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十二天
我认认真真抿干净乱步先生手背上的血,舌尖卷起鲜红的液体吞咽入喉,这才松开他的手,后退半步。
“好了。”我仰头问,“还疼么?”
没有人回答我,江户川乱步僵在原地,手空落落凝滞在半空。
如果他有尾巴,毛毛一定炸到飞起,像根不知所措的蓬松鸡毛掸子。
我不解地歪歪头,伸手去握他的手腕:“还疼?我再看看……”
“没事!”江户川乱步迅速把手背到身后,可疑地提高声音,“名侦探才不怕痛。”
我:为什么怕不怕痛也要强调名侦探?
他是在故意内涵我吗?(怀疑.jpg)
我向江户川乱步走近一步,他退后半步,我近一步,他再退后半步。
若不是我们毫无默契,踩不准一个节拍,我合理怀疑我和他不知何时跳起了弗拉明戈。
江户川乱步十分刻意地与我拉开距离,眼睛盯着马路:“笨蛋栗子快点拦车,去横滨国大。”
“现在?”我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学生都开始上晚自习了。”
我还以为他从没犯这种基础的时间错误呢。
江户川乱步:“那就回侦探社!”
我:“侦探社也已经下班了。”
他:“回侦探社宿舍!”
“可我要回公寓。”我晃晃手机页面上的打车软件,“我们不顺路。”
话虽如此,我毫不怀疑假如我让乱步先生独自从监狱回侦探社宿舍,福泽先生明天就能杀去我家质问我是不是把他们家孩子拐去西伯利亚挖矿了?
人呢?那么大个跟你一起出门的二十六岁成年名侦探呢?
震惊!堂堂侦探竟因绑架同行锒铛入狱,到底是行业竞争的黑幕还是道德良知的沦丧?欢迎收看本期《走进横滨》,带你领略黑暗中不为人知的肮脏交易——
软件显示司机已接单,我看了看自己所剩无几的余额,无奈地说:“好了,我先把乱步先生你送回侦探社宿舍,再自己走回家吧。”
拐卖别人家侦探的罚金是交不起的,只好自己多走路多锻炼了。
出租车来得很快,我拉开后座的门坐进去,土匪扑扇翅膀钻到我的口袋里,只露出一颗黑黢黢的鸟头。
看乱步先生刻意与我保持距离的样子,我本以为他会坐到副驾驶座,没想到黑发绿眸的青年犹豫两秒,拉开后座门,不吭声地坐到我旁边。
他挪了挪身体,潮乎乎的呼吸洒在我耳边,避开司机与我耳语:“……栗子,想不想知道篮球社的真相?”
我肚子里的好奇心被重新勾起,朝乱步先生的方向挤了挤。
我还惦记着自己侦探的尊严,把喉咙里的“想知道”吞进去,改成:“我们交换情报。”
江户川乱步瞥我一眼,不自在的情绪似乎散去了不少,猫猫傲慢抬下巴:“你先说。”
我手头有两条线索。
“直琴命数中小人作祟的痕迹明显,她有极大可能是被陷害入狱。”
我分析道:“但赤司旗下的医院不会给他们家大少爷发假的报告,香莎是真的被人为折磨到抑郁。”
我:“有人买通了做脏活的人对香莎施暴,却让她误以为是直琴指使?”
“唔,原来笨蛋栗子没有那么笨。”江户川乱步用有点惊奇的语气说。
他冒犯到我了:)
我暗下黑手,挠他痒痒肉。
抑制不住的笑声从乱步先生的喉咙中溢出来,他蜷缩身体试图躲避我的袭击,因断断续续的笑声而气息不稳,面色潮红:“你……不要随便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
前面的司机没忍住往后瞟了好几眼,我双手并用,义正言辞地说:“乱步先生,用词不要太淫/荡了,话说得这么含歧义有碍我光明清白的名声。”
司机回头的幅度更大了,我好怕他扭伤颈椎带我们车毁人亡。
我只是把手伸进了他的披风,隔着衬衫搔乱步先生的痒痒肉而已,为什么除我以外的人眼神都不清不白的?
你们横滨人思想好污浊哇。
我一边思索怎么找人拼去污粉的团购优惠力度更大,一边继续推理:“另外一条线索,是篮球社社长横田的恋爱运势。”
“女朋友纹美失踪快半年,横田天天在队员面前缅怀恋人,一副对爱情忠贞不移的模样,暗地里却拥有处于巅值的恋爱运势。”
“我上次看见恋爱运势一直处在巅值的人,还是在牛郎店。”我回忆道。
江户川乱步把我的手从他的披风下捉出来,闻言十分纳闷:“你,牛郎店?”
他:你个位数的余额难道是P图吗?
等等,难道说栗子如此贫穷是因为把钱花到了男人身上?
“瞎说。”我不满地反驳,“我的原则是不给男人花一分钱。”
唯一能从我手里拿走金钱的唯有波洛咖啡厅的铁血服务生安室君,我每周至少虔诚地向他上供三次,换来新菜单、隐藏甜品和当季限定套餐。
安室君真是个贵男人(叹气.jpg)
“侦探去牛郎店当然是为了查案。”我拍着胸脯说,“我可是全东京牛郎店店长公认的御用侦探,凡是店里的案子他们都优先找我,连沉睡的小五郎都没有我面子大。”
因为我,专业对口。
牛郎店的案子百分之八十是情感纠纷,百分之二十是财产纠纷,基本上算一算嫌疑人的恋爱运势和财运,真相水落石出。
除了委托费之外我还能血赚一笔占卜金,虔诚的信男们纷纷请我预测今年店内牛郎业绩排名。
他们的行为与帝光、洛山的同学们期末前不好好复习却寄希望于玄学时一模一样。
连神婆本人都要辛辛苦苦赚钱、认认真真复习,通向成功的道路是没有捷径可走的!
我超有觉悟,整治封建迷信请不要查我。
综上所述,结合我的生活经验,我合理推测:“横田在女友纹美失踪后伤心过度,性情大变,表面上是篮球社备受尊敬的社长,私下却悄悄在当牛郎?”
当牛郎还标榜自己深情专一,呸!狗男人!
我已经让卧底黄濑君去抓他出轨的铁证了,他逃不掉!
“白夸你了。”江户川乱步屈指敲击我的额头,一下比一下用力。
“我要收回之前的夸奖,笨蛋栗子是无可救药的大笨蛋,特别特别笨的蛋。”
“再聪明的蛋被你敲完都笨了。”我捂着额头,后背抵住车门躲闪,“别拿人的脑袋当木鱼玩,小心你功德-1-1”
司机透过后视镜的眼神仿佛在看两个超级笨蛋。
“我的推理有理有据,哪里有问题?”我不服气,“不争做牛郎店top1的篮球社社长不是好渣男,凭什么不许人家私底下有个副业?”
大四生,快毕业了,为了生计什么简历都要投一投,乱步先生哪里知道找不到工作的苦?
“横田私下的确有副业。”江户川乱步收回敲我额头的手,转而撑住下颌。
他森绿的眼眸锋芒凌厉,“没有副业,他上哪儿请施暴的人手?”
我顿时坐直了身体,“乱步先生,你的意思是,陷害直琴的人是横田?”
“身为篮球社社长的横田找人对第三任经理香莎施暴,以此陷害第二任经理直琴?”
我大惊失色:“原来如此,我全明白了。”
江户川乱步:真的吗,那你说说?
“横田他……他真正憎恨的是篮球社!”我斩钉截铁,“他恨篮球社,恨意如蚂蚁啃食他的心脏,他恨得抓心挠肺,半夜睡到一半坐起来大喊:恨啊,我好恨啊。”
“他不好过也不许篮球社好过,于是横田仗着自己的职权一次又一次打击来篮球社应聘的经理,就是为了让篮球社没有经理,让队员们在比赛场上被对手嘲笑!”
初中高中都在篮球强校就读的我对此深有体会,不由得深深共情:
天呐,横田竟然从一群痴迷球类运动的青少年中清醒过来,醒悟到学生的职责是学习而不是在球场上血肉模糊地塔塔开。
他知道,错的不是他,而是这个用超能力打球的世界!
“错的不是瓦塔西,是阔落塞该。”大彻大悟的横田彻底变态。
为了贯彻自己的意志,他不惜走上一条没有回头路的邪道,哪怕与全世界为敌,哪怕他的尸体腐烂在棺材里,他也要大声喊出:异能力者滚出球场!
说的就是你们,开鹰眼天帝之眼写轮眼打篮球的和隔壁灭五感用忍术替身使者打网球的!不许狡辩!统统去异能特务科登记!禁赛!将公平还给普通麻瓜!
“横田君,心态不行啊。”我叹息摇头,“他要是晚生几年,赶上奇迹的世代时期,初中就该变态了,还能看在未成年的份上减几年刑。”
我在这边唏嘘不已,另一边江户川乱步嘴唇微动:“……个猪头。”我的耳朵对坏话十分灵敏,目光炯炯地扫视他:“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呢?”
江户川乱步用袖子挡住脸,掩耳盗铃得十分明显。
我扑上去扒拉他的胳膊,“说什么小话让我听听让我听听——”
吱呀。
出租车停在侦探社宿舍门口,司机一言难尽地看着后座上扭打在一起的我们:“客人,到了。”
“下车了!”江户川乱步大声说,打开车门就跑。
“站住!”我追上去,“你还没告诉我推理的对不对呢!还有失踪的纹美的下落。说好的交换情报,可恶,你赖账!”
黑发绿眸的名侦探已经跑上了侦探社宿舍楼的楼梯,这里是他的地盘,不知道有没有针对我——同行竞争对手——的陷阱,我不能轻举妄动,小心上当。
我不开心地在门口瞪了他好几眼,才带着土匪转身离开。
时间不早,再不回家睡觉,明天早八起床又艰难了。
“乱步先生,人已经走咯。”
太宰治探头看了眼远处越来越小的背影,提醒躲在楼梯阴影处的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不放心地确认栗子真的不在了,才舒出一口气,准备回家。
如果太宰治识相一点儿,就该什么都不问。
然而没有这种可能,太宰治的字典里没有“识相”两个字,只有它的反义词“作死”和反义词的近义词“搞事”。
“侦探与侦探之间的竞争,战况意外的激烈啊。”太宰治一脸饶有兴致。
“你想说什么?”江户川乱步没好气地问。
“乱步先生手背上的伤,看起来不像猫挠的。”
废话,只要长了眼睛的人就看得出来,江户川乱步脸上写着这行字。
太宰治不受影响,依然笑眯眯的,不慌不忙地又说了一句。
“不过,似乎被猫舔过呢。”
第 23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十三天
“起来,勇敢的早八人!面对朝阳,面向希望,早八,是生命的奇迹,是美好的绽放……”
沐浴在诗朗诵《亲爱的早八人》动情的魔音下,我从被窝中咕蛹出来,抱着枕头睡眼朦胧地打呵欠。
我关闭闹钟,顺带看了眼钱包余额。
“早安,一贫如洗的我自己。”
鸡蛋磕在平底锅边沿,黄澄澄的小太阳卷着白边在热油上铺开,发出滋滋的嘣炸声。
我拧动调料瓶稍稍撒了点盐,握着锅铲给煎蛋翻面。
“冰箱里的打折鸡蛋快吃完了。”我咬开袋装牛奶的封口,叼在嘴里边吸边喝,一只手煎蛋,一只手翻看报纸上的超市特价日广告。
黑鸟从敞开的窗户缝飞进来。它不知掏了哪只松鼠的窝,美滋滋站在窗台上啄花生米,埋头啜饮小碟子里的清水。
今天的早饭是煎蛋配牛奶,午餐便当我做了三明治,临期面包夹煎蛋夹盐津凤尾鱼,鱼是土匪从它的海鸥朋友嘴里抢来的。
“真是弹尽粮绝的一天呢。”我乐观地说。
问题不大,我手里有两份委托,在生存的死线下我爆发的潜能连我自己都害怕。
咕噜噜喝完牛奶,我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巴边的牛奶胡子,又给土匪梳顺羽毛,拎包出门。
“早上好,一叶酱。”我和一身黑西装职场精英打扮的樋口一叶在门口碰上,“去上班吗?”
“为了支援前辈的工作,从清早开始就要满怀干劲!”樋口一叶用力握拳,容光焕发。
与早八萎靡不振的我形成鲜明对比。
她真的好爱她的工作。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我咂舌,“好恐怖,爱慕上司的结果竟是自发加班,宁可不要加班补贴也要为公司奉献全部血肉——真的不是邪.教吗?明明怎么看都很邪.教啊!”
太宰先生跳槽一定是他察觉到加班病毒在森式株式会社内蔓延的倾向,赶在被同化之前明智跑路,真是一位大智若愚的打工人。
樋口一叶:欲言又止.jpg她:我只阐述一个事实——被太宰治霸凌一生受害者联盟最初的创始人是我们BOSS。
深受太宰治其害的人们就像蟑螂,你在明面上发现一两只,暗地里其实还有无数只悉悉簌簌的受害者阴暗爬行,联盟规模惊世骇俗。
武装侦探社的受害者哪有他们港口黑手党多?侦探社一共就没几个人!
“而且我们有加班补贴。”樋口一叶为港口黑手党正名,她文凭高,找到的工作还是很不错的。
“毕竟黑手党的工作大多在夜晚,没有补贴很难让手下凌晨两三点爬起来加班吧。”
我:说的也是,没有加班费的话半夜爬起来的就不是打工人,而是索资本家性命的怨鬼了。
森鸥外睡觉时最好睁一只眼。
“有加班费真好啊。”我发出羡慕的声音,“我已经在入不敷出的边缘了。”
我现在视力很差,差到打开钱包看不见钱。
“好想赚大钱。”面对同为社畜的樋口一叶,我不禁吐露心声,“如果能接到一劳永逸赏金够我美美退休的委托该多好。”
有时候真恨自己是个守法市民,是我的道德和良知限制了我。
樋口一叶:“也不是没有……”
“什么什么?”我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丝滑地从口袋中掏出侦探传单强塞进她手里,“侦探业务了解一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风水大师铁口神算正是不才区区在下,给我一个机会还你一个奇迹!”
我广告词都快背下来了,老板看我一眼老板,我很能干,便宜又大碗。
一叶酱是很好的女孩子,具体表现为她受不住我磨她,我抱着她的胳膊没摇两下她就脸蛋红红地投降了。
“因为不算机密所以才可以说的。”樋口一叶强调,“我要先确定一件事,栗子,你不是武装侦探社的人吧?”
“和侦探社的社员也不存在超出普通社交礼仪的关系吧?”
“当然不是。”我拍着胸脯,指天发誓,“我和侦探社是对家,同行竞争激烈之劲爆超乎你想象,我们两家仇怨多着呢。”
我可是百分之百纯度的单干人,与任何组织都不存在肮脏的交易关系。
樋口一叶是见过我和江户川乱步互怼场面的,她愿意相信我。
“暗网上新出的悬赏。”樋口一叶悄悄比划,“有70亿呢。”70亿!
我的眼睛变成了金钱的形状,铺天盖地落下的金币快要把我砸晕。
“什么内容?”我紧张地问,“抢银行吗?”
抢几家,什么时候上哪儿抢?
樋口一叶上班快迟到了,她不好细说,只坚决地否定了抢银行的猜测。
“港口黑手党是横滨的纳税大户,我们从不偷税漏税。”她为公司正名,“横滨一半的建筑物是我司投资建的。”
因为那一半也是他们砸的,点名批评某位重力使,横滨基建最大的敌人。
我一边赶路去学校,一边准备登录暗网浏览悬赏。
身为三教九流都有朋友的侦探,暗网的登陆方式我自然知道,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我没有流量了。
蹭校园网的wifi是不可以进暗网的,瞧不起大学生吗你们这群邪恶的犯罪分子!
我抠抠搜搜地计算话费套餐,本月的通话时长还有剩余。
我翻了翻通讯录,找出联系人备注为【新宿奸商】的老熟人。
“早上好!”我元气满满地打招呼,“迎着早八的朝阳迎来充满希望的一天!早安,早八人!”
啪——嘟嘟嘟嘟嘟……
对面挂断了电话。
我毫不气馁,继续拨打:“新生的花朵,未来的栋梁,沐浴在朝阳灿灿的光芒中,连尸体都好似鲜活了两分——早上好,临也君,时差还没倒过来?”
折原临也幽幽的声音仿佛来自黄泉,充斥着浓浓的怨气:“你故意的?”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奔跑在上学路上,“我只是想帮你,我的朋友,建立健康的作息。”
“我最健康的作息是凌晨两点睡,下午两点起,保持十一小时充足睡眠。”
新宿,折原临也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在窗帘紧闭的昏暗房间里有气无力地说:“是什么让你大早上折腾我?”
我:“是这样的临也君,我流量不够了。”
折原临也感到十分荒谬:“你打电话过来,是让我帮你充话费?”
“不不不。”我立刻否认,“再穷我也不会找朋友敲竹杠,这是尊严的问题。”
“而且敲也不会敲临也君啦。”我如实说,“给赤司君发消息说‘我不想再努力了’不是更赚么?”
我的好心资本家朋友想必会看在我们六年同窗的友谊面子上给我找个事少钱多的关系户工作。
“他可不会帮你找工作。”折原临也哼笑,“不过确实,你的确不需要再努力了。”
情报贩子这一行是谜语人泛滥灾区,临也君嘴里说出的我听不懂的话,我一概当成废话。
我周围的谜语人浓度实在是太高了,昨天是乱步先生,今天是临也君。
最令我惊奇的是,他们两个好像共用一个声优,仿佛失散民间的亲兄弟。
真的不考虑做个亲子鉴定吗?声音像到好似共用声带的情况可不多见,说不定有惊喜呢。
如果临也君肯来横滨做亲子鉴定,我会建议他把纪田正臣和龙之峰帝人带上,也送太宰先生和谷崎君一份惊喜。
横滨人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为何频频流落池袋?这一现象是否代表池袋或成与东京竞争犯罪都市王冠的强力对手?
城市与城市之间的斗争暗流涌动,侦探们又该何去何从?更多精彩讨论请点击侦探爱好者论坛,为你心仪的犯罪都市投上宝贵的一票!
“我没有流量了。”我把话题扯回来,“学校wifi又上不了暗网,只有临也君你能帮我。”
我:“借你的流量帮我登陆暗网看一眼呗。”
啪——嘟嘟嘟嘟嘟……
对面又一次挂断了电话。
“起床气真大。”我摇头不已,再一次拨通电话。
我有点怀疑折原临也频繁挂电话是不是故意想耗我话费。
他:“我没有这么无聊。”
我:“可你每通电话都接。”
挂了又接,回回秒接,不是耗话费难道是闹脾气吗?
“我是自愿接的吗?”折原临也带着手机赤脚走到浴室,捧起凉水泼到脸上醒神,甩了甩指尖的水珠。
他:“我要是不接,你的电话会打到哪儿去?”
“当然是打给静雄君。”我诚实地说,“临也君你不接电话说不定是熬夜猝死在家了,我认识的愿意为你收尸的朋友只有静雄君。”
折原临也:这就是我为什么必须接电话的理由。
迫于淫威。
我和临也君相识于我作为侦探在东京活跃的四年,我和他结下了不解之缘——具体体现为,我两次差点把他逮进局子。
给自己脱罪逃离铁窗泪的过程太过艰辛,以至于折原临也痛定思痛,与我化敌为友,咬牙交了我这个朋友。
如今,他后悔也晚了。
“暗网的悬赏?最近是有个很大手笔的。”折原临也坐在电脑前,敲了两下键盘,“足足70亿。”
“就是这个!”我追问道,“具体说说。”
“钟塔侍从、死屋之鼠和Guild三家联合悬赏70亿。”折原临也指尖点在书桌上,“悬赏一个代号是‘人虎’的异能者,目标出没在横滨地域。”
“70亿抓一个人?”
我脑中顿时浮现出《迷糊娇妻带球跑》《霸道总裁邪魅追妻:宝贝儿你跑不掉了》《一夜荒唐过后我连夜出国,被留下的他却……》,不禁浮想联翩。
介于有三家联合悬赏,这位“人虎”要么是脚踏三条船欺骗人家感情,要么是卷款而逃欠了超过70亿的钱。
贫穷如我无法想象第一种可能,所以真相一定是前者!
“哇哦。”我感叹,“好大一盆狗血。”
折原临也又想挂电话了,夜深人静之时他频繁失眠自问:这种狗头侦探,怎么能抓住我的把柄呢?
难道是他太菜了吗?不可能啊。
“你人在横滨实在是太好了。”折原临也真心实意地说。
“因为小静的存在我一直不愿意回池袋,但假如哪天栗子决定搬来新宿,我愿意把我的房子免费租给你。”
我:“真的吗?临也君你人真好,那你住哪儿?”
他:“我连夜搬回池袋和小静睡上下铺。”
他折原临也,宁可睡在单细胞草履虫巨力怪物平和岛静雄的上铺,也绝不和川绘栗子生活在同一座城市!
第 24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十四天
我开开心心谢过临也君的好意。
他真是一位忠实的好朋友,我十分感动。如果再有人揪着临也君的人品说事,我将亲身上阵为他激情辩护,还他一片美名。
我这么说之后,临也君办事效率更高了,甚至好心帮我充了话费,方便我下载他发来的文件。
他真的,我哭死。
“愿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我真挚地说。
折原临也迫不及待挂断了电话,我想他大概是为了帮我节省话费,多好一人。
我在教室里蹭校园网的wifi下载文件,临也君与赤司君发来的文件是两种风格。
赤司君发来的文件详细整齐,格式备受资本家欣赏,读起来有种欣赏下属劳动成果,坐在总裁办公椅上的错觉。
临也君不愧是我被我备注为【新宿奸商】的男人,他发来的文件与暑假作业参考答案中的“略”字有异曲同工之妙,需要我在寥寥几l字中参悟他的言下之意。
“人虎”是谁?不知道。
有什么特征,弱点是什么,性癖有哪些?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除了发出悬赏的三家,军警也在通缉对方,理由是毁坏仓库、损毁农田、恐吓路人。
我:这真的是横滨军警方发出的通缉令吗?我怎么不信呢。
堂堂犯罪都市,城中施工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作业不断,建筑物不是被炸毁就是在爆炸倒计时之中;居民身手矫健,与黑手党谈笑风生,钓鱼佬熟练且厌烦地把鱼钩上的尸体重新扔下河,再次放钩。
横滨人有种历经千帆培养出的松弛感,生活气氛严肃活泼,即使下一秒身首异处,上一秒依然积极抢购打折鸡蛋。
区区毁坏仓库、损毁农田、恐吓路人的犯人,连横滨日报的夹缝都登不上。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沉思推理,“通缉理由不过是胡编乱造!只是为了掩盖娇妻带球跑的狗血绯闻,为伤心丈夫留一份薄面罢了。”
毁坏仓库之罪行上不了报纸,70亿豪门追妻却是头版头条的待遇!
有钱人都爱面子,不肯让群众吃到自己的大瓜,故出手掩盖真相——唯有我,一流侦探,才能在蛛丝马迹中看破真相。我:“临也君你觉得呢?我是不是特别机智!”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您还不是他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我:???
“临也君不可能拉黑我。”我乐观分析,“我想起来了,听说人去世之后,亲友会帮忙注销他的网络账号。”
由此判断,折原临也大概是无了。
看来新宿也加入了激烈的犯罪都市王冠争夺战,我的朋友临也君竟成为首批牺牲者,嗟呼,叹哉!
我翻出折原临也的妹妹九琉璃和舞流的联系方式,满怀思念故友之情地发送:“R.I.P”
折原九琉璃和折原舞流回消息的速度很快,她们表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兄长怎么突然就死了,但总归是值得高兴的喜事,让我不必介怀。
我:真是感情很好的兄妹呢。
独生子的我虽无法理解,但尊重。
没过两秒,我收到了【新宿奸商】的好友申请,临也君歉意地表示删我好友的是他的第二人格,如今主人格成功夺回了身体。
我:你怎么和赤司君一个设定?
双重人格是中二病的时尚单品吗?
看在折原临也帮我充话费的份上,我大度地没有计较。
有关人虎的资料实在太少,我登陆侦探爱好者论坛,决定发动群众的力量,群策群力,大家共享70亿。
我先抛砖引玉,把自己的推理整理成贴发了出去。
侦探爱好者论坛中能登陆暗网的人其实很少,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交友甚广,有愿意在我没流量时伸出援手的情报贩子朋友。
不过没关系,我来了,我来实现共同富裕!
历史会记住这一天,这一天,一个名为《震惊!豪门70亿追妻真相竟是……》的帖子称霸论坛。
我用朴实的语言、简洁的感叹号、情报量极大的内幕消息撰写出跌宕起伏的70亿事件。
高昂的赏金与狗血的八卦牢牢拿捏人心,论坛中潜水的侦探们仿佛被雷炸出的鱼,纷纷积极踊跃地回帖。
【srds头脑依旧聪明:……横滨,这么刺激的吗?】
【毛利老师门下弟子:建议报警。】
【是没灵感不是鸽了:不错的题材,新书可写。】
【大版人不是黑皮禁止刻板印象:70亿???追妻???】
【华生的好朋友:楼主详细说说?】
【普通误入魔术师:哇呜,比我一单偷的还多。】
【srds头脑依旧聪明:楼上别走,大号发言。】
回帖的用户论坛等级都颇高,都是曾在论坛中靠蛛丝马迹破过大案的职业选手。
我想的果然没错,没有人可以抵住70亿的诱惑,没有人!
我大为振奋,把和临也君讨论的种种细节都发到论坛上。
其他不谈,至少我成功加深了外地人对横滨的刻板印象。
【太宰先生:这个,是栗子发的吗?】
正在我水论坛的时候,太宰治的消息突然跳出,他转来一个帖子,正是《震惊!豪门70亿追妻真相竟是……》
【我:是啊是啊,太宰先生竟然也在论坛里吗?】
【太宰先生:不,我刚注册。】
【太宰先生:我很好奇,他们为什么如此轻易地接受了这么狗血的通缉理由?】
【我:因为论坛里大部分是东京人。】
在东京混过几l年你就懂了,要是没有情感纠纷,警局里的卷宗起码能少一半,侦探一生破过的案子中有四分之三是情杀。
东京正是这样一座狗血虐恋的城市。
太宰治:对东京的刻板印象增加了.jpg我在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东京人与横滨人的互相理解做出了卓越贡献。
“太宰先生为什么会关注这件事?”我摸了摸下巴,“难道武装侦探社也看中了70亿吗?”
说的也是,70亿呢,是个人都会看中。兑换的小蛋糕足够把乱步先生埋起来,让他在巧克力熔浆中仰泳。
“不好。”我眼神犀利起来,“侦探社有乱步先生!”
身为我一生宿敌的他推理水平毋庸置疑,纵使情杀案和狗血言情是我的舒适区,也绝不能小觑对手。
“不能再摸鱼了。”我感受到压力,“要赶紧把手头两个委托结束,去抓身价70亿的豪门在逃小娇妻。”虽然不懂小娇妻的代号为什么是“人虎”,但横滨人说不定就爱这种play,噫,福瑞控!
“虎塑约等于猫塑,有品。”我赞了一句。
现在压力来到黄濑君身上,我委托他牺牲色相,啊不,是运用高情商聊天术调查篮球社社长横田的出轨对象,成果呢?
黄濑凉太没有辜负我的信任——主要是对他色相的信任——发来了一张照片和一个女生的名字。
“百合子是吗?”我记住女生的脸和名字。
撒,到传奇侦探出场的时候了!
让我,总有一天会晋升为一流名侦探的在下,为你破除迷障,斩杀渣男吧!
我放出土匪,用真正的鹰眼搜寻学习,气势昂扬地找到百合子。
土匪在天上飞,我在地上追,一路风驰电掣来到篮球社训练场。
训练场静悄悄的,尚未到队员们集训的时间,入口的门虚虚掩着,夕阳在地面与门缝交界处投出斜斜的光线。
在推门而入之前,我听见了激烈的声音。
“你不要过来啊!”
我:嗯嗯嗯?发生什么了,让我听听!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传奇侦探也未能免俗。
我和土匪一人一鸟,一上一下,悄悄探头。
篮球架下,高大的男人臂弯中挟持着一位瘦弱的女性,明晃晃的刀尖抵住她的脖子,亮得人心惊胆战。
两人对面,咖啡色的披风安静垂下,形单影只的名侦探站在空旷的训练场中。
我无声尖叫:乱步先生?!
他怎么在这里!
“可恶,即使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距离,他也比我快一步吗?”
我郁闷地咬住大拇指,好胜心像特级咒灵一样缠着我狂啃我的脑袋。
“不要过来!”横田高声说,挟持着怀中的女生向后退,“你往前走一步我就在她脖子上划一刀。”
女生双眼含泪,她与黄赖君发给我的照片一模一样,正是横田表面上对失踪女友纹美一片痴心,实则暗地里又交往了的新女友,百合子。
好卑鄙的渣男,竟然拿女朋友当人质!
“没想到直琴入狱快半年了还有侦探肯为她奔走。”横田冷笑,“可惜已经晚了,这里可是横滨!买凶嫁祸的事根本不会有证据。”
我:天哪噜,横滨之所以给外地人造成了那么多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归根到底是你们横滨人自己造的孽吧?
超级光明正大地说出了损坏城市形象的台词啊你这本地人。
我有点庆幸面对这一切的是乱步先生了,我可不想挑起地域歧视。
乱步先生没有反驳,我不知道他是不屑于反驳,还是横滨风土人情的确如此,反驳不了。
“一次毁掉两个人的人生,令你很洋洋得意是吗?”江户川乱步问。
横田脸上闪过一丝得色,他稍稍放松了架在百合子脖子上的刀,炫耀道:“没错,直琴也好,香莎也好,看见她们狗咬狗实在是笑死人。”
“篮球社是我的地盘,我的话才是真理。”横田嗤笑道,“唯一可惜的是之后没人敢来应聘经理了。大一的黄濑倒是骗来了一个,模特就是吃香啊。”
我槽多无口。
百感交集之下,我发自内心感叹:“横田……真走运啊。”
早生了几l年,没赶上被奇迹的世代球场霸凌时期。
刚开学没两天,黄濑凉太是大一新生,横田怕是没有真的和他打上一场球。
否则他的心态早该在被大一学弟无情暴打轻松虐杀后炸裂到粉碎,哭着跑出球场,发誓此生再也不碰篮球了。
娘胎中的幸运救了横田一命,他却不懂得珍惜。
“既然都查到这一步了,我也不怕告诉你。”
横田谈性大发,像所有话多的反派一样忍不住倾诉欲,“纹美、直琴、香莎,这三个女人倒霉的原因都一样,那就是反抗我!”
“失踪,入狱,休学,都是违背我的下场。”横田挥舞起手中的刀,百合子在他手臂下瑟瑟发抖。
他愈发嚣张,挑衅地盯住江户川乱步,“你也想试试吗?”
“这番话,如果是笨蛋栗子在这里,说不定就信了。”
人在门缝偷听,诽谤从天降临。
我承认人活着需要一些存在感,但大可不必让我在反面案例中出场!
我做什么了我,这么惊险万分的时刻他居然还不忘diss我!
我在心里对乱步先生拳打脚踢,发誓在他哭着向我谢罪并上缴一个月的零嘴前绝不原谅。
不过……
“不能信吗?”我挠挠脸颊,“横田看起来很真诚啊。”
因一己私欲残害三个无辜女生的未来,完全是渣男会做的事,不会冤枉他的。
香莎被霸凌休学,直琴被诬陷入狱,她们两人的不幸遭遇横田绝对脱不了干系。
“只有纹美的失踪相对蹊跷……对了,乱步先生之前说,他已经知道纹美的下落了。”我回忆起江户川乱步在审讯室时说过的话。
“你什么意思?”横田并没有意识到江户川乱步口中的“笨蛋栗子”是他昨天才见过的人,但不妨碍他因侦探平静笃定的态度而生怒。
横田愤怒的后果是百合子苍白的脖颈上渗出一条鲜红的血线。
女生眼眶中冒出大颗泪珠,哀求地朝江户川乱步摇头。
江户川乱步向前走了一步。
一步,两步,他仿佛完全不在意人质的生死,自顾自逼近横田。
咖色的披风随走动的弧度扬起,卷起浅浅的微风。
横田脚步向后,他手中的刀抵在百合子脖子上,高声威胁:“你不要她的命了吗?!”
“不要。”
江户川乱步森绿色的眼眸平静冰冷,他完全突破了劫匪心理上的红线,堂而皇之地踩过去,将规则揉成一团废纸。
横田的后背撞到篮球架上,他退无可退了。
他手臂下的百合子颤抖着,悚栗着,眼露哀求着。
她的脖颈上,渗出的血渐渐凝固了。
“一刀,你最多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吗?”
江户川乱步歪了歪头,猫咪一样的动作在我眼里是很可爱的,在横田眼中好似魔鬼一般。
“不,应该这样说,”名侦探换了个说法,“忍受他在你身上留下一道伤口,是你的极限了。”
“百合子,或者说,纹美。”
寂静,令人不安的寂静弥漫在训练场中。
最先显露出遏制不住的惊慌的人是横田,被他挟持的女生却收敛了脸上的惧意,变得极为冷酷。
“该说不愧是侦探吗?”化名百合子的纹美拍了拍手心,“了不起的推理。”
“我还以为我整容得很出色呢。”她说,“你什么时候看出的破绽?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这就要问某个笨蛋了。”江户川乱步说,“她比谁都先知道了真相,但脑子转不过来,不如拿去红烧。”
我: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内涵红烧猪头:)
红烧猪头将列入我的年度菜品黑名单。
“我昨天看横田的命运,显示他的恋爱运势一直处于巅值。”我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处于巅值,既可以解释成他无缝恋爱,劈腿不断,也能解释成他与女友纹美之间从来没有断过,对方只是换了个样子陪在他身边!
这是我最熟的话术!
每当我将钱包奉献给波洛咖啡厅换来安室君特制小蛋糕的时候,我都会在心里安慰自己:钱钱没有离开我,它只是换成小蛋糕的模样陪伴在我肚子里,我们恩爱长久,永不分离。
见鬼,替身文学被他们玩明白了。
纹美不满地皱眉:江户川乱步看似回答了她的问题,但话语中的指向与比喻却像是说给另一个人听的,外人根本听不懂。
“除了我的身份,你还知道什么?”她逼问。
“差不多什么都知道吧。”江户川乱步从不知道谦虚二字怎么写,大多数人在他眼中都过于蠢笨。
在数不清的笨蛋们中,只有一两个稀有的笨蛋勉强他值得在意。
“包括你和横田最想隐瞒的——直琴被陷害的理由。”
“月黑风高的夜晚,你们两个照例在训练场幽会,幽会途中难免提起了一件对你们至关重要又绝不能被他人知晓的事。”
“就在那时,你发现有人在门外偷听。”
黑发绿眸的侦探压低声音,下一句话说得又快又轻,除了他之外没人听得清:
“……和某个正在偷听的笨蛋一模一样。”
第 25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十五天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空无一人的训练室为何频频发出怪声?
闹鬼怪谈甚嚣尘上,深夜校园人人自危,幕后究竟是谁装神弄鬼?
欢迎收看大型科普栏目《走进篮球之深夜の秘密》,我是主持人川绘栗子。
非常感谢大家的收看,绝赞广告位招租中请私信我,首单九折,多租多送,诚心买卖,定金不退。
今日播出的是《深夜の秘密》第二集。
在上一集中,主持人带大家探究了帝光中学十大怪谈之篮球社闹鬼事件,成功采访到罪魁祸首青子(化名)与蓝子(化名)。
在场外观众红子(化名)的教育下,两人表示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不再犯,并向主持人寻求建议。
我:好办。
我建议黑子君去染个彩虹爆炸头,同时,青峰君在练球时最好全程露出八颗牙齿微笑。
“如此一来,黑子君的存在感将大大提升,绝不会再被校工认成透明幽灵。而青峰君,就算你连脚底板都是黑的,至少你的牙齿很白,在黑夜中反光的白。”
当彩虹爆炸头与一排大白牙深夜出现在训练场,再恐怖的氛围也将沦为漫才片场,校园怪谈轻松击破,将人间还给柯学。
不愧是我,帝光篮球部的得力小助手。
随着主持人我的升学,《走进篮球之深夜の秘密》第二集再度热播,拍摄团队来到的是横滨国立大学。
“现在连线我们的一线记者。”我切换镜头,“江户川记者,能听见吗?”
“江户川记者正在采访闹鬼事件的当事人。”我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维持扒在门缝边的姿势不变,“让我们听听犯人的回答。”
在江户川乱步说出“偷听”二字后,纹美眸光闪烁。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训练场门口,却只看见江户川乱步垂落的披风。
名侦探严严实实地挡在前面,纹美心里猜测他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刻意挡住去路。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好险,怎么突然扭头啊她。
要不是乱步先生挡着,差点被发现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连土匪的小鸟脑袋都能梳理出真相。篮球社的闹鬼传言、三任经理的离奇遭遇、入狱的直琴休学的香莎、在我异能下露出马脚的横田……
江户川乱步用支离破碎的疑点拼凑出了全部真相。
好强的业务能力,侦探不愧是全国第一卷生卷死的高竞争行业。
再不努力我就要输了,人怎能不战而败!
“如今只有一个真相是乱步先生没有推理出来的。”我自言自语。
我不清楚异能力【超推理】的具体能力,但既然是推理,就必须“有迹可循”。
江户川乱步并不能凭空知道真相。我老是有种错觉,比起异能力者,他更像头脑聪明到恐怖的普通人。
人与人之间的智商差距真的有这么大吗?他为什么不去读博?
听说乱步先生十四岁的时候遇见福泽社长,两人成立了武装侦探社——咦,这么说的话,乱步先生的学历是不是比我低?
福泽社长你在做什么啊福泽社长,好好的苗子为什么不送去读博?侦探业内卷一半的责任在你!
“要说乱步先生无法推理的,只有那件事了。”
导致直琴被陷害入狱的直接原因——那个夜晚,纹美和横田究竟谈了些什么?
江户川乱步用“至关重要又绝不能被他人知晓”来形容,巧了,这正是我最擅长的领域。
要不是他一眼都没朝我这边看,我还以为乱步先生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呢。
我瞳孔放空,将纹美与横田框在眸中。
浅浅的灰色如积云沉淀,暴雨降至。
“你来之前报过警吧?”纹美紧盯着江户川乱步,“单枪匹马地找过来,又耐心陪我们演了这么久,是想拖延时间等警察过来吗?”
横田不安地看向纹美,在他们两人中显然是纹美智商更高胆量更大,占据主导权。
他们有两个人,拼一把未尝没有逃脱的希望。
“学校也是有警卫的。”纹美没有横田那么天真,“我不认为他会给我们留下钻空子的机会。”
“其实我知道直琴或许什么也没听见。但我和横田不能冒险,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除掉她。”她坦然地说。
香莎更不幸,不过是借刀杀人的那把刀罢了。“说实话,我完全不感到愧疚,但不管怎样,我和横田手上至少没有人命。”
纹美十分光棍地摊开手,“即使是侦探也不能给人胡乱编造罪名,我们现在自首还来及减刑吗?”
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当下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拒捕是罪上加罪,任侦探的推理再如何详尽精彩,最终能拿来定罪的唯有证据。
这里可是横滨,买凶施暴的市场成熟得不得了,人证、物证,什么也不会有。
就算江户川乱步偷偷录音,非法录音也不能被当做呈堂证供,警察怎样把他们抓进去,未来就要怎样把人放出来。
只是暂时吃一点亏而已。
横田在纹美的示意下扔掉手中的刀,冰冷的利器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似乎尘埃落定了。
“没有人命?”江户川乱步发出疑惑的声音。
“不可能。”他直白地说,“你们两个绝对是杀过人的。”
如果说黄濑凉太是熟读《高情商聊天术》的社交达人,江户川乱步就是把书吃掉也学不会序言的不读空气大师。
他一点儿也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他人的非议与惊怒对名侦探而言好无聊啊。
“血口喷人也要有个限度。”纹美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神色,“我承认自己不是好人,可这不是你污蔑我杀人的理由。”
江户川乱步露出好麻烦的猫猫不情愿脸。
名侦探的判断是不会有错的——话虽如此,一时半会儿的确拿不出证据,给了罪犯狡辩的空间。
人类真是矛盾的生物,是不是说谎明明自身最清楚了,却要做出冠冕堂皇的模样矢口否认,执拗地为自己开脱。
在能看透真相的人眼中,有够滑稽。
难怪某个能看见的比任何人都多的笨蛋一直不肯承认自己笨,原来是对比产生美。
“笨蛋栗子说不定很喜欢你们。”江户川乱步小声嘟囔,“衬得她都变聪明了。”
“叮。”
被放置在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江户川乱步拿出来一看,稍稍一惊。
发送人:【栗子是笨蛋笨蛋大笨蛋】不会吧,他吐槽得那么小声都能被她听见?
江户川乱步的目光悄悄挪向门口,对上黑鸟睿智的豆豆眼。
竟然暗中派间谍监视名侦探,卑鄙!
江户川乱步磨磨蹭蹭地点开短信,大概是出于节省话费的本能,短信内容极其简短,简短到只有一个人名。
【北岛雄信。】
“原来如此。”
江户川乱步喃喃自语。
他用全新的目光打量纹美和横田,有些不满地抱怨:“真走运啊你们两个。”
纹美&横田:???
他们自个儿怎么看不出来?
“也太走运了点。”江户川乱步用力点头强调,“如果只有乱步大人,或者只有笨蛋栗子,说不定还真能被你们逃过去。”
“毕竟已经过去快半年了,又什么证据都没留下,不用她的能力根本无从下手。”江户川乱步说的坦然。
时间是埋葬真相的火焰,在不可逆转的伟力之下,全知全能的神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神做不到的,神婆可以——这就是某人为什么是无神论者的原因。
“但如果只有栗子,也不行。”江户川乱步话锋一转,“太笨了她,推理到一半脑子大概已经变成芝麻糊了。”
门缝中的我:咬牙强忍.jpg芝麻糊即将和红烧猪头一起列入我的年度菜品黑名单。
可恶,我还蛮喜欢吃芝麻糊的,都怪乱步先生!
乱步先生,人品非常不行,多次在当事人的面前诽谤造谣,暗戳戳diss无辜同行,情节极其恶劣,必须判处没收零食之刑。
我回头就杀去侦探社行刑。
我可是职业侦探,他怎么能污蔑我的脑子是芝麻糊呢,最起码也是碗藕粉吧。
藕粉比较好吃。(吸溜.jpg)
等两起案件的委托金到账了,我速速和土匪一起去吃藕粉。
没错,两起案件。
黄濑凉太与直琴委托的“篮球社经理不幸之谜”与樋口一叶委托的“是谁偷了我的文件”在我的异能【全村最会算命的神婆】的指引下成功并案。
直琴深夜在训练场门口险些偷听到的,是一场局中局的谋杀案。
我看见了,在朦胧的灰暗的夜色中,头部遭到重击的男人躺在地上抽搐,他茫然地四处张望,祈求谁来救救他。
风带来有说有笑的调情声,打扮精致的纹美挽着横田的胳膊,从旁边路过。
她嗅到血腥味,喊住横田,两人走向倒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眼中流露出希翼,他一手护在自己胸口,一手颤颤巍巍地伸向两人。
“他怀里藏着什么?”纹美问。
男人伸到半空的手凝滞了,仿佛折翼的大雁直挺挺掉落在地。
他脑袋上被砸出血的地方,又一次迸出狰狞的血浆。
纹美蹲下来,从男人怀里抽出文件,她翻了两页,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发财了。”她对给男人补上致命一击的横田说,两人左右看看,躲到偏僻的角落。
半分钟后,北岛雄信拖着临时找来的行李箱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他试了试男人的鼻息,露出头痛欲裂的表情。
“真、真死了。”北岛雄信焦躁不安地把尸体抱进行李箱,“想个办法……必须想个办法……”
异能显影出的画面渐渐模糊,我的异能会将她认为有价值的画面呈现给我,纵观纹美与横田的一生,只有这一段被截取出来。
能拿到港口黑手党的走私货物清单,对他们来说是天降横财钱运砸头也不为过。
“假如我有朝一日能中彩票,我也愿意将其称为我生命中至高无上的高光。”我十分理解。
江户川乱步说的没错,纹美和横田太走运了。
北岛雄信替他们承受了所有,最后还因承受不住港口黑手党的问责策划了自己的死亡,彻底埋葬夜色中的真相。
樋口一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找到他们头上,推理的逻辑链被彻底斩断,谁也不会觉得两起案件有任何关联。
纹美和横田只在一件事上失误了。
“他们,”我沉痛地说,“不该留在篮球社啊!”
他们不留在篮球社就不会认识黄濑凉太,不认识黄濑凉太就不会遇见我。
而我,贪念凶宅零租金的我,接下了新邻居樋口一叶的委托。
“都说迷恋球类运动不会有好下场了。”深受篮球强校所害的我痛心疾首,“只差一点,你们只差一点就能实现完美犯罪,为什么非要沾上篮球呢!”
人这种东西,沾一点儿篮球就完了。
好惨,虽然我不同情,但是好惨。
异能为我呈现了八百字声画俱全的内容,我精打细算我的话费,最终只给乱步先生发了一个人名。
【超推理】那么厉害他一定能理解的,给孩子省点钱吧。
乱步先生虽然人品不行老爱diss我,但他的业务能力令人安心。
瞥了眼短信,名侦探毫不客气地推理出了一切。
他的言语比利刃更锋利,直勾勾剖出罪人竭力掩盖的心脏,血肉上跳动的筋脉砰砰作响,化为令人耳朵嗡鸣的绝望。
纹美脚步一软,摔倒在地,指甲紧紧抠入肉里。
“不可能……”她失神呢喃,“不可能……”
“怎么会被人看到啊!”纹美不能接受,“我看了新闻——北岛雄信都已经死了啊!”
江户川乱步把手机递到她面前,上面显示着他新收到的短信。
【栗子是笨蛋笨蛋大笨蛋:下辈子,别再碰篮球了(蜡烛)。】
既然和热血运动番主角选了同一种球类运动,违背体育精神的行为怎么可能逃脱法网呢,世界意志不允许!
江户川乱步不好评价某人火上浇油的行为,他认真地说:“如果你很想吐槽笨蛋栗子,我可以陪你。”
这是名侦探最大的温柔了。
绝不是他自己想说栗子坏话。
纹美没有反应,她颓丧地垂头坐在地上,一直在喃喃着不可能。
女友失去干劲,横田完全是废人一个,他总算记起他昨天见过一个叫栗子的女生,脸色像撞见鬼一样五彩斑斓。
黄濑凉太!他招你进篮球社不是为了引狼入室啊!
篮球人横田,终究没能逃过被奇迹的世代霸凌的命运。
横滨警方完美地遵守了在电影结束后才赶到场的职业刻板行为,领队警官熟门熟路地和江户川乱步打招呼:“辛苦了乱步先生,剩下就交给我们吧。”
“这事牵扯到那边的人。”他语焉不详地含糊掉港口黑手党一词,“说不定会找我们要人。”
横滨因三刻构想而稳定,真正主导这座城市秩序运转的是异能特务科、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
杀了黑手党的人,拿了黑手党的东西,能住进监狱已是纹美与横田最幸运的结局。
之前太走运的人,往往已经将运气挥霍一空。听警官的语气就知道,十有八九犯人会被交给港口黑手党处置。
纹美微微抬起头,眸光闪动。
“乱步大人抓到的人,不给他们。”江户川乱步双手叉腰,一口回绝。
被黑手党要去的结果可想而知,暂不提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的敌对关系,江户川乱步本身并不是残忍冷漠之人。
让犯人为自己的罪孽忏悔,而非增加新的杀孽,不正是侦探存在的意义吗?
“这个案子是我和笨蛋栗子一起破的。”江户川乱步振振有词,“也要问过她的意见——笨蛋的意见不重要,听乱步大人的就够了。”
我隔着人群幽幽地盯着他,形如怨灵: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乱步先生今天说我坏话说了特别多句!
虽然我的确赞同他的意见,可这不是他剥夺我发言权的理由。
“土匪。”我招招手,在黑鸟耳边轻轻说,“还记得乱步先生的宿舍地址吧?很好,飞进去,抢了他零食柜的钥匙就跑。”
土匪扬起一边翅膀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我:邪恶.jpg警官有些为难,又不敢反驳江户川乱步,只好连连承诺:“我们一定尽力。”
高大的横田首先被拷上手铐带走,一位警察弯下腰,准备架起纹美。
纹美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压在小腿下,指缝隐约露出银色的冷光。
“报告,现场没有找到嫌疑人的凶器……啊!”
溅起的血液喷洒在训练场的地板上,纹美死死握住手里的刀——被横田丢下,被她借瘫坐在地的姿势掩护下拿到的刀,疯了般挥舞。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距离纹美最近的警察胸口被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势,他没有死,只因他不是纹美最想杀死的对象!
站在旁边的侦探才是。
亮如白炽的刀光印在江户川乱步苍翠色的眼眸中,仿佛灼烧出一道永不磨灭的伤痕。
落在皮肉上一定很痛,是即使有与谢野医生在也会依然让人耿耿于怀许久的痛楚。
所以说,这就是他讨厌蠢货的原因。
剧烈的钝痛如约袭来,江户川乱步很大声地倒吸了口凉气:“好疼!”
“好疼,尾椎骨要断了,好疼疼疼!”
……欸?为什么疼的是尾椎骨?
名侦探后知后觉地睁开疼出泪花的眼睛。
滴答,滴答。
豆大的、滚烫的血滴在他的眼尾。
“我才是快疼死了的那个人。”
我十分不满,趴在江户川乱步身上狠狠瞪他。
知道千钧一发之际把他从持刀杀人狂手下扑出来费了我多少力气吗?我一年的运动量都用在今天了!
“乱步先生,你最好知道感恩。”我肾上腺素激增,停不下来叭叭的嘴,“我是不会赔你照X光的医药费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就是我的人生哲学。”
“笨蛋的称号我要颁给你了。”我恨铁不成钢,“脆皮侦探离凶手那么近做什么?横田扔刀的时候你应该捡起来啊!武器当然是握在自己手里最保险,笨!”
我狠狠数落了乱步先生一通,说着说着,我有点奇怪地停下来:“你怎么不反驳?”
之前和我怼得不是很欢吗?
烫人的鲜血顺着江户川乱步的眼角滴落,滑过他的脸颊,打湿咖啡色的披风。
“栗子。”江户川乱步仰头看向我,声音中透着茫然的惊慌,“你流了好多血。”
第 26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十六天
据说人在肾上腺素激增、情绪上头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痛的。
可一旦被人说破……
“乱步先生,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我从容光焕发到脸色惨白只需一秒,迟来的巨痛席卷全身,我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超痛——超痛的啊!
又尖又长的刀从我手臂上滋拉划过去,我一想到我的皮肉像翻开的卷边一样露出血色的内里,简直快要惨叫出声,变成流泪猫猫头。
“你帮我看一眼。”我不敢回头,“是不是砍到骨头了?”
大片渗出的血打湿我的手臂和肩膀,白衬衫像在恐怖片剧场走了一遭似的一片赤红。
渗过衣服的血滴自上而下砸落在江户川乱步脸上,混着我的眼泪。
乍一看他比我狼狈多了,花猫脸。
“噗。”我被自己想象逗笑,顿时又是呲牙咧嘴一阵剧痛,眼泪呜呜呜往外冒。
“这种时候就不要笑了!”江户川乱步顾不上自己,扯过袖子不熟练地帮我擦眼泪。
他尾椎骨好痛,身上还压着一个人,闷闷的重量压在他胸口好沉,血水和泪水滴落在他唇边,尝到咸咸的铁锈味。
陌生的、令人记忆犹新的滋味。
名侦探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罪魁祸首还趴在他身上哽咽,哭着哭着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下,扯痛伤口后哭得更大声了。
绝无仅有的超级大笨蛋就是栗子!江户川乱步一边在心里狠狠吐槽,一边手忙脚乱地给人擦脸,小心不碰到狰狞的伤口。
“我感觉骨头凉飕飕的。”我吸吸鼻子,“是不是砍到骨头了?”
江户川乱步绷着脸不回答,他一手护着我的后脑勺,一手撑在地上,动作很慢地坐起来。
“别看。”江户川乱步用手掌遮住我的视线,不让我扭头看伤口,“赶紧去医院。”
我:“砍到骨头了是不是……我的骨髓仿佛在豁风……”
江户川乱步干脆捂住我的眼睛,另一边警察制伏住突然暴起伤人的纹美,急急忙忙过来抬我。
我不是很配合:“这种小伤不要去医院啊,我完全可以自愈,看见住院缴费清单才是对我的致命一击!”
江户川乱步又要捂住我的眼睛,又要抓住我挥舞的手,不擅长体力活的侦探出了一身汗。
他忍无可忍:“我帮你付,笨蛋就该乖乖闭嘴,直到乱步大人点头才可以开口。”
我一下子就安静了,合拢嘴巴上无形的拉链。
警察:其实我们可以报销……
江户川乱步冷冷睨过一眼,周围的警察闭上嘴,麻溜地抬着人上了警车。
纹美被几l个警察包围坐上另一辆警察,江户川乱步瞥了眼,拨通福泽谕吉的电话:“是我,社长,出了一点事。”
“嗯,我想跟去医院,今晚就不回来了。”
“与谢野医生?不麻烦她了。”江户川乱步小声地说,“栗子怕疼。”
警车呜呜地驶向校外,路过的学生好奇张望。
“警察怎么来了?”有人眯着眼打量警车驶来的方向,“从哪儿来的?那边是不是篮球社的方向啊,黄濑。”
黄濑凉太驻足眺望:“好像是的。”
篮球社,警察,他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喂,小赤司吗?”黄濑凉太拨通电话,“有件事可能和小栗子有关……”
与此同时,警车中带队的警官也正在打电话。
“什么?他们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警官嘶了一声,“是的,人已经抓到了,多亏武装侦探社的乱步先生和川绘小姐帮忙。”
“川绘栗子,我知道她。”电话那头的上级说,“活跃在东京的侦探,在内部系统中很有名气,之前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先生专门为她来打过招呼。”
“如果有武装侦探社和异能特务科交好的人一起施压,港口黑手党那边要人,不好办啊。”上级叹气。
“我想您不必为此烦恼。”警官掩住手机,压低声音说,“刚刚犯人……您明白了吧?”
“是,我会办好,请您放心。”
警官挂断电话,不带情绪地看向后座被牢牢铐住的纹美和横田。
“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他示意司机改道,“恭喜,你们的目的地不再是监狱了。”
“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纹美在座位上挣扎起来,她失口咒骂,周围的警察充耳不闻。
车辆改道,驶向远处高耸的五座大楼。
医院,手臂被裹成粽子的我正被土匪骂骂咧咧地啄脸。
“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仰着头东躲西躲,“下次吃甜甜圈分你三分之二好不好?”
黑鸟用力扑腾翅膀,追着我下嘴狂啄:“笨蛋栗子!笨蛋栗子!”
我吱哇直叫,旁边给我裹绷带的护士姐姐十分惊奇:“您养的宠物真有个性呢。”
“土匪是我的好大儿,不是宠物。”我痛苦面具地纠正,“孩子有个性也不是什么好事……我错了,我真错了。”
护士姐姐瞅了眼:您叫的这么大声,脸上可一道啄痕都没有。
“乱步先生,你帮帮我。”我场外求助,伸出没被裹成粽子的左手。
江户川乱步也被送去做了检查,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只有些被我扑倒在地砸出来的淤青。
他的披风被我的血打湿了大片,索性脱下来给我,充当我在上药时呜呜咬住的止咬器。
江户川乱步走过来,土匪不许他捉它的翅膀,扭过头给他来了一下。
黑鸟尖尖的喙擦过江户川乱步的手指,把坚硬的袖扣啄了个洞穿。
护士姐姐倒吸一口凉气。
“不可以。”我捏住土匪的喙,教育它,“说好只能对歹徒用这招的。”
土匪:“他不就是?”
人不能和一只鸟讲道理,我把手伸进乱步先生的口袋掏了掏,如愿摸到一袋小饼干。
我单手撕不开,凑到嘴边扯开包装,抖出两块饼干递到土匪喙下。
贪嘴的好大儿抵不住诱惑,叼走我的贿赂,飞到一旁吃去了。
我咬了一块饼干在嘴里,把剩下的还给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也饿了,他几l口嚼完饼干,拖着椅子坐在病床边,双手抱臂地盯着我。
我仿佛像个被侦探审问的犯人,令我不由得迟疑:“难道我刚刚吃的是断头饼干?”
别吧,我私心希望自己的断头饭能再豪华些。
“医生说伤到了骨头,你起码要被裹三个月的粽子。”他把病历拿给我,“一个星期换一次药。”
我眯着眼去看缴费单上的数字,还行,不是会让我心脏骤停的数额。
江户川乱步从我手里把缴费单抽走,塞进他自己的口袋,将病历怼到我眼前,“别看那些没用的,看这个,笨蛋栗子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着呢。”我连忙假装自己很认真,“一个星期来医院换一次药是吧,我记住了。”
“不是来医院换。”江户川乱步摇头,“到侦探社医务室来。”
“欸?”我不理解,“为什么?”
“与谢野医生的医术比医院更好。”江户川乱步理所当然地说,“你是为了救乱步大人才受伤的,侦探社当然要负责。”
这就是武装侦探社当家台柱的含金量吗?护士姐姐还在这儿呢,不要当着人家的面说医院坏话啊。
我一抬头才发现护士姐姐不知何时悄悄离开了,顺便贴心地帮忙合上了病房的门。
“和乱步大人说话的时候不许分心。”江户川乱步把病历卷成纸筒,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与谢野医生已经答应了。”
“其实与谢野医生也可以一下子把栗子治好,不用等三个月。”江户川乱步盘腿坐在椅子上,语气变成了闲聊的放松,“只要你接受电锯疗法。”
我:“……什么疗法?”
电锯,竟然是一种医疗用具吗?
“我懂了。”我恍恍惚惚,“比如腿部坏死的病人,用电锯嘎啦嘎啦把坏死的部分锯下来。”
换算到我的手臂上,就是用电锯嗡嗡嗡地把手砍下来。
我一脸惊恐:“我就知道侦探社暗地里也接黑活,社里不仅收留了前邪.教干部,连医生都是黑暗世界鼎鼎有名的黑医——你们怎么还没被查水费?”
横滨最大最恶的恐怖势力竟在我眼前。
“猪头。”江户川乱步两只手同时揪住我的脸向外扯,“栗子——是只笨猪头。”
“不要揪我的脸,报复,这是纯纯的报复行为。”我呜呜后退,脑袋抵在枕头上,头发都蹭乱了,“已经很晚了,乱步先生你该回去了。”
和纹美横田对持时是黄昏,进医院一通折腾后已然夜幕高悬,连永远人声鼎沸的医院都进入了安静的夜间。
“不回。”江户川乱步看也不看时间。
他伸手从警察送我的果篮里挑了个又大又圆的苹果,用衣角擦了擦,咔擦咬下一大口,“我和社长打过电话了,今晚不回。”
虽然乱步先生是二十六岁的成熟大人,但福泽社长依然是他的监护人,任何认识他们的人都发自内心地认为这份监护关系很有必要。
否则遇见迷路的乱步先生还能给谁打电话,谁又能来警局签字领回这只大龄儿童?
如此丢脸的事当然要交给福泽社长这般心胸宽广之人,如果让我去接,我会先在警局笑半个小时,把猫猫笑到恼羞成怒。
和监护人报备过的江户川乱步底气十足,他啃完了苹果,又伸手拿香蕉。
我:“……”
我:“给我留点啦。”
这可是我流血换来的果篮,第一口应该让给我吃才对,乱步先生人品不如孔融,都不懂得让苹。
经过我的奋力抗争,香蕉归我了。
水果是很好的,可以一只手吃。我咬下甜甜软软的香蕉,江户川乱步嘴里没了吃的,继续和我说话。
“你当时离的不是很远吗?”他冷不丁问,“怎么想的?”
的确,我一开始站在门缝外扒着门偷听,警察到之后才跟着走进训练场,站在距离乱步先生不算近的位置听他和警察说话。
我耳朵听他们聊天,眼睛落在垂着头瘫倒在地的纹美身上。
她一言不发,垂着头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
我的异能是主动技,不会被动触发,但闲着也是闲着,我准备再对纹美用一次异能。
这次不是看她的过去,是算她的未来。
“因为乱步先生说,她落到一叶酱手里会很惨,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转机。”
我浅灰色的眼睛映出地上的纹美。
她的脸和身体都被锁链似的黑雾笼罩,唯独压在腿下的手隐隐露出骇人的鲜红。
鲜红之中,一抹寒芒刺痛了我的眼睛。
身体比思想动得更快,在我回过神之前,自己已经扑出去了。
“我该提前帮乱步先生你算算今天有没有血光之灾的。”我几l口咬完香蕉,腮帮鼓鼓地咀嚼,“嘛,不过我的异能不可以算我自己的命,我也猜不到自己今天会进医院。”
世事无常便是这般的道理,生活总是保留着最大程度的未知。
“乱步先生是因为感到愧疚,或者想表达感谢才特意留下来帮我守夜吗?”我拍拍他的肩膀,十分感动。
“不用谢,其实你真的可以回侦探社睡——病床只有一张,和病人抢被子是犯罪行为。身为侦探,不要知法犯法。”
我不信乱步先生半夜不会睡着,他一看就没有干过守夜的活儿,盘腿坐在椅子上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只差一头歪倒在我的病床上。
“我才不困。”他毫无说服力地手握拳揉眼睛,困得像舌尖都在打呵欠的猫咪。
“栗子在横滨一个熟人都没有吧。”江户川乱步问,“我要是走了,半夜有事你能叫谁?”
我:“织田作先生?”
他:“他家里有五个孩子要管。”
我:“黄濑君?”
他:“大学宿舍门禁出不来。”
我:“emmm太宰先生……”
算了,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太宰先生照顾我只会让我病情加重,从普通病房挪去重症加护病房。
“好像是摇不到人了。”我挠挠脸颊,“我的朋友都在东京。”
江户川乱步抬高下巴:“还要不要我留下?”
我服软:“要……”
“不必了。”
温文尔雅的男声打断了我的回答。
病房的门从外面被推开,露出一道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赤发红瞳,裁剪得体的西装衬得少年愈发挺拔修长。
我睁大眼睛:“赤司君?”
他不是在东大吗?
东大宿舍没有门禁的吗?
“我给你打过电话。”赤司征十郎说,将他带来的花束与果篮放在床头,语气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一直没有人接。”
我立刻低头去摸自己的口袋,两边都没有手机,江户川乱步看不下去地把手机递给我:“忘了?在我这儿。”
上药的时候我把外套脱了下来,怕手机掉在地上,塞给乱步先生让他帮我拿着。
“偷听的时候怕手机响,我设置了静音。”我瞅了眼五六个未接来电,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赤司君,你是不是以为我遇害了?”
“其实横滨是和东京危险程度差不多的城市。”我说,“能在东京生存下来的我一定能在横滨保住性命,不必忧心。”
“看出来了。”赤司征十郎在病床边站定,拿起我的病历仔细阅览,“还有力气和我贫嘴,看来伤得不重。”
“伤口见骨,建议疗养三个月以上。”他眉峰微蹙,“你才来了横滨几l天?”
我:今天是第三天。
横滨好像是比东京更不宜居一点点。
“黄濑君,我看错他了。”我谴责黄濑凉太,“初中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他是个爱打小报告的人?”
我就知道,他果然是赤司君安插在我身边的间谍!
“不过不过!”我挺直胸膛,高兴地直摇尾巴,“黄濑君的委托我完成了,三天内完成两起委托,我超厉害的吧?”
“嗯。”赤司征十郎配合地夸奖,微微一笑,“不愧是栗子。”
赤司君可是我的事业粉,我决不让事业粉塌房。
“这位是乱步先生。”我向他介绍,“是迟早有一天会被我超过、把名侦探之王冠输给我的同行。”
“笨蛋栗子又在说大话,牛皮把天吹破了。”江户川乱步不满地说,绿眸瞥了眼赤司征十郎,“不用介绍,我们见过。”
“很久不见,乱步先生。”赤司征十郎点点头,“感谢你之前对家父的帮助。”
东京的财阀是最需要侦探援手的一批人,特别是铃木财团,与侦探结下了深深的友谊。
“黄濑君应该不清楚我受伤的事吧。”我在赤司君拎来的果篮里找到了新鲜的草莓,嘴馋地扒拉过来两口一个,“赤司君怎么知道我在这家医院?”
“因为医院有赤司家的投资。”赤司征十郎没有隐瞒,“一收到你的入院登记,助理便告诉我了。”
我想起来了,这家医院好像正是为香莎诊断病情的医院。
“和以前一样,什么都瞒不过赤司君呢。”我看了眼床头柜,不解地问,“怎么还带了花?”
六年挚友,赤司君超了解我的,我心目中探望礼物的前三名是豪华果篮、盒装酸奶和零食大礼包。
“毕竟是看望病人。”赤司征十郎笑笑,“其他人都有,想着也该给你买一束。”
花是很漂亮的,谁不喜欢花呢?我抽出一支逗弄土匪,黑鸟把喙塞入花蕊,寻找有没有能捡漏的花蜜。
“乱步先生,烦劳你照顾栗子了。”
赤司征十郎彬彬有礼地说:“我让司机送你回侦探社吧。”
“唯一的继承人上学上到一半跑来横滨,赤司征臣没意见?”江户川乱步懒洋洋地问,“未来东大的学生会长,连早上重要的专业课也逃?”
“我向老师请了假。”赤司征十郎说,“重要的朋友受伤入院,来照顾几l天是应该的。”
“即使是父亲,听了也会支持我。”
房间里三个人,有一个笨蛋听不懂言下之意,是谁,江户川乱步不说。
既然栗子有朋友过来,名侦探没有理由继续困倦地坐在椅子上委屈自己一整晚。
比起认识刚刚三天的他,六年的同窗兼挚友听起来可靠得多,赤司征十郎本身也是值得依赖的人。
连送他回侦探社的车都备好了,多贴心呐。
“我都跟社长打过电话,说我不回去了。”
江户川乱步掀开眼皮,“你是想让我在社长心里变成一个失信的人吗?”
“更何况,”他看向搭在床边的被鲜血打湿的披风,理直气壮地说,“笨蛋栗子是为乱步大人受的伤。”
“丢下她岂不是显得我很没良心?”江户川乱步大手一挥,“还是你走吧。”
第 27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十七天
悲惨住院的我喜提两位看护。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伤到了右手,还有一只左手和两条腿是好的,能走能跑能拎起撬棍暴打入室小偷的狗头?
我伸出仅存的左手比划病床的大小,惊喜地发现刚刚好。
“刚好够乱步先生和赤司君睡。”我谦让地走下床,弯腰比了个请的手势,“两位请,我走。”
江户川乱步:“……”
赤司征十郎:“……”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我为人处世的哲学他们还有的学呢。
“我只是住院观察一天,明天要继续去上早八。”
我凝视赤司征十郎——这位曾如教导主任般猛抓我学习的少年,“病患尚且身残志坚不忘学习,赤司君怎能自甘堕落地请假呢?”
“乱步先生也是。”我凝视的目光转向江户川乱步,“不要忘记你是个每天按时上班打卡的社畜,全勤不要了吗?侦探社的榜样不做了吗?又想在福泽先生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下写检讨了吗?”
“成年人可不能如此任性啊。”我面容正经地说,“要好好睡觉,养足精神面对明天生活的毒打。”
“听明白了吗?”
赤司征十郎犹豫地回答:“听明白了。”
江户川乱步迟疑地开口:“听明白了。”
“很好。”我欣慰道,“病床让给你们睡,我和土匪回家休息。”
我拔腿就跑。
差点被我忽悠瘸了的两个人反应过来,赤司征十郎挡在门口,江户川乱步伸脚绊我,异口同声:“你不许走!”
我:啧。
垮起个小猫批脸.jpg我不喜欢住院,躺在病床上的每分每秒我的耳畔都在自动播放烧钱的声音,令我坐立难安。
即使乱步先生答应帮我报销,警察那边也有一定的减免,医院有赤司君家的投资说不定能给我打折——但医院,哪有不要租金的公寓睡得香呢!
两个可恶的有钱看护,一点儿都不懂我的感受,我要和他们绝交三秒。
我被押送回病床,江户川乱步盘腿坐在病床右边的椅子上,赤司征十郎拉过椅子,坐到病床左边。
我品了品此刻的两面包夹芝士,提议道:“来局斗地主不?”
我可以当被斗的地主。
不然你们俩为什么一直用批斗的眼神盯我?
除了斗地主之外我想不到第二个健康又和谐的三人活动,想缓解此刻的尴尬,不打牌就只能打我了。
是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此时病房中的气氛有些尴尬。
乱步先生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自娱自乐的模样,一会儿玩他口袋里的弹珠,一会儿从果篮里摸个甜果子啃啃,吃得嘴巴润润。
赤司君又看了一遍我的病例,对照着在手机上查询养病期间的忌口和注意事项,感受到我的目光,他略微抬头。
“不睡吗?”赤发红瞳的少年蹙眉,“很晚了,不玩牌,快睡。”
“睡不着。”我一点点往被子里滑,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灯光刺眼睛。”
赤司征十郎站起身,走到门口关灯。
房间骤然陷入黑暗,寂静在空气中蔓延,只能听见平稳的呼吸声。
没有人再说话,只有我绞尽脑汁在脑海中编写致歉说辞。
非常抱歉,赤司征臣先生,您得意的好大儿开学才三天就被学院通报批评公然逃课,请相信,并不是带伤依然顽强上早八的我带坏了他。
非常抱歉,福泽谕吉先生,您自豪的名侦探不仅夜不归宿还考勤迟到,视全勤奖金如粪土,请相信,并不是一生勤俭节约的我带坏了他。
我写好道歉信的草稿,困倦地打了个呵欠。
好困,好累,今天发生了好多事,眼皮和脑筋一起在打架。
先睡吧,万一中途有谁撑不住倒在床上,我还能起来和他们换个班。
可别小看我连桥洞都能住的野外生存能力,只要明早值班护士别发现两位说着要帮病人守夜的看护在床上呼呼大睡,病人本人抱着枕头在地板上打地铺就行。
我是不介意的,风评被害的反正不是我。
呼呼……zzzzz
“……呜。”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仿佛贴在耳边响起,江户川乱步撑在掌心上昏昏欲睡的脑袋猛地抬起,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椅子着实不是睡觉的地方,他后背酸得厉害,腿也有些麻,可江户川乱步没有精力注意。
他看向病床上鼓鼓囊囊的被子,睡着的人连脑袋都埋进了被褥中,黑发铺洒在凌乱的枕头上。
“栗子?”江户川乱步掀开一小块儿被角,凑近她,“怎么了?”
闷在被子里骤然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女生嘴巴微张,她的脸红得不正常,热气升腾,唇瓣因干燥显出唇纹,喉咙中溢出小猫似的呜咽。
屋子里的灯被打开,赤司征十郎抬手试了试少女额头的温度,一片滚烫。
“她发烧了。”他压低声音,“我去叫医生。”
不止发烧,还有伤口感染,局部麻醉的效果过去,伤口的疼痛卷土重来,使人陷入泥沼般的梦魇中。
江户川乱步没照顾过病人,此时脑子里只剩谷崎润一郎教导的四字真言:多喝热水。
他手忙脚乱地从保温瓶中倒热水,溅起的水花洒在江户川乱步手背上,烫得他嘶了一声。
“这么烫的水能喝吗?”名侦探怀疑同事在驴他,‘多喝热水’难道是‘暗下杀手’的隐蔽念法?
“绝对不能直接喝吧……”黑发绿眸的侦探鼓起脸颊用力对水杯吹气,源源不断升腾的热雾扑了他一脸。
“……呜……好渴……”
病床上的人难受得翻来覆去,开始乱踢被子。
“渴也没有办法!”江户川乱步比她还急,“都怪笨蛋栗子把水果全吃完了。”现在想用汁水应急都不行。
其实他也吃了不少来着,好像比病患本人吃得更多……
名侦探心虚到目移。
江户川乱步一点儿也不擅长照顾人,换成平时他早就把这种麻烦的工作推给同事了。比如国木田,他在这里肯定能像妈妈一样照顾好栗子。
可笨蛋是为他受的伤,果篮也是他吃掉的,江户川乱步责无旁贷。
没有办法了。
江户川乱步抿抿嘴巴,跑去水池边仔仔细细洗手,用凉水把皮肤冲得冷冰冰,再拿纸巾擦干。
他蜷缩手指,探进热气腾腾的杯子里。
烫——烫死了——
江户川乱步嘶嘶抽气,他收回手,沾在他指腹上的水珠被冰冷的体温一激,温度渐渐降下来。
他一手托住被窝中少女的脸,一边把指腹贴在她唇边。
温热的水珠滋润唇缝,睡梦中的女生眉眼舒展,张嘴啊呜含住唇边的手指,吮了吮。
指尖的水源寥寥无几,她不满地用牙齿磨了磨江户川乱步的指腹,吐字含糊:“还要。”
杯子里的水为什么还没有冷?江户川乱步从这一刻起开始痛恨热力学。
他指尖到指根被烫得通红,红痕宛如火苗蔓延,指腹烙下尖尖的牙印。
栗子的嘴唇离开他的手指,偏过脸蹭了蹭江户川乱步的手背。
“凉凉的,喜欢。”
不凉了,江户川乱步只感觉烫。
“乱步先生,你在做什么?”
赤司征十郎带着值班医生推门而入,一眼看见双手捧住栗子脸颊的江户川乱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与“社交距离”的定义差了十万八千里。
赤司征十郎的眼眸染上些许凉意。
赶到病床前的医生打破了凝滞的空气,江户川乱步松开手后退一步,把位置让给医生。
“伤口有些发炎,必须重新上药包扎。”医生和护士把病床团团围住,说话声吵醒了睡不安稳的病患。
“嗯嗯嗯?”我脑子一团浆糊,一睁眼四五个医生围着我,俯视看来。
我好怕他们下一句是:你醒了,手术很成功。
我努力睁大眼,两位夜间看守被医生隔开,一左一右站着,像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发烧使人智障,我脑子真转不动了。
医生一通操作下来,我手臂上的绷带重新换过一次药,仅存的左手被抓去打了吊针。
至此,双手全军覆没。
人类没有手大概也能活,只要给我一根伸进杯子里的空气吸管。
“水,水。”我急到哼出声,“给孩子喝口水吧。”
乱步先生手边正好放了一杯,似乎已经放凉了。
他闻言把水杯递过来,我示意他看我被裹成粽子的和被扎针的两只手。
水杯于是递到了我唇边。
我就着乱步先生的手大喝两口才觉得活过来了,脑子又能继续转了。
“乱步先生,你的手怎么了?”我疑惑地问。
皮肤像被火苗撩过似的一片赤红。
“没什么。”江户川乱步把手背到身后,“还喝不喝?”
喝,我连忙把杯子里剩下的水吞咽进喉,干燥的咽喉舒服不少。
喝完水我才发现自己背后出了一身汗,黑发黏在脖颈上,湿乎乎的。
赤司征十郎注意到我的视线,俯下身,手指轻轻拨开我侧颈上的湿发。
我痒得缩了一下,向他道了声谢。
“不用。”赤司征十郎捻了捻手指,转而说,“明天的早八还上吗?”
我咬一咬牙:“其实也不是不——”
我迎上两双没得商量的眼睛。
OK,我闭麦。
偃旗息鼓的病患像小乌龟缩壳一样把脑袋缩进被窝里,此时窗外天光隐约亮起,赤司征十郎关上灯,走出病房。
江户川乱步走在他后面两步,站到走廊中,顺手合上门。
房门合拢,屋内发烧睡觉的人听不见走廊的谈话声。
“乱步先生。”赤司征十郎率先开口,声音礼貌而疏离,“你应该明白,发烧的人意识模糊,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请别当真,好吗?”
第 28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十八天
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养了两只猫,一只是品种名贵的赛级赤色波斯猫,矜持又高贵,吃的每一口猫粮都是奢侈的味道,我人比猫穷。
一只是德高望重的长者寄养在我家的绿眼黑猫,智商高到可以帮我做高数卷子,让人感叹怎么不送孩子去读博,我人比猫笨。
梦里我给他们的猫碗添水,一不小心给其中一只添多了。
两只猫猫激烈地吵了起来!骂骂咧咧的喵喵声让居委会砸门投诉,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依然没能逃脱交噪音扰民罚金的凄惨命运。
居委会负责人鄙夷地指责我:休想狡辩,都是你一碗水没端平的错!
“!!!”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惊魂未定地抚摸胸口。
钱包!我的钱包在哪里?让我看一眼余额!
看到余额,我安心了:笑死,根本交不起罚款。
黑鸟跳到我的膝盖上,蹭了蹭我的脸,我抱着土匪,大为感动:“养鸟不养猫,养猫不养鸟。土匪,我有你就够了。”
土匪傲然地挺起小胸脯。
“做噩梦了?”
赤司征十郎递过来一杯温水,他独自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窗外洒下的阳光在他头顶蒙上淡淡的光晕。
“很可怕的梦。”我心有余悸,端着水杯不敢喝,“猫是嫉妒心那么强的生物吗?”
“也许。”赤司征十郎随口说,他探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烧退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我看了看余额,诚实地说:“穷得烧心。”
赤司君不愧和我认识了六年,颇有大将之风,脸色丝毫未变。
“直琴的事已经在上诉了。”他说,“想必栗子的委托金过不久能到账。”
我:好耶!又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一叶酱的委托费估计也快了,堂堂森式株式会社总不能赖小小侦探的帐。
欠钱不给,即使是邪.教我也杀给你看(拔刀.jpg)。
我咕噜咕噜喝完杯中水,左顾右盼:“乱步先生呢?”
“回侦探社了。”赤司征十郎轻描淡写地说,“他忙的很,想来没有空闲一直呆在医院照顾栗子。”
毕竟是武装侦探社的台柱,全社智商巅峰。
我噢了一声,“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噩梦成真了。”
“因为我一碗水没有端平,两只猫猫大打出手,非武斗派的小黑猫被运动系波斯猫打得喵喵惨叫,逃出家门——什么的,果然只是梦啊。”
赤司征十郎:“……”
他咳了一声,转移话题:“肚子饿吗?早餐在桌上。”
医院贴心地送来了一只手也能顺利用餐的食物,我坐在病床上大快朵颐,赤司征十郎的视线从我裹成粽子的右手看到用胶布遮住手背上针眼的左手。
“才到横滨几天,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他低声说,“让我怎么放心?”
我两边腮帮都含着食物,像只说话困难的松鼠,抬头看他。
“侦探这行是这样的啦。”我咽下嘴里的雪梨瘦肉粥,轻快地说,“想抓住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总是要冒些风险的,我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侦探了。”
和隔壁被黑衣壮汉一棍子打出脑震荡,从高中生缩水成小学生,每天靠卖萌套话找线索的某倒霉侦探相比,我的侦探生活多么朴实无华。
“栗子真的不考虑回东京吗?”赤司征十郎轻轻叹气,“我可以帮你转学,来东大怎么样?”
我把喝完的粥碗放到一边,朝他摇头。
“我知道赤司君担心我。”我斟酌用词,“但你信我,东京和横滨真的是一个危险等级的城市,大哥不笑二哥,年度犯罪率攀比咬得死紧,不到年终总结,谁都不敢说哪边才是今年的至暗帝王。”
连池袋那种充斥着独色帮、无头骑士、教唆犯、暴力狂、砍人魔,集五毒俱全于一体的城市,都是万年老三,从来不敢和东京横滨争一二。
“既然危险程度都一样,我当然要选没被沉睡小五郎名声占领的蓝海——横滨!”我斗志昂扬,“东京的侦探业竞争实在太过激烈,再不发展市场我真要吃不起饭了。”
赤司征十郎沉默地看着我。
我知道在赤司君心里,钱是最不值得在乎的东西,他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可以资助我,让我躺着有饭吃。
“不行哦。”我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掺杂金钱交易的友谊会变质,我不想失去赤司君这个朋友。”
“……如果我不想和栗子做朋友呢?”他突然问。
“欸?”我皱眉,“是我做错什么了吗,赤司君突然要和我绝交?”
“就算是假设,说这种话我也会伤心的。”
我开玩笑地说,然后认真地想了想,“不是朋友的话,果然是那个吧。”
我一拍大腿:“震惊!赤司财阀唯一继承人竟收到恐吓信骚扰!传奇侦探川绘栗子受邀破案,一阵见血找出真凶!未来的资本家感动落泪:如果没有栗子侦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呜呜,要掉小珍珠了……”
“可以了。”赤司征十郎捂住我的嘴,“不用再往下说了,我和栗子是特别特别好的朋友。”
我:嗯嗯嗯!我们友谊情比金坚——快放开啦,我要被捂死了。
我挣脱未来资本家的谋杀行为,从赤司征十郎手臂上摘下飞来救驾的黑鸟。
把土匪抱在怀里顺了顺羽毛,我再次强调:“受伤真的只是意外,横滨对我是一座十分友好的城市。”
“我来这儿第一天就租到了免费的公寓,第二天遇见了可可爱爱的美女姐姐新邻居,第三天顺利完成两桩委托,简直顺利的不得了。”
虽然免费的公寓是死过人的凶宅,美女姐姐曾拿枪抵住我的脑袋,完成委托的代价是见血进医院——但细节不重要!结果好才是真的好!
我:横滨真是一座民风淳朴和蔼可亲的城市啊。(感叹.jpg)
“我有交到新朋友哦。”我快乐地说,“赤司君不该为我高兴嘛?”
“高兴。”他轻轻地说,“我一直为栗子骄傲。”
呜呜,他也太会煽情了吧,要换我掉小珍珠了。
“我今天就能出院。”我把手机递给赤司君看,“一叶酱发短信过来,说我的委托金已经在连夜审批了,她还请了下午的假来医院接我回家。”
“赤司君回东京吧。”我劝说道,“已经逃了一上午的课,再逃下去小心绩点坠机哦。”
拿出你曾经宛如教导主任般猛抓我学习的势头,严以律己吧少年!
论口才,赤司君是说不过我的。等樋口一叶敲响病房的门,他无可奈何地说:“有事一定要最优先联系我。”
我嗯嗯嗯满口答应,实则快捷键1依然是报警电话。
紧急情况最优先肯定是找警察啊,我通识教育学得可好了。
远在东京的安室透点了个赞。
“一叶酱~我没有行李要收拾,你把我和土匪带回去就好了。”
“受了伤就别乱动呀你!”
病房里女孩子们闹成一团,赤司征十郎轻轻为她们合上门,走向静候在电梯口的助理。
昨晚发生在走廊的一幕幕清晰映在他脑海中。
“乱步先生,你应该明白。发烧的人意识模糊,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请别当真,好吗?”
被栗子闹得脸颊泛红的名侦探神色归于平静,瞥来的绿眸中是看透一切的了然。
明明已经看透了一切,他却反问:“你指什么?”
“比如,某些不合时宜的亲密举动。”赤司征十郎说。
那并不能代表什么,与她相识六年的赤司征十郎非常清楚,栗子不是吝啬亲近的人。
她对相熟的人都好,用很拙劣的借口都能让你摸摸头。
容易让人产生错觉,误以为这是独一份的特殊待遇。
这是她尤为可恨之处。
“受伤也是。”赤司征十郎眼眸微垂,“并不是为了‘你’。”
换成别的人她同样会救。
为侦探的自我修养、职业道德之类的常常被她挂在嘴边的话而救。
“我知道啊。”江户川乱步无所谓地说,“如果把这件事当成侦探社的入社测试,栗子可以打到八十分以上。”
“扣二十分是因为哭得太大声了,还把我的披风弄得一塌糊涂。”
“但那又怎样?”他平淡地说,“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会因为你一两句话便一笔勾销吗?”
江户川乱步的声音中不含攻击性,两人谈话的主动权却无声无息地易了主。
“乱步大人本来不想掺和这种麻烦的事,反正笨蛋栗子也不会为此烦恼什么。”
他直白对赤司征十郎说:“你其实很讨厌吧,讨厌栗子离开东京,讨厌她一点儿不顾留在东京的朋友,说一个人走就一个人走,开开心心在新城市开始新生活。”
“好像她的朋友——比如你,在她心里其实并不重要似的。”
突如其来的寂静蔓延在走廊中,白炽灯将赤司征十郎的影子拖得很长。
“……不是这样的。”
赤司征十郎最终开了口:“栗子是随时愿意为朋友而死的那种人,她说这是侦探的必修课。没有谁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所有人都一样重要。
换句话来说——没有人是特别的。
也不存在为谁留下,为谁离开,对于未来的选择只纯粹关乎她自己的意愿。
令心怀异念的人无比挫败。
“抱歉,乱步先生。”赤司征十郎闭了闭眼,“我不该那样说的,忘了吧。”
“乱步大人又不是会打小报告的人。”江户川乱步撇嘴。
他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困了,我要回去睡觉,让你的司机送我。”
名侦探无事一身轻地走了,赤司征十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若有所思。
“看样子是什么都没有呢。”他自言自语,“因为没有多余的心思,所以才说得出这些话吧。”
是他多虑了。
病房中传来女孩子梦呓的声音,赤司征十郎推门进去,听见呼呼沉睡的女生口中小声地喊:“猫猫……不要打架……”
“在做什么梦呢?”他低头看她,抚了抚少女睡乱的额发。
黑暗中,晶亮的小眼睛盯着赤司征十郎,他侧过头,黑鸟停在床沿边,安静地瞅他。
“差点忘了,栗子还有个忠诚的小侍卫。”赤司征十郎收回手,在椅子上坐下。
土匪扑扇翅膀,离没心没肺只顾大睡的主人更近一点儿,才继续把脑袋埋入翅膀休眠。
横滨是一座夜生活非常丰富的城市。
这里从来没有宵禁,为了养生早早睡下的居民也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概率被深夜的枪声、爆炸声、建筑物倒塌声吵醒,翻个身继续睡。
因此,当江户川乱步回到侦探社宿舍,发现太宰治精神抖擞地在楼梯上吊,是十分合理的一件事。
“……”名侦探选择无视之。
“乱步先生,不要这么无情嘛。”太宰治把脖子挂在绳圈上随风荡漾,欢快地朝江户川乱步招手,“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快帮我把板凳踢掉。”
“你深夜不睡在楼梯间等我,就为了这个?”江户川乱步困得要命,错过太宰治继续往家里走,“明天让社长把太宰开除好了。”
太宰治:“不要啊——我在咖啡店的赊账还没有还——咦好像死了就不用还了?乱步先生快帮我把板凳踢掉!”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江户川乱步以“万一把与谢野医生吵醒,太宰你这辈子都不用再自鲨了”为威胁,让太宰治死心,摘下脖子上的绳圈。
“我听说了哦。”太宰治一边卷绳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发生在横滨国大的案子。”
江户川乱步一点儿也不意外。这个脱离港口黑手党干部职位几年的男人看似把简历洗得清清白白,实则仍有蛛丝般的情报网深入这座城市最黑暗的地方。
“栗子受伤,可怜兮兮地住了院。”太宰治弯了弯眼眸,“听说乱步先生决定在医院守一晚的消息,我们都吓一跳呢。”
什么我们,明明是只该被福泽谕吉和与谢野晶子知道的消息。擅自打听八卦还要舞到当事人眼前,这种事只有惟恐天下不乱的太宰治干得出来。
“现在离‘一晚’还早得很。”太宰治咬重音,“乱步先生怎么先回来了?”
你深夜堵我只是为了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吗?江户川乱步眼里写着这行大字。
太宰治可不觉得无聊,他无疑找到了不可告人的乐趣,一脸洗耳恭听地等江户川乱步回答。
“有人帮她守夜。”黑发绿眸的青年没好气地说,“医院的椅子又硬又冷,我才不要委屈自己。”
“原来如此。”太宰治没有穷追猛打,反而一副接受了解释的模样,“乱步先生觉得栗子不需要你,便回来了。”
这话听着可不太顺耳。
所谓名侦探,即使并非自视甚高之辈,骨子里也是极为傲慢的存在。
自认不凡,以超乎寻常的智慧解救无知的群众,一个不自信的人休想从事这一行。
没有人不需要名侦探,即使是笨蛋,特别是笨蛋,不可能不需要!
江户川乱步气呼呼的,黑暗中的绿眸蒙上一层明亮的光彩。
“帮栗子守夜的是什么人?”太宰治愈发感到有趣,“她的朋友?”
严格来说是爱慕者,以及本人追求得其实很明显但笨蛋完全意识不到的追求者。江户川乱步在心里回答,没有说出口。
他看任何事都看的太透,这世界对江户川乱步而言委实没有多少秘密。
对太宰治也是。他轻易从名侦探的沉默中读出了答案,故意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乱步先生,你就这么走了?”
江户川乱步:“?不行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宰治连连摇头,“一方还对另一方存在爱慕的心情。乱步先生,姑且不提你是不是想好心当个助攻,栗子的安全怎么办?”
什么助攻?江户川乱步皱眉。
“笨蛋能出什么事。”他小声嚷嚷,“医院里,讨厌的坏鸟也在,赤司家的小子也不是……”也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那可不一定。”太宰治不以为然,“被情绪控制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医院是赤司家投资的,栗子又信任他,她养的贪嘴鸟说不定吃两颗花生就把主人卖了呢?”
太宰治一次性造谣了超多人,他超勇。
江户川乱步迟疑了,他动摇了。
理智和推理能力告诉他太宰治在讲屁话,又有个声音在名侦探脑海中恶魔低语:想想太宰的上一份职业,他经验丰富。
江户川乱步下意识看了眼楼梯,现在赶回医院的话……
太宰治将他无意间的反应尽收眼底,换成欢脱的语气:“开玩笑的啦,中途离开是乱步先生做出的判断,肯定没问题,什么事都不会有。”
本来很确定的事情,从太宰治口中说出来却怎么听怎么像flag,听得人心里七上八下。
港口黑手党私下形容太宰治是“魔鬼在说话”,可谓肺腑之言,绝不是恶意诽谤。
江户川乱步咬了咬嘴巴,毅然决然地掏出社长送的眼镜——【超推理】!
“……什么意外都不会发生。”他控诉地看向太宰治,“太宰,不要危言耸听。”
“是是。”太宰治认错认得爽快,“我错了。”
被涮了一道的名侦探又困又累,已经没有和坏心眼同事计较的力气,蔫蔫地拖着步子回宿舍补眠。
太宰治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目送侦探的房门在他眼前合拢。
“噗嗤。”他笑出声,“乱步先生,因担心她而使用【超推理】的那一刻,你已经输了。”
第 29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十九天
门铃响起的时候,我正在书桌前与作业搏斗。
一个勤勉的大一新生在开学第四天喜提早八缺勤,记录考勤的学姐痛心疾首:学妹,是什么导致了你的堕落!
我单手拍摄右手绷带照一张,点击发送。
学姐由痛心疾首变为释然开怀:外地人?习惯就好,下次腿没受伤还是要出勤哈。
腿受伤但可以坐轮椅的话,也要来。
横滨对居民的品质要求中,首当其中的便是“坚韧不拔”。
指上班上学的地铁被黑手党炸了也能踩自行车疾驰擦点打卡的顽强精神。
我认为这项制度很不合理,黑手党怎么了,黑手党不用支付劳动人民的误工费吗?
横滨是一座很有人情味的城市,具体表现为横滨企业允许员工在请假理由中填写“小区被选成黑手党火拼的地点救命我出不了门”、“误把某橘发男子认成尚在发育期的初中生,被可疑的黑衣人上门警告我好怕”、“拾金不昧捡起地上的柠檬送进警局,被警察以袭警罪抓捕了怎么办”等等,且不扣全勤奖。
比起他们,我的请假理由太过逊色不够酷炫,难怪学姐一脸淡然。
我:对不起,我是个无知的外地人.jpg课可以不上,作业不可以不写,我坐在书桌前,别别扭扭地用左手握笔。
左撇子是个特别时髦的属性,不仅在侦探业务中时常出现,也是扮猪吃老虎的一大利器。
比如某打网球的越前姓男子,初次登场右手握拍,在与对手你来我往一番、听对方留下“小鬼你也就那样”的挑衅之言后,不屑一笑,将右手的球拍换到左手,漠然道:不好意思,左手才是我的惯用手。
装逼于无形,嘲讽二字不必说出口便令对手和观众倒吸一口凉气,运动番主角气息展露无遗。
但假如他是右撇子,初登场却用左手拿球拍,观众们的敬佩则会被吐槽取代:至于吗,装得也太刻意了。
“这便是右撇子与左撇子的区别。”
我对土匪说:“侦探也一样,大声说出‘犯人是左撇子’可以得到围观群众的惊叹声;说出‘犯人是右撇子’则只会收到你是智障吗的无语目光,何其不公!”我说这些想表达的中心思想是——私密马赛我左手写不了字,作业可不可以延后一周再交?
卑微.jpg当我走投无路,开始琢磨把作业撕碎并嫁祸给土匪的阴谋可不可行时,公寓的门铃悠悠响起。
我蒙获大赦般丢下笔,跑去开门:“来了来了。”
门口站着我的监护人和两个蹭饭的。
太宰治一脸大受打击地捂住心口:“蹭饭的……我在栗子心里竟然只是个蹭饭的……说好的和我天下第一好呢?”
织田作之助:浮夸了,太宰。
我:“太宰先生,你欠我委托费这事我能一直记到我入土。”
太宰治:“不要嘛,记到我入土多好,说不定今天下午你就能忘了。”
他对他的死期很有自信。(大拇指.jpg)
我用异能扫了他两眼,面露鄙夷:“你个大骗子。”
他生命力旺盛得与某种活跃在别人家厨房的小动物一模一样。
我家厨房?我家厨房是饥荒年代。
坂口安吾打断了这段如果无人制止将一直持续下去的弱智对话,说明来意。
首先,他作为我在横滨的监护人,代表异能特务科慰问进入横滨没几天便遇袭住院的可怜异能者,再三保证横滨是一座对异能力者十分友好的城市,绝对没有排斥外地人的歧视行为。
——俄罗斯人除外。
我:这不是已经把歧视赤.裸.裸说出口了吗?
其次,他是来请我吃饭的。
“总算能在两个会议中间抽出一顿饭的空闲。”坂口安吾露出社畜升天的安详神色,“算起来我已经五个月没下班了……哈哈,五个月……”
我:警察吗?我家门口疑似出现丧尸变异行为,是的,当事人神志不清,快要口吐白沫了。
好惨一社畜,简直是行走的地狱工坊活招牌,异能特务科的人事是不是一个来应聘的应届生都招不到?
难怪樋口一叶手握高学历却宁可给黑手党打工,编制这么香的东西如果人们不要,肯定是因为其中藏着巨大的加班陷阱!
我十分同情安吾先生,并愉快地答应了他的请客邀约。有饭吃的好事,错过是王八。
“是迟到了四年的献给栗子的感谢宴哦。”太宰治兴致勃勃地说,“不要客气,尽管把安吾吃穷吧!”
他声音中的兴奋与恶意是隔壁的樋口一叶听了不敢出门的程度。
我庄严地敬了个礼:“幸不辱命。”
坂口安吾:你不会已经用异能看见我破产的结局了吧……
我:(哼歌)(目移)
织田作之助拍了拍坂口安吾的肩膀,老实人说:“能带上我家的五个孩子吗?”
“他们正在生长期,很能吃。”
坂口安吾凝固成灰白石膏像这件事,在场三位都是犯人。
请客地点是坂口安吾提前一月订好的高级餐厅,织田作之助三千弱水独爱激辣咖喱饭,点单大权被太宰治拿下。
他头头是道地告诉我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那个超贵但是绝对要吃,那个不吃后悔一年是他经验之谈。
我敬畏地看了眼价格,疑惑地问:“侦探社薪资水平这么高吗?”
听他的语气,高级餐厅像来过成百上千次似的。
“跳槽之后就没来吃过了。”太宰治把菜单递给我查漏补缺,沉痛地说,“上一份工作什么都不好,上司稀烂同事捣乱下属蠢蛋,唯一的可取之处只剩餐补了。”
我:难怪要跳槽,职场环境也太恶劣。
我加上一份喂土匪的坚果沙拉,把菜单还给侍者。
对安吾先生而言,好消息是餐厅不能临时加座,孩子们只能乖乖在家吃咖喱。
坏消息是,太宰先生贴心地表示:可以打包。
不把好朋友安吾留在后厨刷盘子他誓不罢休。
坂口安吾逆来顺受地忍耐了。
他因为mimic事件被太宰治阴阳怪气整整四年,终于等来这顿终结之宴,等请完这一餐,他再加班半年多,过去的事情便彻底翻篇了。
破财免灾乃世间真理。
我对餐桌下的暗流汹涌一无所知,只管敲碗等饭吃。
感谢顽强的我自己,左手写不了作业,嗷嗷吃饭是不耽误的。
太宰治:“昨天半夜,我在侦探社宿舍上吊的时候遇见了乱步先生。”“他平安到宿舍真是太好了。”我舒了口气。
太宰治:完全无视了我在上吊呢。
“乱步先生说有人照顾栗子,他就先回来了。”浅鸢眸的青年不着痕迹地套话,“是谁呀,栗子的朋友吗?”
“是我初中加高中六年同窗的挚友。”我掰着手指数,“如果不是我大学坚决不要再读一所篮球强校,志愿大学可能也会报赤司君选的东大吧。”
现在看来我的梦终究是碎了,黄濑君来了,横滨国大离变成篮球强校怎么会远?
太宰治:“他回东京了?”
“是呀。”我说,“赤司君又要忙学业,又要练球,还要继承家业,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三瓣,好忙的。”
“忙成这样还能大半夜赶来横滨守护栗子一整夜。”太宰治意有所指地说,“真是一位‘用心’的朋友啊。”
我深深赞同,大为感动:“简直是让人想呜呜掉小珍珠的友谊。”
太宰治:不,这根本不是友谊。
乱步先生未来的道路还挺艰难呢。太宰治摩挲下颌:最艰难的甚至不是赛道上另一位竞争对手的阻挠,而是毫无自觉、某种意义上异常难搞的女主角。
嘛,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提前下注才能赚得盆满钵满。”太宰治轻快哼歌,“这可谓诀窍,一般人我不告诉。”
我:“太宰先生,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呢?”
“没什么~”太宰治欢快地转动手里的银叉,“肚子好饿,菜不可以快点上来吗?”
“等上菜的时间的确无聊。”我想了想,“我给大家助个兴好了。”
无赖派三人的目光一同聚集在我身上,身为传奇侦探我怎么可能怯场,这就来给你们讲讲我的东京侦探故事。
准备感受震撼吧,横滨人!
“既然我们在餐厅,为了更快入戏,让大家获得身临其境的享受,我就讲讲发生在餐厅的故事吧。”
以下故事来自我的亲身经历,不含一丝编造成分。
我从业四年,经历大小案件无数,随便在记忆里翻翻找找便是个开胃菜好故事。
“餐厅算是谋杀案的高频热门现场。”我边回忆边说。“非常好下毒场所,爱来自后厨。”
与我们隔了一段距离的座位上,服务生拼命解释:“别担心客人,我们家的餐具是纯银的,百分百验毒——不不不,它变黑是因为你在吃墨鱼汁不是有毒啊!”
我:“但下毒很容易被发现,做成事故死亡更聪明。”
“因此有些犯人会刻意给被害者点鱼料理,并在受害者用餐期间屡次分散其注意力,害其被鱼刺卡死。”
隔壁桌的隔壁:“好啊!我吃鱼的时候你一直唧唧歪歪是不是想把我卡死,好歹毒的心肠!”
“桂鱼没有刺!你这个被害妄想症重度患者,分手!”
我:“更隐蔽的下毒技巧也是犯人的不二之选,比如以罗曼蒂克为由带来花束,实则将毒药研磨细碎伪装成花粉。”
刷刷刷,周围桌上的花束被猛的撤下,连餐厅装饰用的小盆花都被侍者飞快搬走。
我:“除了同桌吃饭的朋友之外,服务生与厨师亦是嫌疑人的种子选手。”
“他们下毒下得不动声色不留痕迹,毕竟为了维持菜品的完整性,客人并不会让人先试吃一口。”
现在压力来到服务生身上,经理闭了闭眼,从怀中掏出干净的汤匙:让开,我吃给你们看。
我:“使用高风险性的美食也是餐厅谋杀案频发的诱因。”
“拿河豚来举例,它已经把自己长成了剧毒的模样,仍然打消不了人类觊觎它肉.体的心思。它的怨气与厨师的疏忽结合在一起,酿造一场悲剧。”
客人们:“有人吗!我们这桌的河豚请帮忙撤掉!”
“种种原因导致吃饭吃到一半,邻座突然传来尖叫声、倒地声、呕吐声变成一件相当常见的事。”我习以为常地说。
“这种时刻千万不要惊慌,请及时保留好小票,事后索赔用得上。”
“至于碗里没吃完的饭,”我顿了顿,“不怕死的话,几口扒进嘴里嚼了吧,别浪费食物。”
“我来横滨之前,侦破的最后一起案件也发生在餐厅。”
我谈兴大发,没发现坐在对面的安吾先生已经变成食不下咽的模样。
“当时我正苦苦哀求铁血服务生安室君,想点一份栗子糕吃。”我舔舔嘴巴,饿了,好馋。
“喧嚣的尖叫声中,旁边一桌的客人由生转死,在刹那间完成了太宰先生一直渴望却从未实现的跨越——啊一声,嗝屁了。”
“死者实在是很不幸。”我面露悲悯,“他竟然敢和四个侦探同餐厅吃饭,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或许是个无知的外地人……总之,在侦探团建必死人的世界法则下,没有一位死者能幸免遇难。”
“死者也是幸运的。”我昂首挺胸,“有我传奇侦探在场,分秒破案,将真相还给清白的人世间,事后我还吃到了安室君特制栗子糕。”
我怀念不已:“真好吃啊,波洛咖啡厅死了那么多人,生意还这么好,全靠他一手厨艺。”以及一身色相。
在东京开餐厅挺不容易呢,尤其是开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的餐厅,老板当初选址怎么想的?
我不是很懂,不过这里是横滨,不是东京,今天也不是侦探团建……
“咦?”我摸摸下巴,“我是正儿八经的职业侦探,太宰先生和织田作先生是侦探社社员,也算侦探——是侦探团建耶!”
坂口安吾:不要露出兴奋的表情啊!周围的客人都快跑空了啊喂!
他们不会被这家店拉入黑名单吧……不会吧……
“不会。”太宰治小声说,“港口黑手党喜欢来这间店聚餐,店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坂口安吾:胆子再大也经不住某个在餐厅讲谋杀故事的可怕侦探的摧残。
店主:今天这风这浪我真没见过:)
经理亲力亲为替我们上菜时,他的脸色复杂到我看不懂。
我职业病犯了,开异能看了看他。
“破财之相。”我纳闷地说,“跳槽,转职,放弃旧业,等会儿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吗?”
我叉起一块煎出焦香的火腿送进嘴里,牙齿咬下。
“啊啊啊啊啊啊!”
呜,咬到舌尖了,痛痛。
我揉了揉脸颊,再抬起头时,发现所有人都在看我。
看我也没用,侦探团建必死人是大宇宙的法则、世界意志钦点的不朽真理,哪里是区区人力可以扭转的呢!
“报警,保护现场。”我咽下嘴里的火腿,熟练上工,“带我去见死者。”
“好的,您这边请。”经理一边带我走向包厢,一边掏出手机编辑短信:
尊敬的店长,您好,篇幅有限省略八百字问候,我想表达的中心思想只有一句话——我要辞职!
餐饮业谁爱干谁干,打工人做不下去了!
见经理表情有异,我又开异能看了他一眼:啊,运势从待辞职变成已辞职了。
算命真准,不愧是我。
我是有几把刷子在身上的传奇侦探,本场队友也有两位是侦探社出身,料想破案会相当顺利吧。
我胸有成足地推开死者的包厢,“打扰了。”
包厢内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死者。
我吃惊:横滨破案环境这么友好的吗?
东京都是嫌疑人三选一,横滨居然是一选一,只差把送分题三个字贴我脸上。
我看向唯一的嫌疑人,感觉今天运气不错,破完案接着吃饭,饭还是温的。
“哇呜,糟透了。”
一模一样的话,从我一前一后两个人嘴里脱口而出。
前者是嫌疑人先生,后者是……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我质问,“你为什么要助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唱衰什么的哒咩哒咩哟,偷懒当气氛组也要当清爽明朗充满朝气的气氛组才可以!
“糟糕透顶。”太宰治一脸晦气。
很巧的是,嫌疑人先生也是一脸看见脏东西的晦气。
我:难道空气中有什么我看不见的灵异生物?
我左顾右盼:不科学啊,他们中唯一开天眼的人不是我吗?
“栗子。”太宰先生严肃地按住我的肩膀,“不需要推理了,嫌疑人的犯罪事实尽在眼前,快,把他抓起来!”
“找死吗你?”有一双漂亮的钴蓝色眼眸的橘发青年磨牙,仿佛在咀嚼仇人的名字,“混账太宰。”
第 30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天
嫌疑人疑似与太宰先生是敌对关系。
不愧是他,举世皆敌的男人。
“如此一来,不得不考虑嫁祸案的可能性了。”我摸摸下巴。
“虽然中也先生于情于理都是本案的第一犯罪嫌疑人,但念在你也是被太宰治霸凌一生受害者联盟的成员,我一定为你争取宽大处理。”
在场唯一的吐槽役坂口安吾戴上痛苦面具:槽点太多但他却只有一张嘴,苦鲁西!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他先是想反驳“本案第一犯罪嫌疑人”,又觉得只有他与死者共处一室的处境确实一言难尽。
最重要的是——“被太宰治霸凌一生受害者联盟是什么?”
中原中也看似镇静实则眼露迷茫:“谁建立的?”
我:“听一叶酱说,是她老板。”
中原中也:坏了,吃瓜吃到自己BOSS头上了。
樋口你晚上睡觉最好睁一只眼,中年老男人记仇得很。
还有,中原中也:“‘也’的意思是?”
我单手画了个圈,把安吾先生、织田作先生与我本人同时圈进去:在场全都是。
被太宰治霸凌一生受害者联盟乃横滨第一大联盟,三教九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成员横跨三方势力,真正做到了天下大同,亲如一家!
横滨和平来之不易,还不快说谢谢太宰治。
太宰治:努力保持微笑.jpg中原中也看太宰治的眼神从晦气嫌弃转变为隐隐的同情:你……你也怪不容易的哈。
太宰治微笑: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名侦探栗子将平等地迫害每个人。
“死者松下,43岁,男,横滨人,无过敏史。”我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由此排除中也先生双手涂满花生酱殴打死者致死的犯罪可能。”
我:“嫌疑减轻了呢,恭喜你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说迫害迫害到,太宰治心情骤然放晴,只差得意洋洋地哼一曲《好运来》。
宁可自己受罪也要看到别人痛苦,这正是太宰治被誉为里世界最大最恶恐怖男的一大原因。他幸灾乐祸的脸看得中原中也拳头痒痒,忍不住回忆太宰治有没有花生过敏史。
他定拳拳到肉,一拳一花生酱揍得太宰治遍地开花,满地乱爬。
中原中也:不失为一个妙极了的谋杀方法,姑且记下。
有用的黑手党小知识增加了.jpg无用的男人们在吵架,有用的我认真破案。
虽然命案发生在餐厅,但死者的死因不一定与食物有关。他临死前嚎叫声中气十足,绝非食物中毒上吐下泻的虚弱人设。
我没在死者身上找到外伤,扒了他的上衣,也没找到。
我:emmmm把裤子也扒掉看看好了。
我淡定地伸出仅存的左手,被织田作先生与安吾先生联手拦截下来。
织田作之助:“这种事让太宰来就好。”
坂口安吾:“中也君经验丰富,让他上。”
他们俩指的是过去双黑二人杀敌审问搜查的丰功伟绩,而我,无知的外地人,露出“噫——”的眼神。
你们横滨人真的好特别哦。
听说这四个人曾为同个老板工作过,不知是何许人也,令我心向往之。
别的不提,这位高人的发际线一定精彩。
森鸥外:微笑面对生活.jpg不情不愿的太宰治和不情不愿的中原中也一起扒掉了死者松下的裤子,只留给他一条内裤。
太宰治是被两个损友逼迫,中原中也则是没有办法:死者松下和他同包厢吃饭,自然是港口黑手党的合作商。他总不能自己站在旁边看着,让一个手受伤的小姑娘费劲巴拉扒人裤子。
这姑娘的资料昨天才放到他办公桌上,她的异能和人脉都被划分到“高度重视”的等级,宜交好不宜交恶。
话虽如此,当中原中也见到真人,他的大脑还是不由得放空了一瞬。
只能用大受震撼来形容。
原因无他,当坂口安吾为他们互相介绍,说“这位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中原中也”后,女孩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外加一声叹息。
“横滨,投身邪.教的人可真多啊。”
这个梗,樋口一叶为上司的心脏着想,没有写进报告。
然,缘妙不可言,回旋镖兜兜转转,还是扎在了中原中也身上。
他震撼之余,决定写进报告呈交森鸥外。
首领,再给处理舆论的部门批点经费吧!好好一黑手党,怎么就朝漫才选手训练营的方向发展了呢?!
中原中也拒不承认渔民中“港口黑手党喜欢残害青花鱼,鱼身越破碎越凄惨他们越乐意收购”的传闻起源于他。
虽然的确是他力排众议,将青花鱼三吃(红烧清蒸油炸)列为总部食堂必选菜,但中原中也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吃鱼补脑,大家都该多吃,芥川尤其要大吃特吃。
死者松下的裤子被扒了下来,如果他泉下有知看见是谁扒了他的裤子,恐怕会赞自己一句待遇高级。
我并不care,男人不过是侦探破案的工具人罢了,我瞅了瞅松下两条毛腿,也没有外伤。
我:emmmm
“不,不行。”坂口安吾坚定地阻止我,“他不能再脱了,要给死者留一份颜面。”
“好吧。”我妥协道,“那就送去解剖。”
坂口安吾:“这个可以。”
在黄泉仰泳的死者:脱.内裤不行,开膛破肚却可以???
没错,这正是横滨的价值观,不爽不要玩。
我:下辈子改在东京投胎吧(拍肩)
东京死者太多法医太少要排队,指不定人刚躺上解剖台案子就被侦破了呢。
“既然没有外伤,死者的死因八成是内伤。”我思索,“宛如被气功隔山打牛般震破内脏吗?高人啊。”
我向中也先生讨教:“你做的到吗?”
中原中也:那必然——是做的到的。
“都说了小矮子是犯人!”太宰治义正言辞,“快报警把他抓起来,他不肯交代罪名的话,我来审问也可以哦。”
中原中也:“混蛋你只是想公报私仇而已吧!”
我不得不承认,太宰先生说出“审问”二字时的表情让人更想把他抓起来。
要不你们俩在局子里做个伴?
我超人性化的。
“中也先生。”我看了眼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和醒酒器中的美酒,“请问你与死者松下是什么关系?”
横滨有横滨的规矩。若中原中也是代表港口黑手党出战,拿下多少人头都是他的本事,他绝不会在意自己在法律底线上踩过来踩过去的法外狂徒行为,更别提配合侦探的询问。
但在非战时期,又站在己方被冤枉、武装侦探社与异能特务科各有代表看笑话的立场,中原中也还是有必要配合的。
信不信一旦他潇洒走人,扭头太宰治就能上纲上线,息刊几年的《本周不服输的中也君》连载再开,让上到首领下到实习生一起来看中原中也的笑话。
人不能、至少不可以被冤种前同事漫才出道。
“他是港口黑手党的合作商。”中原中也言简意赅地说,“我今天出来和他谈个生意。”
太宰治:“利益纠纷是多么合理的谋杀理由!嫌疑人中也大上分。”
我:“中也先生怎样看松下这个人?他人品如何?”
中原中也:“一般,不算好人。”
太宰治:“听听!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仇杀可能大增加,嫌疑人中也再上一分。”
我:“对于松下的死亡,你感到遗憾吗?”
中原中也:“还行,换个人谈生意也一样。”
太宰治:“毫无怜悯之心的回答!嫌疑人中也荣获三分,红牌罚下,真正的犯人已然水落石出——”
“轰!”
中原中也额角青筋狂跳,右手握拳一发上勾拳猛冲。
太宰治啊的一声捂住肚子倒在地上,哀哀叫唤,宛如一根掉在地上的年糕条。
橘发蓝眼西装革履的黑手党向我解释:“我不是一时冲动。”
我:我懂我懂,你忍他很久了。
横滨人苦太宰治久矣,中也先生真乃义士也。
尤其可见,中原中也是位性情中人。
“中也先生的确缺少杀人的动机。”我点点头,“以你会扶老奶奶过马路、帮路人捡掉在地上的柠檬结果发现是同事一路走一路掉的柠檬炸.弹、在公司内部有自己的个刊、连续三年被评为团建时酒量最差的上司、于横滨交游甚广被称为横滨欠人情之王的人品,也不至于无差别杀人。”
旁听的坂口安吾深吸一口气,推眼镜的手微微颤抖:栗子……你还记得自己已经废了一只右手吗?
左手也不想要了?
我:?我在很真诚地夸奖中也先生啊。
难道是我的举例不够详尽吗?那我多说点——
“谢谢你啊!”中原中也一把捂住我的嘴,额角的青筋跳得更厉害了,“闭嘴,否则太宰就要挨揍。”
太宰治:“噫!凭什么!”
我:“咦,这不是完全没有威胁吗?”
我是豌豆射手,我小嘴叭叭叭。
“我再也不和栗子天下第一好了。”太宰治在地上翻了个身,背对我,悄咪咪举起他的手机,“除非你把刚刚夸中也的话再说一遍,让我录音上传港口黑手党内部论坛。”
我情不自禁地又开异能看了眼太宰先生,依然是如厨房中悉悉簌簌小动物般旺盛的生命力——怎么做到的?
这是生命的奇迹啊,令人敬畏。
“中也先生,你放开我吧。”我被捂着嘴,说话闷闷的,“踮脚怪累的。”
我,堂堂正正不偏不倚,165cm。
中原中也,160cm。
五厘米,宛如天堑,宛如鸿沟,将我们分开,我与他之间隔着一层可悲的厚障壁。
我:真不好意思啊,比你高5cm。
看着中也先生,我仿佛回到了初一的时候,比赤司君高7cm是我一生之罪,用了我六年光阴去偿还。
没想到来横滨竟能旧景重现,我真是个罪恶的人。
桌上的餐盘和餐具隐隐在震,我奇怪地看着它们表面蒙上一层红光。
中也先生身体表面好像也蒙了一层红色的光,嘶,我刚刚好像用异能看到过,是什么来着?
趴在地上装尸体的太宰治挣扎着伸出一只手:“【人间失格】!”
红光消失,记忆回笼,我了然:“原来是在用异能啊。”
“看着怪吓人的,我差点以为中也先生是想杀了我呢。”
太宰治:“……”
栗子,能活这么大真是奇迹啊。
同为天涯作死人,他不禁惺惺相惜起来。
这起案件与我在东京侦破的案子很不一样,可谓全新的挑战。
东京嫌疑人酷爱让侦探进行三选一的抉择。每逢尸体,旁边必有三位与死者存在仇恨纠葛的嫌疑人,一个长得比一个可疑,让侦探情不自禁地想说:“都抓起来算了。”
未成年侦探才做选择,如我这般的成年侦探直接一网打尽。
横滨则不然,横滨只有一个嫌疑人,还是被嫁祸的无辜群众,根本不给侦探做选择的机会。
好霸道哦,原来横滨的城设是霸总。
东京是在三个渣男中辗转反侧难以抉择的苦情戏小白花。
嘶——怪般配的。
有点嗑这对了,我吃点好的。
“既然死者死在餐厅,肯定要去后厨侦察一番。”我也是懂基础推理法的,让经理帮忙带路。
经理:我已经辞职了能不能放过我?这破班谁爱上谁上!
打工人心里骂骂咧咧地引路,我有心给予他新工作的指点:
看见我身边这位眼镜社畜了吗?他加班五个月才换来两场会议间的空闲时间出门吃饭,不想秃头别去异能特务科考编!
看见我身边这位邪.教干部了吗?邪.教害人无需多说,我注意到他请客吃饭连点六大盘切碎的青花鱼,你能不能吃鱼?不能吃就自个儿掂量点,慎入内含大量扭曲青花鱼厨的港口黑手党。
看见我身边这位生命的奇迹了吗?来武装侦探社,被太宰治霸凌一生受害者联盟欢迎你的加入,大楼,窗户,快跑!
横滨就业前景真严峻啊,幸好我单干。
我们一行人跟着经理走进后厨,后厨忙碌的员工早早被赶来的警察带到大厅问话,只剩下水槽里和案板上未处理完的食材安静地等待检阅。
我四下张望,低头摸了摸瘪瘪的肚子。
好饿,饭一口没吃就被拉来破案,看见根苦瓜我都想啃啃啃啃。
“我们餐厅的食材来源正规,安全又卫生。”冤种经理尽职尽责地带我们参观,贴心地递来一颗草莓给我肩上饿的咕咕叫的黑鸟。
土匪叼着草莓拍拍翅膀,在我耳边小声说:“栗子,想吃肉。”
“我也想吃。”我用气音说,“草莓你别吃完了,喂我一半。”
我和鸟抢果子,我不害臊。
“闹了这一遭,今天的客人恐怕没心情用餐了。”经理苦笑,“您不介意的话,案子结束我让厨师长专门为您做一份。”
我点头如捣蒜。
“我们餐厅的肉是由新西兰的农场当天空运过来。”经理介绍道,“您可以看看肉上的纹理,十分迷人。”
我看他嘴上说着辞职,心里还蛮喜欢这一行的。
厨师长专用的案板上,一团冒着热气的好肉被一刀两断地劈开,露出的纹理诚如经理所说,十分迷人。
我驻足凝视,经理以为我看中这块肉,当即大方地说:“行,我马上叫人为您把它烤了。”
“这就不必了。”我连连推辞,“我还没有饿到饥不择食的程度。”
经理与我争执起来,执着地说:“您不必客气。”
我:“我没有客气。”
经理:“您说这话就太客气了。”
我:“我真没客气!”
经理:“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坂口安吾:你们是在玩三辞三让皇帝登基的戏码吗?
“我们的肉真的很好。”经理热情推销,“你看这纹理,这热度,这迷人的触感……”
“你摸的是人心。”
怕他没听清,我口齿清楚地重复了一遍:“你正在抚摸的是人的心脏。”
“刚挖出来没多久,当然热乎。”
经理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掌心的“好肉”上。
他发出一声非人言的尖叫,两眼一翻。
织田作之助默默地把人拖到了墙角,让经理靠墙坐会儿。
“死者的死因出来了。”我端详这颗被切成两端的心脏,完全理解了松下临死前的“啊啊啊啊啊啊!”有多发自肺腑。
确实好疼啊,我原谅他害我咬到舌尖的事了。
“法医的鉴定报告。”坂口安吾将手机递到我面前,效率很高的法医只提炼了一句中心思想:
原本放置死者心脏的胸腔里,塞了一颗沉甸甸的猪心。
人的心脏与案板上猪的心脏交换位置,被菜刀一刀两断。
这便是松下的死因。
我又发现了横滨破案与东京破案的不同之处。
“东京很少见到异能力者作案。”我试着猜测凶手的异能,“物理置换?这么逆天的bug技能用来谋杀?”
屈才啊!
怎么不去做物流呢!
无论是快递还是外卖都能以超绝的速度秒杀竞争对手。客户足不出户,只需将现金放到指定的位置,异能刷的一闪,钱无货有,光速送达,绝对好评。
还可为魔术界注入一针鸡血,人家掀开帽子底下最多一群鸽子,他掀开帽子,露出一头河马,吉尼斯世界纪录这不就到手了?轻而易举。
开展求婚业务、整蛊业务也是一绝。将新郎手中的易拉罐拉环置换成钻戒,将讨人嫌的上司手中的发言稿置换成臭袜子,小小的异能大大的快乐,为世界带来欢声笑语可谓功德一件。
我:“这么多赚钱的生意不做,非要谋杀?我不懂你们横滨人。”
好没商业头脑!
坂口安吾呛到咳嗽:“也许凶手能置换的范围仅限于心脏?”
“什么?”我难以置信,“奇迹般的天才,超困难级换心手术的突破者、先驱者、开创者沦落成了杀人犯?”
医学界能气到来横滨按住凶手的屁股狂揍,多么有用的异能啊,为开心手术的贡献比毛利侦探对麻醉业的贡献都大。
坂口安吾咳嗽不止:“也许是仅限猪心与人心的置换。”
我:“哦,那确实没啥用。”
凶手觉醒异能后一定欣喜若狂,大喜大悲,悲从中来,痛哭流涕,大彻大悟,变成了一个无情的猪心鲨手。
好怪的异能,再看一眼.jpg
“其实还挺强的。”我客观点评,“只需进猪肉铺扫荡一通,即使是神也换心给你看,业内排行第一的冷血猪心鲨手堂堂出道,后辈们,仰望我的身影吧!”
真·曾经是业内排行第一杀手的织田作之助:汗流浃背了。
虽然他金盆洗手之前的日子的确可以称为黑历史,但没想到会这么黑,让人抬不起头。
中原中也闻所未闻如此奇葩的异能,他也算见过不少细想之后十分有槽点的异能:
比如森鸥外,异能力【性.欲的生活】,姑且放过这个槽点满满的名字,单看作用——捏自己的oc并假装对方是个活人。
二次元狂喜.jpg港口黑手党全体上下必须庆幸森鸥外是个现充,否则他的oc随二次元热点而变化,如今很可能变成克系触手——草,真成邪.教了。
再比如芥川龙之介,异能力【罗生门】,嗯,很有文化,比起顶头上司十分令人欣慰,它的作用是将自己的外套化成黑兽利刃攻击他人。
简单来说,裸着的芥川龙之介没有异能。
他难道不洗澡吗?他穿外套洗澡吗?
和这两位相比,梶井基次郎的异能都显得正常多了,免疫柠檬造型的炸.弹的伤害,多么平平无奇朴实无华。
就算他有时不慎把真柠檬当成柠檬炸.弹,与敌人尴尬对视;有时错把炸.弹当成水果,一刀切下实验室报废;有时真柠檬与假柠檬混合被当成年会的整蛊项目险些炸飞森鸥外——梶井基次郎,也算不上横滨数一数二的奇葩!
中原中也有时觉得自己一直没跳槽,实在是对港口黑手党爱得深沉。
饶是如此,猪心鲨手(中原中也:等会儿,凶手的代号已经确定是这个了?)也超乎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横滨本地人的想象。
在场所有人,只有我一如既往镇定又可靠。
笑死,当你的异能力名为【全村最会算命的神婆】的时候,怎么会嘲笑【猪心鲨手】没有格调?
我忍辱负重好多年,练出一身波澜不惊的好气度,这不就把他们四个比下去了?
呵,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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