不知为何竟娶了薛家大小姐为妃。老奴特来禀告娘娘,倘若咱们殿下娶错了人,该当如何?”
月妃道:“是本宫去求的赐婚,没想到却耽误了他。但本宫总瞧着那薛凝不像是个安分的。”
可月妃笑道:“既然她也不想嫁入王府,那便再换回来便是。难道要将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强行绑在一处,纠缠到死,终成怨偶吗?若薛凝有心仪之人,本宫再做主成全她便是。”
就像她和皇帝一样,皇帝从来不喜欢她,倘若当初她没有进宫,嫁个平常的富家子弟,她的启儿就不会死。
薛凝听了月妃的话,只觉得如坠冰窖,再将她和薛雁换回,成全她和心仪之人,她也想和心仪之人在一起,可是二表哥已经移情别恋了。
但若是月妃做主,她便能和二表哥再续前缘吗?
可二表哥发现她欺骗了他,对她如此冷漠绝情,谢府她已经回不去了,若是再被一纸休书赶出王府,那她到底该何去何从。
之后月妃说了什么,薛凝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哭着跑了出去,月妃竟然知道了真相,也并不会提她主持公道。
赵文婕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原来宁王殿下根本就不爱你,他爱的是你的亲妹妹,是因为你和薛雁长得像才娶了你。”
薛凝大吼一声,“不是的。”她讨厌有人提起薛雁,讨厌听到这个名字。
分明她才是宁王妃,她觉得脑子乱了,甚至开始胡思乱想,想月妃会如何处置,是休妻还是和离?
出了皇宫,慧儿见薛凝的脸色苍白,关切问道:“王妃怎么了?”
薛凝突然抓住了慧儿的手臂,“本宫到底该怎么办啊?”她不想被休弃,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
玉龙寺钟声阵阵,佛堂中香案的香炉上冒出缕缕香烟,佛堂中笼罩着一股浓重的檀香味。
两个时辰前。
薛雁躺在蒲团之上,裙衫堆叠在腰际。
她紧紧抱着倾身压下的男子,指腹触摸到背后的结痂的伤口,她没想到霍钰的背后竟然伤痕累累,积年累月的伤口结痂脱落后,留下了一道道粗糙的疤痕,对他心生怜惜。
她仰起头颈亲吻在他的唇上,亲吻在疤痕上,轻喘了一声,道:“疼吗?”
那般的亲吻,霍钰如何承受得住。薄唇亲吻在那饱满的红唇上,绵长的细吻不停覆下,薛雁这一次却不再避开,而是更积极的去回应他的吻。
“知道心疼夫君了吗?”
薛雁轻哼了一声,那落在耳侧的吻,引得她的身子一阵阵轻颤着。
那暗哑的带着情欲的声音在她的耳边道:“雁儿将身子交给本王,他日不会后悔吗?”
薛雁要已经受不住了,不满他仍然磨磨蹭蹭,今日的他竟然能格外经受得住诱惑。
她便直接勾住他的脖子,亲上了他的唇,又在他的耳侧强调,“我已经想好了,今日便圆房。”
她也看过那本图册,加之桂嬷嬷也教了不少,此刻更是极尽诱惑,只差没再主动些,去扒他的衣裳。
其实她试过,但是没扒掉,他的玉带系得太紧,玉扣难解。还差点被她揪了下来。
“难道王爷就不想……”
她一面咬着他的耳廓,一面在他的耳边说道。
今日他竟冷得像那香案上的一尊佛,不近人情。
霍钰失神道:“想。”
他朝思暮想,甚至在梦里都是和她缠绵悱恻。
可就在霍钰的手伸向她腰间的绸带之时,她却看到了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
那好像是薛凝,是姐姐。
她惊得一把推开霍钰,惊呼道:“你是姐夫。我们不能……”
霍钰被她一推,却也找回了一些理智,中药的不是他,他竟差点也酿下大错,若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与她真的发生了些什么,只怕清醒之后会有多后悔。
可若是这月夜合欢不解,雁儿会有性命危险。
思及此,他握住她柔软的腰肢,将薛雁抱上了桌案,轻轻握住了她的脚踝。
“姐夫你竟然……”
薛雁的脸顿时红透了,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背,紧紧抓住他的头发。
正在这时,佛堂内传来诵经的声音,有节奏的诵经声和敲击木鱼的声音犹如在耳畔。
身子终于不再热的发烫,而她心中也不再渴望男主的触碰靠近。
她轻轻喘息着,柔若无骨的靠在霍钰的胸膛。
红着脸,将帕子递给他。
霍钰接过帕子擦拭着唇角,再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唇轻轻靠近她的耳侧,勾唇笑道:“雁儿,喜欢吗?”
薛雁羞红了脸,侧过身去,缩回被他握在手里的小脚。
而出宫后,等在山下,站在冷风中的薛凝却等到了辛荣,辛荣对薛凝道:“大小姐,王爷让您去一趟王府。”
辛荣唤的是大小姐而非王妃,薛凝的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霍钰是要休妻?
第50章
只听几声鸡鸣声传来,薛雁缓缓睁开眼睛,却见自己正处在一间干净陌生的房中,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仅有一个“禅”字。
又隐约听到一阵诵经声和敲木鱼的声音传来,她便知自己此刻正在玉龙寺的禅房中。
而方才她听到的鸡叫声应该是寺中的和尚围了院子种了菜,还养了几只鸡。
她下了床,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深深吸气,晨间空气清新,尤其是在山中,青草夹杂着泥土的气息传来,更觉清新自然。
可双腿还在打着颤儿。她想起昨夜被霍钰抱在香案上,跪在她的面前,想起那羞人的一幕,她顿时又羞又臊。
她原以为只有女子为男子疏解。
她想起蒲团之上润湿的几块,脸又红了个透。
她早就听肃王说过,中了那月夜合欢后,必定要与男子交/合,倘若得不到疏解,必定伤及性命。
虽说霍钰昨夜帮她,但也是在救命。
但霍钰终究和她身份有别,昨夜之事已然荒唐,更不知今后该如何面对他。
薛雁心想等她救出家人,便离开京城,去一个宁王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见他。
但当她醒来,这禅房中只她一人,霍钰已然离去,只见桌案的净瓶底下压着一张字条。
那字条上写着:昨夜之事是本王情不自禁,昨夜本王冒犯了雁儿,日后必定补全所有礼数。
薛雁不太明白他说补全礼数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眼下有更紧要之事,
只有拿到肃王的供词才能证明薛家是被肃王和赵家陷害的。
家人已经被送回刑部大牢中,暂且平安无事,但肃王和赵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薛家人一日没被救出来,她便始终忧心不已。
不过要如何对付肃王,她也已经有了主意。
她轻揉着酸软的腿,脑中又浮现出昨夜的荒唐事,那月夜合欢实在厉害,她已经数不清到底发作了几次。
他又帮了她几次。
只是那种感觉太强烈了,强烈到她的腿现在还颤抖不已。
她尽量让自己集中精力不再去胡思乱想。
但她不能找宁王借人,否则便成了宁王威逼肃王招供,成了屈打皇子,如此不但不利于薛家人洗清冤屈,反而还会让薛家牵扯到皇子之间的争斗。
对救出薛家更加百害无益。
她想着去雇一些身手不凡的人前来当帮手,助她拿到证据。
她走出禅房,便让福宝准备马车下山。
昨夜一场大雪,山中比京城冷了许多,冰冷的空气中透着刺骨的寒凉。
薛凝原本要去找薛雁,可却被宁王临时叫回了王府,这一路上,她的心中忐忑不安,心想难道宁王真的要写休书让她离开,还是要同她提和离,她不愿离开王府,可她究竟要如何应对。
马车终于在王府门前,慧儿提醒薛凝,“王妃,已经到了。”
薛凝怔愣了一瞬,这才下了马车。
周全正忙碌着,手里拿着干净的换洗衣裳,匆匆前往书房。
见周全手中的绣着祥云纹的墨色锦袍,薛凝心想那应该是宁王的衣袍。
薛凝问道:“是王爷回来了吗?”
周全见到薛凝,赶紧躬身行礼,“老奴见过王妃。”
“周公公这是?”
周全笑道:“王爷正在沐浴,老奴正要给王爷拿换洗的衣物。王爷这一路从青城山风尘仆仆赶回京中,来不及歇息,现下沐浴放放松。”
慧儿心思活络,赶紧低声提醒薛凝道:“王妃,您的机会来了。”
慧儿心想这是薛凝和薛雁换回后,她第一次见到宁王,现下又遇到这般好的机会,可一定要把握住了。
可薛凝心里却打起了退堂鼓,宁王送林妃前往北狄,她在王府还能应对,但当她面对宁王时,心中有一种本能的害怕,想起宁王那张冷沉的笑,不禁开始担忧起来,“可我还没准备好。”
慧儿心急如焚,“机不可失,若是王妃再不把握机会,将来怕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想想月妃娘娘的话,但若您能得到宁王的喜欢,那便不必离开王府了。”
薛凝想到月妃的话,心想自己一定不能被赶出王府。
对周全说道:“劳烦周公公将王爷的衣裳给本宫,本宫亲自给王爷送去。”
周全迟疑道:“可是……”
慧儿打断了周全的话,“王妃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王爷多日未归,王妃日夜担心王爷的安危,如今王爷王妃好不容易能团聚,难道周公公还想阻拦不成!”
“老奴并无此意。”周全笑着将衣裳递给薛凝,“如此便有劳王妃给殿下送去。”
*
自从霍钰知道薛氏姐妹已经换人,便又让人将被褥从寝房搬出,搬进了书房。
昨夜他虽说替薛雁解了那月夜合欢,可也被薛雁撩拨得欲罢不能。
后来,直到她累得睡着了。那小女子倒是睡着熟,他可是一夜难熬,回府便泡在凉水里。
却还是觉得心里像是憋了一团火,差点没将自己憋死。
他弄脏了猥裤,便又让人换了一桶水,如此才算彻底将欲/火压下去。
想起昨夜她在怀中那黏人的模样,在耳畔娇吟,轻唤王爷,他靠在浴桶的边缘闭目反复回味昨夜的情景,嘴角缓缓勾着笑。
直到屋内传来了脚步声,霍钰对屏风外的那人说道:“放下吧!”
可一想起她那般诱人妩媚的模样,他的体内又涌起了一阵热潮。
他叹了一口气,心想这桶冷水澡又白洗了。
可那人不断没听从他的命令出去,反而还往里走,周全知道他的习惯,他常年在军营和将士们同吃同睡,不习惯被人服侍,尤其是沐浴时更不喜有人在,此刻他却见周全送了衣却还不走,已是心中不满,神色不耐道:“本王说了,放下衣裳,你可以下去了。”
眼见着自己要被赶出去了,薛凝心想慧儿说得没错,若是无法把握机会,自己怕是只能面临着被赶出王府的结局,于是薛凝硬着头皮上前,走进屏风中,轻声地道:“王爷,妾身给王爷送衣!啊——”
只听一阵水声传来,霍钰已经飞快出了浴桶,同时扣住了她的脖颈。
见是薛凝,霍钰赶紧松开她,皱眉道:“怎会是你?”
薛凝吓得脸色惨白,见他身上的里衣已经湿透,脚底滴了一滩水渍,她的内心惊骇万分,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险些站不住。
她张了张嘴,半响才发出声音,“妾身是想问问王爷,可需要人服侍?”
她这是在自荐枕席吗?
说完她却羞得脸都红透了,一股浓重的羞耻感窜上心头。
“本王不喜被人伺候。放下罢。”
薛凝双手颤抖着将衣裳放下,搓着衣角,觉得与宁王呆在一处甚是煎熬。
她不禁在想,薛雁是如何做到不怕他的。
见他一副不耐烦冷漠面孔,她便觉得腿脚发软,喉咙倒是堵塞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她都已经将姿态放得这样低,可宁王却冷哼了一声,道:“周全倒是圆滑!倒让你进来了。”
见他眉眼间满是厌恶之意,薛凝瞬间红了眼眶,眼泪已经含在眼眶中。
“出去。”霍钰厉声道。他飞快穿上那墨色锦袍。
薛凝感到委屈屈辱,她如此低声下气,放下身断主动去服侍他,可没想到却只得到他如此冷漠的对待,甚至宁王看她的眼神厌恶至极,就像是在看那些自甘堕落爬了主子床榻的低贱婢女。
薛凝强忍着不虞和恐惧,颤声道:“若是王爷没什么吩咐的话,那妾身便先退下了。”
不等宁王说话,她便狼狈而逃。
还未走出书房,那道清冷的声音传来,“等一下。”
薛凝脚下的动作虽停了,可腿却抖得不成样子,腿也不敢往前迈了。
心里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宁王方才已经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厌恶,却为何又叫住了她。
总不至于是为了让她留下来伺候吧?
她紧张得手足无措。
直到霍钰换了衣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见她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身体也颤抖个不停。
“你很怕本王吗?”
薛凝声音颤个不停,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腿一颤,便跪在地上,“妾身不敢。”
霍钰看了她一眼,又道:“当初你是不愿嫁本王的吧?”
薛凝的心猛地一阵狂跳,手已经紧紧攥住了裙摆,“殿下英武不凡,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妾……妾身自是仰慕殿下的。“
“坐。”
薛凝只得照做,坐在椅子上。
“本王不喜欢有人对本王说谎。”
薛凝脸一红,赶紧改口,“妾身只是不习惯,不过妾身和王爷是陛下赐婚,往后妾身定会尽心尽力服侍王爷,绝不敢有任何松懈怠慢。”
说完,薛凝怯生生的抬头,也努力克制心里的害怕。
她故意在霍钰面前提出是陛下赐婚,便是为了提醒霍钰,定下这门亲事的是皇上,便是宁王要休妻,也要掂量掂量皇上曾经赐婚的圣旨。
霍钰如何不知薛凝的用意,没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薛凝,心思竟然不简单。
他冷冷一笑,“倒也不必如此勉强。”
又看着她道:“听说你在府中设宴招待嫔妃的家眷?”
薛凝吓得跌跪在地上,赶紧磕头请罪,“宁王殿下恕罪,妾身只是想救出自己的家人,想着请娘娘们为妾身家人说说话,让妾身能有机会在圣上面前说上话,求一道为家人保平安的旨意。”
霍钰冷笑道:“当真如此吗?”
薛凝吓得心肝一颤,“妾身不敢欺瞒殿下。”
“你当真从未欺瞒过本王?”
薛凝垂眸不敢看那双冷眸,低头避开那道似要洞穿人心的目光。
“妾身不敢。”
霍钰手指轻敲着桌面,看向薛凝,冷冷开口,“那本王问你,既然你从不曾欺瞒本王,那先前替你入王府的,扮成你的又是何人?”
“可不要说是你自己。本王去谢府一查便知。”
薛凝吓得浑身发颤,再次跪倒在地上,面色惨白,急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不知自己是该承认还是应该闭口否认到底。
正当她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之时,霍钰却开口了,“既然你并非真的要嫁本王,本王也并非真的想娶你,你钟情谢玉卿,本王也有心仪之人。今日本王便写下这和离书,放你自由。”
和离?放她自由?那一刻,她听到霍钰说出和离,她感觉天都要塌了,果然如月妃所说,他要将自己赶走。
“不,我不和离。”
原本薛凝怕的要死,可听说霍钰要同自己和离,她将要被赶出王府,今后都要忍受旁人或怜悯、鄙夷或轻蔑的目光,薛凝便豁出去了,也顾不得违逆宁王的意思。
霍钰看了薛凝一眼,目光冷厉,似凛冽的寒冰,“难道当初不是你不愿入王府,去和自己的亲妹妹换亲了,不是吗?你当初为了去谢府去照顾谢玉卿。竟将薛雁推出来顶替你,那时你可知自己已经嫁人?可又真的在乎你宁王妃的身份?薛凝,你这是欺君!”
薛凝吓得面色煞白,浑身发抖,跪伏在地。
“你当初执意要和薛雁换亲之时,哪在乎欺君会有什么后果,既然你本就不愿嫁入王府,本王给你和离书,是给你体面,如若不然,你该知道本王的手段。”
“而你结交那些妃嫔的家眷,也并非是想救你的家人,而是想着如何才留在王府,若非如此,你为何迟迟不对宫里的那些娘娘们提出你想救薛家人?”
薛凝无法辩解,脸色煞白,浑身冰冷,感觉如坠冰窖,只见霍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讽笑,“你不肯和离,是你舍不得宁王妃的身份?舍不得眼前的荣华富贵?”
霍钰这番话说的极其刻薄,言语充满讥讽和厌恶,耐心也被耗尽了。
“签下这和离书,本王会顾全你的脸面,会将京郊的梨香别院,还有京城的钱庄和铺子都交给你,可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她却迟迟不去接霍钰手里的和离书,用力掐着掌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被赶出王府,要走也是她主动离开,而不是被霍钰逼着离开。
于是她对霍钰道:“请殿下给我三天的时间考虑,可以吗?”
“好,本王答应你。”
*
福宝套了马车,薛雁正打算坐上马车下山,却看见了嘴唇冻得乌紫,神色憔悴的薛凝,眼底两团淡青色,似在雪地里站了许久。
“姐姐,快请进屋,外头天冷,还是进屋喝杯茶暖暖身子。”
薛雁赶紧将薛凝请进了禅房,为她倒了一盏热茶,递到她的手上。
薛凝捧在嘴边轻抿了一口,而后放下了茶盏,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突然变了脸色,厉声说道:“妹妹可是在怨我?怨我先前和妹妹换亲?”
薛雁摇了摇头,当初虽然是姐姐求她换亲,可当初她也是被谢玉卿所伤,心灰意冷之下答应和她换的。
“那你可是怪我在你从苏州回京后却迟迟不肯同你换回?”
薛雁仍是摇头,“我知那时姐姐病了,我不怪姐姐。”
薛凝的手紧握成拳,脸上似染上了几分怒气,“既然妹妹不怨我,又为却要报复我?”
见薛凝动了怒,薛雁惊讶道:“姐姐误会了,报复一事又从何说起呢?”
薛凝压抑着心里的怒火,“既然妹妹不想报复我,那为何在同我换回之后却仍然还和宁王有来往!难道妹妹的所为,不是为了气我报复我吗?”
薛雁抿了抿唇,微微蹙眉,道:“我从未想过要报复姐姐。”
她也有想过想着借着和赵文轩成婚的机会和家人离开京城。可没想到霍钰竟然不管不顾去赵府抢亲。
薛凝委实心中愤怒不已,却装作无事,说道:“说实话,那时我的确有些恼你,那时我只是不敢相信二表哥变了心,不敢相信他竟然喜欢上了你。”
薛雁无可奈何一笑,没想到谢玉卿让姐姐心生芥蒂。
“二表哥未必就喜欢了我,而且我早在当初决定同姐姐换亲时,便已经放下了。”
薛凝却突然握住了薛雁的手,急切的道:“从前是我对你多有亏欠,沉迷在赐婚的痛苦之中,执着于和二表哥的过往,如今才知是自己大错特错。但我想问妹妹一句话,妹妹还请如实回答。这件事对姐姐很重要。”
薛雁道:“姐姐请说。”
“妹妹可是对你的姐夫生了情?这才忍不住在我们换回后仍然忍不住想见他?”
薛凝强压着心里的厌恶,继续道:“就当是做姐姐的求你,你能答应姐姐,今后不要再见他了,好吗?”
“姐姐也知道你们在王府朝夕相处,对他有了好感,可宁王毕竟是你的姐夫,若你真的喜欢他,姐姐也不能让王爷将你纳入王府。此举罔顾人伦,会遭世人耻笑。此事事关薛家的名声,事关你的声誉,难道你想让全京城都看我们薛家的笑话,难道让自己的亲姐姐在全京城的贵女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吗?”
薛凝说出这番话是满脸怨恨,已是言辞犀利,极为刻薄。
她抓住薛雁的手,急切道:“姐姐可以相信你吧!”
既然说服不了宁王,便来劝说薛雁放弃。
她这个妹妹一向重承诺,只要答应的事便一定会做到。只要薛雁肯答应不再见宁王,宁王的付出得不到回应,便也只能放弃。
直到薛家出事,她再也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名门贵女,而谢玉卿也对她日渐冷淡,要是再没了宁王妃的这一层身份,被赶出宁王府,她便真的一无所有了,她又想起那日她在明月宫听到月妃说的那番话。
她一定不能被休弃,不能被赶出王府。
直到她得到了薛雁的答复。她这才心满意足的出了禅房。
出了玉龙寺,她坐上回府的马车。
慧儿也道:“恭喜王妃!如今只要劝住了二小姐,宁王殿下便是一头热。宁王殿下如此尊贵身份,必定不会低声下气去恳求,到时候只需王妃对王爷稍微服软,将宁王殿下的心再夺回来。便无人能撼动您的王妃之位。”
“真的要这样吗?”她害怕宁王,尤其是面对他那张冷脸,想起他被称为玉面阎王,那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让人心生畏惧。
单单劝说薛雁还不够,她该为自己找个靠山,即便和宁王和离,她也要风风光光出王府。
刚回王府,有个小宫女送赏赐前来。
来的是承恩宫的一名小宫女,还带来了柔妃的赏赐,那赏赐无非就是一些绫罗绸缎,一些好看的珠花,薛凝也没见得有多稀罕。
可那小宫女说道:“娘娘很喜欢宁王妃制的香,今日承恩宫采摘了不少新鲜的花瓣,柔妃娘娘想问问宁王妃今日是否得空?想请王妃入宫为娘娘制香。”
薛凝心想这机会来了,若是柔妃成为她的靠山,即便真的与宁王和离,她也不至于灰头土脸被赶出王府。
一个时辰后,她随着那小宫女去往承恩宫见柔妃。
偌大的宫殿里,柔妃正盖着绒毯,歪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寝宫里的炭火很足,一进宫门,一股热浪袭来,薛凝从外头寒冷的雪天进了这间宫殿,感到极不适应,宫里太热,她热得直冒汗。
柔妃见薛凝前来,欢喜得下了榻,对薛凝道:“宫里太热,不适应吧?”
她上前要为薛凝解下她身后的狐毛披风,薛凝觉得受宠若惊,赶紧退了一步,恭敬地道:“还是让妾身自己来吧!”
柔妃却是柔媚一笑,仍是替她解下斗篷,拉着她坐到镜前,“你不是喜欢这落樱妆吗?那本宫亲自为你画。”
说完,柔妃手指握笔,蘸了盒中的胭脂,仔细在她的眉心和眼角描樱花的花瓣。笑看着镜中的薛凝,“好看吗?”
薛凝点头,“娘娘真好看。”
柔妃的手握住她的肩膀,从镜中看着她,“本宫见你有些闷闷不乐,面带愁容,可是有什么心思?”
薛凝原本想要对柔妃倾吐心思,可又想着毕竟她和柔妃才见了两次,这些话也不便对柔妃提及,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只是客气说道:“谢娘娘关心,妾身不敢劳烦娘娘,不知娘娘想制什么香。”
柔妃却道:“制香的事不急。”
只见她轻轻摆弄着腰间的那个小巧的香袋,薛凝闻到从香袋中飘出的阵阵幽香,她突然变了脸色,对柔妃道:“可否劳烦娘娘将香袋取下给妾身看看。”
柔妃将香袋取下,交给薛凝,薛凝闻了这香觉得不太对,便问道:“这并非普通的冷梅香,而是混入了一种其他的香料。”
柔妃惊讶道:“那是什么?”
薛凝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但事关娘娘,所用的每一件物品还需谨慎检查为好。”
“你说的在理。”柔妃让人将为承恩宫制香的宫女凝香唤到跟前。
薛凝将香袋交给凝香,问道:“你是想制冷梅香吧,但里面应是混入了一种草药。我虽不知是什么,但请你仔细检查,娘娘畏寒怕冷,只怕这来历不明的草药会对娘娘的身体有害。”
凝香将香袋放在鼻尖轻嗅,突然变了脸色,跪在柔妃的面前磕头请罪,“奴婢该死,奴婢不小心将致幻的草药和制香的香草混在一起,请娘娘责罚!”
顿时,承恩宫所有的宫女都吓得跪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无防,你也不是故意的,起来吧。”
柔妃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她将凝香搀扶起身,问道:“若是误用此香,会有什么后果?”
“应是会暂时丧失神志,会产生幻觉。”
柔妃又问道:“那会于身体有碍吗?”
凝香道:“于身体无碍。”
柔妃留薛凝在宫里用了晚膳,又让赏了她一些保养肌肤的香膏,便让人送她出宫,并嘱咐她时常进宫来坐坐。
等薛凝走后,柔妃则登上了摘星楼,站在楼顶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望着天上盘旋的猎鹰,对身旁的凝香道:“阿衡回来了,喂它吃些肉吧!”
凝香便对身后的两个侍卫道:“将她带上来。”
两个侍卫推着红拂上前,凝香将盛着肉的托盘交给红拂,“今日便由你去喂猎鹰。”
红拂脸色惨白,吓得跌跪在地上:“求娘娘饶奴婢性命。娘娘,奴婢真的知错了。”
凝香冷笑道:“那日在梅林中,你畏手畏脚,胆小莽撞,险些坏了娘娘的大事,让你去喂猎鹰,可太便宜你了,难道你是想为娘娘练药吗?”
听到“练药”两个字,凝香惊骇欲死,因为那是比死更可怕的事。
她颤抖着端着托盘上前,那猎鹰吃完了盘中的肉,便朝着红拂扑去,只听一声声惨叫声传来,红拂渐渐气竭。
柔妃看着雪地里那被琢去双眼,坠楼而死的红拂,鲜血从她的身下蔓延开来,比起那梅林中初绽的梅花还要绚烂鲜红。
见柔妃的眼神一直看向那出宫的马车,凝香上前道:“宁王妃真的会对宁王用那失魂草吗?奴婢见她胆怯,只怕无法助娘娘成事。”
柔妃把玩着手里的香袋,“她性子虽软弱,但自尊心却强,未必就肯心甘情愿离开王府,她虽成事不足,但可利用。让赵尚宫再推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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