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载着医生的警车离开之后, 安室透沉默地上了另一辆车,跟着那些公安一起去了警局。

    他没有发现远处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心里有些庆幸,又忍不住担忧。

    打击这么大?应该不是医生在零面前杀了人那么简单的吧?

    而且被铐起来的又是另一个人, 看那些人对医生众星拱月般的姿态, 难道他帮助警察破案了?

    可即使这样,也不至于让那个金发混蛋露出那种表情啊!

    他哪里是能随便打击到的人, 别人不知道他的性格,松田还能不知道吗?

    松田阵平看着他们的车一辆一辆离开,心里不免有些急躁。

    他扭头对送他来的伊达航说:“我也要去警局!”

    “别闹!”

    伊达航吓了一跳:“我不会送你去的!”

    这几天他没有去医院看松田,因为诸伏景光突然打电话过来跟他说松田转到了更好的医院,正在做详细检查, 不方便见面。

    看他们那保密的架势,伊达航哪里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他没有想到,上午的时候, 松田突然就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说要去一个地方, 还破天荒地对他说了拜托。

    伊达航本不想帮忙的,但想起松田阵平之前自己也能偷偷跑出医院,还差点死在了拳馆里, 他没办法, 只能开车把人接过来了。

    没想到会撞上这样的场面。

    看着那被白布覆盖着的尸体,还有那些远去的车辆,他忍不住问:“是那个人吗?”

    把松田从医院里叫出来的人。

    伊达航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但从松田阵平的态度, 以及安室透恍惚的神情他隐约也能猜到一点。

    “炸弹犯的同伙?”他沉声问。

    松田阵平下意识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医生, 但他知道, 医生绝对不可能是那个胆小如鼠的炸弹犯同伙。

    他不能把那个神秘组织的事情告诉伊达航,固执地说:“反正你让我去警局就对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见到医生。

    一直跟他保持联系的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同时说很忙,打电话给他们也没说两句就挂了,如果只是找到了金田雪帆,他们绝对不至于这么回避自己。

    当时松田阵平就发现了——他们找到了医生。

    他们不告诉松田阵平是因为,他们早就察觉到了松田阵平对医生过于友好的态度。

    松田阵平也心知肚明,所以并没有让他们带自己出来,而是联络了伊达航。

    但伊达航也有自己的坚持,绝对不可能因为他一两句话就把他带到警局去。

    整个警视厅都在被媒体的舆论谴责,而这种情况只要松田阵平出面就能解决。

    只要他站出来就能澄清他没被炸死的事了,可上面为什么没让他站出来呢?

    伊达航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到,这时候带松田阵平去警局,要是被人认出来,还不知道要打乱多少人的计划。

    伊达航不由分说地把他塞回车里,看到他脸上强硬的表情,松田阵平不禁无奈。

    就在这时,伊达航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破天荒地没有接电话,而是把手机放到了一旁,转动钥匙准备发动汽车。

    这对一个警察来说是很难得的,尤其是伊达航这么认真又充满干劲的警察,看到电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置之不理。

    松田阵平伸头过去瞧了瞧,脸色迅速僵住。

    来电显示:佐藤美和子。

    松田阵平做完手术醒了才知道,佐藤美和子没有把那条短信后面的内容告诉任何人。

    然而他们也没有来得及说几句话,后来他就偷偷从医院里溜出来了,再后来就是铺天盖地的死亡报道。

    松田阵平也想过要不要主动联系佐藤美和子,然而一向果决的他难得在这种时候犹豫不定,看到来电显示,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班长该不会是因为他才不接电话的吧?

    要是真的有急事怎么办?

    他脸上心虚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伊达航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他还不知道松田阵平在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做了什么,解释说:“她现在整天和工藤家的那个初中生混在一起,都快变成人家的传声筒了。”

    从松田住院开始,伊达航就没怎么去看过松田,真的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被工藤新一缠得没办法了。

    也不知道工藤新一从哪打听到了他和松田还有曾经因为炸弹案死去的研二是同期,整天在警视厅门口蹲着他,一见到他就叭叭叭说个不停。

    他连松田没死都猜到了,还猜松田可能惹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组织,才让警视厅这么讳莫如深,没有在第一时间澄清。

    伊达航:这是我能听的吗?

    他第二天直接没去警视厅,然后……工藤新一就发现了同样在寻找真相的佐藤美和子。

    两个人沆瀣一气,联合起来迫害他!

    伊达航真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套话的手段,他现在看到他们打电话过来,条件反射地就开始头疼了。

    看到松田眼神虚虚地瞥着手机,一副在意得不得了的样子,他于是说:“你要是想接你就自己接。”

    不过恐怕刚接起来,电话那头就会传来工藤新一仿佛开了挂的声音:“——伊达警官,你一大早没出现,也不接电话,是不是去找松田警官了?”

    伊达航:……这个电话不接也罢!

    松田阵平摆了摆手,摇头说:“算了。”

    时机太不合适了。

    他刚刚也想过要不要把电话接起来,直接吓佐藤一跳,但还是感觉太不庄重了。

    有些话就算要说,也还是当面说更好。

    而且听伊达航这么说,佐藤也知道他有可能没死,这种事真要解释,就更应该面对面地解释了。

    他对伊达航说:“送我去警局吧。”

    不等伊达航说话,他又说:“我不进去,我就在外面等。”

    反正以医生的手段,他总会出来的。

    有些事拖了这么久,也是时候了结了。

    与此同时,诸伏景光也收起枪准备离开了。

    伊达航的车停在对面那边,诸伏景光把瞄准镜扫过去的时候,没找到黑麦,倒是看到了一个和松田很相似的人。

    但是安全屋不是在郊外么?松田怎么打到车过来的?

    诸伏景光想起松田还有开出租的朋友,心里有些不放心,赶紧发了条消息去问:“在哪?”

    “看监控。”松田很快回复,“好无聊啊,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有空过来?”

    他发过来一张照片,正是前几天警视厅外面的监控画面,诸伏景光看了看,回复道:“晚上吧。”

    松田:“给我带点鱿鱼筒来。”

    还能提要求,看来不在外面,诸伏景光略微放下了心,收起枪赶往黑麦约他见面的地点。

    在报亭这边,他有些遗憾没能找到黑麦,可话又说回来,医生今天的行动真的需要黑麦吗?

    就算没有黑麦,他也能安全逃脱吧?

    诸伏景光按了按耳麦,低声问安室透:“你打算怎么办?”

    安室透已经开着车,和那些公安一起到了神保町警局。

    那些公安也没有忘记职责,悄悄让人把问询的顺序改了改,把医生排到最后了。

    最先接受调查的是图书馆里那些围观的路人,安室透坐在一个角落里,眼神沉沉地望着对面那些人。

    几个公安若有若无地包围着医生,似乎是在阻止他逃跑,然而从他的角度看来,却好像是把医生拱卫在中间,对他进行无声的保护一般。

    就连那边正在进行登记的人都时不时地看过来。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拿着警察们随手放在桌面的一本杂志轻轻翻着,从他的神情中看不出多少对杂志的兴趣,那些字映入他的眼中,仿佛过眼云烟般不留痕迹。

    他的坐姿放松而又随意,和身边严阵以待的公安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安室透甚至怀疑他一开口就会说:“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跑。”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就那样坐在那里,就已经让人移不开视线了。

    他身上早就没有了那一丝不成熟的学生气,气度从容不迫又波澜不惊,然而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

    这是连装都不装了吗?

    安室透冷冷地望着那边,怎么办?他压低声音,回答诸伏景光:“把他留在这里。”

    如果是以前,他二话不说就会把医生调到第一个做笔录,然后用他给出的名字去查身份。

    现在他知道这些手段已经没用了,无论是奥野小少爷还是金田雪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些人身份根本就没有问题。

    就连今天的藤井莉莉也是,安室透无法判断她到底是不是金田雪帆的姐姐。

    他就是医生的手段吗?

    确实有够可怕的。

    不过——

    安室透冷声说:“他不是那么高调的人。”

    来警局的路上,安室透就一直在想,医生到底为什么要点出犯人,还拆穿了犯罪手法。

    这是他在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

    以前的他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从来不会亲自参与进去。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安室透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自己愤怒至极给医生的那一拳。

    易容并不是毫无限制的。

    他和贝尔摩德一起出过任务,虽然每次贝尔摩德都表现得很高深莫测,但仔细回想起来,她易容的时间很少超过一天。

    也就是说,时间越长,破绽也就越大。

    安室透反倒有些感谢那些公安用手段把医生排到最后了。

    他真的不着急吗?

    安室透一点也不信。

    不着急他怎么会点破犯罪手法?不着急他怎么会顺水推舟,跟着警车一起回来。

    如果是为了享受警察的追捧,他大可以一边引诱别人犯罪,一边破案,而不是要等到今天。

    这也不是什么大警局,这件案子也没有引起媒体或者重要人物的关注。

    所以他这么高调,只可能是易容出了问题!

    他想利用那些警察对自己的好感,尽快做完笔录离开!

    想到这里,安室透脸色反而没有之前难看了。

    想找到医生的证据,给医生定罪很难,可如果只是要把他留下来却很简单。

    只要能揭穿他的易容,至少也是一项欺骗警察的罪名。

    这样就能把他留下了——

    然而即使这样,安室透内心要给医生作证的难受和憋闷也并未消失,反而随着时间渐渐转化为了痛苦。

    他很能调解自己的心态,可看到对方被众人郑重其事地对待,犹如明星般坐在警察局里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拿开耳麦,在诸伏景光听不到的地方苦笑了一声。

    他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被人逼到这种地步。

    什么也做不到,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其实并不是真正想不出对策,可怕的是在想出来的瞬间,他就会忍不住冒出念头,这是不是医生的又一个圈套。

    他一次次地想要找出证据,又一次次巧合地让那些证据成为了医生是个好人的铁证。

    好像无论做什么都在医生的意料之中,无论如何挣扎,都不会超出他的掌控。

    这种感觉比上次在天台上看到他的时候更明显了。

    就在他深感无力之时,他的手机轻轻一震。

    黑田兵卫给他发了一个暗号。

    今天他是以谈判专家的身份出现的,就算黑麦问起来,也可以说是在收集医生的情报,因此黑田兵卫发消息过来也很小心。

    不过安室透已经在警局里了,从某种程度来说,今天的行动已经失败了。

    就连那些公安,无形之中也成为了医生的人。

    安室透坐在角落里,那些公安跟他不熟,也没有过来跟他说话,反而更愿意跟医生待在一起。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顺手打了个电话过去:“什么事?”

    他有些挫败地想,长官不会是听说了消息,来叫他也一起撤离的吧?

    这时黑田兵卫却说:“我们抓到金田雪帆了!”

    安室透一愣。

    “刚刚抓到的,他很厉害,还打伤了我们十多个人,”黑田兵卫在那边说,“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安室透望着坐在警局中心的医生,阳光从外面的窗户照进来,他穿着不起眼的黑色羽绒服,垂眸翻着杂志的时候,却尤其的气定神闲,哪怕被他眼神灼灼地盯着,唇边也能露出一丝微笑。

    这是让安室透最为恼火的姿态,然而现在看到他依旧这么镇定自若,他的内心却仿佛又一股能量注入,逐渐瓦解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

    “真的吗?”他忍不住问,“真的是金田雪帆?”

    “我还能骗你不成!”

    黑田兵卫觉得他的语气有点不对,凝了凝眉:“你们那边行动失败了?”

    “暂时不算失败。”安室透无声地扬起嘴角,“您可真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黑田兵卫无语,本来按照计划,他今天应该回长野了,毕竟他明面上还是长野的县警,一直待在警视厅容易惹人怀疑。

    临走之前,他有些担心安室透他们的行动,正打算开车去神保町看看,然而车刚开出去没多久,他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这么一走……警视厅里不是没人了吗?

    金田雪帆的身份已经录入警视厅,但知道他身份有问题的人就只有那么几个。

    他们都走了,金田雪帆在警视厅里岂不是如鱼入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虽然他给金田雪帆的身份编号做了限制,但以他的手段,进了警视厅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想到这里,黑田兵卫赶紧开车回去。

    然后就撞上了来给他送感谢信大学生,想到金田雪帆在来之前还帮人找了钱包,装出一副好警察的样子,黑田兵卫也生气了。

    他直接打电话给诸星登志夫,告诉他爆炸案的嫌疑人同伙出现了,对方立即给他加派了人手过来。

    三天时间早已过去,外面的舆论愈演愈烈,警视厅却还在实行一贯的拖字决,试图把这件事延后处理,就连上面的人都有些顶不住了。

    再这样下去,警视厅的颜面就要彻底扫地了。

    所以诸星登志夫给黑田兵卫加派人手的时候格外爽快,可黑田兵卫还是没料到,他们派了上百名警员进行围捕,金田雪帆还是好几次差点突出重围。

    他看起来受过训练,但是不多,而且很久没有跟人动过手了,动作很生疏……只看他的行动,黑田兵卫根本不相信他能撂倒诸伏景光,更别说降谷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出乎黑田兵卫的意料,那些靠近金田雪帆的警员都会像是被什么东西隔开一样,身体突然停滞一下,还有打向他的麻醉弹也会经常打偏……

    不过最后他们还是用人海战术成功逮捕了金田雪帆,目前人就关在警视厅地下四层的特殊刑讯室里。

    这句话犹如一剂强心剂注入安室透的心脏,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比之前流畅了,黑田兵卫感受到他的变化,在电话另一头说:“我可不是一个只会阻拦你们的糟老头子。”

    姜还是老的辣,没想到最后还是他出手解决了最大的麻烦。

    安室透长出一口气,笑道:“长官不愧是长官,真是太厉害了。”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想的,黑田兵卫想起他站在自己面前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忍不住哼了一声。

    挂掉电话之后,安室透正好看到医生站起来,对身边的公安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安室透立即跟了上去。

    实际上日本警察只有在对犯人问询的时候,才叫做笔录,把其他人请回来都叫接受调查,有些大的警局还设有专门的问询室……但这么能体现人道主义的叫法,在民众间却不怎么受待见。

    接受调查,不是说明警察也怀疑自己吗?所以在一些犯法现场,为了能把人顺利请回来,警察们也会说是做笔录等等,这些欧美化的称呼反而更能让人接受。

    除了现在在值班室里的公安,警局外面也有公安把守,医生身边的公安也跟了过来,安室透对他摆了摆手。

    那名公安看到他神色坚决,又想起外面还有不少同事,于是就没有再跟上去。

    安室透静静地走在后面,他没有遮掩自己的脚步,今鹤永夜一出门就听到了。

    值班室外面就是大厅,下午很多警察都出去巡逻了,留在警局里的根本没有多少人,更何况还发生了杀人案,这是刑事案件,有空的人都被叫过去帮忙了。

    今鹤永夜一边往偏僻的地方乱走,一边想安室透跟上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也太执着了吧!

    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安室透竟然还没有放弃。

    而且看起来还干劲满满的样子……这让摆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今鹤永夜有些不可思议。

    他不知道安室透在找什么,但他不可能找到的。

    今鹤永夜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当初他用这个身份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后面会发生那么多的事,他只想浅浅做一下任务,然后等着休假……他连美瞳都没戴!

    也就是说,比起那几个虚构出来的角色,这才是最接近他真实身份的存在。

    等所有的事情结束之后,如果他还想轻松走在大街上,不被任何人怀疑的话,他就必须把现在这个身份跟真正的自己区分开来。

    今鹤永夜也有想过假死……不过之前就这么做过一次了,再加上这些人这么固执……恐怕死多少次都没用。

    他们根本就不会信。

    想到这里,今鹤永夜在心里悄悄叹了一口气。

    安室透的脚步声还是不远不近地缀在自己身后,他忍不住停下来,回头说:“没必要看这么紧吧?我只是去一下洗手间。”

    他是去找镜子看易容的,但愿还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不过话说回来,真的出问题了,安室透也不可能这么淡定了。

    安室透脸色沉沉,对上他的视线却是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洗手间?”他看了一眼今鹤永夜的附近,“这里不是领导办公室吗?”

    一般警察没有独立办公室,能被称为领导的,至少都是有名有姓能在警局里发话的了。

    今鹤永夜又不知道洗手间在哪,走着走着就走到这边了,不过他也知道,不管怎么解释安室透也不可能听的。

    他扬起微笑道:“我对警局又不熟。”

    他可是好人,从来没有来过警局这种地方呢。

    安室透脸色一沉,刻意缓和下来的神情瞬间破功,他冷冷地说:“你还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嗯?”今鹤永夜一怔,抬眼便对上了他骤然变得幽冷的视线。

    那一刻从他眼里流露出来的黑暗莫名的令人心惊。

    ——波本。

    今鹤永夜脑海中刚划过了这个念头,就看到他的拳头再次挥了过来。

    今鹤永夜下意识躲避,那拳头却是擦着他的脸颊砸到了一旁的墙上。

    然而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今鹤永夜立即意识到,他并没有用力,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把自己逼到角落。

    这是要想办法揭开他的易容?

    今鹤永夜念头闪过,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如果易容真的掉了,确实会有点麻烦。

    但拖延了这么久的时间,应该也够了。

    以004的性格,警视厅里也没什么能让他玩的,估计早就感觉无聊,拿着他给的卡出去大花特花了。

    今鹤永夜唯一遗憾的就是,他身上现在带着的这部手机收不到消费短信,不然就能知道004到底去了哪里。

    但是不知道也没什么。

    只要他是在外面被警视厅的人找到,那就和今鹤永夜没关系了。

    正这么想着,面前的安室透就笑了出声。

    “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找你。”

    与他轻松的笑声不同,他脸上的笑容冰冷无比,那双紫灰色的眼睛满怀恶意地望着今鹤永夜,眼里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算计。

    “你说,我要不要把你交给他们?”

    他的语气中也染上了一贯冷冰冰的嘲讽,看今鹤永夜的眼神就像是在会给自己惹麻烦的货物,恨不得马上把他脱手。

    然而在这之前,还要让货物自己变得听话一点。

    他在威胁今鹤永夜。

    而且是明目张胆的。

    今鹤永夜微微怔住了。

    他脸上的神情依旧没多大变化,在安室透看来,还是那么冷淡,那么波澜不惊。

    那双泛着紫色的眼眸微微抬起,望着安室透的时候一点变化都没有。

    仿佛安室透正在说的是一件与他完全无关的事。

    安室透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带着畅快,也带着恶意,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演技还是真心实意。

    “你还不知道吧。”

    他紧紧盯着面前的人,盯着那双隐约能觉察出些许紫色的眼眸。

    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的同伙在警视厅被抓了。”

    那双瞳孔微微一颤,安室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灿烂,上扬的嘴角却情不自禁抿直了些许。

    他什么还没有说出口,就看到面前的人也笑了起来。

    在安室透作为波本的强大恶意下首次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比安室透还要轻松,还要真心实意。

    安室透听到他说:“谢谢你告诉我。”

    他的感激尤为真诚,一股凉意却瞬间窜上了安室透的脑海。

    没由来的,他想起了那个一直盘旋在他心中的疑问。

    为什么医生在场,二号却会被金田雪帆杀掉。

    他也想过医生很有可能阻止不了金田雪帆,医生看起来完全没有经受过训练,在图书馆台阶上面对他那一拳的时候也没能及时躲开。

    以金田雪帆的武力值,想要压制他轻而易举。

    可即使这样,他会任由二号被杀掉吗?

    他会什么也不做吗?

    金田雪帆消失了这么久,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在警视厅?

    ——很有可能是得知了他们的行动,知道他们要抓捕医生,所以不得不出现。

    安室透在行动之前也有放烟雾弹,故意模糊信息,他想过用这种方法来钓出金田雪帆。

    但没想到真的钓出来了。

    可把这次事件往回推,从最开始看呢?是因为医生出现了,他们才准备行动……才会被金田雪帆注意到……

    医生知道金田雪帆还在关注警视厅,所以用自己的消息故意引诱他出现。

    是他亲手把金田雪帆送到了警视厅,送到了他们的包围圈里。

    所以他才说谢谢。

    他这是在报复。

    报复金田雪帆在他面前杀死了二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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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安室透从来没有想过, 答案竟然会是这样的。

    他们的行动从一开始就在医生的意料之中。

    这只不过是医生报复金田雪帆之间的一段小插曲,根本不值得他在意。

    所以他才会这么胸有成竹,风淡云轻。

    安室透忽然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看起来依旧那么冷, 在眼底深处却好像藏着隐隐约约的苦涩。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 为什么医生可以这么肆无忌惮,把他们所有人都视若无物。

    因为他们是警察。

    二号说得对,因为是警察,所以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证据,他们就不能抓捕医生, 更不能给医生定罪。

    甚至因为他揭穿了犯人的阴谋,他们还要表扬他,恭维他。

    他们的行为模式早已被医生摸透, 医生根本不用费心思就能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安室透忽然有些庆幸, 在黑衣组织里没有这样的人, 不然他卧底的身份可能早就暴露了。

    但换句话说,想要赢过医生这样的人,就必须变得比以前更圆滑, 更深不可测。

    也许他要彻底抛弃他作为“公安警察”的那一面了。

    只有这样, 医生才猜不到他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

    也只有这样,才能赢过医生,将他彻底抓住。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医生手里也没有他是公安的证据。

    安室透的每一步都很小心, 很谨慎, 就算医生心里有所猜测, 也根本拿不出证据。

    就连今天的行动, 医生想要告诉朗姆, 他也可以说他是用谈判专家的身份混进来的。

    他给医生看的那个证件里根本没有东西。

    医生手里也没有他的把柄。

    看着面前的人,安室透缓缓抬起眼,勾勒出了一个笑容。

    “我告诉你这个消息,不是为了听你说谢谢的。”

    他紫灰色的眼中忽地多了些许邪气:“朗姆对你很感兴趣,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今鹤永夜彻底怔住。

    面前的金发青年仿佛突然之间换了一个人,温和内敛的气质从他身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冰冷和危险。

    他望着今鹤永夜的眼神也侵略性十足,如此近的距离,今鹤永夜难免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偏了偏头,脚步略微往后退了一点,然而安室透本就是想把他逼到角落里揭开他的易容,他身后就是墙壁,根本没有多少距离可以退。

    就这样将身体贴紧了墙壁,配上他年轻而又学生气的脸,反而像是被迫罚站一样。

    就连安室透自己也生出了几分正在欺负人的感觉。

    然而安室透没有停下来,反而继续说道:“你想成为朗姆的手下吗?”

    他的笑容嘲讽而又咄咄逼人。

    他断定医生这么骄傲的人,绝对不可能成为朗姆的手下。

    他连一起长大的人在自己面前杀了朋友都忍受不了,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成为别人的手下。

    果然,这句话一出口,面前的卷发男生脸色微变。

    紫眸定定地看了安室透好一会儿,安室透毫不避讳他的眼神,反而勾唇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仿佛这才意识到安室透真的会把自己的资料交给朗姆,卷发男生不由得说道:“朗姆现在对我不感兴趣。”

    他的那份资料不过是个导火索,朗姆现在真正感兴趣的是怎么抓住琴酒的把柄,就算抓不住,也要先给琴酒添堵。

    然而安室透却从他含糊的回答中听到了希望。

    他果然不想成为朗姆的手下。

    安室透心里更确定了,笑容也变得比之前更强势。

    “可是有人对你很感兴趣。”

    他打量着面前的男生,笑容灿烂而又意味深长:“你不会忘了自己惹过多少人吧?”

    他翻出手机,将阿兰斯拍摄下来的几张照片递到他面前,语气中带着冰冷的赞叹。

    “这里面的一些资料,连我都查不到呢。”

    现在,你该怎么办呢?安室透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的人,不肯错过他的任何变化。

    会慌乱吗?就算不把他的资料交给朗姆,也可以交给阿兰斯。

    阿兰斯可是美国国安局的发言官,能让他亲自追查过来,医生在那边也犯下了不少大案吧?

    既然是为了报复金田雪帆才暴露行踪,那么他就必须承担后果。

    他会怎么做呢?

    安室透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卷发男生,对方似乎是在思索,过了两秒才偏了偏头,隐约带着些许紫色的眼眸看了过来。

    “你想要什么?”他淡淡地问,但语气已然不如之前的冷漠,而是带着些许困惑。

    也许是因为不明白安室透为什么一直紧盯着自己不放。

    无论是在医院还是拳馆,又或者是今天的神保町。

    在他漫长的人生中,从来没有遇到过安室透这么执着的人。

    ——给我炸弹犯的消息!

    这句话只差一点点就脱口而出,然而话到了嘴边,一股莫名的危险感又阻止了他。

    安室透差点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句话看似医生的妥协,实则是想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如果他说出了炸弹犯,医生必然会知道他是想给研二和松田报仇。

    医生也会明白过来,他和松田不仅是同期,关系还很好。

    到时候就算拿不出他是警察的证据,也可以用松田来威胁他。

    绝对不能再把松田卷进来了!

    安室透心里念头转过好几番,脸上却是笑了起来。

    从决定成为“波本”开始,他就一直在笑,只不过那笑容如同面具一般,冰冷而没有温度。

    “我什么也不想要。”

    他说:“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他眼神深深地望着面前的人。

    此时此刻,他最想做的依然是抓住医生。

    抓住医生。

    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仿佛在叫嚣着同一件事,血液都沸腾起来了,他心跳如鼓,连他都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能抓住医生的弱点。

    仿佛在梦中一般。

    医生不想成为朗姆的手下,也不想被阿兰斯抓住。

    所以他妥协了。

    他不想暴露行踪。

    他以为自己能用图书馆里的杀人案震慑安室透,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被反过来利用吧?

    安室透笑容灿烂,实则内心一片冰冷。

    他就这么望着面前的人,对方拧了拧眉,安室透能感受到对方心里的纠结,语气冰冷地提醒:“要不要做朋友,不是由你来决定的。”

    只要他把医生在神保町警局的消息散播出去,不知道会引来多少人。

    恐怕不止朗姆和阿兰斯吧?

    “……”面前的卷发男生脸色沉了沉,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尖锐,“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安室透忍不住笑了。

    “名字。”他说。

    阴沉沉地盯着安室透看了一会儿,面前的男生才答道:“……浅野阳树。”

    “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

    “上课。”

    “嗯?”安室透抬眼。

    “就在东云工业大学。”

    卷发男生说着嗤了一声,看到安室透还有些不信,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了学生证。

    安室透没想到他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夺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还对着那张脸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

    没想到他真的去上学了。

    为了躲那些想找他的人,竟然做到这种地步?

    难怪他现在明明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却还是回答了,原来是怕自己把他的行踪泄露出去。

    安室透将上面的学号记下来,又问了电话号码,面前的卷发男生神色中多了些许被冒犯的不耐,冷冷看了他一眼之后,还是说了出来。

    报完电话号码,似乎是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卷发男生一把推开他,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悦。

    “不要派那么多人跟踪我。”

    要是让那些公安跟着,傻子都知道他有问题了。

    安室透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要求,不过这也说明了对方心里真的有顾虑,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安室透微微点头,还想再说什么,卷发男生眼神冰冷地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转身走了。

    安室透跟上去,看到他唇角不自觉地往下压,侧脸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愉快。

    安室透剩下的话不由自主咽了回去。

    能从他嘴里问出这些已经不容易了,而且不知道是那句想和他当朋友,还是问电话号码踩了他的雷点,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明显变得凌厉起来了。

    不再像之前那么冷漠,但又有种令人惊悸的危险感。

    好不容易抓住他的弱点,安室透不想就这么激怒他,要是他真的不回大学,而是换了其他身份,那可就麻烦了。

    安室透沉默地跟着他回值班室,那些公安差不多都完成了调查问询,医生是排在最后一个的。

    在他接受问询之前,安室透回到角落里,给风见裕也发了条消息,让他安排那些公安撤退。

    要是医生回了大学还让那些公安跟着,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有问题吗?

    目前他的行踪只有安室透真正知道,安室透必须好好利用这个弱点。

    然而等他发完消息抬起头的时候,医生的身影却不见了。

    安室透蓦地站起来。

    “人呢?”

    他抓住不远处的一个公安问。

    对方刚接到撤退命令,摘下耳麦的动作一顿,有些茫然地说:“走了啊。”

    怎么会这么快?

    安室透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从值班室冲出去,却没能看到对方熟悉的身影。

    这不对劲!

    前一刻钟得到的消息仿佛一个温和的假象,瞬间在他的眼前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浑身发凉的危险感。

    他连从小一起长大的金田雪帆都要报复,那么他会如何对待威胁自己的“波本”呢?

    安室透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凉意。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打电话给他的是一个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人。

    松田。

    他手指微微一颤,迟了半秒才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松田的抽气声。

    “想威胁我?”

    电话那头传来了卷发男生微冷的声音。

    “——我建议你先去查查这个名字。”

    说完,他干净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安室透浑身僵住,本能地转身回到了值班室里,对坐在电脑面前的警察说:“查浅野阳树!”

    值班警察被他强大的气势镇住,噼里啪啦按了两下键盘才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说:“查浅野干什么?他早就死了啊!”

    东云工业大学就在他们的辖区,而且是上个星期才发生的大学生毒杀室友案,他不可能不记得。

    安室透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死了……?

    他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迅速冲到窗边,紧锁的窗户被他砰的一声推开,然而映入他眼帘的,是一辆早已远去的车辆。

    车牌号还是他早已牢记于心的,伊达航登记的车牌号。

    安室透放在窗台上的手蓦地攥紧。

    今鹤永夜一只手开着车,另一只手将松田阵平的手机丢回后座。

    松田阵平被他砸了一下脑袋,忍不住嘶的一声,他眼前抑制不住的晕眩,看东西都已经出现了重影,然而他还是固执地瞪着驾驶座上的人。

    “你这是绑架!”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愤怒,又像是不敢相信。

    就在刚刚,医生从警局里出来之后,目标明确地走向了他们的车。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愉快,伊达航怕他对松田阵平不利,立即拦在车前。

    然而没等伊达航说出什么,医生就掏出一支喷雾,把伊达航给放倒了。

    松田阵平瞪大了眼睛,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看着他利落地踢开伊达航,打开车门夺走了他的手机。

    顺便用喷雾给他也来了一下。

    松田阵平下意识屏住呼吸,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你这样……”

    对零根本没用!

    松田阵平很想这么说,眼前却猛地一黑,身体不由自主朝前方倒去。

    是医生忽然踩下了刹车。

    为什么?

    松田阵平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们的见面竟然是这样的。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包括医生从警局里出来,假装看不到他,又或者对他置之不理,或者像之前那样隐晦地威胁他……

    他想过很多,但绝对没有现在这样的!

    这么愤怒,这么怒气冲冲。

    尽管他的神色还是那么冷漠,松田阵平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怒火。

    零那个家伙到底说了什么啊!!!

    看到医生下了车,松田阵平下意识想要打开车门,然而他坐的这边却是更挨近他受伤的那只手,想要换手开车门很麻烦。

    他刚侧过身体,把另一只手伸过来,车门就被打开了。

    卷发男生站在车前,微微垂着眼眸,眼神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他扫了一眼松田阵平的手:“还没开始复建吗?”

    他的语气冷淡,高高瘦瘦的身躯堵在狭窄的车门前,无形的压迫感瞬间袭来,松田阵平浑身一个激灵。

    就在这时,他看到男生俯身进来,抓住了他的安全带。

    他修长的手臂越过松田阵平,瞬间找到了另一边的安全带,他用安全带迅速将松田阵平捆了起来。

    安全带是伸缩的,正好捆在松田阵平的腰上,松田阵平只有一只手能用,哪怕只打了一个简单的结,但因为太过用力,还有伸缩带的回弹力量在拉扯,松田阵平短时间之内根本解不开。

    松田阵平一脸冷汗地看着他。

    透过狭窄的车门,他已经看到了,外面竟然是一条河!

    他把车停在了河前!!

    “等等——”

    “你如果想要让我死的话,不用等到今天吧?!”

    男生起身,微卷的发尾扫过松田阵平的脸颊,松田阵平心里的凉意更甚,迅速开口:“你看你的朋友都不想我死——”

    不对,朋友?!

    看到男生的身影瞬间顿住,松田阵平心里更凉了。

    没等他继续说些什么,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医生从外面捡了一块石头过来,放在了油门之上。

    然后他拧动钥匙,毫不犹豫发动了汽车。

    “轰——”的一声,伴随着发动机的声音,车从河道瞬间冲出,冲到了河里。

    松田阵平的意识恍惚。

    完了。

    他忍不住想,这次真的要完蛋了。

    而且还是因为他说错了话……!

    不知道为什么,松田阵平觉得有点冤。

    二号那个朋友,不会对医生来说真的很重要吧……

    松田阵平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这段时间他被迫打了不少麻药,他仿佛看到了熟悉的黑暗在向自己招手。

    那黑暗离他越来越近,窒息的感觉延迟了一会儿也跟着浮现出来,他的胸口变得越来越闷,想要扯开安全带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就在他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他的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了扑通一声,有人跳进了河里。

    他的眼中仿佛有一缕金色的光芒闪过。

    安室透焦急的眼神忽然映入眼帘。

    他心头一松,下意识勾出一个笑容,黑暗却是再度袭来,将他拉入了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

    他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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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伊达航的车密封性很好, 最开始掉进水里的时候,河水并没有灌进去。

    松田阵平晕过去更多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再加上看到安室透, 骤然放松了下来。

    然而安室透却没有那么轻松, 时间已经临近十一月中旬,河水的温度远远比外面的气温要冷, 再加上车内外压力不相同,他不知道费了多大劲才把车门打开。

    安全带缠在松田阵平的身上,不知道是否因为河水沁入身体,替松田阵平解开安全带的时候,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细碎的阳光洒在河面上, 一片波光粼粼,然而安室透却仿佛能感受到那来自河面上的目光。

    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生站在河岸上,目光冷淡而又凉薄地望着他们。

    他的身影被晃动的河水拉长, 盛在金箔般闪烁的阳光中, 却没有丝毫的暖意, 只有令人觉得刺骨的寒意。

    安室透带着昏迷的松田阵平往上浮,等他回到河岸上的时候,那道目光又消失了, 好像从未出现过。

    河边只有清澈的水流淌声, 数道凌乱的脚步从远处传来,安室透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四周,蓦地攥紧了拳头。

    刚才医生绝对在这附近!

    他竟然还在看!

    风见裕也从远处跑来:“这是——?!”

    怎么回事几个字还没说出口, 看到地上的人, 他立即大吃一惊, 往自己的身后望去。

    数名公安跟在他的后面, 安室透反应飞快, 迅速脱下外套遮住松田阵平的脸。

    “他逃走了。”

    安室透用身体挡住松田阵平,一边说道:“他把一辆车弄到了河里,这是我刚救上来的人。”

    他终于拿到了医生杀人的证据,而且是亲手杀人,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如果他晚来一步,说不定松田阵平就真的死了。

    医生从来没有亲自动手做过这样的事,可想而知他有多愤怒了。

    只是用松田阵平报复他就够了吗?他会不会做出更疯狂的事?

    明明阳光落满了身上,安室透的身体却越来越冰冷。

    那些公安有些震惊地望着他。

    他们是看到安室透开车不要命地往外冲,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才跟上来的。

    没想到会听到医生杀人的消息,而且还是亲手,一句你是不是搞错了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他不是刚刚才在图书馆里破了案吗?有什么理由杀人?

    他想杀的又是谁?

    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落到安室透身后,风见裕也赶紧说:“去联系人,把河里的车捞上来。”

    他又给医院打了电话,安室透的手机在跳进河里的时候就已经进水了,根本开不了机,他用风见裕也的电话拨通了医生报给自己的号码。

    空号,安室透忍不住冷笑。

    他连眉梢都覆盖着冷意,湿漉漉的水汽从金色的发丝落下,带着剔透的冰寒,落入那双紫灰色的眼中。

    风见裕也心里一颤,对于眼前的这位上司,他打心底里的敬重和钦佩,然而此刻看到他的眼神,他竟然觉得有些害怕。

    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然而没等他细看,安室透就把手机递给他,俊秀的五官因为沾了水汽,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仿佛又回到了平时的状态,安室透说:“我陪松田去医院。”

    他略微压低了声音,正在忙碌中的公安里没有人能听到,风见裕也微微点头,对他说:“我会在这里守着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些紧张。

    安室透心里装着一大堆事,倒也没在意他这细微的变化,只是担心他和那些公安一样,有可能把医生当成了好人,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他连忙说:“伊达先生在警局里。”

    刚才安室透把车开出来的时候,他们发现了晕倒在警局外面的伊达航,就先把他送到警局里去了。

    安室透想问的也不是这个,既然他提起了,也顺着话往下说:“把他一起送到医院吧。”

    他没想到松田会叫班长过来,这件事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一时也很难理清,他突然很想给诸伏景光打个电话,拿出手机又是一片湿漉漉的。

    他眼睛垂了垂,不一会儿,将手机重新塞回口袋里,跟着风见裕也叫来的救护车一起送松田阵平去了医院。

    风见裕也提前跟医院沟通过了,到医院之后,松田阵平没有进急诊,而是去了一个专家科室。

    安室透担心河水渗到他的伤口里会造成感染,直到护士拆开绷带,确认过没有问题之后,他才猛地坐到椅子上,脱力似的长出了一口气。

    光洁平滑的走廊倒影着他狼狈的样子,从他湿透的衣角淌下的河水滴答滴答落到地板上。

    直到这时候,他才感受到衣服黏在身上的不适感。

    像是被闷在水里,浑身上下都难受极了,他又站了起来,漫无目的地站在走廊上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回过神了一样,想起来去给诸伏景光打电话。

    钱包里只有硬币还能用,好在医院里到处都有公共电话,安室透打过去的时候,诸伏景光刚到和黑麦约定的地点,意料之中的没有看到人。

    安室透的电话也突然打不通了,他正着急着,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过来。

    “你说得对,我陷得太深了……”

    电话那头传来零的声音,不知是否是公共电话有问题,在一些电子杂音中夹杂着些许虚弱。

    他听到了零的吸气声。

    “我刚刚,把医生当成一个好人了。”

    下意识觉得就算是威胁他,他也不会做出什么。

    觉得有他的把柄,他就一定会听自己的话。

    是被那副文文弱弱的学生外表给迷惑了吗?

    还是早已被医生在心中种下了种子。

    不管怎么说,他都算是救了松田的人。

    安室透嘴上不说,不代表他就真的忘了这件事。

    最后造成的后果——

    安室透望了一眼远处给松田阵平检查的房间。

    如果再晚上那么一小会儿,说不定河水就灌入汽车里了。

    松田也……

    “那时候你劝我,让我把这件事交给其他人。”

    安室透缓缓说着,那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把这件事交给其他人。

    可事实证明,诸伏景光是对的。

    诸伏景光一直都是对的,每次他犯了错,总是诸伏景光在一旁提醒。

    他突然很怕,怕有一天诸伏景光也这么消失了。

    诸伏景光很少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轻声问:“那你要放弃吗?”

    “我不想放弃。”

    安室透说:“今天之后,医生绝对不可能再用这个身份了。”

    这个身份暴露得太多了,还算是亲自动手杀了人。

    医生说不定现在已经把所有的痕迹都抹去了。

    他们什么也查不到。

    可是怎么办……

    安室透说:“怎么办,我一点也不想放弃……”

    哪怕否认公安的身份,彻底伪装成波本,他也还是抓不住医生的任何把柄。

    前一刻拿着他给的信息,如同在梦中,下一秒梦就彻底破碎,班长被放倒,松田连人带车一起坠入了河中。

    他忽然有种感觉,再这么下去,说不定有一天醒来,会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可他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弃。

    诸伏景光在那头静静地听着,直到安室透的呼吸从混乱渐渐变得平稳,他才说:“你以为松田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还要跑出来?”

    安室透呼吸一顿。

    又听到他说:“长官明明要回长野了,又为了我们折回来,我现在还在这里等黑麦,他根本就不会来。”

    可如果他来了,说不定诸伏景光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所以诸伏景光愿意在这里等。

    “我们没有人会放弃。”

    他对安室透说:“你也不准放弃。”

    他的声音很轻,可落到安室透的耳中,安室透握住话筒的手却是不由自主一颤。

    安室透张了张嘴,没等到他说出什么,就听诸伏景光说:“你要是像小时候那样哭鼻子,我是不会给你擦眼泪的。”

    “……我什么时候哭过!”安室透吸了吸气,“我明明就是——”

    把别人揍哭的那个!

    眼前忽然闪过一些画面,似乎是很多年以前的,安室透一怔。

    总觉得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护士的喊声:“让一让,让一让,有病人送过来了!!”-

    那辆救护车离开之后,今鹤永夜也从对面的楼上收回了视线。

    松田阵平的身上缠了好几层绷带,河水没那么快渗透到他的伤口上,也不太可能会造成感染。

    顶多就是被呛上几口水,醒来之后会有些难受。

    看到安室透成功把人救起来,今鹤永夜就转身离开了。

    其实他今天也不比安室透好过,自从004来了之后,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刀尖上,绝对不能出错。

    时之政府不是什么慈善机构,如果被他们发现自己有反叛意图,等待他的恐怕比死还难受。

    然而偏偏在这时候,安室透他们还每次都做出意料之外的事,连公安身份都不打算承认、想要把自己彻底伪装成波本的安室透就不提了,诸伏景光一开始还看两眼周围,后来瞄准镜全在他一个人身上,还有松田阵平……他竟然还能出来,而且还像是追着自己来的。

    今鹤永夜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这些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执着。

    抛开这些大大小小的意外不谈,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004被抓了。

    恐怕还是刚进警视厅不久就被抓的。

    如果不是安室透想用情报威胁他,他可能要回家才能发现。

    今鹤永夜的车停在神保町外,他回到车里,先是拿出放在车上的笔记本,查看了警视厅内部的消息。

    没有记录,他之前设置的出警警报也没有触发。

    倒是枪支和子弹的使用记录更新了几条。

    说明这些人根本就没出警视厅,抓捕004的时候都算不上出勤。

    可这次行动又是谁指挥的?

    今鹤永夜停下动作,手指虚虚搭在键盘上。

    来米花町之前他还确认过,黑田兵卫确实回长野了,知道金田雪帆身份有问题的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又被他引到了神保町。

    警视厅里应该没人知道金田雪帆才对。

    难道他们还把金田雪帆的事告诉了其他人?

    不太可能,更有可能的是,黑田兵卫根本就没回长野县。

    黑田兵卫到底是当了几十年警察的人,今鹤永夜皱了皱眉,飞快思索着,混进警视厅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难度,但难就难在,要怎么才能让004相信自己。

    004刚到警视厅就被抓,一定会怀疑是他给的身份有问题,就算把人救出来了,也会面临无穷无尽的质疑。

    甩锅给黑市商人不太可能,004只会把气都撒在他的身上,然后用这件事来要挟他。

    如果不想处处受制于人,最好还是不要把他救出来。

    但他又必须要让004相信他,相信被捕的事情与他无关。

    今鹤永夜思索良久,终于有了主意,他合上笔记本,眉头舒展开来,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把车开到偏僻的地方,直接弃车离开。

    这辆车作为医生出现时使用的,基本上已经算是报废了,哪怕换了车牌,安室透他们也会把同型号的车辆翻个遍。

    今鹤永夜在开车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弃车离开之后,他还联络了一家回收公司,等安室透他们查到这辆车的时候,这辆车都已经被拆解、碾压成一团废铁了。

    他回到其中一个基地中,将自己化妆成阿兰斯的样子,再次回到神保町。

    十多分钟后,在东云工业大学附近的一栋住宅,忽然发生了一场大爆炸。

    等警察和消防车赶到的时候,建筑已经冒出了滚滚浓烟,火星从窗户飞溅而出。

    人们围在住宅前面小声议论着,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孩突然冲出来,抓住刚到场的警察说:“我刚刚看到有人进去了!”

    “什么?!”警察大惊,连忙问,“你看到谁进去了?”

    “一个金发的外国人!他刚刚还找我问路,说有个叫浅野的人是不是住在这边,我不知道他说的浅野是谁,但是我看地址……”

    就是现在发生爆炸的地方啊啊啊啊啊啊!!

    女孩焦急地望着警察,警察也急了,连忙叫上一旁的消防员。

    不久之后,一个金发男人被从火场中救出来,救护车把他送到了神保町内唯一的一家医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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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新送来的病人穿着昂贵的深色西装, 金发凌乱,垂在急救床边缘的手还戴着白色手套,边缘沾着些许焦黑的痕迹。

    安室透一怔, 随即挂掉电话冲了出去。

    竟然是阿兰斯!!

    “怎么回事?!”他连忙抓住急救床边的护士询问, 同时眼睛看向床上的人。

    阿兰斯紧紧皱着眉头,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金发凌乱地散落在脸颊旁, 他的脸上也有着深深浅浅的焦黑痕迹,锐利而深邃的五官因此显得格外狼狈。

    以往安室透见到他时,他的衣着总是严谨到一丝不苟,安室透也有想过他是否会有着另外一面——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隐约嗅到了些许刺鼻的气味,安室透心里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

    “刚刚工业大学那边发生了火灾, 这是刚从火场中抢救出来的人,”跟着救护车来的警察望向安室透,“你是他的朋友吗?”

    “是!”安室透焦急地问, “他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工业大学, 安室透心里的不安彻底化为了实质。

    他蓦地想起了自己把照片拿给医生看的那一幕, 医生会不会以为阿兰斯已经跟他们合作了?

    他以为医生要报复的是自己身边的人,却万万没想到还有另一个人牵连更深,那个人还是被他牵扯进来的。

    阿兰斯……

    如果他没有把照片拿给医生看, 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看着躺在急救床上的人, 安室透心里越发焦急。

    救护车上的医生说:“病人的各项体征都没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昏迷不醒,先给他抽血做个检查吧……”

    他手里还拿着心电图的报告单, 一边说道:“我们给他检查过外伤, 没有发现明显伤痕存在……”

    安室透的视线落到阿兰斯的身上, 这时他才发现阿兰斯的手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因为同样是黑色的, 在沾了焦黑尘土的手套中不是那么明显。

    安室透飞快伸手过去,阿兰斯的手攥得很紧,他费了些许力气才掰开他的手指,就在他即将把东西取出来时,救护床上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海蓝色的眼眸中还是一片混沌,手却本能地伸过来,卡住了安室透的脖子。

    安室透没想到他防备心这么强,脖颈上传来了一阵痛感,耳边是医生的惊呼:“快把人拉开!!!”

    众人连忙上前,拉开他的手,阿兰斯意识虽然不算清醒,身手却很矫健,转眼就踢翻了上前的医生,场面顿时变得混乱至极。

    最后还是安室透出手才制服了他,他把阿兰斯的身体压在救护床上,一只手绑在了床边,阿兰斯挣扎了两下没挣开,眼睛再看过来的时候,忽然怔了怔。

    安室透连忙说:“是我!”

    他还拿着从阿兰斯那里抢过来的东西,他把东西塞回阿兰斯的手里,阿兰斯的视线落到自己手上,似乎终于想起了那是什么,再抬眼看向安室透的时候,眼里终于多了一丝清醒。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终于开口,声音里隐约带着一丝沙哑,安室透注意到他说话之前有一瞬间的停顿,似乎是想脱口而出英文,又在瞬间转换为了日语。

    “我来看一个朋友。”安室透说。

    阿兰斯有些怀疑地望着他,即使躺在急救床上,他的眼神也带着锐利和审视。

    安室透不由得苦笑。

    他确实在追踪阿兰斯,从他住的酒店到丰洲的出租屋,后来又到了神保町……可这次他们在医院里相遇,真不是他故意制造出来的巧合。

    是因为他们都是医生的受害者。

    阿兰斯说不定还是被他连累的……

    想到这里,安室透看向阿兰斯的眼里多了几分愧疚。

    医院里人太多了,不是说话的场合,他对阿兰斯说:“你现在能站起来吗?”

    “可以。”阿兰斯说着解开了绑住自己另一只手的带子,一旁的医生和护士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他立即说,“我没事。”

    然而刚说完,他下急救床的身体就猛地一晃。

    安室透赶紧扶住他。

    “要不还是——”

    安室透想劝他先去做检查,他海蓝色的眼睛却是看向了一边,“我们去那边说话。”

    他望的正好是安室透来的方向,那边墙上挂着一个公共电话,但此时并没有人在。

    再往里走是治疗室,还有特需病房,也就是所谓的VIP室,松田阵平就被安排在里面。

    安室透把阿兰斯扶到特需病房里,与松田阵平只隔了一扇帘子,在进门时,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了这样的念头,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如果阿兰斯和医生是同一个组织的呢?

    然而看着浑身狼狈的阿兰斯,他又迅速否定了这样的想法。

    如果真是同一组织,医生不可能对他下狠手。

    刚把金田雪帆送入警视厅的虎口,又对阿兰斯下手,除非医生已经疯了。

    医生现在的行为,更像是在为了二号报复金田雪帆,连带着报复了威胁自己的安室透,以及安室透身边的人。

    阿兰斯和安室透的关系不算熟悉,看到他被自己连累,安室透总觉得有些尴尬。

    阿兰斯坐在椅子上,抬眼看着他心虚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什么,忽然眯了眯眼睛。

    “你来医院看朋友?”他突然开口,话语里也带着些许审度,像是在衡量安室透话里的真实性。

    安室透点点头,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说自己的朋友就在这间病房里,但就算他不说,安室透觉得他也能猜到。

    不过以阿兰斯的高傲,只要他不说出口,阿兰斯就绝对不会主动掀开帘子去看那个朋友是谁。

    阿兰斯应该还不知道松田活着……安室透心里念头转了几番,却是说:“你去东云工业大学了?”

    阿兰斯没吭声,用海蓝色的眼睛默默望着他。

    那双眼里依旧带着审视和防备,然而安室透却好像在里面看到了些许困惑,就好像在问:“你怎么知道?”

    “医生就在东云工业大学,”安室透微微加重了音,“他亲口跟我说的。”

    面前的金发男人眼神一厉,安室透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抓住自己的领子,问医生去了哪里,然而他却是吸了吸气,冷笑了一声:“医生?”

    “你们就是这样称呼他的?”他望着安室透的眼里似乎带上了些许轻视。

    安室透瞬间回忆起了他在会议室里指点江山的那一幕。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安室透此刻无比讨厌美国人的傲慢,明明想知道医生的事想得不得了,却非要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丝毫不肯落入下风。

    活该你追在医生后面跑。

    安室透心里暗暗想着,脸上却笑了起来:“你在我们的会议室里不是听到了吗?难道他还有其他的名字?”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激将法,面前的美国人冷冷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安室透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气氛一时间竟然冷了下来。

    安室透想起上一次跟他见面也是这么不愉快,他跟眼前的美国人果然气场不和,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又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人。

    安室透觉得自己应该努力一下,万一突破口就在阿兰斯身上呢?

    他到底为什么要千里迢迢从美国赶过来?是为了抓捕医生?还是为了医生身后的组织?

    他忍不住望了一眼阿兰斯的双手,据说那双手是在揭发一名国际罪犯的时候被烧伤的,会不会跟医生有关?

    这时他注意到阿兰斯西装的袖子侧面沾了不少灰尘,袖口边缘有些烧伤的痕迹,显得不太平整,而这些都只出现在他攥着东西的那只手上,另一只袖子还是完好的,而且也没有灰尘。

    看上去就像是他伸手去拿东西的时候被火势波及到了,又或者他本身就是把手伸进了火里,所以他的手套才会变得那么脏。

    他的视线太明显了,阿兰斯忍不住哼了一声,把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放进了口袋里。

    黑色的一角从安室透的视线闪过,安室透也拿到过拿东西,刹那间回忆起当时的触感,他忍不住说:“那是照片吧!”

    医生的照片!

    医生在工业大学那边应该有住处,说不定他就是拿着照片到处打听的时候,被回去销毁证据的医生给注意到了。

    看来也不完全是被自己连累的,安室透想到这里,心情不免多了几分微妙。

    阿兰斯抬眼看了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安室透觉得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特别好懂。

    “医生不会再用这个身份了,”想到阿兰斯在没有见过医生的情况下,就查到了工业大学,他其实比自己更擅长追踪医生,安室透说,“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你也可以问我。”

    但说到底,阿兰斯都只是在追着医生的线索跑,只有他预测到了医生的行动,还成功见到了医生。

    如果不是他的那番话激怒了医生,安室透觉得,医生很有可能不会放弃大学里的身份。

    不过……也许那所大学里还有医生想要的东西?

    安室透也有想不明白的地方,所以他主动示好,想要与阿兰斯交换情报。

    没想到阿兰斯一点也不领情:“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的脸色明明带着几分意动,却还在嘴硬,安室透心里顿时无奈,又说道:“医生在我们这犯下了很严重的罪行,刚刚还差点杀死我的朋友,你明明知道那么多的事,就一点也不打算帮忙吗?”

    不阻止医生,医生恐怕会做下比这还要可怕的事。

    他一脸认真地望着阿兰斯,阿兰斯眼神微微闪烁,过了片刻终于松口:“我知道的不是最多的。”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人知道得更多?

    安室透精神一震,立即问道:“是谁?”

    看到他眼里的焦急,阿兰斯挑了挑眉,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安室透不由得深深吸气,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啊!!

    “如果不打算告诉我,你就不会说出来了。”安室透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快要被他耗尽了,他有些无奈地望着阿兰斯,“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

    当然,他说的是提,没说一定要满足。

    阿兰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文字游戏,思索片刻后,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名片。

    安室透刚要把名片接过来,就看到他反手把名片按到了桌面上。

    沾染了灰尘的白色手套覆盖上去,将那张名片彻底遮住。

    安室透不禁抬眼看他。

    他一脸不为所动的表情,语气却又仿佛带着点上次开玩笑的那种恶劣:“你们应该没有查到我的入境记录吧?”

    阿兰斯的资料最开始是邀请他到警视厅的诸星登志夫去查的,因为没有查到入境记录,诸星登志夫在会议室里还隐晦地试探过他,这些安室透早就已经知道了。

    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点出来,安室透微微怔住,就听到他说:“我是通过私人飞机入境的。”

    私人飞机也会有入境登记,空乘人员会在飞机上发放入境卡,但什么时候把登记名册交上去,就比航空公司可控得多了。

    既然有私人飞机的人脉,隐瞒几天入境记录绝对不是什么难事,安室透之前完全没想过这一层,只能说不愧是财大气粗的美国人。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朋友,”他对阿兰斯说,“是这个朋友让你帮忙找医生的吗?”

    如果是想拜托阿兰斯帮忙,那派出私人飞机就很合理了。

    安室透正这么想着,就看到阿兰斯奇怪地望了自己一眼。

    “他对这些事不感兴趣。”阿兰斯说,“不过他确实帮了我很多,我来到日本之后的酒店就是他订的,他还给了我很多钱……”

    他的话非常直白,安室透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他掏出钱包,将厚厚的一沓钞票递给黑车司机的画面。

    安室透眼神顿时复杂起来了。

    这时阿兰斯又掏出了那张医生的照片递过去,被攥得皱巴巴的照片后面有一串编号,灰色的,字体很小,有些方正,像是时钟常用的那种字体,本身就打印在了相纸上。

    “这张照片是他找到之后交给我的。”

    照片上的卷发男生手里拿着书,行色匆匆地走在大街上,书在他的手心摊开,他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不远处隐约还可以看到一座大学的校门。

    安室透立即联想到了把阿兰斯送到这里的那场爆炸,警察说爆炸地点就在东云工业大学。

    到底是什么朋友,竟然能找到这样的照片?

    阿兰斯放在地下室里的那些照片都是那个人找到的吗?

    安室透的视线落到了他的手上,那张名片就在他的手底下,然而阿兰斯却像是故意卖关子一样,就是不把照片给他。

    “你想要什么?”安室透忍不住问。

    今鹤永夜微笑起来。

    他终于等到这句话了。

    他手里的名片当然不可能是阿兰斯的朋友,而是他的另一个身份。

    远在美国的阿兰斯本人很有自制力,就算今鹤永夜雇了很多人去陪他度假,估计他也玩不了多久,最后还是会回去工作的。

    到时候总不能电视上放着一个阿兰斯的新闻,日本还有一个阿兰斯在调查“医生”吧?

    所以他抛了一个新的身份出来。

    但不能这么轻易就交给安室透。

    “就算我把名片给你,你也见不到他。”

    金发蓝眸的美国人抬起了眼,尽管他坐在椅子上,看起来要比站在面前的安室透矮上一头,气势却越发强盛而凛然。

    他海蓝色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安室透,眼里仿佛透着看好戏的揶揄:“听说过北岛科技么?”

    北岛科技?安室透瞳孔一缩。

    他当然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警视厅现在用的网络都是他们设计的,整个日本都还在对互联网有抵触的时候,他们第一个生产制造出了笔记本电脑,并且远销海外。

    如今的网络设施,通讯公共服务,方方面面都有北岛科技参与,这可是真正的国民企业。

    他望向那张名片的眼神不由得流露出些许慎重,“所以这是……”

    王炸。

    今鹤永夜在内心补充,脸上却依旧是那副看好戏的神情,“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能查到那么多了吧?”

    整个网络都是北岛科技铺设的,这可是真正的庞然大物,日本最不可撼动的顶级财阀。

    想查个人,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安室透心头狂跳,“所以——”

    在他期盼的眼神下,阿兰斯脸上再度浮现出了笑容。

    “听说你们刚刚抓了个人。”

    “那个人好像很有意思,”他微笑起来,凝视着安室透微微变了颜色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要见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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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他的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傲气, 就像是在下命令一样,然而安室透已经没有心思计较这些了。

    他才接到黑田兵卫的电话不久,通知人抓到了, 阿兰斯这就知道了?

    到底是他消息太灵通, 还是警视厅里有内贼?

    安室透越想越心惊,对于他的话却不敢轻易答应。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他对阿兰斯说。

    人是黑田兵卫抓的, 跟医生的关联又那么深,到底能不能让外人见,不是他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安室透还没有被冲昏头脑,但提到北岛科技,他又忍不住有些心动。

    他完全没有想过, 阿兰斯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脉。

    闻言阿兰斯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会是要打报告,等个一年半载才能批下来吧?”

    这是在讽刺日本的官僚主义?安室透说:“你们美国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说完他忽然闭上了嘴。

    阿兰斯抬眼望着他,场面再次寂静下来。

    安室透心里隐约升起几分尴尬, 暗暗想着, 他和美国人果然气场不和。

    就不该嘴这么快。

    这时阿兰斯忽然把名片一收:“不想要就算了。”

    “谁说我不想要!”安室透连忙按住他的手, “你给我一天时间,我帮你问清楚!”

    他的手机被河水泡坏了,松田的手机又还在河里没打捞上来, 总不能把阿兰斯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跑出去打电话给黑田兵卫吧?

    更何况阿兰斯来去无踪,想找他的时候总也找不到,现在不趁机会要个联系方式, 以后再想要可就难了。

    安室透赶紧问他的电话号码。

    阿兰斯什么也没说, 反手又塞给他一张名片, 这次是一家酒店的。

    还是和上次一样的国际连锁, 从名片看就很高级。

    这意思是随时都可以到酒店找他?安室透把名片收下, 又问:“能拜托你一件事么?”

    他们之前在拳馆中找到了一具尸体,被爆炸破坏得太过彻底,只靠显微镜观察,以及肌肉纹理进行对比,很难还原出原本的样子。

    要想知道那是不是二号的尸体,或者说是不是人类的尸体,就必须借助电脑技术,而这项技术只有美国才有。

    安室透很怀疑,二号也有可能像是当初医生那样假死了。

    可想要在金田雪帆面前假死似乎很难。

    而且阿兰斯贴在地下室里的照片也不像是伪造出来的。

    他把要求说出来,阿兰斯意外地看了看他:“你想要这个?”

    安室透认真点头。

    阿兰斯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看了安室透半秒,转眼又笑了起来:“那项技术确实存在,不过是北岛科技和硅谷那边合作的,你就算求我,我最后也还是要去找北岛。”

    他的语气里有些推脱的意思,似乎不太愿意帮忙。

    然而安室透立即明白过来了。

    一事不烦二主,反正都要找北岛科技,还不如安室透自己去。

    他刚刚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何必舍近求远,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

    安室透忽然感觉阿兰斯这人还挺好懂的。

    ……不过这个性格,也真的很可恶!

    安室透觉得自己跟他有点合不来。

    “不如你现在就把名片给我。”他直截了当地说。

    阿兰斯微微一笑,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像北岛科技这么大的公司,就算拿到了他们的私人电话,也不一定能把人约出来。

    阿兰斯不配合,说什么都是白搭。

    安室透实在没办法了,也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他身上的衣服还湿漉漉的,阿兰斯偏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脱下外套递了过来。

    递到眼前的西装外套表面柔软,隐隐透着光泽,一看就很高级,而且保暖性很好,安室透一愣,随即说道:“我不用。”

    “烧坏了。”阿兰斯把外套丢到他的身上,“我从来不带垃圾回去。”

    外套上还带着些许温度,蓦地从安室透的脸颊擦过,他有些哭笑不得:“那你就把垃圾扔给我?”

    他抓住从面前滑落的外套,果然暖洋洋的,手感也很好,他脱下湿透的衣服,把外套披到身上,立即感受到了暖意。

    仿佛连心都安定下来了,没有了之前给诸伏景光打电话时的焦灼。

    他忍不住扭头,没等他说声谢谢,阿兰斯就站了起来。

    “有人找你,我先回去了。”

    风见裕也的身影从门外闪过,安室透挽留的话顿住,他应了一声,阿兰斯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看都没看风见裕也,明摆着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然而这幅高傲的姿态却没有让安室透生气,反而多了点莫名的安心。

    等到他走之后,风见裕也才从门外闪进来,安室透问:“车打捞上来了?”

    风见裕也点点头:“是的,已经通知鉴识课那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采集到指纹……”

    安室透对此不抱希望,就算再怎么生气,医生也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松田的手机也找到了,因为担心会泄露松田的个人信息,风见裕也把手机单独拿出来了,没有作为证据。

    不过他还是在手机上面套了个物证袋。

    安室透拿过来看了两眼,手机上有些许水渍渗出,旁边还沾着些许河底的泥沙,就算医生用这个手机打过电话,变成这样也很难找得到指纹了。

    再说了,用完把手机一擦,上面的指纹不就没了吗?

    他叹了口气,将物证袋放到一边。

    伊达航被安排在旁边的另一个病房里,那辆车还是伊达航的,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

    之前打电话是想找诸伏景光商量串供的,只不过阿兰斯突然冒了出来,他都还没来得及说这件事。

    而且松田刚住院的时候,伊达航也来看过,那时候安室透不小心听到他在打电话,好像还是在跟女朋友打的……

    想到这里,他又问风见裕也借了电话打给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一脸沉思:“你之前说,松田被放倒了啊……”

    松田不是跟他说在安全屋里吗?还让他带鱿鱼筒回去,他是想自己变成鱿鱼筒吧。

    听到他阴森森的语气,安室透猛地一咳:“他现在还没醒!”

    他之前最担心的就是激怒医生很有可能会连累诸伏景光,毕竟金田雪帆手里掌握着诸伏景光是警察的证据,他连警号都有,万一医生联系到金田雪帆就糟了。

    但他没想到,最后被连累的竟然是阿兰斯。

    和阿兰斯的谈话不适合在医院里说,安室透跟诸伏景光约好了之后再见,就把手机还给风见裕也了。

    松田阵平身上的伤口没沾到水,但到底在河里泡了个澡,还是用大冬天的冷水泡的,医生说最好留院观察一天。

    看着昏迷不醒的松田阵平,安室透又生气又无奈。

    是不是得给安全屋加把锁才行?

    要不把手机都收了吧?电视遥控也收了,干脆除了录像什么也别给他看。

    安室透越想越极端,想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风见裕也眼睁睁看着他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浓,连忙往后退了退,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让他看不到自己。

    过了一会儿,一阵声响从隔间传来,安室透连忙走过去,看到伊达航拿着根拐杖,一脸防备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看到安室透出现,他猛地松了口气:“是你啊!”

    拐杖是他从墙角拿的,他赶紧放了回去,问:“这里是医院?”

    特需病房的装修比普通病房好一些,他差点没认出来。

    安室透微微点头,不等他说什么,伊达航又问:“松田呢?”

    “在这边。”安室透示意他走过来,刚才风见裕也听到声音就猜到伊达航醒了,所以从病房里退了出去。

    现在安室透的这边隔间只有他和松田两个人,松田躺在病床上,旁边拉着帘子,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有人存在。

    伊达航走过去瞧了瞧,见他脸色不错,不像是又受了伤,终于放心下来。

    之后又看了看他湿淋淋的头发,松田的头发已经有护士帮忙擦过了,但水汽还没散,一眼就能看出来之前的状态。

    伊达航皱了一下眉头。

    安室透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件事,说松田被他连累了?还是松田早就被人盯上了?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炸弹犯为什么会选中研二,如果说是巧合,后来松田上了摩天轮也是巧合吗?

    他被医生盯上也是巧合吗?

    松田对医生异常的好感又是从哪来的呢?即使知道他是罪犯,因为他救过自己,就为对方开脱,这也根本不符合松田的性格。

    安室透仔细一想,竟然发现就连松田身上也是疑点重重,不由得沉默了。

    伊达航看了看他的脸色,也不为难他,直接说道:“我负责看着松田。”

    安室透一愣。

    伊达航说:“这家伙三天两头闯祸,没有人看着是不行了。”

    他说着扒拉了一下松田乱糟糟的头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就不参与了。”

    当然,松田也别想参与。

    安室透刚才满脸顾虑,伊达航不知道他们卷入了什么事件当中,但他知道,他们总能解决的。

    就像以前遇到困难那样,最后他们总能想到办法。

    被他用信任的目光看着,安室透心里升起了一阵暖意:“班长……你还真是……”

    “停!!”

    伊达航赶紧做了个打断的手势:“我不问不代表我不计较了,我的车呢?那可是我为了去北海道看女朋友专门买的车!”

    安室透脸色一僵,顿时呆住。

    另一边,今鹤永夜从特需病房里出来,很快就离开了医院。

    路过护士台的时候,一名护士正好接到电话,火灾现场有个女孩子打电话过来问他的状况,似乎就是他之前问路的那个,今鹤永夜说:“告诉她我没事。”

    他是在把住宅炸了之后才进去的,除了被呛了几口烟基本没什么大碍。

    只是他没有想到,安室透竟然一点也不怀疑这个身份,事情办得太顺利了,如果不是真正的阿兰斯没死,他还想多用一会儿这个身份。

    总不能飞到美国去把阿兰斯本人给干掉吧?

    今鹤永夜一脸沉重地想,美国发言官的位置可不好做,像是奥野小少爷之类的,因为还是学生,平时上课他都是雇人去签到的,连论文都给一条龙给打包好了。

    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干掉阿兰斯的想法,他已经在北岛科技上面不断加码了,根本不用担心安室透事后不联系他。

    接下来,就等着他们请自己去警视厅看004了。

    今鹤永夜回到附近的基地,先易容成菊叶的样子回公寓打卡,然后再用阿兰斯的身份来到新的酒店登记。

    他拿着笔记本,在网络上不断修改与北岛科技有关的信息。

    与此同时,诸伏景光也来到了警视厅地下的特殊刑讯室。

    黑田兵卫把人抓了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审讯,而是在密不透风的小黑屋里关了好几个小时。

    透过隐秘的监控摄像头,能看到里面的人从镇定变得焦躁,现在都快抓狂了。

    诸伏景光看了监控一眼,心里不知怎的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他不是金田雪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金田雪帆就算被抓,也不可能这么焦躁不安。

    黑田兵卫皱眉:“易容?”

    为了突破金田雪帆的心理防线,他们现在还没有和他正式接触过。

    而想要套出真正的消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会面就会变得尤为重要。

    绝对不能让金田雪帆看出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被发现他们连易容都确定不了的话,还能问出什么有效信息。

    诸伏景光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把人晾了几个小时了,眼看就要出结果,总不能现在派个人进去给他送饭,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有易容吧?

    他忍不住看向了角落里的安室透。

    “你在干什么?”他凑过去小声问,从医院里出来之后,安室透就一直在这里等金田雪帆心理状况变得更糟糕。

    医院那边有伊达航看着,这次他可不会再听松田的话了。

    安室透拿着手机,一脸严肃地翻着什么。

    诸伏景光问他了,他才抬起头说:“好贵!”

    阿兰斯借给他的那件外套,好贵!

    他原本想买一件新的还回去,结果发现……差不多要花掉自己半个月的工资。

    可恶的美国人,安室透用力按了按下单键。

    直到黑田兵卫也望过来,他才说:“如果真是被医生出卖的,现在这种状态也不奇怪吧?”

    这就相当于医生背叛他了,之前在楼道里的时候,听他说话的语气,分明很在乎医生。

    诸伏景光被他的理由说服了,又问:“你看了藤井莉莉的调查记录吗?”

    藤井莉莉的调查记录里有一句很特殊的话,出题人把福尔摩斯的精装本放在了图书馆中,在阅览台上找到那本书后,她曾经问过要怎么才能把书带出去。

    万一管理员认为她偷书怎么办?她又没有购买记录之类的证明。

    那时候出题人说:“他没有心情问。”

    后来藤井莉莉拿上书出门的时候,图书馆的管理员一脸魂不附体的表情,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但这也只能说明出题人早就知道管理员要犯罪,无法说明其他的。

    安室透有些疑惑。

    诸伏景光说:“我觉得她被利用了。”

    在等黑麦无聊的时候,他还顺便看了管理员的口供,其实管理员早就注意到她了。

    看到她在图书馆里鬼鬼祟祟地找东西,管理员就以为她想偷书,如果不是他安排的戏码就快要上演了,他绝对会叫住藤井莉莉。

    在他的口供里还有一段让诸伏景光觉得毛骨悚然的话,如果当时死者没有站上那张椅子,没有摔死的话,他会想办法引藤井莉莉上去。

    他最恨的就是不尊重图书馆的人。

    安室透眼睛微微睁大:“你是说……”

    当时不管死的是那名死者,还是藤井莉莉,都在医生的计划之中……?

    为了引金田雪帆出现,他直接制造了两起死亡案?

    如果那名死者没死,愤怒的图书馆管理员就会叫藤井莉莉回去,尽管以藤井莉莉的性格,不像是会吃亏的,但万一呢……

    而且藤井莉莉的打扮和金田雪帆何其相似,根本就是医生精挑细选出来的。

    安室透脸色沉了沉。

    如果真是这样,那除了现实世界,网络上的任何人也都有可能成为受害者。

    医生的影响力比他们想象的更恐怖。

    诸伏景光顿时沉默。

    黑田兵卫听他们分析,也没有发表意见,而是望着监控上的画面。

    因为长时间处于绝对安静的环境当中,造成的心理压力非常大,在极度压抑的情况下,画面里的棕发年轻人面目渐渐变得狰狞了。

    然而即使是扭曲的表情,在他脸上也丝毫不见突兀,更看不出是否有易容。

    “你们有什么办法?”黑田兵卫问。

    不知道是在考验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还是真心询问。

    安室透想了想:“叫阿兰斯过来?”

    他们自己去肯定不行的,才关几个小时,离金田雪帆心理防线崩溃估计还有很久,现在去只会让他看到希望,认为自己这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点什么,那就更不会说了。

    阿兰斯就不一样了,他跟警察没有关联,甚至连日本人都不是。

    叫他过来,只是为了满足外国友人的好奇心,还能从侧面证明警视厅对里面的人根本没有那么重视。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就不怕金田雪帆不说实话。

    而且他就算不说,透过阿兰斯提的问题,安室透他们也能看到很多。

    怎么想都不亏。

    诸伏景光想了想也同意了:“我们可以先把阿兰斯先生叫过来,让他看看情况……”

    他能追踪到医生那么多的身份,对看穿易容应该很有一套吧?万一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呢?

    到时候说不定可以不让阿兰斯进去跟人见面。

    没想到诸伏景光竟然打算过河拆桥,黑田兵卫不由得瞥了他一眼,话说得比谁都礼貌,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但黑田兵卫也没有反对,只要能问出情报,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进步了。

    他们现在连这个组织到底叫什么都还不知道呢,更别提他们有多少人,又是什么样的成员结构了。

    安室透拿着新买的手机开始打电话。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

    今鹤永夜听完他说话,一脸深沉地问:“你们报销车费吗?”

    想起他每次打车都能打出天价车费,安室透:“……我去接你!”

    “好。”今鹤永夜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从酒店下楼的时候,他把那张北岛科技的名片也带上了。

    安室透也没有废话,接到他之后迅速赶回,今鹤永夜这才发现他换了一身西装,不是以前看到过的干练又清爽的灰色,而是黑色的,而且不是那么严肃的黑色,是很年轻很休闲的那种。

    他的衣柜里一定很多衣服吧?今鹤永夜莫名其妙地想。

    安室透不知道他在漫无边际地想着什么,把人带到刑讯室外面,让他看了一眼金田雪帆的状态。

    画面里的人简直都快抓狂了。

    “我们怀疑他有易容。”

    在今鹤永夜暗暗观察的时候,安室透凑到他身边轻声说道,眼睛也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今鹤永夜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嗯?”

    他好像不知道什么是易容,安室透试探失败,只好说:“你现在要见他吗?我建议再等一会儿……”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里面的人正处于最极端的状态,现在进去是最危险的,还不如再等一两个小时,让他认为不会再有人来了,正在绝望的时候……

    “就现在吧。”今鹤永夜不想等了,永远不会有那种时候的,对于死掉还能安然无恙回到时之政府的004来说,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游戏。

    不,比游戏还不如。

    游戏里可能还有他在意的成就,在意的输赢,在这个世界,他什么也不在意。

    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他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

    哪怕什么也没有得到,就这么轻易回去,会受到时之政府的惩罚……但是有这样的保底在,绝望,怎么可能。

    安室透永远都等不到他绝望的时候。

    现在才是进去的最好时机。

    今鹤永夜想听听004会说什么,他到底会不会背叛自己。

    安室透按了一下监控前的按钮,一扇门从悄无声息地滑开。

    今鹤永夜走进去,在一条长长的通道中,又过了两扇门,他才终于走到004的刑讯室面前。

    最后一声咔嚓的开门声响传来,松原宗盛迅速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耀眼的金发,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背对着走廊的灯光站在门前,海蓝色的眼睛静静望着他。

    那双眼冷静而又克制,隐约又带着点轻视,松原宗盛一个激灵,忍不住问:“你是什么人?”

    “来接你的人。”今鹤永夜说,“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吗?”

    “你是律师?”

    松原宗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才到警视厅不久就被抓了,那些人还对他开枪,要不是他反应快,现在他都被重伤了!

    这个人是今鹤永夜请来的律师吗?

    今鹤永夜到底怎么回事,给他的身份也太不靠谱了,他心里暗恨,嘴上却毫不客气地说:“我现在就要出去!”

    “你出不去了。”今鹤永夜说,“你在美国犯了好几起杀人罪……你现在脸上的是易容吧?”

    他锐利的目光落到松原宗盛脸上,松原宗盛心里猛地一突。

    美国,易容……这些人不会以为他和贝尔摩德有关吧?!

    他的易容明明是今鹤永夜做的啊!!!

    可在柯南原住民眼中,好像只有贝尔摩德会易容?

    突然想到了这点,他猛地尖叫起来:“那些FBI不是我杀的!!”

    “我没有杀FBI全家!!!!”

    话音未落,在监控室内的安室透脸色骤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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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而刑讯室内的气氛也是为之一变。

    松原宗盛刚说完, 就感觉门口的人散发出来的气势变得极其恐怖。

    无形的恐惧感从心中升起,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那人的身影就到了眼前, 他的视线一阵天旋地转, 那人瞬间就把他放倒在地,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

    金发男人厉声质问:“你还做过什么?!”

    腿弯上传来一阵剧痛, 后背和后脑勺都是突然摔到地上撞击出来的痛感,视线上方只有一片黑暗,以及隐隐约约从侧面照过来的灯光,打在男人金色的碎发上。

    金发越发耀眼,他的神情却在黑暗中变得危险至极。

    高大的身躯化作铺天盖地的阴影笼罩下来, 松原宗盛从他的手上感受到了恐怖的力量感,仿佛单凭双手就能将自己的脖颈折断,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心中滋生, 松原宗盛赶紧喊道:“我什么也没做!!”

    “跟我没有关系!!!”

    自从被抓以来, 从来没有人审问过他, 更别说像是现在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了,见他眼里浮现出来的杀意,好像恨不得他什么都不说, 就这样把他杀掉更好。

    松原宗盛真的害怕了。

    如果说黑田兵卫他们是为了打心理战, 想从他身上套出更多的信息,那么眼前的男人就只是为了复仇而来的。

    松原宗盛虽然不明白他和警视厅抓自己的那些人有什么差别,但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 他是真的想让自己死。

    FBI这个词犹如禁忌一般, 只要一出口就会触动对方的逆鳞。

    看着眼里满是杀意的金发男人, 松原宗盛眼里流露出了些许恐惧。

    这个人到底是谁?!

    来之前他还看过资料, 资料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而且他还提到美国——

    在这个时间点, 难道贝尔摩德在美国做过什么,然后逃到日本来了吗?

    还是说今鹤永夜给他的身份有问题?

    松原宗盛其实最怀疑的是今鹤永夜,这个身份是今鹤永夜买的,谁知道他是不是不想让人插手这个世界,所以才故意买了个有问题的身份给他。

    可等到他回去了,还是会把这件事报告给时之政府的,今鹤永夜难道疯了吗?竟然敢做这种手脚?

    松原宗盛回想起今鹤永夜小心谨慎的样子,心里下意识否决了这样的想法。

    看着眼前轮廓深邃,散发着恐怖杀意的金发男人,他更不相信这跟今鹤永夜有关了。

    刚刚他提到了美国,如果这真的是美国人——

    今鹤永夜他不可能出国的吧?他同时负责了黑衣组织和日常事务,又要给他弄新身份,哪有时间出国?

    难道真的跟贝尔摩德有关?那他就更不能承认了啊!!

    松原宗盛来之前还看过黑衣组织的资料,而且看得比警方这边认真多了。

    虽然都说黑衣组织掺水严重,可他们组织里的人手里是真的沾了人命的。

    琴酒就不用说了,朗姆也是动手杀过人的,皮斯克被下令去暗杀政治家……贝尔摩德的战绩更是历历在目。

    朱蒂的父母,纽约的银发杀人魔,为了追查雪莉想要杀掉新出医生,给赤井玛丽喂下APTX4869——虽然这里面有些事还没有发生,但这么大的罪名,松原宗盛哪里敢担。

    然而他拼命否认,换来的却是脖颈上的力道变得越来越大,疼痛和窒息的感觉同时传来,他被吓得魂不附体,挣扎的动作也越来越慌乱。

    金发男人单手卡着他的脖子,冷冷看着他挣扎的动作,海蓝色的眼里燃烧着愤怒和杀意。

    透过监控摄像头看到这一幕的诸伏景光有些迟疑:“怎么办?要进去吗?”

    这么下去,阿兰斯不会真的杀掉金田雪帆吧?

    杀了FBI全家?他根本没想到会听到这么惊人的消息,站在总控台前的安室透也愣住了。

    诸伏景光和黑田兵卫是在另一个分控室,并没有出来和阿兰斯见面,现在这一切都是安室透主持的,他现在最有发言权。

    安室透犹豫了片刻:“……再看看!”

    在警视厅里杀人,还是重要的证人,他相信阿兰斯不会做这么不理智的事。

    然而在这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监控中气势凌厉的金发男人动作忽然一僵,像是出了什么意外一般,在地上不断挣扎的棕发年轻人也停了下来,他好像又重新有了力气,一把将面前的人推开,拔腿就往外面跑。

    然而外面看上去像是灯火通明的走廊,实际上还要过两三道关卡,才能算真正逃出刑讯室。

    棕发年轻人不知道这点,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这时回过神来的阿兰斯也追了上来。

    这次他的手却诡异地和棕发年轻人的身影错开了。

    手指从年轻人的肩膀擦过,阿兰斯眼里浮现出些许意外,随后反应飞快地绊了对方一脚。

    砰的一声,棕发年轻人摔在了门边,安装在墙上的隐蔽摄像头只能收录到他们的半边身影,能看到阿兰斯做工精良的黑色皮鞋踩在那人身上,对方身上的衬衫像是褪了色一般,映衬出皮鞋冰冷光滑的纹路。

    阿兰斯就这样狠狠踩着对方的腹部,冰冷摄人的声音在监控中清晰可辨。

    “你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

    他的手抬起来,从监控画面消失了,像是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安室透听到他说:“警视厅竟然没有把你的东西收走?”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质疑,安室透不由得看了看分控室的方向。

    黑田兵卫调了调耳麦的位置:“收了。”

    怎么可能不收,为了给对方施加心理压力,抓到对方的时候,他把所有的东西收走了,就差没把衣服扒下来一寸寸检查了。

    怎么好像还是有东西漏掉了,阿兰斯刚才的动作就像是被防身武器电到了。

    黑田兵卫微微眯起眼睛。

    监控中,那棕发年轻人明显愣住了,像是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他起伏的胸膛一下子顿住了。

    阿兰斯俯身,到他面前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他大声尖叫起来:“不可能!!”

    “我不会背叛他的!!!!”

    像是触及到了什么禁区,棕发年轻人态度大变,一改之前的慌乱,变得凶狠起来。

    他身上灵力起伏,仿佛要凝成一把剑攻击过来,今鹤永夜看到他动真格的了,心里竟然生出了些许满意。

    看来004还不算太蠢,没有把他供出来。

    他刚刚问的是:“你为什么是会以为我是律师?”

    “你在外面还有同伙吧?”

    听到他的话,松原宗盛瞳孔一颤,猛地爆发出了强烈的气势。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警视厅里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打算管他。

    从一开始那些人把他抓起来,就是为了交给眼前这个男人。

    所以他们才对他置之不理,一直没有人来审问他,无论他说什么,那些人也都假装听不见。

    因为他们看到他的易容,就把他当成贝尔摩德的同伙了!!

    可这个世界上又不止贝尔摩德一个人会易容!!!

    松原宗盛气冲冲地说:“你们抓错人了!!我的易容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个人做的!!”

    他到底还残留着些许理智,知道不能就这么把贝尔摩德说出来。

    可今鹤永夜就没关系了,今鹤永夜会易容,还那么厉害,就算被他供出来了,随便换个身份,不也能照样生活。

    再说了,拿着那么厉害的易容术,偏偏去当什么大学生,不是暴殄天物么?

    松原宗盛本就看不上今鹤永夜小心谨慎的作风,把他供出来也就更没有压力了。

    刚对他放心下来的今鹤永夜:“?”

    他实打实地愣了一下。

    以004的性格,就算今鹤永夜不出手,他也抗不过今天晚上,只要黑田兵卫他们出现,他什么都倒豆子一般说出来了。

    今鹤永夜不过是加快了这个进程,当然他也有私心,照他这么引导的话,004完全没有必要供出他。

    只要甩锅到贝尔摩德身上就好了嘛!

    到时候今鹤永夜就能用阿兰斯的身份,顺理成章把004给提走。

    004要是一直被关在这里的话,他一个废材大学生怎么可能救得了人。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把004给弄出去。

    到时候让004看看他的“努力”,就算最后没能成功把人救走,也能证明这件事跟他彻底没关系了。

    纯粹就是004自己倒霉,易容过来的时候被卷入了FBI和贝尔摩德的斗争中。

    截止到目前为止,今鹤永夜的计划一直都很顺利,可他没想到,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004竟然把他给供出来了。

    这就是004说的绝对不会背叛?

    004难道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只有今鹤永夜这个司哨会来救他么?

    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在乎……不管他有没有出卖今鹤永夜,今鹤永夜都必须来救他。

    新司哨才到了一天就死回去,今鹤永夜也怕时之政府那边会怀疑吧?

    从松原宗盛脸上读到了那么一些理直气壮,今鹤永夜都快气笑了。

    他之前有警告过004不要背叛自己的吧?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今鹤永夜笑了起来。

    那双海蓝色的眼眸落到松原宗盛脸上,眼里浮起的情绪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视,就好像在嘲笑他的愚蠢。

    “我根本不知道你有易容。”

    什么意思?松原宗盛一愣。

    “都是猜的。”

    金发男人的声音冰凉,在他呆滞的眼神中,那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语气更轻佻了:“谢谢你告诉我。”

    丝质手套从松原宗盛的脸颊划过,留下宛如冰霜的森冷触感,松原宗盛彻底僵住,随后身体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你诈我!!”

    他愤怒地瞪起眼睛,灵力毫无保留地朝今鹤永夜倾泄过去。

    今鹤永夜身体一偏,避开他的攻击,却像是因为他的反抗而站立不稳,他收回腿,一脚将松原宗盛踹回了屋内。

    然后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犹如空气弹的声音打在门上,将坚硬的合金大门打出一个深深的凹痕。

    看着那道痕迹,今鹤永夜收起笑容,带着一身冷意迅速离开。

    门在他面前一扇扇打开,他回到总控室,对独自站在里面的安室透说:“我要带他回美国。”

    004竟然毫不犹豫出卖了他,再把他留在这里,说不定真的会被问出什么。

    这一刻,今鹤永夜心里真的起了杀心。

    看着面前雷厉风行的美国人,安室透断然回道:“不可能!”

    人是在警视厅里抓到的,怎么可能轻易放走。

    都不用跟黑田兵卫他们商量,安室透就知道这个要求绝对不能答应。

    闻言面前的金发男人顿了顿,海蓝色的眼眸望了过来。

    他向后梳起的金色碎发因为刚才的打斗,有些已经垂到了额前,擦过凌厉的眼角,那双海蓝色的眼眸带着深邃的异域感,就这么注视着安室透。

    “你不想要北岛科技的电话了吗?”他的语气平平,又好似带着逼迫。

    锐利无比的眼神落到了安室透脸上,光是对上他的眼睛,无形的压迫感就再度袭上心头。

    仿佛从里面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意,安室透呼吸一顿,随后笑了起来。

    “那不是我们早就答应好的事吗?”

    他让阿兰斯见到里面的人,阿兰斯帮他引荐那位北岛科技的负责人。

    现在就想要反悔?

    安室透紫灰色的眼眸毫不客气地回望过去,阿兰斯冷冷哼了一声。

    既然里面的人牵扯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安室透就更不能放人离开了。

    只要人还在,他们就能交换到更多的东西。

    现在把人放走,除了北岛科技那边不确定会不会帮忙的消息之外,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安室透不用想都知道怎么选。

    面前的金发男人定定地看了他几秒,见他态度坚决,忍不住沉下了脸。

    “我去找诸星先生!”他话里的胁迫变得比之前更明显了。

    最开始跟阿兰斯建立联系的就是诸星登志夫,现在人关在警视厅里,找他比说服安室透要容易得多。

    诸星登志夫毕竟是副总监,从政治层面考虑的因素也更多。

    安室透赶紧拉住他:“别急,有话好说——”

    “松手!”阿兰斯眼里仿佛带着愠怒。

    这时刑讯室里又传出了声音,门关上之后,刑讯室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而见识过外面的光亮之后,再回到黑暗中的感觉让里面的人无比难受,尤其是整个刑讯室密不透风,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刚刚还差一点点就逃出去了!

    强烈的落差让松原宗盛都快抓狂了,尤其是他还发现,他被误会成了和贝尔摩德有关的人!

    如果那些人把他当成贝尔摩德的同伙怎么办?

    他真的不是黑衣组织的人啊!!

    今鹤永夜要是不来救他,他不就彻底完蛋了!

    不对,这种情况,就算是今鹤永夜也救不了他吧?

    想起对方这么多年还在酒厂边缘徘徊,在大学里老老实实当着学生,穿着灰扑扑的羽绒服,怕这怕那小心谨慎的样子,松原宗盛更觉得没希望了。

    指望今鹤永夜,还不如指望他自己!

    “我真的跟那些人没关系!”

    他对着一片黑暗的房间说:“我的易容是另一个人做的,你们可以去查他,把他抓起来问话,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只要他能出去,他就再也不用这个身份了!

    把今鹤永夜卖掉他也没有什么可心虚的,大不了用今鹤永夜来换他,让今鹤永夜死回去,他自己兼顾三条线路。

    这样的话,时之政府那边还更放心,说不定还会夸他干得好。

    转眼间就想了很多,松原宗盛出卖今鹤永夜起来越发不留余地了:“我不知道他在哪,不过今天中午是他送我来的——”

    今鹤永夜神情微顿。

    站在他身边的安室透感受到了,那一瞬间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尽管只有那么短短的一刹那,还是令人心惊无比。

    安室透侧头看去,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浮现出来的不像是冷冰冰的嘲讽,也不像是一贯的傲慢和轻视,反而是一些他无法读懂的,令人浑身发凉的东西。

    那些东西仿佛一直藏在他的身体里,被他掩饰得很好,从来没有释放出来。

    他就这么冷眼看着画面里的人不遗余力地出卖另一个人。

    好像早已料到,又好像早已习惯了一般。

    最后他收回手,缓缓放进了口袋里。

    安室透手心一空,看着他单手插兜,就这么静静的望着面前的监控画面,嘴角挑起了一丝笑意。

    “你确定不把他交给我吗?”

    他望着监控摄像头里的人,侧脸在屏幕散发出来的荧光下,依旧那么冷硬而俊朗,气势逼人。

    他忽然侧头看向安室透:“他可不是金田雪帆。”

    在金色碎发下的眼神越发锐利了。

    就在他出门之前,他的手套蹭到了里面那人的脸上,似乎和易.容.面具的边缘不小心擦过,将面具蹭掉了些许。

    在里面那人抓狂的表现下,那点细微的异样正在渐渐扩大,安室透也感受到了。

    像是皮肤干燥起皮了一般,那人的侧脸显现出些许不自然。

    “不。”

    目的已经达到,既然知道里面的人真是易容,还牵扯到了那么大的案子,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们已经不需要阿兰斯了。

    安室透语气中似乎也染上了些许与诸伏景光相似的客气。

    “他到底是不是金田雪帆就不劳您费心了,我们自己会查清楚的。”

    但他话里的意思却是半点也不客气。

    面前的金发男人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安室透丝毫不惧他的眼神。

    过了一会儿,面前的金发男人收回视线,安室透听到他拨号:“我找诸星先生。”

    他还是打电话给诸星登志夫了,安室透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过在这件事情上,警视厅和他们公安立场应该是一致的。

    诸星登志夫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线索让给美国人。

    然而他没有想到,阿兰斯根本就没提这件事。

    “我听说了一个有趣的消息。”

    电话连线到了诸星登志夫的办公室,阿兰斯轻声笑了起来:“你们警视厅最近不太好过啊。”

    听到他微凉的笑声,安室透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我不是打电话来看笑话的。”

    他说着瞥了安室透一眼,安室透望进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这时他才忽然发现,阿兰斯竟然没有戴眼镜。

    尽管那只是平光眼镜,然而没有镜片的遮掩,那双眼里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安室透的面前。

    他唇角轻轻挑起,对电话里的诸星登志夫说:“我听说,你们抓到了爆炸案的犯人。”

    “什么?”诸星登志夫在电话里愣了愣,他们什么时候抓到犯人了?

    不对,下午确实抓了个人,还跟爆炸案有关……虽然那是老朋友拜托他抓的。

    诸星登志夫的眼睛亮了起来。

    爆炸案的同伙,那也是跟爆炸案有关的嘛!!!

    诸星登志夫看了一眼堵在警视厅门前的那些记者,记者数量之多,差点让人以为抗议的民众又要卷土重来了。

    三天时间已过,警视厅还在拖延时间,给不出任何而解释,声讨警视厅的声浪已经彻底蔓延到全国了。

    随便打开一个电视,都能听到有人骂他们,说他们是国家的蛀虫,是国民的耻辱,还连累全国各地的警察连头都抬不起来。

    诸星登志夫作为主要支持隐瞒消息的人,已经被上面的人打电话来劈头盖脸挨了好几次痛骂了。

    这时他听到阿兰斯说:“我恰好认识几个媒体的朋友……”

    他们抓到的人到底是不是爆炸案的同伙还不确定,因为还没找出证据,但如果是阿兰斯放出的消息……

    他不是外国人嘛!就算说错了,又有谁能怪他呢?

    而放出了抓到嫌犯的消息,哪怕还没有任何证据,也能解他们警视厅的燃眉之急了。

    至少能证明他们警视厅不是无能之辈,只是案子实在太大了,都已经牵连到美国那边了。

    诸星登志夫完全没想到阿兰斯会在这时候站出来。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守在警视厅外面的那些长枪短炮,对于他来说,这些媒体才是真正杀人于无形的可怕人士。

    如果阿兰斯真的愿意出面的话……

    他还想再矜持一下,就听到电话那一头的美国友人说道:“您只要放心交给我就好。”

    ——作为美国国安局的发言官,处理这类事件,没有人比他更擅长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视线轻轻从安室透身上移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再次落到了监控屏幕之中。

    安室透愣住了。

    他慢了半拍才意识到,对方刚才所流露出来的,是个非常具有代表性的眼神,在很多美国政客身上都能看到的,傲慢至极的眼神。

    他联络诸星登志夫,不是为了做交易把人带走,而是打算把人推出去顶罪。

    把爆炸案和其他所有的罪名都推到里面的人身上。

    既然他没有办法把里面的人带走,那就把人拉到聚光灯之下,谁也别想得到。

    他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国人,而且是安室透最讨厌的那类,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可以用尽一切手段。

    在安室透骤然变冷的眼神中,阿兰斯再次笑了起来。

    在这一刻,他彻底站在警视厅的那边了。

    因为里面的人身手诡异,抓到人之后,黑田兵卫担心送到后面的警察厅中途可能会出变故,所以就把人暂时留在了警视厅里,还向诸星登志夫借用了这间刑讯室。

    在他们看来,这个人对警视厅来说可有可无,随时都可以带走。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阿兰斯一个电话打出去,这个人就成了警视厅里最重要的人。

    无论他是爆炸案的真凶,还是阿兰斯捏造出来的替罪羊,在这一刻,他都不能轻易地被他们这些公安带走了。

    甚至之后他们还想要见到人,都有可能需要警视厅的批准。

    看着神色中隐隐浮现出怒意的安室透,阿兰斯笑了起来。

    “你应该庆幸,我没有直接打电话到日卖电视台。”

    他掏出之前安室透见过的那张名片,轻轻塞到他西装前的口袋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落到安室透耳中的声音像是一场友好的交易,又像是上位者的恩赐。

    “早就替你约好了,这个周末下午两点,东京海生高尔夫俱乐部。”

    “你会见到那个人的。”

    他海蓝色的眼睛望着安室透,眼里仿佛带着由衷的祝福。

    “——祝你们,交流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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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交流愉快?

    安室透冷笑, 他现在就很不痛快!

    他果然天生就跟眼前的美国人不合,本来想利用他找出更多的信息,没想到最后却是引狼入室。

    他甩开今鹤永夜的手, 声音铿锵有力:“我现在就可以把人转移走!”

    今鹤永夜闻言悄悄举起手机。

    “其实, 我还没有挂掉电话。”

    就猜到安室透会这么说,所以他留了一手, 他和诸星登志夫的通话一直没断,安室透说的都已经被他听到了。

    按下扩音键的瞬间,诸星登志夫的怒吼就传遍了整个总控室:“哪个混蛋敢跟我们警视厅抢人!”

    “给老子报上名来!!!”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诸星登志夫下楼了,估计正在赶来地下刑讯室的路上。

    面前的金发男人眼睛微微弯了一瞬, 看着那双蓝眸中越发明显的笑意,安室透忍不住咬了一下后槽牙。

    立刻把人转移走当然不可能,他们已经收走里面那人所有的随身物品了, 可那人却像是还有着其他攻击手段那样, 总是能做出出乎意料的事, 刚才与阿兰斯对峙的时候更是诡异无比。

    贸然把人放出刑讯室,要是人跑了,他们都还不知道能不能抓住第二次。

    警视厅也不会同意他们把人带走, 说不定还没把人押出门, 就被匆匆赶来的诸星登志夫给拦住了。

    安室透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眼里带着浓烈的不甘:“你把他塑造成凶手,就不怕被人报复?”

    往那人身上泼脏水, 就不怕激怒那人背后的组织吗?

    阿兰斯再次露出了微笑。

    “他又不是真正的金田雪帆。”

    他的笑容带着傲慢和满不在乎, 以及完全不顾及里面那人死活的冷漠:“你以为金田雪帆有那么傻吗?”

    听到医生的消息, 就眼巴巴地凑上来, 然后被抓?

    怎么可能。

    安室透一愣。

    对……从小跟医生一起长大的他, 应该是最了解医生的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医生要报复他。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想办法让人易容成自己的样子,代替自己进入警视厅。

    ——既然医生想要报复他,那他就玩金蝉脱壳,让医生的报复彻底落空!

    安室透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了之前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金田雪帆既然能看出诸伏景光去找指纹,还能优哉游哉地把指纹替换掉,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医生的计划。

    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抓。

    只不过因为抓人的是自己的上司,是在安室透心中一直都很靠谱的存在,安室透下意识忽略了其中的违和感。

    而且里面那人在被抓捕的时候,还打伤了他们十几个人。

    这身手比金田雪帆也差不了多少了。

    然而现在,他却被金田雪帆推出来当了炮灰……

    这么厉害的人,就这么轻易地成为了医生和金田雪帆之间斗争的牺牲品。

    那个组织里,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那个组织又到底有多恐怖……

    安室透一个恍惚,忽然看到监控左上角人影晃动,诸星登志夫带着五六个人气势汹汹地从电梯口出来,直奔这间刑讯室。

    他带来的人都是自己的亲信,其中有一个安室透打工的时候还见过,虽然对方不一定记得他,但被看到了总归有些不太好。

    安室透连忙往旁边闪了闪,然而他躲藏的方向正好是今鹤永夜的身后,今鹤永夜眼神微妙地望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不一会儿,诸星登志夫的身影停在了门口。

    今鹤永夜看到他拿起电话,电话应该是黑田兵卫打的,黑田兵卫也没想到他会把警视厅的人叫来,想拦住人已经来不及了。

    诸星登志夫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叫身旁的属下开门。

    那名属下拉开门,门外立即传来了诸星登志夫的声音:“我先不跟你说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想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混蛋敢跟他们警视厅抢人,没想到一进门就对上了一双海蓝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清透又锐利,对上他视线的瞬间,诸星登志夫心里一个激灵,脚步竟然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刚才接到电话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阿兰斯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是彬彬有礼,然而见面的瞬间,诸星登志夫就回忆起了对方在会议室里指点江山、把他们批判得一无是处的那一幕。

    诸星登志夫忽然有了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脚步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对方出声化解了他的尴尬:“诸星先生,好久不见。”

    “前几天才刚见过……”诸星登志夫松了口气,见他神色不再像是上次那么得理不饶人,走进来说,“这些人都是我的下属,有事吩咐他们就行。”

    他带来的都是他亲自培养起来的下属,是他最信任的人,毕竟求助于外人这件事说出来就不太好听,要是被别人知道了,面子上也会挂不住。

    说着他又想起了电话里听到的另一个人声音,然而没等他打量整个总控室,面前的金发美国人就说:“把警视厅地下这几层全封了吧。”

    “什么?!”诸星登志夫吃了一惊。

    闹这么大,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这和电话里说的不一样啊!

    然而面前的美国人并不理会他的质疑,直截了当地说:“您只要相信我就好。”

    他的话还是跟电话里的一模一样,然而因为是面对面,那种强势而又冷傲的态度反而变得更明显了。

    诸星登志夫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其实他亲自过来,除了阻止黑田兵卫突然冒出来抢人之外,也有想和阿兰斯拉近关系的想法的。

    然而看到对方他才发现,没有那个必要。

    对方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说不定对他来说,整个爆炸案都算不了什么。

    他会提出帮忙,只是为了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但偏偏诸星登志夫还无法拒绝他。

    因为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能解决现在警视厅的困境了。

    都好几天了,拉回来的那辆假警车还是无法溯源,那些假警察更是连影子都没能找到一个。

    就算他们说那天的枪声是假的,但拳馆爆炸总是真的吧?

    这根本就没办法解释啊,媒体也不会相信他们。

    除非把松田阵平叫出来。

    但就现在这群情激奋的状态,诸星登志夫很怀疑,就算松田阵平真的出现了,公众也会以为他是警视厅拉出来的替罪羊,那天进入拳馆的警察早就死了。

    随便烫个卷发就说是当初在摩天轮上拆弹的警官,谁会信啊!

    警视厅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公信力,能说服公众的,反而是阿兰斯这样毫不相干的外人了。

    而且他的身份也很合适……

    所以面对他的高傲,诸星登志夫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刚才已经介绍了,这些是我的下属,”他像是不放心似的,又嘱咐了一遍,“你要什么要求直接找他们。”

    说完,他忍不住打量了一眼面前的金发男人。

    对方穿着剪裁得体的昂贵西装,依旧和那天一样,散发着精英气息,气势却好像比之前更强了,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就令人望而生畏。

    就连作为警视厅副总监的诸星登志夫都好像被他压了一头。

    诸星登志夫背起手,看到他毫不客气地开始对自己带来的人下命令,自己无所事事地站在这里,好像变得更尴尬了,于是转身离开了。

    他走之后,今鹤永夜对有意无意藏在自己身后,降低存在感的安室透说:“你跟我来。”

    他把其他人都派了出去,只留了两个在总控室看守,是为了防止黑田兵卫和诸伏景光进来抢人的。

    不然加上安室透,他们三个真要把004强行带走,今鹤永夜也没办法了。

    他的语气带着自然而然的命令,留下来的那两个人以为安室透是他带来的部下,也没往安室透那边多看。

    安室透跟着他前往刑讯室。

    在等待第一扇门开启的时候,他侧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美国人,刚刚在面对他的时候,面前的人都还没有那么的盛气凌人。

    就好像故意要把诸星登志夫挤兑走一样。

    他是怕诸星登志夫留下来指手画脚,扰乱他的计划吗?

    还是说,他有什么想要问里面的人,又不想让警视厅知道?

    安室透正想着,就看到那人侧头朝他望了一眼:“怎么?”

    安室透回神:“为什么叫上我?”

    如果真有话要问里面的人,为什么要带上他?

    他以为阿兰斯不会再让自己见里面那人了,毕竟是自己过河拆桥在先。

    “我要揭掉他的易容。”

    阿兰斯说:“我一个人有点麻烦。”

    安室透还是觉得有点不对,也许是他心里对阿兰斯的不择手段有些疙瘩,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那你也可以叫其他人。”安室透说。

    诸星登志夫不是留了好几个人下来吗?

    没想到话音刚落,面前的金发男人就莫名其妙地望了他一眼。

    他转身说:“那我去叫其他人。”

    “……等等!”

    见他真的要走,安室透连忙拦住他:“我又没说不帮。”

    对方也不是非他不可,他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了。

    现在人已经被警视厅接管,错过这个机会,他都不知道接下来还能不能见到里面那人。

    就算能见到,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想问什么就能问什么。

    他其实和诸星登志夫一样,根本没办法拒绝阿兰斯的提议。

    然而让他把阿兰斯的行为定义为对自己的帮助,他又很难做到。

    安室透越想越别扭,索性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今鹤永夜也没管他,封闭的大门开启,他立即走了进去。

    揭掉004的易容,是为了把他和金田雪帆这个身份彻底分开。

    这个身份是他一手做起来的,拿来背锅实在有点可惜了。

    至于004——

    今鹤永夜一踏入刑讯室,就听到对方急不可耐地说:“我可以告诉你们他的名字!”

    金发男人出现的瞬间,松原宗盛以为自己终于打动对方了。

    会易容术的人,没人能说不感兴趣吧?

    然而这次出现在门口的不止一人,看清另一个人的瞬间,松原宗盛心里吃了一惊。

    竟然是安室透!

    安室透为什么也在这里?!

    而且看起来他还站在那人的身后,就像是对那人言听计从一般,脸上带着些许无奈和顺从。

    对上他的视线,安室透还笑了一下,只不过那笑容非常公式化,没有任何温度。

    不知为何,松原宗盛心里一凉。

    这时他听到门口那傲慢的金发男人说:“动手。”

    他的话音落下,安室透立即上前,不由分说地钳住他的双手。

    这不可能!

    安室透为什么会听他的?!

    松原宗盛挣扎了一下,然而他的双手都被安室透扣在身后,就差没加上一副手铐了,实在没什么挣扎的余地。

    那个金发男人也走到了他的面前。

    阴影伴随着锐利的眼神降临,仿佛透过那层虚假的面具,看到了真实的他自己。

    松原宗盛心里一慌。

    不应该吧?今鹤永夜给他做的易容是完美的,他自己对着镜子看了很久,都没能看出来不对。

    眼前的美国人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然后一只白色的手套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看到那只手,松原宗盛简直有了心理阴影,然而他刚想扭头,安室透就从后面扣住了他的脑袋。

    冰冷的手套精准地落到了他的脸上,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层薄薄的面具就这么被揭了下来。

    些微的痒意从脸上拂过,而后又被心里浮现出来的恐慌给覆盖。

    松原宗盛近乎惊恐地看着面前的金发男人。

    对方手里拿着薄薄的面具,像是没听清他的话一般,有些疑惑地问:“你刚才说什么名字?”

    宛如久不见天日的人忽然被拉到了阳光底下,那一瞬间涌出的恐慌几乎要将人淹没。

    松原宗盛瞪大了眼睛。

    什么名字……?

    他现在已经不是金田雪帆了。

    难道他要把自己真实的姓名说出来吗?

    这一刹那,他已经彻底遗忘了自己要出卖今鹤永夜的意图,所有的思绪都被恐惧所占据。

    “是在说你的名字吗?”眼神锐利的金发男人问。

    松原宗盛心里更慌了。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名字了。

    从某种程度来说,易容才是他最大的依仗,他可以假装自己是金田雪帆,可现在连易容都掉了。

    他不能再说自己是金田雪帆了。

    可让他报上自己的真实姓名,那又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安室透的手还毫不留情地扣在他的脑袋上,原著人物忽然站到对立面的压力,再加上面前之人仿佛要把他剖开的锐利眼神,让他心跳如鼓,脑中一阵嗡嗡作响。

    他什么也想不到,让他临时给自己取一个名字,他也想不起来任何姓氏,想不起来任何字节,连最简单的发音都做不到。

    他脑海中唯一能记得的,竟然是今鹤永夜当初告诉他的那个名字。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你叫什么?”面前的金发男人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声音冰冷地问。

    那双海蓝色的眼睛越过他,落到身后的安室透那里,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然后安室透扣在他脑袋上的力道就加大了。

    在他看来,安室透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之一了,他不明白安室透为什么要听眼前这个男人的话。

    头顶仿佛要炸开一般,松原宗盛脑子彻底乱成了一团,他声音颤抖地说:“糸……幸江……”

    对,他唯一能记得的就只有这个了。

    巨大的恐慌覆盖了理智,他完全没有发现,他想出卖之人的名字,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他自己的名字。

    他宛如机械地重复着今鹤永夜当初说过的话:“我叫糸幸江……在读大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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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在话出口的刹那, 仿佛有什么事情暗暗发生了改变,再也无法挽回了,松原宗盛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了恐惧。

    那是比之前被揭掉易容更深的恐惧。

    安室透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的变化, 但他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是因为暴露身份了吗?和医生一样的, 都是大学生?

    仔细想想,他们那个组织里的人都很年轻——不对, 有没有可能是跟医生一样,这么多年容貌都不变呢?

    安室透很快又排除了这种可能,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跟他们一样,这和长生不老有什么区别。

    然后安室透又想到了金田雪帆。

    如果他真是和医生是一起长大的,那么他的年龄……?

    安室透眼神落到了那个叫糸幸江的人身上, 揭掉易容之后,他的脸看起来很年轻,带着点养尊处优的感觉。

    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完全全被恐惧覆盖了。

    他被金田雪帆叫过来的时候, 难道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不知道自己会被抓?

    听到美国的时候他那么惊恐, 是不是说明他知道当初FBI被杀的事, 还对内情了解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才一直说不是自己做的,跟自己没关系。

    说不定他都亲眼看到了到底是谁动的手。

    想到这里,安室透心里一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糸幸江就算不是那个组织的核心成员, 至少也接近核心了,不然不会被叫过去参加这么重要的任务。

    杀掉FBI,还是全家……

    难怪阿兰斯追踪了他们这么久。

    可这么重要的人, 金田雪帆还是想也不想就把他抛弃了。

    他难道不怕糸幸江说出更多的事吗?

    被安室透深沉的目光注视着, 松原宗盛浑身一颤, 竟然再次开始挣扎起来。

    他被吓得不知所措, 挣扎的动作完全没有章法, 安室透扣住他的双手反剪到身后,以为能像之前一样轻松制住他,没想到下一秒他的手腕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没有任何伤痕出现,但那股疼痛如同入骨之蛆钻入了他的血肉里,他用尽了最大的力气才死死扣住面前的人没有松开手。

    等到他好不容易把人按到地上制住了,他才抬起头来,看向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阿兰斯。

    阿兰斯仿佛没有体会到他的眼神:“你不是有话要问吗?”

    安室透:“……”

    他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啊!!!

    帮一下忙不行吗?

    只这么一句话,安室透对他的抵触心理又上来了。

    他低下头,看向被自己摁在地上的人。

    这时候他才发现,他的动作和之前进入这间刑讯室的阿兰斯竟然有些像。

    难道他早就知道了,必须这样才能安全地制服这人?

    安室透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随后问地上的人:“你和金田雪帆是什么关系?”

    上下级?还是合作者?又或者朋友?

    最后一个应该不太可能,安室透眼神紧紧盯着那人,却没想到他在愣了一下之后又开始挣扎起来,大叫道:“没有关系!”

    “我和金田雪帆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个身份根本不是我的!!”

    他说的都是废话,安室透喝道:“我当然知道不是你的!”

    “那你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进入警视厅?!”

    “到底是谁在命令你?!”

    一声声冰冷的质问落到人的耳朵里,他的语气严厉而又咄咄逼人,如果是换做其他人,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什么都招了。

    然而地上的人却深深地打了个寒颤,用更惊恐的眼神望着安室透,脸都变白了。

    那一刻,他恨不得自己能晕死过去,什么也听不到。

    他怎么可能把时之政府的事说出来!!!

    今鹤永夜在一旁看着,稍稍提起的心又落回了原地。

    安室透问的问题其实再正确不过,只要顺着这些问题问下去,他就能知道幕后真凶是谁,是谁指使松原宗盛来的。

    可这些问题,又恰恰是松原宗盛永远也不可能回答的。

    他连贝尔摩德都不敢供出来,深怕影响主线,怎么可能会说出时之政府。

    看到松原宗盛被吓得脸色煞白,什么也说不出来,今鹤永夜默默把易.容.面具往身后藏了藏。

    要是004看到之后又想甩锅给他那就麻烦了。

    004这么迫不及待把他供出来,是想让他去死吗?

    就他这样,还想接手三条主线?

    今鹤永夜打量了地上的年轻人一眼,嘴角抿了抿。

    安室透没能感受到他在瞬间的情绪变化,他问话的速度再次加快,语气森寒,然而松原宗盛早被他刚才的话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回答他的问题。

    他死死闭上嘴巴,安室透越问越多,而且不再遮掩身上的气势,眼神变得越来越可怕,松原宗盛眼里都冒出了泪花。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安室透不是卧底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警视厅,而且还帮着一个美国人审问自己。

    这个世界的红方真的正常吗?

    看着脸色可怕到了极点的安室透,松原宗盛就差没哭着求饶了。

    然而安室透的心情却是越来越差。

    ——什么也没问出来!

    他放开地上的人,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腕。

    没有任何伤口,只有残存的痛感仿佛在提醒着什么。

    今鹤永夜说:“走?”

    “嗯。”安室透点点头,站了起来。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门悄无声息地关上,刑讯室再次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中。

    然而松原宗盛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恐惧了,他心头一松,软软趴在地上吸了吸鼻子。

    冰冷的地面似乎在提醒着他发生过什么,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狼狈,他怔了怔,恨恨地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要是他能出去——!

    仿佛带着怨恨的声音在寂静当中响起,门外的今鹤永夜脚步一顿。

    004这是还想着报复他们?

    安室透侧头,看到他有些奇怪的神色,眼里浮现出些许疑问。

    今鹤永夜说:“没想到你还挺有用的。”

    如果没有安室透不断施加压力,004还不会那么快就破防。

    今鹤永夜心里很明白,尽管这个世界存在着黑衣组织那样可怕的势力,又有着坚守正义的警察一方,可对于004那样的人来说,这些都不过是过家家一样的设定罢了。

    就算他知道黑衣组织很恐怖,那对他来说也仅仅是一个概念,仔细想想也不过如此。

    因为缺少了死亡威慑。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安然无恙地回到时之政府,有了这样的底气在,他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绝望。

    但安室透作为对立面出现就不一样了,这代表着他在这个世界彻底孤立无援。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可能再求助警方。

    连最正义的警察都帮着欺负他,他不破防谁破防。

    今鹤永夜带着赞许的目光落到安室透身上,安室透:“……”

    这是真的把他当成属下用了吗?还觉得挺好用的?

    我可真谢谢你啊。

    安室透别过脸,装作没看到他的眼神。

    今鹤永夜也不再多说,出了刑讯室之后没有再去总控那边,而是往地面上走去。

    他之前的安排起效了,走在外面的时候,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个戒严的警察。

    安室透不知不觉地跟着他走了出去,直到他忽然停下脚步,手伸到喉前调整了片刻领带的位置,又抬起手腕,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他的衣着精明又干练,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安室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也跟着停了下来。

    一脸精英气息的金发男人笑了起来。

    “前面应该有很多媒体记者。”他语气带着提醒。

    安室透神色一顿。

    他没有跟着整理衣服,甚至没有在那些记者面前亮相的打算,他反应飞快地说:“糸幸江还戴了假发!”

    虽然去掉了易容,但他们忘了把糸幸江的假发拿下来了。

    安室透也是用力扣住糸幸江的脑袋,才发现他的头发有些不对的。

    看到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原路返回,今鹤永夜没有阻止,只是通过头顶的摄像头给总控室那边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不要放安室透进去。

    现在他不在,万一安室透真从004那边问出什么就麻烦了。

    不过今鹤永夜把安室透支开,倒也不是为了让他白跑一趟,他只是不能让安室透发现他接下来的目的。

    他要把004从警视厅的特殊刑讯室里弄出来。

    只有这样,他这个“废材大学生”才有机会接近004,让004看到他的辛苦付出。

    他可是有很努力地在救人呢。

    他垂下手腕,从电梯中走了出去。

    警察厅内前所未有的混乱,在诸星登志夫刻意的纵容下,无数媒体记者突破了警卫的防线,进入到大厅之中。

    他们有的拿着话筒,有的扛着摄像机,如同无头苍蝇四处乱窜。

    直到他们发现今鹤永夜的存在。

    西装革履的金发美国人如同夜空中的亮起的灯火,瞬间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阿兰斯先生!”

    日卖电视台的记者跑得最快,还是上次跟今鹤永夜有过接触的那个,他飞快拿着话筒递到今鹤永夜面前:“这次警视厅内部戒严是不是跟您有关?!”

    自从三天时间约定过去,越来越多的记者来到警视厅,也越来越多的人听到阿兰斯的名字。

    所有人都闻风而动,如同飞蛾扑火凑了上来。

    今鹤永夜差点被他们逼回电梯里。

    “都冷静一点,”他抬了抬手,“你们这样我什么也听不到。”

    面前的记者连忙停下话头,他们不说话了,后面的记者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安静下来。

    所有的话筒和摄像头都对准了今鹤永夜,连在远处的警察们也望了过来。

    那一刻,眼神锐利的金发男人仿佛成了世界的焦点。

    只有时不时的照相机声音响起。

    在一片静默当中,他开口说道:“我是以私人身份前来的,所以最多只能回答你们三个问题。”

    他犀利的眼神从那些摄像头和相机之间扫过:“我还在度假,请你们不要随便刊登我的照片,录像必须发到我的助理邮箱进行审核。”

    他说着给距离自己最近的记者递了一张名片。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的形象也代表着美国官方的形象,就算他现在衣着得体,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也不是这些人可以随便报道的。

    更何况美国国安局是出了名的不讲理,万一真发表了什么让人不高兴,被盯上可就麻烦了。

    一些拿着相机的记者悄悄放下了手。

    对准他的摄像头也游移了一瞬。

    阿兰斯收回视线,指了指最前方的日卖电视台记者:“第一个问题。”

    “您这次来到警视厅,是不是跟炸弹犯的案子有关?”记者飞快问道。

    作为大型电视台,记者素质都比别人高出一筹,一问就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话题。

    如果他回答是,那说不定就是警视厅请人来的,这还真是警方的救星啊!

    如果回答不是……他们才不信!

    所有记者都目光炯炯地望着站在最中心位置的男人。

    “我说过了,我是因为一些私事来的。”金发男人从容应对。

    他又指了另一名记者,那名记者没有那么高的记者素养,不甘心地问:“那警视厅没有邀请你咯?”

    这不是浪费了一个问题吗!都说了因为私事前来的,警视厅还要怎么邀请?

    身旁的记者不甘心地瞪了提问人一眼。

    他再回头去看阿兰斯,却发现对方的神色间隐约浮现出了些许迟疑。

    难道误打误撞,还真的问对了?

    天生傲慢的美国人自然是不屑于撒谎这些小手段的,过了片刻,阿兰斯回道:“我和他们之前确实有些协议,我请他们帮忙……”

    他收敛了一下神色:“不好意思,具体不方便透露。”

    尽管他这么说着,面前的记者们却激动起来了。

    阿兰斯请警视厅帮忙?

    他一个美国国安局的发言官,有什么需要警视厅帮忙的?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他的手上,听说那是烧伤……

    如果是爆炸起火……那也是烧伤吧?

    他在炸弹犯的案子出现第二天就来到警视厅,难道他让警视厅帮忙的就是这个?

    这是他的第二次出现,才没多久,警视厅内部就戒严了,是不是他收到风声,已经抓到人了?

    又或者犯人就在警视厅内部?

    这么说的话……这个案子简直就是超级大案啊!不仅牵涉到了警视厅,连美国那边都有波及。

    仔细想想,那个炸弹犯真是胆大包天,前几年就炸死了一个警察,消失了几年之后又回来,在摩天轮上重伤了另一个。

    因为人家没死,还想办法把人叫出去,在拳馆中又炸了一次,还搭上了那么多救援警察的命……

    那个炸弹犯最初消失的那几年,该不会就是去美国了吧?

    一个记者嘴快地问:“他在美国也犯了案子?”

    阿兰斯立即看了过去,片刻后,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又收回了视线。

    然而因为他的动作,这些记者瞬间兴奋起来了。

    他们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现在戒严是不是已经抓到了人?”

    “犯人在警视厅里吗?”

    “会不会移送到拘留所?”

    “对,要送到拘留所的吧!”

    不送到拘留所,他们怎么拍照片啊!还要不要出新闻了!

    没想到警视厅一声不吭,竟然搞了个这么大的动作。

    这是国际大案哎!!

    他们不会是因为跟美国合作了,才什么都不说的吧?

    记者们眼睛放光齐刷刷盯紧了面前的金发男人,对方一脸强硬:“无可奉告。”

    “三个问题已经问完了——”

    “还有一个呢!”

    “等等,阿兰斯先生,别走!”

    金发男人不理会他们的叫喊,推开人群快步离开。

    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站在二楼一处隐蔽的角落里,诸伏景光忍不住眨了眨眼。

    阿兰斯确实不屑于说谎,但他了解这些媒体记者,知道他们最关心什么,最喜欢报道什么。

    他知道要怎么引导话题,才能达到自己最想要的效果。

    在刚才那三个问题里,他看似什么也没说,可在那些记者看来,他却是什么都说了。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他就让记者们得到了最想要报道的东西,也实现了自己的目的。

    他成功帮助警视厅摆脱了困境。

    就算将来那些记者发现自己报道错了,也不会责怪他,更不会怪罪警视厅。

    “真是太厉害了……”诸伏景光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说,“要是我们也有这么厉害的人……”

    就不用挨这么多天的骂了,不管来多少记者,都给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黑田兵卫瞧了他一眼:“想学?”

    诸伏景光还真有点心动,这种操控风向,瞬间扭转局面的手段真的太厉害了,对于他来说,还真有点无法拒绝。

    他总是很擅长交朋友,可这有时候并不能给他带来快乐。

    会有一面之缘的人请他帮忙,找他抱怨……诸伏景光从来不觉得麻烦,可如果他能学会阿兰斯这样的手段,他绝对能轻松很多。

    至少不会被零说婆婆妈妈,看到只流浪猫都想抱回去帮忙洗澡了。

    诸伏景光倒也不是每次都这么好心,只是刻在骨子里的温和有礼让他很难拒绝一些问题。

    看到他一脸的意动,黑田兵卫想了想:“找个机会跟他见一面?”

    其实从黑田兵卫的角度来看,让诸伏景光去见阿兰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坏事。

    阿兰斯确实傲慢无礼,即使身在日本也带着美国人一贯的横行霸道,但至少他不像是金田雪帆那样,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危险。

    诸伏景光难得对人表现出兴趣,他要是真想去见,黑田兵卫也不是不能安排。

    诸伏景光纠结了片刻:“零好像很讨厌他……”

    “什么?”安室透的声音从身后冒出来。

    他刚刚想回去刑讯室,不出意外地被拦住了,再出来正好错过了阿兰斯回答问题那一幕。

    “我们在说阿兰斯。”

    刚被阿兰斯溜了一圈的安室透有些不高兴。

    “提他干什么?”

    诸伏景光看了看他的神色,故意说:“我想跟他见面,你帮不帮我?”

    安室透“嗯?”了一声,假装没听懂:“见面?”

    “大家都是朋友。”

    “谁跟他是朋友,”安室透说,“你要是再提他,我跟你绝交一小时!”

    “绝交?”一分钟都不行!

    诸伏景光说:“麻烦你先把我今天中午给你的三明治还回来。”

    “我都吃完了,有本事你让我吐出来?”

    安室透一脸的理直气壮,诸伏景光忍不住卷起了袖子:“你以为我不敢吗?”

    安室透也跟着脱掉了自己身上的黑色外套:“打架?”

    “滚!”从安室透出现就一直被无视的黑田兵卫一人给了他们一脚,“都滚远点!在这里打架怕人家记者看不到你们是吧?”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拿上衣服飞快跑了。

    而在警视厅的外面,今鹤永夜精挑细选,终于选中了一个经验丰富、驾驶年龄看起来比别人长还会飙车的司机。

    考虑到从警视厅出来,说不定会有记者开车跟着自己,司机不会飙车还真甩不掉他们。

    听到他的要求,司机又看了看今鹤永夜的金发,以及海蓝色的眼眸:“可以是可以,只不过价格会有那么一点点小波动……”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今鹤永夜的西装上,暗蓝色的袖扣不起眼,却有着奢侈品特有的光泽。

    今鹤永夜可太熟悉司机的眼神了,他没说什么,直接上了车:“去这家酒店。”

    他把国际酒店的名片递过去。

    司机看了看,是个很远的地址,一下子变得更有动力了,脚一踩油门,出租车飞快蹿出。

    想要跟在他们后面的记者傻眼了。

    今鹤永夜没去管那些记者,拿出手机,切换邮箱开始邀请新的观众。

    想要戏够真,到场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在哪?]

    他给赤井秀一发邮件。

    赤井秀一心说您可终于想起来联系我了,手指一动,却是给他发了个冷淡的问号过去。

    赤井秀一:[?]

    今鹤永夜·披着菊叶马甲,给他回:[我刚刚跟踪波本去了!]

    怎么还在跟踪波本?

    赤井秀一默默地想,波本这是把人得罪死了吧?上次不知道挖了他什么秘密,现在又跑去跟踪。

    他真的不是在观察波本的行动轨迹,想着什么时候把人暗杀掉吗?

    赤井秀一:[所以呢?]

    [我又发现了一个秘密-w-]

    赤井秀一瞬间回想起了他把boss的秘密告诉给只见过一面的波本,然后又在咖啡厅里想把跟踪波本的发现透露给苏格兰的事。

    赤井秀一无语了:[发现波本的秘密又怎么样?你会告诉我?]

    [当然不会]

    给他发邮件的人直白得令人生气。

    然而看到下一条的瞬间,赤井秀一立即坐直了身体。

    [跟FBI有关的,告诉你也没用啊]

    FBI?

    赤井秀一心头一跳,飞快打字。

    [不告诉我你还跟我说什么?]

    [我看你是无聊的吧?给我到训练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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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不去]

    邮件另一头的人回复得飞快, 几乎是赤井秀一消息发过去的瞬间,对方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赤井秀一又想起他不假思索地拒绝出来喝酒,拒绝点餐的事。

    赤井秀一:……

    他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时候得罪过这家伙了, 不然他老拿消息吊着自己干什么。

    他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转而问道:[琴酒的乐子看不看?]

    [看!]

    [来训练场。]

    赤井秀一把地址发了过来,今鹤永夜微微挑眉。

    反正消息都是要透露给赤井秀一的, 无论赤井秀一最后说什么,今鹤永夜都会去见他。

    但是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

    他抬头对司机说:“我就在前面下车。”

    前面是一个居民区,离今鹤永夜原本要去的那家酒店还有很远,司机有些舍不得:“在这边很难打到车的……”

    今鹤永夜没理会他的挽留,下了车走到另一条街, 又拦了一辆出租,避开监控去附近的基地换成菊叶的样子。

    然后回杯户町,在安室透安排的那些线人面前打了卡, 这才打车去黑衣组织的训练场。

    黑衣组织有好几个训练场, 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巧合, 赤井秀一发给他的杯户不是很远,车才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赤井秀一已经在里面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尽管他坐在沙发上的姿态依旧那么悠闲,神情还带着一点无聊, 今鹤永夜还是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隐隐约约的焦躁。

    “你今天看到琴酒了?”他问。

    没想到他一来就问这个, 赤井秀一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交叠的双腿刚放下,还没坐直身体, 就先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你怎么不先关心一下我?”赤井秀一又靠回了沙发上, 微微仰头看他。

    这要怎么关心?

    今鹤永夜想了想, 脸上浮现出些许难以言喻的表情。

    难道赤井秀一平时就是这么跟黑衣组织的成员拉关系的吗?

    你们美国人说话都这么奔放?

    今鹤永夜感觉自己学到了。

    赤井秀一看他很久没说话, 显然已经忘了上午叫自己做的事了, 不由得出声提醒:“我都帮你溜了两回苏格兰了……”

    把苏格兰叫出去两次,一等就是一下午,真的不怕人家翻脸?

    他自己不来训练场,赤井秀一可是要经常过来保持手感的,再加上收集情报什么的……他有点怀疑,下次在训练场看到苏格兰,对方的枪口会二话不说就对准自己。

    今鹤永夜:“哦!”

    原来是这件事啊,今鹤永夜安慰他说:“苏格兰不会生气的。”

    诸伏景光那么忙,估计早就把这件事忘了。

    反正今鹤永夜自己都忘了。

    不过为了表达歉意,他还是给赤井秀一递了罐咖啡。

    但两个黑衣组织的成员,在训练场里喝咖啡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旁边就是灯火通明的训练场,一排排枪械摆放得整整齐齐,充满了肃杀的气息。

    赤井秀一拿着咖啡罐子半晌没动,在今鹤永夜掏出一盒牛奶之后,还是忍不住起身拿了瓶酒回来。

    金棕色的瓶身蓦地出现在今鹤永夜眼中,赤井秀一的另一只手上还夹着两个杯子,他站在今鹤永夜面前,垂眸望着他:“喝一杯?”

    今鹤永夜看了看他,又看看他手里那瓶酒。

    波本威士忌。

    用不着这么暗示吧?

    他指了指面前的桌子,“放那吧。”

    他也没说喝还是不喝,被拒绝多次的赤井秀一竟然也不是很意外。

    他把杯子放下,刚想回头去拿开瓶器,就看到面前的白发年轻人手一伸,将半瓶牛奶给倒进了杯子里。

    赤井秀一的目光望过来,他还一本正经地解释:“波本牛奶宾治,也叫北国之春,北国冬天……”

    我看你就是想捣乱吧!

    赤井秀一越发怀疑自己是在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他了,不然这是在干什么?

    挑战自己的耐心?

    赤井秀一拿了开瓶器回来,直接丢到他身上。

    今鹤永夜也不介意,自己把威士忌开了,倒进有牛奶的杯子里,加好了冰块之后推给赤井秀一。

    然后他拿起了剩下的那半瓶牛奶。

    金橙色的酒和牛奶混合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透明的冰块在酒中翻滚,赤井秀一没想到这是给自己准备的,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白发年轻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半盒牛奶,奇异地让人觉得安分又乖巧。

    尽管黑衣组织的代号都是以酒命名的,但作为狙击手的赤井秀一远远比别人忙得多,忙得根本没空研究这些细枝末节。

    现在回忆起来,他和酒有关的大多数知识,竟然都是从眼前这个年轻人这里了解到的。

    无论是甲州威士忌还是波本牛奶宾治,前者听都没听说过,后者听说过但从来没试过。

    他端起酒杯,一时间没说话。

    反倒是年轻人兴致勃勃地问道:“琴酒怎么了?”

    赤井秀一手指搭着杯沿,些微冰块的清凉感从指腹传递过来,他的内心奇怪地没有了刚才的焦躁和不满,连那一丝游疑都仿佛被抚平了。

    他稍稍定了定神,说:“他下午在这边教训了一个人。”

    那人似乎是朗姆那边的,也是想通过朗姆拿到代号,得知朗姆看琴酒不顺眼,就把外面的识别器弄坏了,还故意打晕了看守。

    琴酒过来的时候,发现随身携带的卡开不了门,就来找看守,没想到被刁难了——

    这不是找死么?

    今鹤永夜赶紧问:“他让琴酒做什么了?”

    赤井秀一眼神里流露出些许复杂:“……不知道。”

    不过听说枪声响起的时候,还在这边训练场的卡尔瓦多斯第一时间去看了,除了琴酒和被打伤的那人,现场还有好几套女装……

    今鹤永夜:“……哇!”

    被打伤的那个不会是新剧场版出场的宾加吧?今鹤永夜在松田事件之前才同步到的剧情,以为他早就拿到代号了,原来还没有?

    但是不得不说,敢拿女装到琴酒的面前……真的很勇啊!

    没想到能吃到这么脆的瓜,今鹤永夜一脸满足。

    好想打个电话给琴酒,问问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看到他一脸的跃跃欲试,赤井秀一:“……”

    就这?

    他情报都分享完了,就没有其他可以说的了吗?

    今鹤永夜感觉再这么东拉西扯下去,赤井秀一就真的要失去耐心了。

    他拿出手机,翻到几张照片递过去。

    照片都是他用电脑合成的,他找了警视厅附近店铺的监控,将安室透和阿兰斯的身影放进去,再进行模糊处理,加了像素点,然后再用手机拍下来。

    赤井秀一拿到手里的时候,只能从照片里勉强辨认出两个人形,而且都是金发,其中一个肤色更深,看起来很像波本。

    被今鹤永夜拒绝好几次之后,他终于拿到了有用的情报,因此他看得很仔细。

    但又因为情报来之不易,他下意识没有去怀疑。

    今鹤永夜不知道他对安室透了解多少,为了避免他看出不对,催促道:“你看下一张。”

    赤井秀一把照片翻到下一张,看到是那个肤色浅一些的金发男人进入警视厅的照片。

    再下一张,是他站在很多记者面前的照片。

    他有些疑惑地抬头。

    今鹤永夜说:“波本靠着这个人的关系,都混到警视厅里了。”

    不等赤井秀一细想这层关系,他就说:“前几天的爆炸案你应该听说了吧?警视厅一直在找凶手,又不肯放出案子的消息,事情越闹越大,后来这个人来了,才爆出来这案子跟美国有关……”

    爆炸案赤井秀一当然知道,而且他可以肯定,就是眼前的白发年轻人做的。

    这几天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和警视厅有关的消息,赤井秀一一直以为,警视厅保持缄默,是因为找不到半点与凶手有关的消息。

    赤井秀一比谁都要了解眼前的年轻人有多聪明,又有多狡猾,作为犯罪者的时候,没有人能比他更完美。

    所以在看到警视厅被记者围追堵截时候,赤井秀一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微妙的同情,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案子会跟美国有关。

    FBI?

    可是FBI那边并没有多少这样的案子,如果眼前的白发年轻人去过美国,还有犯罪的话,赤井秀一早就从档案里找到蛛丝马迹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他抬眼望着面前的白发年轻人,对方眨了眨眼,脸上浮现出些许神秘的笑容:“今天下午,警视厅还真抓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脸上有易容。”

    “刑讯的时候,他一直在强调,他没有杀FBI全家,不是他做的。”

    ——易容。

    ——杀FBI全家……

    赤井秀一手指倏地攥紧,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FBI被杀的事很多,但涉及到全家的少之又少,而赤井秀一恰好知道其中那么一件……

    而且还有易容……

    他抬了抬眼,淡淡地说:“易容?不会是贝尔摩德吧?”

    “贝尔摩德又不在日本。”

    在他面前的白发年轻人一脸风淡云轻:“不过我猜,他这么说一定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赤井秀一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杯子。

    他来日本卧底的时候,朱蒂都还一直在追查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她还随身带着留有凶手指纹的眼镜,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亲手抓住那人……

    如果真的是同一起案子,真的有人知道凶手是谁……

    赤井秀一眼神闪烁,看着面前懒洋洋神色间带着些许满不在乎地年轻人,有些拿不准主意。

    如果这是试探——

    他不得不那么想,白发年轻人从来不曾给过他什么重要的消息,还这么恰好,跟FBI有关,跟朱蒂有关。

    但就算是试探,也不得不说,正中了赤井秀一的死穴。

    即使明知道这是陷阱,赤井秀一也还是不得不跳。

    就好像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摆了一杯毒酒,也还是不得不喝下去。

    为了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看着面前的白发年轻人,赤井秀一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恐怖。

    那是对人心和欲望精准把控的恐怖。

    他亲自抛下的诱饵,没有任何人能抵挡得住。

    赤井秀一心沉了沉,过了片刻才问:“刑讯室里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面前的白发年轻人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这次是隐隐约约带着得意的笑。

    “我在波本身上装了窃听器。”

    他从赤井秀一手里拿走自己的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断断续续,但确实是波本的声音,在质问凶手是谁,又是谁帮他易容的。

    这些都是安室透在审问004的时候今鹤永夜录的,至于窃听器……今鹤永夜确实装了,不过是装在了阿兰斯的衣服上。

    要是赤井秀一非要深究这些小细节,他也能推说是波本太聪明,把窃听器拿下来放到别人身上了。

    至于为什么不丢掉,当然是先放着,等有空了再找出是谁放的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看赤井秀一不像是怀疑自己的样子,今鹤永夜凑过去问:“明天或者后天,警视厅那边应该会把人移送到拘留所,要不要陪我去看一场好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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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要陪他去吗?

    他的眼神看起来足够真诚, 然而赤井秀一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如果这是试探,那赤井秀一百分百的不能答应。

    不是试探,他更没工夫跟白发年轻人悠闲地去看戏了。

    赤井秀一有些摸不准他的路数, 每次他试图预测眼前这人的行动, 都会被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给打破。

    迄今为止,他连对方到底在黑衣组织里是什么职位都不知道。

    单单只是保镖?黑衣组织里有几个像是宫野明美那样需要监视和保护的人?

    而且他才当保镖没多久就被调走了。

    赤井秀一推开白发年轻人, 有意无意地引开了话题。

    “刚刚朗姆打电话过来,让我去挑几个人。”

    今鹤永夜复刻了朗姆的手机,自然也知道这件事,而且他知道得比赤井秀一更清楚。

    这几天不少人为了讨好朗姆故意为难琴酒,大动作他们也不敢做, 至于一些小动作……琴酒今天在训练场一枪把人打成重伤,估计也没有那么不开眼的敢继续跟他作对了。

    所以朗姆想要给琴酒添堵,就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

    比如这次的任务。

    给赤井秀一增派人手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可能还不止这点。

    今鹤永夜立即说:“那我们把波本要过来!”

    他还记得世良真纯在车站里的那一段剧情还没发生, 正好把安室透叫过来, 这可是三瓶威士忌同框的唯一机会。

    等到诸伏景光身份暴露了,再想找到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了。

    话音刚落,赤井秀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一个走私任务, 要这么多人?”

    三名有代号的成员一起出动, 就是boss看了都会以为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行动吧?

    在赤井秀一看来,这次任务的人已经够多了,如果可以的话, 他连苏格兰都不想要。

    这时面前的白发年轻人笑了起来:“是你人缘太好了。”

    一个任务, 不仅琴酒把苏格兰派过来帮忙, 连朗姆都给他加派人手, 生怕他完不成任务。

    白发年轻人眼里带着调笑, 赤井秀一顿时无奈。

    如果可以,他宁愿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琴酒想让眼前的白发年轻人完不成任务,朗姆想抓到琴酒的错处,就连眼前的人,这么积极叫波本过来,说不定都是为了把人坑死。

    赤井秀一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复杂的任务,但从某方面来说,越是复杂,机遇也就越大,他没有理由拒绝。

    他拿出手机,把想要和波本合作的消息发给朗姆,再抬起头来,就看到年轻人把空了的牛奶盒放到桌面上,起身拍了拍衣服,看样子竟然是打算回去了。

    赤井秀一惊讶地望着他。

    “我找波本去了。”白发年轻人一脸理直气壮,把跟踪这件事说得跟家常便饭一样。

    赤井秀一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同情。

    看到他的表情,今鹤永夜轻快地挥了挥手。

    “要是有拘留所那边的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他看上去还没放弃拉赤井秀一一起去看戏,赤井秀一微微点头,然而等到他离开之后,赤井秀一却沉下了脸。

    他回想着今天晚上见到白发年轻人以来发生的一切,对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找不到任何破绽。

    他就好像真的只是无意中发现了波本正在做的事,然后拿来跟赤井秀一分享一样。

    赤井秀一曾经学过的犯人辨识课程,微表情分析,这些在他身上都不起作用。

    他越想那人身上的疑点就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对方若无其事的表情,以及张扬到有些嚣张的笑容。

    他就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寻常的黑衣组织成员,偶尔做点坏事,还有点小小的报复心。

    然而赤井秀一相信自己的直觉,在这件事的背后,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他自己没能了解到的东西。

    赤井秀一忍不住想起了那一天在医院里,他对那个老人家说话的时候,对方是不是也这么犹豫,是不是也在怀疑自己听错了呢?

    那时候,那个老人家是不是在想,他应该只是好心提醒,绝对不是叫自己去犯罪吧?

    赤井秀一望着桌面上的那杯酒,在酒杯旁边还放着一个空了的牛奶盒,纯白的盒子就好像暗示着那人有多单纯无辜,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

    然而这可能吗?

    这么恰好,一有消息告诉他,就是和FBI有关的,还极有可能是和朱蒂有关的。

    哪怕赤井秀一心志坚定,此时也忍不住想要露出苦笑。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为那个年轻人的目标,而且他一直都很小心,很谨慎,可他好像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被对方盯上了。

    偏偏他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又拿起手机,给那人发:[琴酒去找过明美小姐了]

    琴酒这两天去找了宫野明美,像是想要问白发年轻人的消息,只不过宫野明美一直对他没有好感,在看到他出现的时候,就给赤井秀一悄悄打了电话。

    也是因为这样,琴酒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后来宫野明美干脆就住在了学校里,这几天都没回自己的住所。

    赤井秀一有心送她回去,顺便打听一下白发年轻人的消息,然而哪怕是面对他,宫野明美也没有多说过一句。

    ——宫野明美在替他保密。

    意识到这一点,赤井秀一更觉得不简单了。

    因为身在黑衣组织的关系,尽管宫野明美在外面上着大学,看似过着和其他人一样的生活,实际上却一直与人保持着距离,生怕连累到别人。

    就连最开始撞到赤井秀一也是,在赤井秀一没醒的时候,她忙前忙后跑了好一阵,等到人醒了,除了最初的那次道歉,赤井秀一却再也没有看见过她了。

    就连探病时熬的粥都是让白发年轻人转交的。

    不过如果不是这样,赤井秀一也不会发现他的另一面了。

    想到那时候的事情,赤井秀一心里隐约浮现出些许茫然和困惑——那时候他还只是对萍水相逢的路人出手,现在却把手伸向了黑衣组织,引得最重要的两名成员内斗起来了。

    再这么放任下去,那个年轻人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一直视而不见的,又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他这样,又算不算是帮凶呢?

    想起今晚的试探,赤井秀一心里忽然隐约浮现出奇怪的预感,也许最终,连他自己都会被亲自放任出来的怪物给吞噬。

    收到赤井秀一那条消息的时候,今鹤永夜已经走出训练场了。

    出来之前,他还去看守室看了一眼,现场打扫得很干净,没看到血迹,也没看到所谓的女装。

    他忍不住有些遗憾。

    赤井秀一的消息刚好发过来,他想了想,回了一个知道了,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

    反正琴酒也不会对宫野明美怎么样,boss还需要宫野志保研究APTX4869,这时候哪怕琴酒只是不小心碰到宫野明美,被她妹妹告一状,都有可能会引来boss的责怪。

    所以琴酒根本不会动手,顶多用眼神威胁威胁人家。

    宫野明美惹不起琴酒,躲还是能躲得掉的。

    今鹤永夜翻了翻邮箱,发现宫野明美也有给他发邮件说这件事,还说绝对不会告诉琴酒任何跟他有关的消息。

    今鹤永夜回了个谢谢,然后打车前往警视厅附近。

    安室透不知道还在不在这边,但为了做实他跟踪波本这件事,他得多在这边晃晃,最好能让赤井秀一安排的人看到。

    他买了一个游戏机,坐在附近的便利店玩了起来。

    大约两个多小时之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进了店里,那人戴着英伦帽,大衣的领子高高竖起,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他从货架上随便拿了一包薯片,结账的时候一直在用眼神暗暗观察今鹤永夜。

    他垂在身侧的手还悄悄伸到大衣的内袋里,借着衣服的遮掩对准今鹤永夜拍了张照。

    收银员结账的硬币声正好盖过了他拍照的声音。

    今鹤永夜假装没听到,继续噼里啪啦按着游戏机,过了一会儿,他拿起那包薯片离开,路过今鹤永夜的时候,还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游戏机。

    今鹤永夜也抬起头,很随意地扫了他一眼。

    ……芥末味的薯片,他的口味是不是太重了点?

    今鹤永夜在他没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他了,安德雷·卡迈尔,是和赤井秀一一起来到日本的FBI搜查官,长相很凶,业务能力在线,曾经开车冲破过公安设下的包围圈,不过最终导致赤井秀一暴露的也是他。

    想到这里,今鹤永夜按了按自己的游戏机屏幕,画面立即从简简单单的俄罗斯方块退出,变成了一张平面图。

    那是从警视厅到拘留所的地图,警方一般不负责羁押犯人,在还没有找到证据的时候,他们会先把犯人送到留置所。

    今鹤永夜看过警视厅附近的留置所,就那几个房间,屈指可数的看守……估计没人会放心把004送到那里。

    所以他们的选择还是更大一些的拘留所,就算诸星登志夫不想把人送过去,黑田兵卫他们也会强烈要求。

    再把人放在警视厅里,他们这些人就很难再接触到他了,尤其是在媒体的镜头监视之下。

    所以他们必须创造机会,把人送到拘留所,他们才有机会继续审问。

    媒体记者那边,也希望把人送过去,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拍到疑犯的样子,制造出更大的新闻。

    至于诸星登志夫……他其实也没有理由不同意,把人关在这里,他们也找不到线索,还不如大张旗鼓把人送过去。

    既是给了黑田兵卫他们面子,也是为了能引出犯人的同伙。

    都看到人送到拘留所了,不可能不来救的吧?

    安室透也是同样的想法,他站在黑田兵卫面前,神色坚决地说:“必须尽快送过去!”

    距离警视厅最近的拘留所差不多五公里,如果不尽快送过去,让金田雪帆他们做好准备,人可能真的会被劫走。

    何况安室透心里还有另一层担忧,他觉得金田雪帆他们的首要选择不是救人,而是杀人灭口。

    拖得越久,警视厅里的那人就越危险。

    可如果不把人送到拘留所呢?

    那他们就真的接触不到那人了。

    警视厅外面有无数的记者蹲守,每个人员的进出都被上百台摄像机记录,根本没有人能顶得住这么多的火眼金睛。

    想到这里,诸伏景光也有些为难。

    他们的身份不方便去,想要找个方便的……又必须先把金田雪帆的事情告诉人家。

    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他沉默半晌,忽然说:“还有一个人,既知道金田雪帆他们的事,那些媒体记者又很喜欢……”

    阿兰斯。

    安室透脸一黑,这不是导致他们陷入窘境的罪魁祸首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诸伏景光提到阿兰斯的次数特别多,安室透有些不服气:“你还真打算去见人家啊?”

    “这个……看情况吧,”诸伏景光目光游移了一下,忽然放到桌面上,“我们还是先研究地形吧!”

    “从警视厅到拘留所全长五公里,一共十二个路口,还有一座高架桥,警视厅应该会在主要路段布防,这些地方就不需要我们操心了,我觉得我们更应该关注那些平时注意不到的地方,比如这里……”

    他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十字路口,平时不会堵车,如果从那里突破防线,很容易逃脱。

    随着他的话语,本有些不高兴的安室透眼神也渐渐认真了起来。

    而在另一边的训练场中,赤井秀一拿着自己最常用的那把狙击枪,一点点擦拭着枪管。

    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一封带着图片附件的消息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附件中的白发年轻人坐在窗前,双手抓着游戏机,神色中隐约可见几分漫不经心,他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看对面的建筑。

    眼睛瞥到对面警视厅亮起的灯光,赤井秀一轻轻一笑,放下手机。

    既然都邀请他了,他怎么可以不去呢。

    这是陷阱,同样也是机会。

    赤井秀一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如同当初医院里那个老爷子那样,一步步走向他设好的圈套。

    从一开始,他就要打破那人的想象。

    他拿起枪管旁的黑色弹匣,随着一颗颗冰冷的子弹填入,咔哒一声,弹匣嵌入了枪里,他绿色的眼眸闪过一丝肃杀的气息。

    旁边的手机再次亮起,一条匿名消息发来又迅速消失。

    [船已经租好了]

    之后不久,今鹤永夜来到高架桥对面的岸边,一辆辆车在夜间穿梭,如同灯带从桥的一端传递到另一端。

    他双手举起游戏机,亮起的屏幕对准桥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很纯粹的笑容。

    “就选那里好了。”

    他的目光落在快要出高架桥的那一截路上。

    ——赤井秀一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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