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是一个团结的纽扣,只要将丝线传进其中一个孔,开了好头,后面一切都好办了。
方才探头出来的邻居在瑞恩希高兴地喊着:“好了喔,这个黑斑开始消失啦!”时,终于没忍住,夺门而出,跪在楚清游面前。
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子,在楚清游面前扑通跪下,以头抢地,“仙人!仙人!求您赐药,救救我母亲吧,她已经,快熬不住了……”
楚清游当即舀了一碗给他,男子转身要走,被楚清游叫住。
“还有一碗,你的。”楚清游又递给他一碗汤药。
男子激动不已,连连道谢,最后一路跑回去。
突然,瑞恩希说了一句:“他是个好人。”
“为何。”楼倚霜问。
瑞恩希站在方才男子下跪的地方,头头是道讲起来:“药就在这里,他没有来抢,反而是跪着求药,他很爱他母亲。”
他想到自己在西境,偶尔出点小任务,到集镇上去,稍不注意就会被抢。
抢钱袋,抢首饰,抢衣服,连扫帚都抢!
穿戴整齐出发,差点要光着回去。
越小满插了一句:“万一是看我们人多知道打不过呢?”
瑞恩希“唔”了一下。
“好吧,也有可能。”他承认。
“他的确是有孝心,心地不坏。”楼倚霜突然开口,见三人诧异,接着道:“他自己手腕上也已经出现黑斑,但楚清游递给他一碗药后,他并没有考虑给自己再求一碗,而是急着跑回去。”
“对!”瑞恩希得意起来,小脸仰得高高的。
楼倚霜轻笑了一下,俯身低头到瑞恩希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瑞恩希拍了拍胸脯,“交给我吧!”
他转身走到妇人身边。
妇人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未有离去。
瑞恩希上去就拉着妇人的手,轻轻晃着。
“姨姨,你能不能帮我们把水丘的居民都聚集起来说服他们喝药呀?虽然药苦苦的,但是很有效哦。”
妇人听瑞恩希软糯着声音,一时心都化了,当即连声道“好好好!”
水丘镇上有一座宗祠,是水丘人逢年过节常年聚集的场所。
妇人带他们一路敲锣打鼓,响亮的金银器声给这个小镇重新带来了生机,住户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纷纷开了个门缝来看情况,然后被妇人叫走。
在宗祠,因为不少人病重无法动弹,最后只唤来了百余人。
妇人交代:“一人一碗药,要是家里有起不来的,就带回去,邻里有没来人的,大家也互相帮衬着,一定要确保每人都喝了药!”
妇人嗓门大,即使宗祠里叽叽喳喳的,人人也都听得清楚。
有人质疑:“他这药有用吗?不会待会还要收钱吧!我家可一个子都没有。”
“有用,怎么没用?”妇人撸起袖子,把手臂露出来,“看,没了吧?立竿见影,你喝了就知道了。”
“至于钱,命重要还是钱重要?要钱不要命啊?你不要我们还要,别拖累大家伙!”
质疑的人缩回去。
“大家放心吧,这药是不会收大家钱的。不过待会还有件事需要大家。”越小满这时站出来补充两句。
众人一听,有效还不要钱,都乐呵着,让越小满只管说。
“希望大家伙回去后,家里有香茅的,都点了。”
“点了?”
众人面面相觑。
香茅虽说不如那些金贵花种值钱,但种得多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越小满解释:“香茅去雾灭毒,能根治此次疫病,如果不烧香茅来辅助,恐怕疫病还会周而复始,希望大家配合。”
说到这个份上,众人自然没什么话好说,纷纷答应着,有香茅的喝完药就赶紧回家烧香茅去了。
当第一缕弥漫着香气的烟气出现在空中,楚清游放下分发汤药的器具,和楼倚霜一同站在宗祠的露天区域,双手结印。
灵气四处游走,和淡黄色的烟雾缠绕在一起,将黑雾团团包裹住,最后从黑雾中间迸射出来,如同炽烈的日光穿透了黑雾,黑雾溃不成军。
被阴影笼罩的小镇,再一次见到了太阳。
而瑞恩希,则在宗祠里绘声绘色地讲解他们是如何大战狼人的。
尽管有些磕磕绊绊,众人还是听得很入神。
一个小男孩突然问:“小哥哥,是你们一起打败的西境狼人嘛?”
瑞恩希一看,是当初刚进水丘镇时调皮钻出脑袋偷看的那个小男孩。
还活着。
他用力点了一下头。
“是喔。”
心虚挠头。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瑞恩希立马就抛下听故事的众人,溜了出去。
温暖的阳光洒在瑞恩希头发上,瑞恩希又蹦蹦跳跳回来,窜到妇人身边,指着外面跟她分享:“雾散了。”
妇人望着天空,重复他的话。
“雾散了。”
“外面的雾也该散了,我得去找他。”妇人利索地起身,拍拍身上的灰,眼神不像方才护着瑞恩希那般坚定,而是充斥着一种彷徨和悲戚。
"昂?你要去哪里?"瑞恩希听她说要找人,就是不知道上哪去找。
妇人回头抚摸着瑞恩希的金发,捏了捏他的巫师帽,柔声道:“去找我家那口子。”
“当时镇上出现了第一具尸体后,每家的男丁都聚集在宗祠商量对策,只是还没等他们商量出结果,陆陆续续又出现了许多人命。”
“大家都说是山上下来的野兽,不过也都是猜测,没人见过那东西,随着受害的人越来越多,陈掌柜,镇上酒楼的掌柜,带着几十个男丁一起去寻那‘野兽’去了。”
“我家那口子也在里面,不知道死哪去了!”妇人嗔骂一句,笑着说,“我去溜达溜达,带他回家。”
仿佛一切回到了相安无事之时。
瑞恩希愣神了一下,眨了眨眼,好像突然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眼睛立马就濡湿了,眼眶红红的,活像只小兔子。
吧嗒一滴眼泪掉下来,瑞恩希哼哼了两声,掩盖自己掉小珍珠的事实,迅速扯过帽尖的毛绒星星吊坠抹了一下眼睛。
妇人抱着瑞恩希的头,呢喃:“乖孩子,姨姨先走了。”
瑞恩希垂着的手微微动了动,算作挥手送别她。
瑞恩希还沉浸在难过之中,就听见越小满叫他。
越小满咋咋呼呼跑进来,拉着瑞恩希去给她打下手。镇上住户太多了,病倒在床榻上的也多,越小满来抓壮丁了。
瑞恩希乖巧地一手抓着一个碗,脑袋还顶一个碗,家家户户挨着询问:“要喝药嘛?”
有人回答,就可以去下一户,没人搭理,就直接闯进去。
一般都是一家人病得没一个能走的了才会这样。
收尾工作做得很快,瑞恩希从街头跑到街尾,检查了一遍,确保家家户户都喝了药,见了效。
最后他站在宗祠的香炉旁边,宣布:“本次打击狼人、消除疫病任务,圆满完成!”
众人配合地鼓掌。
热烈的掌声如同雨点打在地上,滴滴答答的。
蓦地,瑞恩希想起了什么。
宝贝!
他的世间至宝,还没有出现。
没找到至宝,他就白来了!
瑞恩希原地绕圈,努力开动大脑,回忆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称之为“世间至宝”而被他忽视掉忘记了的。
失败了,大脑里什么也没出现。
最后他故作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瑞恩希往周围看了一眼,围着的人有男有女,但都上了年纪,只有原先那个小男孩,看着比较好说话。
瑞恩希溜到小男孩身边,凑近他耳朵,悄悄问:“你们镇上,有什么宝贝嘛?”
不敢大声讲话,因为担心其他人发现他觊觎水丘镇上的宝贝。
瑞恩希期待地看着小男孩。
小男孩立马蹦出来几个字:“爷爷的技术!”
瑞恩希:?
这,能算吗?
恐怕不行吧。
“这个不算,这个不算,换一个。”
“可是爷爷是全水丘最最最有名的花匠,皇帝也得买咱家的花儿呢。”小男孩反驳。
瑞恩希哑口无言,只好换个说法:“好好好,那别的呢?有没有其他宝贝?”
小男孩不假思索:“爷爷种的风玫!”
这是什么?
听名字,有点像花啊。
花,能是宝贝吗?
好像还真有可能。
瑞恩希眼睛珠子一转,立马询问:“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小男孩毫不犹豫答应了。
风玫是一种金黄色的花朵,往往一株上面会开好几朵,花朵大而密。配上灿烂的金色,晃眼一看,以为看到了太阳。风一吹,摇曳生姿。
瑞恩希眼睛一亮。
这个看起来真的有可能!
金灿灿的,难道是太阳神的暗示?
瑞恩希立马摇着小男孩问他:
“你爷爷在哪呀?我想买下这株风,枚。”这个名字对他来说稍稍有点拗口和不熟悉。
小男孩被他摇得头发乱飞。
好一会,小男孩站定,轻轻道:“爷爷走了。”
瑞恩希:“走去哪儿呀?他什么时候回来?”
希望能赶在他们离开之前见到小男孩的爷爷,买下这株风玫。
谁知小男孩突然扬起一个笑容。
“爷爷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你直接拿走吧。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这花就当是我们的谢礼。”
脸上虽然笑着,声音却格外平稳。
瑞恩希不懂为什么小男孩突然变得沉稳了,仿佛一下子刚才那个炫耀爷爷的人就长大了。
但他能从小男孩的语气里听出三分不对劲。
小男孩把花盆塞到瑞恩希怀里,突然跑走了。
楼倚霜找到瑞恩希的时候,瑞恩希正抱着花盆,一脸茫然。
瑞恩希小声和他解释来龙去脉,他说话慢,讲了好一会。
等他把事情复述了一遍,声音越来越小,他隐约理解了小男孩的话,想明白“爷爷走了”是什么意思,沉默着,不知所措。
原来不是语气平稳,而是已经无力呐喊。
楼倚霜安抚他:“饿了吗?”
“去宣城,醉仙楼。”
—
宣城是个四通八达的好地方,既临近璩国王城,又和璩国最兴盛的几个城市相连,久而久之,宣城人声鼎沸,不亚于任何一城。
瑞恩希坐在楼倚霜渡霜剑后座,大老远就看见了一座广袤的城市,他探头探脑,想要提前看看,一探究竟。
一路上他强迫楼倚霜说了许多关于宣城的事情,美食,美景,让他充满了期待。
可惜被楼倚霜挡得严严实实,瑞恩希左晃右晃,都看不完全。
给瑞恩希急得。
突然,他脑中一道白光闪过,有了个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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