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收尾

    “入社测试。”我回答道。

    “找人的案件是乱步最不喜欢处理的,不过如果成为了侦探社的一员,拜托他帮忙就会简单不少——虽然他还是会很嫌弃。”我接着补充道,望了芥川一眼,然后收回了视线。

    芥川皱了皱眉,显得很迟疑。

    这种迟疑当然不是因为不希望得到帮助,而是在过去生活积累的经验中本能的警觉。是即使在极其需要帮助的时候见到帮助自己的人也会自然而然诞生的、本能的警惕。

    不过这种情况我也见过那么几次,很有处理经验。

    “不愿意的话还有一个办法。”我给了他一个新的选择,“乱步大人虽然对处理案件有着自己的喜恶,委托人充满诚意的委托还是能请的动他的,如果你能给出十倍的委托费,请乱步大人处理案件什么的事情就轻轻松松啦。”

    我贴心的把十倍委托费的价格告诉了芥川。

    芥川的目光因为我念出的价格空洞了一秒。

    “在下想加入武装侦探社。”然后立马坚定的回答道。

    稳妥的。

    我满意的点点头。

    我就说这种情况很好处理嘛。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回侦探社找与谢野医生,我回家一趟。”我接着安排道。

    芥川抬头盯着我肩膀看了一秒,没有说话,然后和我对视,用眼神表示着疑问。

    “二宰还在家。”我简单的回答道。

    芥川秒懂,转身离开了。

    ·

    二宰真的是只非常聪明的小猫,我回家之后第一眼就看见他了。

    接着他很快就窜了过来,借着门口的柜子一个二段跳,跳个了我的肩膀上,惊了我一下。

    一个四个月的小猫灵敏度也太高了吧?!

    果然你永远不能小瞧猫科生物。

    跳到我肩膀上的二宰很快注意到我右肩膀上的伤口,歪着脑袋看了几秒。

    然后想去舔。

    被我拎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二宰同学。”我叫到他的名字,指了指木质地板散了一地的绷带,笑眯眯的问道,“对于地上的这些绷带,你有什么头绪吗?”

    二宰喵了一声。

    “不准再拆新绷带了。”我把他放到鞋柜上竖起一根手指教育到。

    二宰扭开脑袋,走掉了。

    哇!这个小崽子竟然无视我!

    “过来。”我一把子把他捞了过来。

    拆了卷新绷带给四只爪子和胸口都缠上了。

    堵不如疏,我直接帮他cos古埃及猫。

    二宰对自己这身新装扮有些不适应,各种看各种嗅嗅。

    我对我的做法非常自信。

    哼哼,等到觉得不舒服了肯定就不会再玩了。

    然而我错估了二宰对绷带的喜爱,边际递减效应在绷带面前好像没什么用。

    比如某天给二宰洗了个澡,吹干之后没给他缠绷带,他竟然自己把绷带推过来催促我给他缠上。

    谢邀,养猫半个月,已经开始关注绷带打折情况了。

    ·

    肩膀上的伤口有些深,但对比过去不算很严重。我想象了一下晶子治疗的画面,最后还是决定去医院打个破伤风等它慢慢好。

    没成功,最后还是被晶子治疗了。

    “感觉再多治疗几次都要脱敏了……”我私下向助哥吐槽道,从最开始见了晶子就忍不住发抖到后面一脸麻木的走进医务室再走出来好像也没用太久。

    “比起这个,你还是过来跟我处理工作比较合适。”国木田老师将一叠文件敲在了我完好如初的肩膀上,毫无同情心说道。

    龙头战争彻底结束了,横滨也在以一种略有缓慢的进度回归日常。这场战争的终结同时奠定了港口黑手党在横滨黑夜的主导地位,但我对这方面还是没注意太多。

    事务员们回横滨的时间正好在龙头战争结束之后,于是侦探社又一次运作了起来。

    作为侦探社唯一一个被卷入雾区的人,我自然有很多任务需要处理。

    “这个能算进上个月的业绩吗?”我依然惦记着上个月没完成的业绩,疯狂眨眼希望得到国木田老师的通融。

    “上个月?什么……哦。”国木田老师先是没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后来才理解意思了的接着说道,“社长在上个月月初就取消了业绩的事,非常情况不做要求……等等!你连这都不知道?是不是开会没好好听!”

    反应过来的国木田老师开始找我算账。

    我对这事确实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一下变得心虚无比。

    但找理由我还是有那么点天赋的。

    “生病了生病了嘛,不要对病号做太多要求啦。”我立马举手表示投降,可怜巴巴的说道。

    国木田老师勉强放过我了。

    于是我不必再担心没完成的指标,放心下来,和国木田老师汇报雾区里的具体情况了。

    “……我有找非异能力者调查过情况,涩泽龙彦的雾区是复合型空间异能。这个雾区可以分离异能力,将非异能者转移到完全复刻现实的异空间中,而异能者则留现实——证明这点的就是在普通人的角度来看,尸体和建筑损毁痕迹是随着雾区的消失同时出现的。”我向国木田老师讲述了雾区的情况,国木田老师将它们记录下来。

    “异能力有杀掉自己主人的本能——这样一来那些在国外报道的异能者自杀事件也有解释了——另外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主人死掉的异能力会归涩泽龙彦所用,我与涩泽龙彦对上的那会,见到他同时使用了不止一种异能力。”

    国木田老师皱了皱眉,写字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当然不是我解决掉的。打败涩泽龙彦的是港口mafia的干部先生。”我补充道。

    “你是说,港口mafia有人能在异能力无法使用的情况下战胜一个能够同时使用多种异能力的强大异能者?”国木田老师补充提问道。

    “是非常轻松的。”我补充道,“他的情况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但强大是毋庸置疑的。这么说吧——”

    我指了指用磁吸石固定在白板上的横滨地图,摊了摊手。

    “如果中也不加节制的使用异能力,可以非常迅速的毁掉半个横滨。”

    “横滨竟然有这么强大的异能力者吗……”国木田老师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

    我歪了歪脑袋。

    “嗯,我有中也的电话。”我从口袋里拎出手机,“要不我打个电话替你问问他有没有兴趣毁掉半个横滨?”

    国木田老师凝重的表情消失了。

    “不要再开这种玩笑啦,赶紧给我好好工作啊。”他非常认真的教训道。

    我“嗯嗯嗯”的敷衍过去了。

    ·

    龙头战争结束的第一天,我认真的处理了很多工作,有种要升仙了的感觉。从十一点到凌晨五点,最紧张刺激的环节都是在正常人类的睡眠时间点时发生的,确认二宰安全后我就正常打卡上班了,换言之一晚上都没休息。我也是这时候被和我一起值早班的与谢野医生强行治疗的。

    但请君勿死对激素调节似乎也是有效用的,总之在被治疗后困倦感都消失了。

    事务员还没有回来的白天,我姑且没什么工作需要做。我于是就打了个电话联系森先生,询问镭钵街的情况。得知雾区的范围不算很大,并没有囊括镭钵街。

    这样看来雾区对信号应该是有一定阻隔作用的,所以我才没法联系到镭钵街的老板。

    我这样想着,回答了森先生几个问题。

    森先生对我在雾区中遇见的情况表示惊讶,特别是阿真没有杀掉我那一段,我觉得莫名其妙的。

    “换成你进雾区,爱丽丝也不会打你吧,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反问道。

    森先生奇怪的沉默了,然后转移了话题。

    “不可能的啊,有机会一定要教训林太郎才对。这个笨蛋尽干一些叫自己后悔的事。”模模糊糊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是爱丽丝在说话。

    “爱丽丝酱就不要这样说我啦……”森先生似乎捂住了听筒,以至于我差点没听清那边在说什么。

    ·

    挂了电话之后,晶子倒是有随口问到我在跟谁打电话。

    我回想起当时被晶子叫去监狱当做心理治疗时晶子对我提及的些微往事,在是否要告诉她对方是森先生这事犹豫了一下。

    “是森先生,你认识的那个。”我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直白的回答道。

    晶子本身只是随口一问,听到这个答案觉得非常错愕。

    “我认识的那个?他不是死了吗?!”晶子显得非常震惊。

    “这个解释起来就有点复杂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是怎么样的……”晶子的状态慢慢变得非常有压迫感,弄得我说话都变得迟疑起来。

    “好事。”她笑起来的样子带着一种令人紧张的危机感,“我还以为再也没机会亲手把他切了呢。”

    我赶紧点头表示赞同。

    虽然不后悔把这件事情告诉晶子,但我现在确实怕的跟个鹌鹑似的。

    至于镭钵街度过疫病爆发后,晶子见到了森先生,对他施以了“同量的”请君勿死,都是后话了。

    森先生应允了晶子的报复——是长达半年每天不低于五次的死亡再复活。

    虽然事实上,这样的报复只持续了不到两个月。

    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突然某天,晶子换了一套全新的刀具,然后在社里开了瓶香槟。她没说缘由,不过愿意陪她胡闹这事也不需要缘由。整个社里提前三小时快进到了下班后的状态,社长也没有提出任何意见的意思。

    倒是在扶晶子去沙发上休息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见了这样的话。

    “才不要成为像他一样没有心的人”这样的话。

    “嗯。”无数哲学家都证明过语言是具有改变现实的效应的,所以我轻声回答道,“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了。”

    ·

    “我曾经答应过福泽阁下要远离晶子的,但她自己主动找我我也没办法呀。”向森先生提起晶子的事后,他无奈的对我说道,“不过倘若她想报复我,我也会全盘接受就是了。”

    “长达半年的凌迟也无所谓吗?还是说森先生其实是个受虐狂?”我眯着眼睛反问道。

    “那禾泽君希望怎么样呢?”森先生反问道。

    “半年太过头了,对谁都是折磨,晶子没道理要一直受你影响。”我提出了要求,“森先生明明比我更清楚这些事,也知道该怎么做才对。”

    “晶子得不到她想要的的。”森先生默了默,开口说道,“我从不后悔建立不死军团,也不会因此表示忏悔。”

    “你怎么想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抬眼瞟了一样森先生,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报复的快感只是一时的,长久下去只会令报复者感到痛苦,我只是想让晶子好好的而已。”

    “……禾泽君原来是这样的人呀。”在一阵沉默后,森先生如此说道,话里带了些感慨的意思。

    我没做什么评价。

    第162章 特异点

    “再联系不上安吾我真的要开项目调查了!”我一遍有些暴躁的说着,一边疯狂按动着手机给安吾发消息。

    Lupin酒吧。我和助哥一起来这边喝酒。

    酒保先生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但我的注意力并不能很好的集中在这上面。

    因为在涩泽龙彦已经销声匿迹四天后,安吾却依然处于失联状态找不着人。

    我们今天到Lupin喝酒,也多少怀着等他来的心思。

    助哥抬眼看了一眼从身侧台阶下来的人,又收回视线,喝了一口蒸馏酒,没有说话。

    “又在胡说八道了禾泽,我明明有回复的。”在我抓狂的发消息的时候,安吾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迅速抬头向他望去,只见安吾一边下台阶一边向我晃了晃手机,“顺带一提禾泽发消息的速度还真是快啊,才几分钟就八十六条了。”

    安吾的话让我条件反射的按下将刚刚没来的及按动的发送键。

    于是安吾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好的,第八十七条。”安吾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我停止了发消息的动作。

    “还不是都怪你。”我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抱怨起来,“龙头战争一开始你就直接失联了,到结束也不出现,我会想到不好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怎么?我几分钟前不是有回你消息吗?”安吾反问道,抬手向老板要了杯番茄汁——因为他是开车来的喝不了酒。

    “你还好意思提?!”我支棱起来了,“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就回个‘已阅’是什么意思。”

    “哦。”安吾敷衍的应了一声,谢过老板推来的番茄汁,又重复了一遍邮件上的话,“已阅。”

    我哽住了。

    哇!太气人了吧!

    “我不管,就算对黑手党来说失联这么久也非常不对劲!安吾说什么都要交代清楚。”我举起岩石杯要求道,不过考虑到安吾的职业可能确实存在必须保密的部分,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要么就陪我俩个吃辣咖喱——有一说一大叔的咖喱辣的才有了灵魂啊。”

    “那我还得选择交代清楚吧。”安吾回答道,还不忘接上一句“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前几天还在东京见过一面”的吐槽,不过这被我无视了。

    “那明天就一起去吃辣咖喱——”我话说一半,终于意识到安吾刚刚说的是什么话,卡壳了一下,“等等,你说什么?”

    但安吾根本没理会我跌宕起伏情绪变化,已经自顾自的说下去了。

    “卧底的身份暴露了,所以行动受到了一定的控制——这就是这段时间没能联系你们的原因。”安吾说完还非常悠然的喝了一口杯中的饮料,仿佛自己只是在谈论眠眠打破和辣咖喱的差分,并没有投出什么重磅消息。

    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我的CPU被烧干了,完全没反应过来。

    “卧底?!等等等等——安吾原来真的是来港口mafia卧底的吗?!”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总而言之超级震惊。

    我扭头望向助哥,助哥却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似乎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嗯,我是异能特务科派去港口mafia卧底监督的搜查官。”安吾点了点头,稍显意外的看了我一眼,“禾泽不是早就察觉道了吗?干那么惊讶?”

    “察觉和调查明明是两码事,安吾是搜查官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知道啊。”我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但依然有些激动,“而且很早的时候安吾就对我表示了不希望我探究下去的意思吧。”

    “然后你就不探究了?”安吾反问道。

    “对啊。”我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有些奇怪这个问题有什么好问的,不过这样的想法很快被我抛到了一边,我开始专心找安吾麻烦了,“你知道抑制自己的好奇心有多辛苦吗?”

    我看着安吾,用眼神示意自己当初多努力,现在有多震惊,希望得到安吾的认可赞同。

    很快,安吾开口了。

    “……白痴。”他移开了视线。

    “?”

    我又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之后立马不干了,越过助哥对安吾重拳出击。

    可恶!又骂我!早知道就不那么听话了!

    “我这次来其实已经不符合规矩了。”安吾勉强躲过我的攻击,抬起胳膊拦我的手,如此说道,“一般来说卧底工作结束都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监察和心理评估,我可不想喝个酒还被一群人偷摸盯着,总之未来有段时间都很难见到我了。”

    我打闹的动作停了下来,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所以现在的安吾就类似于不听家长的话,偷跑出来和我们玩的?”我提问道。

    “什么奇怪的形容……”安吾开始吐槽我的话。

    “能理解意思就行啦,比喻嘛,没多高要求的。”我挥了挥手,随意的说道,举起了酒杯,“我们来干杯吧。”

    “嗯?那为什么干杯呢?”刚才一直很安静的助哥提问道。

    “为难得的碰面?”我提出了一个可能性,“随便什么啦,总之龙头战争结束也很值得碰杯吧。”

    于是我们就这样碰杯了。

    难得见面,过不了多久安吾还要接受评估,当然要放松些才好。所以我就放弃了找安吾的麻烦,转和他们乱七八糟的聊着天,比如我花一个亿在镭钵街建的疾控中心,负责人还是森先生。又比如助哥在龙头战争期间领养了五个孩子,目前就借宿在大叔经营的餐厅二楼。安吾对我们跌宕起伏的经历表示非常惊讶,也在我讲述最后勇闯雾区的时候为我补充了不少我们不知道的细节。

    “涩泽龙彦现在已经离开横滨了,上面的意思是遮掩证据,抹除他和政府的关系。”虽然听上去不是能说的东西,安吾倒是没怎么在意的和我们讲了。

    “好像能猜到呢。”我撑着脑袋说道,有点微醺的状态,“说起涩泽龙彦……真想知道他那个异能宝石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嗯?”没头没尾的话让安吾有些疑惑,助哥倒是开口和安吾讲了我家阿真在雾区里把一颗异能宝石咬碎的事情。

    “为了这个,我这两天都没怎么说话了。”我揉了揉头发,把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掉了,“一直修炼闭口禅什么的。”

    “禾泽的异能力在被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影响之后就变得非常敏感。”助哥帮我补充道。”嗯……”我应了一声,忍不住揉了揉头发,“超级麻烦的那种。”

    自从阿真咬碎了涩泽龙彦的一颗宝石之后,他就变得特别敏感,原本需要主动使用才能触发的阿真,变成了主动不用才能不触发。而且在此之前还发生了CD莫名其妙变短的事情,也就是说如果我不刻意注意,每隔一分钟,我就会说出一句带异能效应的话。

    并且还变成可以同时对多人使用的那种。比如有一天我叫离传真机最近的社员帮忙递一下资料,结果整个社里的人都做出了这样的行为。场面一度非常壮观,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住了。

    异能力出问题的事情自然就被发现了,我找不到隐瞒的理由,就把种种异常以及特异点的概念告诉了其他人。国木田老师认为我跟着会杀掉自己的异能力走来走去太不安全了,晶子倒是蛮好奇阿真的。

    “原来还有特异点这种东西呀。”乱步关注的点就比较正经了,他用已经没有糖的棒棒糖棍子指了指我,接着说道,“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啦,但有社长的异能力在,禾泽是不会有事的哦。”

    “什么?”我有些没明白乱步的意思。

    “社长的异能力——”国木田老师倒是好心的向我说明了,“异能力本身也会进步。社长的异能力可以帮助武装侦探社的社员更好的调整运用自己的异能,禾泽君此前的CD减少应该就是这么个原因——即使特异点真的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只要社长的异能力在发挥作用,就可以消除掉。”

    那一瞬间,我觉得社长实在是太厉害了。

    不愧是社长,甚至都没见上我一面就轻松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

    但不会出事归不会出事,阿真变成被动技能这种情况依然存在,在我第无数次随口一句话就调动着整个侦探社放下手头的工作为我做事之后,我终于不行了,决定不再说话。

    结果我一不说话晶子倒是来了些兴趣。

    “你不说话了社里变得好安静呀。”晶子说道。

    ——“胡说,我平时也没说过什么话。”我用手机打字给晶子看。

    “这样根本没法让情况好转吧?”晶子又问道。

    ——“我回家会找助哥还有芥川练习的。”我又打字回答道。

    这样一来二去,我和晶子顺利的发现,原来我打出来的字也是有异能效用的。

    “是信息吧,禾泽君的异能力是靠传递信息来生效的,所以不只是面对面说话,电话、短信、录音、留言等都能生效,原先后者们的效果都很薄弱,被社长的异能力调整之后才变得明显起来。”遇事不决找乱步,我们两个很快得到了解答,“再加上特异点的效果——禾泽直接就变成言灵了。”

    我现在彻底不敢说话了,只能摇头表示自己对当言灵毫无兴趣。

    “禾泽答应的双皮奶什么时候兑现?”乱步又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我本来想说下次一定的,转念想想还是答应了,说等我能控制好阿真就给他做。

    晶子表示见者有份,我想了想也一并答应了。

    第163章 贤治

    ·

    两杯蒸馏酒和一杯番茄汁。虽然知道安吾今天开了车,但依然莫名其妙的觉得这样的组合有些刺眼。我试图分辨这种认知来源于哪里,但酒精带给我晕头转向的、飘飘然的感觉却把我的思想团成棉絮,压进了湖底。

    “我现在已经摸清楚阿真现在的发动条件,只要稍稍注意一点就不会出现前两天的情况了。”我姑且放过了关于番茄汁的问题,轻松的说道。

    “特异点的后果确实不可预测,这种长时间的影响……我记得也是有类似案例的。”安吾一副陷入回忆的样子,镜片在柔和的暖调灯光下小小的反光,他很快给出了和乱步相同的说辞,“算是比较危险又难处理的状况,不过只要有侦探社的社长先生在,你的异能力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他们也是这样说的。”我声音含糊的回答道,他们当然代指着侦探社的各位。

    “下次见面能不能不点番茄汁?三个杯子不一样我看的好不习惯。”略微有些小醉,我开始随意的提起要求。

    “既然是禾泽看不习惯,为什么禾泽不能和我一起喝番茄汁?”安吾抬了抬下巴,反问道。

    我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

    “有道理。”我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扭头问道,“助哥要一起吗?”

    “可这里是酒吧。”助哥指了指酒保先生身后陈列着各种基酒的酒柜。

    “那就把这里变成‘番茄汁吧’好了。”我开始不讲逻辑的乱说起来。

    “番茄汁吧啊……”助哥顺着我的思路思考起来,最后点了点头,“那就没办法了。”

    “别。”安吾无奈的扶了扶额头,有气无力的说道,“下次来这里的时候不开车就是了。”

    微醺的状态令我没能听懂安吾的回答,但还是很容易意识到安吾许诺了下次来这里的时候不会点番茄汁了。

    “这么好?是为了我吗?”我举手问道。

    “不,只是为了避免酒保先生丢工作。”安吾非常冷酷的解释道。

    “哦。”我应了一声。

    “你这副‘我好失望’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安吾非常无语的吐槽道。

    “不是样子。”我纠正道,非常板正的回答了安吾,“我是真的很失望。”

    ·

    “……酒精会麻痹大脑阻碍思考,所以忘了我说过的话吧。”吹了会儿冷风,我终于意识到刚才说了些什么,揉着额头对助哥说道。

    “是说你‘真的很失望’那段?”助哥反问道。

    “……忘了它吧。”我感觉头更疼了。

    小聚之后,我们就回归了日常的平静生活。除了有段时间没喝酒导致变得更容易醉了以外,和龙头战争前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

    哦,还是有的。我们社里又多了一个新人。

    是的,在芥川参加入社测试之前,社长出差一趟,回来就给侦探社带回了一个新人。

    虽然我第一次见面就把未来同事认成了社长远方亲戚家的小侄子……

    咳,我觉得这不能怪我。

    任谁看见那么一个十来岁的小孩,都很难联想到他是你老板新招来的同事这种事。

    他是一个带着草帽的少年,热情阳光脾气也很好,我误以为他是来侦探社玩的小孩他也没生气,反而向我耐心的解释了前因后果。

    少年叫宫泽贤治,按他的话来说,他有着非常“实用”的异能力。原来一直生活在极其不发达仿佛还停留在过去的农村里,社长遇见他之后和村子里的人沟通,最后就把贤治带回了侦探社。

    “‘不惧风雨’真的很实用哦,干农活什么的都特别方便,我一个人就可以把全村的种子肥料都搬到地里。”贤治对我讲述道,“社长说要带我来城里的时候我非常惊讶哦,问他是不是城里也需要种地了。不过好像没有这个需求。”

    贤治说道这时非常明显的失望了,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和我讲起了其他事情。

    我很耐心的听他说话,大多是农村的经历和社长做的一些事情,以贤治的角度听上去很新奇,听着听着就沉浸在故事里了。不过我俩并没有详聊下去,很快我就被国木田老师叫去了社长办公室。

    我和贤治聊天的功夫,助哥已经向社长说明了想要推荐芥川入社的事情。

    “禾泽有什么要说明的吗?”社长说话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具有压迫感,但确确实实是征求我意见的样子。

    我稍稍有些紧张,但依然把我希望芥川入社的那些考量说清楚了。

    社长没说话,任谁看都是要拒绝的态度。

    我的心忍不住往下沉了沉。

    然后社长就应允了。

    哦……等等?不是要拒绝吗?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更多的反应,社长就已经开始安排工作了,于是我也化身莫得感情的点头机器了。

    “国木田能负责准备新人的入社测试吗?”社长问道。

    “这周末的日程比较宽松,是可以的。”国木田老师回答道。

    我在旁边战术性点头。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社里情况如何?”社长又向助哥问道。

    “一切正常,龙头战争的反馈报告也完成了。”助哥回答道。

    我在旁边战术性点头。

    “禾泽来负责做教导贤治入门的前辈吧。”社长对我说道。

    我在旁边战术性点……嗯?

    “……”一下没反应过来,但是已经习惯性的点头了。

    “好的。”我赶紧把答应的话补上。

    作为前辈教导别人什么的压力真的很大,换个场合我第一反应肯定是拒绝。但我暂时没有丢掉工作的计划,于是只能答应了。

    “紧张……”离开办公室后,我揉着指腹小声对助哥说道,多少有些自言自语的意思。

    “什么紧张?”也离我很近的国木田老师听见了我说的话,莫名其妙的问道。

    “教导别人呀……这种事情以前完全没做过,万一把别人带歪了怎么办?”我忍不住回答了国木田老师的问题。

    “嗯,很有自知之明。”国木田老师非常赞同的点点头,因为表情过于认真和赞扬,让我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既然是社长安排的,你放心做就行了。”助哥对我说道,国木田老师也没有反对他的说辞。

    “说起来,加上贤治和芥川,我们社里的未成年调查员就已经有五个了吧?我们总共才七个人啊。”我突然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正常现象,异能力者非常容易卷入各种纷争,人均寿命不过四十,异能力并不一定可以给人带来幸福,不是所有异能力者都像我们这么走运……说远了。总之,在招募异能者职员这方面并没有严格的年龄限制,不必非要达到十六岁。”国木田老师解释道。

    ——活不过四十?有这么夸张吗?

    我本来想这么问的,却转而想到,我所见过的大多数异能力者确实都在干着危险的工作,也更容易被各方组织盯上。国木田老师的说辞似乎并没有夸张。于是便什么也没问了。

    从办公室离开,我找到贤治把社长的安排告诉了他。

    “好——”贤治的笑容非常的阳光,有种很纯粹的感觉,“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哦,刚才有事务员姐姐跟我说应该叫禾泽前辈的。”

    “禾泽前辈。”他非常认真的叫了一遍。

    “前辈什么的随意啦,直接叫名字也行的。”我有些不自在,从我办公室桌上拎了一份委托书,“可以先做这份,龙头战争结束后,附近流窜着一个闯空门的投机团伙,专门趁主人不再,洗劫小区内的财产。”

    我一遍说着,一边把手中的文件递给他。也趁机看了一眼手腕。

    “这个点呀……感觉结束调查之后时间就有点晚了。算了问题不大,正好可以在外面吃饭——贤治有喜欢的食物吗?”我抬头询问道,有那么一小会儿还担忧过贤治会不会不识字。一个靠以物易物解决日常产品需求的小村庄……真的很容易联想到古代啊。

    不过看贤治的表情我就知道我的担心多余了,他显然并没有什么阅读困难问题。

    他把文件重新还给我,表示他喜欢牛,不管是相处起来还是吃掉。

    “牛肉盖饭非常喜欢!”他很高兴的表示道。

    “好,做完初步调查就吃这个。”我点头答应了。

    因为异能力的便利性,事务员也会更乐于把收集情报向的工作交给我来处理,我有的时候会自己亲自去做,有的时候会找外包。但既然是要带新人,什么“懒得做就花钱交给老板”这事是肯定不能说的,于是我支棱起来,非常认真的打算教导贤治获取情报的方法。

    “一般来讲,除却特殊的异能力,想要获取情报就要给予对方压力。”我介绍道,“当然在某些情况下,给予他他想要的东西也能达到效果。”

    “压力?是要把他压在地上吗?”贤治困惑的问道,“还要给他想要的……比如用牛把他压在地上?”

    我沉默了,本来想说“好像不是这样”,但细想了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行。

    毕竟情报工作,结果比过程更重要。

    于是我对他说“你可以试试”。

    “不能好好问他吗?”贤治又问道。

    “你也可以试试。”我不太习惯指挥别人按我的想法行事,于是又一次这样说道。

    鼓励新人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对侦探社来说算是好事吗?我不知道。

    但对犯罪分子来说绝对不算是什么好事。总之这群人遇见贤治真的是太倒霉了。

    第164章 作为前辈

    来到嫌疑人的据点之后,贤治真的如他所说的、好声好气的询问据点里的人是不是盗窃附近社区的团伙。

    对方理所当然的撒谎了。

    分辨出他们在撒谎并不困难,但贤治了他们的话后却非常真诚相信了,并询问我要不要现在就离开。

    我扫了一眼这个据点的陈设。显然是个长期据点,即使这会儿离开了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转移。

    于是我点点头答应了。

    但是对面的犯罪分子不干了。

    他们认为我们像逛街一样过来,又什么都不干的走了,脑子指定有点问题。既然我俩有问题,就不能放我们走了。

    人多势众,即将倒大霉的犯罪分子们很快把我和贤治包围住了。

    我揉了揉头发。

    这种场景我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解决起来也轻车熟路。但毕竟是第一次带新人出任务,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在是否使用武力解决问题这上面犹豫了。

    虽然根据我的经验,侦探社八成的委托都有用到武力的环节,但第一次委托就给新人竖立打架解决问题的理念是不是不太好……

    我思考来思考去,一时间光揉头发了,什么也没做。

    但我的犹豫不会阻止其他人的行动。所以我决定不考虑那么多,先把他们收拾趴下再说。

    然而这时候,贤治却先行动了。

    “他们是要打我们吗?”在行动之前,贤治还抬头多问了一句。

    “至少不是为了表演钢管舞。”我看着面前某个用钢管敲着手心的混混,这样回答道。

    贤治露出“我完全理解了”的表情,然后往后挪了一步,举起旁边无辜的面包车,直接扔了出去。

    面包车无视了宽度小于它的出入口,擦过那些犯罪分子的头皮,砸进了了建筑的内部,直接把整个据点变成了危楼预备役。

    我整个懵住,动手的想法就这么搁浅了。

    这就是可以把全村种子肥料搬进地里的异能力吗?!不对啊,明显夸张的多好嘛!!!

    太震惊了,只能说不愧是社长亲自带回来的人吗?

    “我的新车啊!!”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犯罪分子发出来撕心裂肺的喊声,让人忍不住生出那么一丝恻隐之心。

    贤治手里拎着被拆卸面包车下的面包车车门,说话的语气和之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人与人之间要坦诚相对、互相信任才行。”贤治像是拿泡沫塑料似的拿着面包车的车门,没花几分钟人就倒了一片。干闯空门勾当的违法分子一般没多大胆,这么一轮下来是彻底没人敢动了。

    我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想起早些时候和贤治聊天时他和我讲的那些故事。

    说在社长邀请他加入武装侦探社的时候,他是有犹豫的。因为他没去过城里也没做过调查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然后社长就给出了同贤治奶奶一样的回答。

    “要是遇见了什么意外,只要按照贤治家的家训来就好了。”社长是这样回答的。

    听了这样的故事,我自然好奇贤治家的家训是什么。

    然后不出所料的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要是牛不听话,就用手边的东西揍他。”

    这就是宫泽家的家训。

    大城市里没有牛,不过牛也不一定是牛就是了。

    这么一解释这则家训还挺有哲理的。

    ——只能说这和侦探社的“武装”二字过于契合。

    注意到我视线的贤治扭过头笑了起来,非常阳光单纯的那种。

    “有点饿了。”他很快显得有些沮丧,低头盯着自己的肚子说道。

    “过会儿去吃好吃的。”我爽快的回答道,把视线移向倒在地上的一群人身上,没什么同情心,换我我也是先揍一顿再说,“先把情况问清楚。”

    “好!”贤治变得积极起来,来到其中的头目面前蹲了下来, “我想要问一些事情,请问你可以回答吗?”

    贤治说起话来非常有礼貌。

    头目张了张嘴,看眼神就知道他现在绝对是那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状态。

    “哦,对了,你先等等。”贤治却突然想起什么的打断了欲言又止。他左顾右盼,终于注意到什么似的指了指旁边立着的铁柜子。

    “你喜欢,嗯……衣柜吗?”贤治指了指它问道。

    根据我的经验,那似乎是个装枪械用的武器柜。

    “不、不喜欢……喜欢喜欢!”原先否定作答的头目先生看见贤治露出失望的表情慌忙改变了答案。

    “那太好了。”贤治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单手把武器柜举了起来,“禾泽前辈说,获取情报之前要给予对方压力和喜欢的东西,虽然不清楚城里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学着做就好啦。”

    面对高举着铁柜的贤治,头目先生终于激动的两眼一翻,一副快要昏死过去的样子。

    “也不一定非要听我的呀。”出于想板正贤治对城里人的认知这种理由,我决定稍稍阻止一下,“贤治按自己的习惯来也可以的。”

    “原来是这样啊。”贤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放下了武器柜。

    头目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我一眼。

    我这会儿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连我是他倒霉的始作俑者都看不出来,他可能不太适合犯罪。

    后续就很顺利了,贤治一个人就非常顺利的完成了情报收集工作,基本可以直接联系警方一网打尽了。

    离开后我们找了家不错的餐馆吃牛肉盖饭。要说有什么插曲的话就是贤治吃完饭直接在饭店睡着了,还叫不醒,于是我打了个电话通知国木田老师,然后就在旁边刷手机和网友聊天打发时间。

    ·

    “说起来,禾泽带了贤治那么多天,你觉得贤治怎么样?”

    周末,国木田老师一来上班就跟我提了这件事。

    我回忆了一下和他组队以来一力降十会的快乐经历。

    “非常不错!”我十分赞同的点点头,“性格好、待人真诚、对人友善,最重要的是做事果断分得清面对坏人的时候该怎么做,天生的侦探社社员!”

    “真的吗?我怎么感觉很不安?”国木田老师狐疑的看着我。

    “这样跟你说吧,我们横滨做灰色工作的人不在少数对吧?”我决定用实际的例子证明贤治的优秀。

    “是这样没错,这也是没法避免的事情。只要不触犯底线也没必要苛责太多。”国木田老师回答道。

    “那好说了,咱们整条街干灰色工作的人现在都已经被贤治发展成线人了。”我摊了摊手,这样说道。

    “原来如此,那贤治确实优……什么?!”国木田老师非常的震惊,“不,不对,他才来不到一周吧?怎么做到的!”

    我眨了眨眼。

    “要是好奇的话,国木田老师可以和贤治搭档看看嘛。”我开始疯狂怂恿。

    国木田老师将信将疑。他没法直接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于是终于同意和我交换,姑且和贤治搭档试试看。

    “国木田老师的工作可以换给我来处理哦。”我笑眯眯的举手说道。

    “还是算了,我自己处理就好。”国木田老师完全不带犹豫的拒绝了。

    “那这样一来国木田你岂不是双倍的工作量?”我忍不住说道,虽然是计划好的,但我还是有点心虚。

    “如果真交给你处理,我就要做三倍的工作量了。”国木田老师推了推眼镜,不客气的锐评了我。

    我当时就一个大写的疑惑。

    “不至于吧?我工作有那么差劲吗?”我回想了一下过去的工作经历。

    虽然业务是垫底,虽然抵抗力差生病效率底下,虽然请假时间最长……

    对不起,社长没解雇我其实就是在做慈善吧。

    “工作八小时,果雕两小时。如果我的日程表真交给你,到不了第三天你就会还我三倍的工作量。”国木田老师并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但他补刀补得很流畅。

    我移开了视线。

    总,总之国木田老师已经答应和贤治做临时搭档了,接下来就好操作多了。

    咳……我良心一点都不痛。

    ·

    “能问一下该怎么向侦探社下委托吗?”我润到事务员小姐姐面前,隔着隔板提问道。

    “禾泽君作为调查员也要下委托吗?直接拜托其他人帮忙不就好了。”事务员小姐姐觉得很奇怪。

    我晃了晃脑袋。

    “不是,是帮一个小姑娘给社里下委托。我想帮她,但……嗯……”我的说辞因为胡说八道的紧张卡壳了一下,完全想不起后文。不过好在事务员小姐姐已经完全弄懂了我的意思。

    她点点头,根据我的说辞帮我打印了一份委托书。

    而有了这份委托书,我接下来一周的工作时间都自由了。嗯,是当初银色手谕给予的灵感。

    “费用那边怎么说呢?”事务员小姐一边码字一边问道,“她可以出多少委托费?”

    “应该一分钱都支付不起吧?我垫付就好。”我回忆了一下我的存款余额,发现除却日常开支和买谷子的钱,委托费什么的绰绰有余,于是非常轻松的回答道。

    在事务员的办公区绕了一圈,一份流程齐全的委托书就到手了。

    不过我奇怪的行为却被助哥注意到了。

    他自然很好奇我在做什么,我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就直接说了。

    “算是未雨绸缪的一部分吧,我打算去那个……嗯对,想起来了——我打算去天使孤儿院一趟。”我回答道,倒是勾起了一些非常久远的回忆,“当初我入社测试时处理的案子,我对那个案子有着太多的好奇和疑惑,因着与小爱的约定才没有继续调查下去。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自然要回去取得她的同意。”

    说到做到是好文明。就算真的有了无法坚持下去的情况,也要和约定者说明清楚才是。

    助哥一副“我理解了”的样子,但却很快提出了新的问题。

    “可是,”助哥的视线扫过事务员小哥桌子上的日历,开口道,“你忘记了吗?今天要进行芥川的入社测试。”

    “诶?”我愣了一下,是真的忘记了日期。

    “忘了也没关系,我记得很清楚。”晶子不知何时靠在了医务室的门边,笑眯眯接话道,“禾泽答应了要扮受害者,衣服我都准备好了。”

    好的,我这下彻底想起来了。

    今天是芥川进行入社测试的日子,而我答应了他们要穿女装来着。

    第165章 准备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贤治来侦探社的第二天开始说起。为了处理好芥川的入社问题,助哥安排了一场会议。

    毕竟是他提议要让芥川加入侦探社的,自然要担起主持入社测试的责任。

    ——比如把大家叫来一起开会讨论这事。

    “总之,对于芥川的入社测试一事的商议计划。我做了个简单的流程。”助哥用着波澜不经的声音说道,略微带了点梦游般的感觉,有条不紊的介绍自己的计划,“提出方案、挑选出最可行的、分配工作,没了。”

    说完就没再说其他内容了,确实是很清晰简洁的流程。

    然而这种提出方案的会议对上拥有各种才能但不怎么具备在会议中弄清他人想法能力的社员们,永远逃脱不了那个结局。

    冷场。

    在这种需要提出方案的会议上,所有人都不怎么想第一个提出自己的想法。

    我当然也是不想的,实际上这会我脑子里考虑的其实是给二宰做猫玩具的事。虽然猫咪天生会游泳,但二宰总是往水里钻还是挺让人担心的,所以多弄点玩具发挥二宰多余的精力还是很重要的。

    没神游太久,我很快就注意到助哥的视线移向我了。

    没什么暗示的含义在里面,但他都这么看我了我也不好什么都不说。

    于是我咳嗽了一声,提出了我的建议。

    “挑一个顺眼的委托带他去做呗。”我抬了抬手,提出了我的想法,“我当时不就是这么进来的嘛。”

    “恐怕不行。”国木田老师摇摇头,“让新人在没入社之前就参与委托就太危险了,有可能会让侦探社担上不必要的责任。”

    “这不用担心吧?就综合战斗力来说,芥川比我当初还能打一点,对付一些难度适中的案件绰绰有余啦。”我倒不觉得是什么问题。

    “这才是问题所在。你们两个明明比我更清楚那小子破坏力有多可怕,而且脾气太古怪了,万一他在委托中弄出什么事,谁来付这个责任?”国木田老师严肃的问道。

    “是指造成过分的伤亡?”我反问道,“如果对象是罪犯的话也没什么关系吧?实在不行留口气拜托晶子帮帮忙……可以吗?”最后一句是对旁边的晶子说的。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啦,他应该会接受解刨吧。”晶子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我重新看向国木田老师,对他点了点头。

    国木田老师露出了窒息的表情。

    “意外也不止这一种啊……把芥川放出去就太不可控了。社长也跟我和织田讨论过这个问题,芥川的实力毋庸置疑,但能不能通过测试还要通过其他指标来判定,侦探社的社员必须要有高洁的品行、人道主义精神的正直正义的人。入社测试的本质是对实力的品性的双重认证,对于芥川……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在社内进行。”国木田老师有条不紊的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我却因他的话小小的懵了一下。

    “入社测试还包括测试品性的吗?那我是怎么通过的?”我困扰的望着会议室里的人们,大为不解。

    能当黑手党的我明明根本算不上什么品性高洁的好人才对啊。

    国木田老师欲言又止,眼神就好像在说“我也想知道你这家伙是怎么通过的”一样,但开口时却叹了口气,多少有点有气无力的说道:

    “倒也不必这样妄自菲薄,你虽然做事一点都不靠谱,但相处这么久值不值得信任我还是能判断的。”

    “才没有,我明明很靠谱!”这种对话已经进行了很多次了,我暂且放下了对品性测试的探究,反驳的话直接脱口而出。

    “既然如此,禾泽君来做这次测试的执行者吧。”国木田老师立马接话。

    我惊愕的睁大压面机。

    “!”被摆了一道。

    “哦呀。”晶子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发出了饶有兴致的声音,“所以这是讨论出结果了?”

    “完全没有,只是跳过了第一阶段,禾泽君直接答应要当执行者了而已。”国木田老师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我没答应……”我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也不想处理麻烦事呀。”

    “所以你不打算做?”国木田老师挑了挑眉毛,“介绍芥川入社也有你一份吧?”

    实不相瞒,原先只是想自力更生给自己创造个委托人补业绩来着……

    我在心里这么想着,意识到自己是社里实打实的摸鱼佬,但凡某个委托出点意外演变成完全解决不了的大事情,我的业绩就会不达标。

    ——突然好心虚。

    我咳嗽了一声,没有否认国木田老师的说辞。

    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女装的起因。

    我的方案被彻底否决,后续的争论我就没再参与了。只是根据他们讨论出的各项结果,我就觉得芥川会过的很久艰辛。贤治掰手腕的想法姑且不谈,与谢野医生提出的建议是真的让人绝望。

    ——侦探社的社员应该有志气,就用扭断十根手指的方式来测试吧,他能忍耐住就通过。

    这就是晶子提出的建议。

    “这也太过头了吧!”国木田老师当然是负责否决的人。

    “那就八根。”与谢野医生让步了。

    “这算什么让步啊!”国木田老师依然否决。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可以一秒治好,不然就……”与谢野医生说出了让所有男性都会感到恐惧的恐怖测试方法。

    “这就是施虐吧!换些正常人能接受的啊!”国木田老师日常心累暴躁。

    “那么……和我比赛喝酒,没被我干趴下就算他通过。”与谢野医生提出了一个相对温和的建议。

    “对方才十四岁,禁酒令都没过,不能强迫饮酒。”不出意外的被驳回了。

    “那国木田说该怎么办嘛。”晶子放弃了继续提意见。

    我举了举手。

    “要不,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眨了眨眼睛开口说道。经历了那些令人心累的意见,这个时候国木田老师对我方案的态度就变得温和多了,但依然没答应。

    或许在他看来民众的安全性更重要一些。

    “不行就叫乱步来决定。”长时间的争吵即使是相对温和合理的模式依然让我有些头疼,于是我搬出了社里最厉害的人,“除了决定今天先吃哪零食会难倒他几秒,他什么问题都可以迅速摆平的。

    “确实如此,不过这真的是需要麻烦他出手的事情吗?”国木田老师不赞同的说道,“乱步的头脑应该要用来解决事件才对,与其浪费时间解决这些小事,不如让他解决几件尚待解决的悬案。”

    “说是这么说,但乱步也有为小事操心的自由吧?不解决小麻烦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我随口说道,撑着脑袋瞟了一眼会议时间紧闭的大门。

    “禾泽只是想借用乱步的智慧偷懒罢了。”国木田老师不客气的戳穿了我一半的想法,“刚才就一直没说话,倒是再认真提出几个建议啊。”

    “没了。”我有点蔫蔫的,用手指缠绕着耳边的头发,“反正执行人都是我,随便什么都可以啦。”

    国木田老师也没法强逼着我动脑,只能略有不甘的放弃了。

    “我有一个想法。”作为会议的发起人,助哥的发言简直像是拯救这场充满奇葩意见的会议的救命稻草。

    “考试的测试卷也是命题人创造出来的吧?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能创造出适合作为入社测试的麻烦事呢?”

    在一段不长的沉默后,这个意见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最终演变成了“创造一个报复侦探社的案件,让新人来解决”这种方案。

    很难说这不是因为长时间的争论让大家都很心累的想着“算了就这样吧”的原因。

    “但芥川已经来过侦探社很多次了吧?贤治这年龄扮演犯人也很说不过去啊。”初版方案敲定之后,会议又很快迎来了新的问题。

    “要我说禾泽是执行者,犯人就应该让他来扮演。”晶子提出了新的意见,“至于人质的话,春野小姐会在周末前回社里,芥川还没见过她,做人质正合适。”

    “大家都是笨蛋啦,禾泽做犯人岂不是更容易被认出?做受害者可行性还高点。”在会议室内讨论的很火热的情况下,乱步开门进来了。超出常理的智慧确实是可以给侦探社的社员带来安全感的,看见乱步后,国木田老师一副惊讶又松了口气的样子。

    我倒是不意外,毕竟是我发消息叫过来的。

    “嗯?我看看你们讨论到哪里了……哦,这里呀。”乱步眯着眼睛环顾四周,很快露出理解的表情,“担心禾泽就算伪装了也会被轻松发现?那让禾泽扮女生不就好了。”然后说出了恐怖的话。

    “不愧是乱步先生,真是个不错的建议。”与谢野医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点头同意了。

    “一点都不好,我为什么要扮女生?”我当然是拒绝的。

    “我的超推理不会出错的,女生什么的禾泽以前也扮演过吧?既然以前可以,为什么现在不行?”乱步反问道。

    我沉默了。

    以前和室友打赌输了的时候,是有出女装cos逛漫展来着。印象非常深刻,头一次被女生那么热情洋溢的对待。

    ……太热情洋溢了。室长还搁旁边一直笑。

    与谢野医生已经被那句“以前也扮演过”吸引了全部注意,她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是十分有兴趣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

    “女装就女装吧。”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东西头疼的我也懒得纠结了。

    然后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第166章 执行

    计划定制的很详尽,春野小姐回来的第一天就被我们拜托做入社测试的演员了。

    “诶?演人质什么的当然是可以的啦。”春野小姐先是愣了一下,很快点头答应了。

    “不是人质,是演犯人。”再离谱的计划只要写在了国木田老师的手账本上都会被非常认真的对待和完成,国木田老师一板一眼的要求道,“人质由禾泽君来扮演。”

    春野小姐的表情空白了一秒。

    然后社里的所有人都忙了起来,对这个像话剧一样的入社测试充满了期待。

    “春野小姐,表情要凶狠一些,表现出一个报复侦探社的女罪犯该有的表情。”

    “这样够凶狠吗?”

    “完全不行啊……这样,你想象一下对面是一个穷凶极恶的虐猫犯——好的!保持住,就是这种表情。”

    “可恶!伤害猫猫不可原谅!”

    “台词就不必喊了。”

    “禾泽的身高不像女生,得坐下来才行。”

    “一米七四的女生不多但不代表没有。”我小小的反驳了一下。

    “别管这些了,到时候要用绳子绑着你的……要不这会儿先练习一下?”晶子的理由很正当,要是表情也正当一点就好了。

    “试吧试吧。”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好的,我们排练一下。现在我是新人,被织田带进了侦探社,群演准备。”

    社里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太夸张了大家,声音小点。”

    于是社里小声的鬼哭狼嚎起来。

    “安静!把你们社长交出来!”春野小姐开始念台词,事务员群演们开始乱七八糟的藏到了桌子后面,“要是不交出社长,我就把炸弹引爆了。”

    然后,社长办公室的门开了。

    我们的视线齐刷刷的定格在把门推开的社长身上,一时间整个侦探社都陷入了沉默。

    社长也非常沉默。

    “社、社长……我们正在进行入社测试的排练。”国木田老师背负所有,顶着社长极具压迫的视线说道。

    社长的神情不辨喜怒,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你们继续。”在回办公室之前他才又补充了一句。

    关门声响起后,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还继续吗?”有人弱弱的发声了。

    “嗯,社长说了继续。”助哥回答道。

    于是又继续了。

    我酝酿了一下情绪。

    “咳嗯……”容我稍稍夹一下。

    “救……救救我……”我念出了我的台词。

    旁边的春野小姐一个猛回头。

    “怎……怎么了吗?”我先是懵了一秒,然后回复了原声,这时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我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一下子变得非常不自在。

    “都盯着我干嘛?”我硬着头皮说道。

    “没事……”作为导演兼芥川扮演人的晶子第一个反应过来。

    “没事。”她又重复了一遍,甚至还点了点头,“挺可爱的。”

    然后得到了一片毫无必要的附和。

    我沉默了。

    这是什么窒息评价!

    尴尬和不自在的感觉让我整个人都被不好了,我觉得我单靠脚趾就可以直接建栋迪士尼出来。但临阵脱逃也不是我的习惯,更别说这是我答应好的事情。

    “还要不要继续了?”我非常不情愿的反问道。

    然后就又继续了。

    “好的,这个时候由织田向新人介绍现状。”与谢野医生安排道。

    助哥开始一板一眼的向晶子念台词,不过他平时说话也差不多是这个态度,看上去还挺像回事的。

    “接下来就是塑造紧迫氛围自由发挥啦,我会在医务室看你们的表演的。”与谢野医生满意的点点头,还扭头多对我说了一句,“禾泽可以多喊两声救命。”

    “这真的有用嘛?”我一秒钟把困在身上的绳子解开,拍了拍手上的麻絮,“感觉芥川不像是会简单受到威胁的那种人。”

    “测试的目的主要是看看他的能力,其他倒是没多重要。”

    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没发表其他意见了。

    ·

    本身已经忘得七七八八的排练,一经提醒倒是又回想了起来。与谢野医生递过来一个纸袋,里面是我要穿的衣服。

    我打开袋子看了一样。

    我合上了袋子,抬头望向与谢野医生。

    “我是答应了要女装,但你们没说是女仆装啊。”为什么我遇见的人都对女仆装抱有好感啊!

    “是工作服好嘛,专门找楼下老板借的。”与谢野医生纠正道,“是大了一个尺码的样品工作服,我目测了一下禾泽穿应该是刚好的。而且炸弹犯绑架楼下的店员作为威胁听上去明明非常合情合理。”

    漩涡咖啡厅的工作服确实是女仆装。

    “算了都一样。”我决定不深究细节,借用了晶子的病房把衣服换了。

    除了衣服以外,女装还要注重亿点点细节,宗旨就是遮掩特征,被一秒认出性别就太不不专业了……虽然我好像确实不专业。

    侦探社个个都是人才,也不知道是谁准备的袋子,妆造假毛样样齐全。

    衣服倒是稍稍大了一点点,不过不明显,配件里的围裙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就是了。

    推门出去的时候,社里的男事务员们全部非常明显的收回了视线,接着又时不时的望过来。

    小姐姐们就实在多了,我很快得到了和当初逛漫展时类似的待遇。

    其实还是要好些的,至少没有人一张口就是“姐姐结婚”然后在我表明我的性别之后再重复一遍。

    算了,二次元的事情少管啦。

    我被围了十多分钟,期间还有小姐姐非常不好意思的要求我像昨天那样说话,于是我就满足了她们的愿望。终于,小姐姐心满意足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当群演。

    春野小姐帮我捆绳子,还不忘发表她的见解,比如女仆装和猫耳最配了什么的。

    “我听说春野小姐也养了一只猫?”我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是哦,他叫小咪,是一只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可爱的三花。”春野绮罗子显然非常喜欢自家的猫猫,用了无数个非常来表达喜爱之情。

    “那让小咪穿女仆装不就好了。”我听完直接给出解决方案,猫耳、女仆装,非常完美的符合了她的喜好,甚至还是猫咪呢。

    春野小姐先是没反应过来,然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愧是只身解决雾区事件的禾泽先生!”春野小姐赞扬道,“又会养猫又能解决棘手的案件,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本来想纠正春野的说辞,但离窗户比较近的同事却报告说助哥和国木田老师已经带着芥川到楼下了,这个想法也只能作罢了。

    ·

    和芥川这类性格的人相处,能按照标定制的计划走才叫古怪呢。

    我侧身坐在地上,长发和裙子几乎遮掩了我的身型。芥川凶狠的眼神让春野很轻易的带入了身份,非常顺利的说出了谴责侦探社的台词,提出了“不把社长交出来就引爆炸弹”的要求。

    “她是蓄意报复侦探社的前科犯人,就算真的把社长交出来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国木田老师严肃的说着,演技很不错的样子,“总之,你们先给我打掩护,我来想办法解决。”

    “她是威胁侦探社的人吗?”芥川像是没听见国木田老师的话一样反问道。

    这种情况略微有些出乎国木田老师的预料。

    “……是的。”以至于国木田老师的回答都不确定的迟疑了一下。

    芥川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下一秒就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借由衣物存在的罗生门在衣角的部位翻飞着,随着他的主人一同逼近春野小姐,只要再靠近一寸,春野小姐说不定就会被灰色的野兽撕碎。

    绳结散开,我踢翻椅子压在在逼迫而来的罗生门上,阻止了它的行经路线。

    芥川收回了罗生门,我也同时反应,避免了因而失去平衡的可能。

    坐在地上并不方便我做出太多动作,能成功阻止当然是有提前准备,罗生门的进攻很迅猛干脆,但中部防御偏弱,阻止起来会容易些许。

    我们排练的可能性连开头都没走完就被折腾成了现在这样,倒也不怎么出乎意料。

    春野小姐多少是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吓到了,但毕竟是个人素质极佳的侦探社社员,很快调整好了状态。

    我拎起无意间掉在地上的假炸弹按钮,打算就此宣布芥川通过测试赶紧完事。

    结果芥川却突然开口了。

    “原来你们两个是一伙的。”看上去完全没认出我是谁的样子。

    我看了他一眼,即使是正面对视芥川却依然一副没认出我的样子。

    这我可就不困了。

    我随手捞过办公桌旁的墨镜,轻轻一甩然后戴上。有了墨镜的隔绝我一下变得无比社牛,踩在刚才翻倒的椅子上张口就是春野小姐的台词。

    “对侦探社的报复还用不着你这个查无此人干涉,这边建议你赶紧逃跑比较好。”我说话的时候也不忘用上女生的声线。

    不知道具体是哪个词汇激怒了芥川,倒不如说我整句话都是为激怒他而准备的,效果自然也非常拔群。愤怒的芥川立马向我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我并没有急着反抗,而是举起了右手。

    “再轻举妄动就把整个侦探社炸掉。”后知后觉的,我意识到我声音的模仿对象其实是信子小姐,此时的说话态度更是像极了当初的小林先生。不过确实非常贴合,我就没觉得有什么了。

    “你想怎么做?”被刚才的变故弄懵了的国木田老师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尽职尽责的接戏。

    ……这就是戏精的乐趣吗?

    我感觉我好像理解了什么。

    第167章 窗户

    稍稍有些明白老板为什么平日里戏那么多了,因为好像真挺有趣的。

    炸弹的威胁让芥川心不甘情不愿的停下了。

    事务员们也因着我的威胁发出一阵惊呼。

    ——明显是对待热闹的兴奋,虽然在芥川看来大概是对炸弹犯的恐惧。

    但不管如何,带上墨镜的我就是坠吊的!我随机挑了个离我最近的事务员小哥当幸运嘉宾,顺走了春野的道具匕首开始威胁起来。

    道具匕首在事务员的小哥脸颊旁比划来比划去,带着墨镜谁也不知道我的目光投向了哪里。

    “我知道你,国木田独步是吧?你的异能力是依靠你手上的本子吧?啧,麻烦……要不要试试看?是你发动异能力的动作更快还是我把刀捅进他脖子里的速度更快?”

    “救……救命……”事务员小哥的反应速度很快,成功成群演上升成了主演,声情并茂的求助起来。

    在我和国木田老师僵持的时候,助哥一把把芥川扯到掩体后面。

    “不能再继续激怒她了。”助哥尽职尽责的念着台词,除了声音没有压下来、四舍五入相当于大声密谋以外没什么缺点,“这种炸弹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必须要用什么东西盖住才能阻拦它爆炸,所以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侦探社的人出面只会激怒她,只有芥川你可以试试看了。”

    “我该怎么做?”面对助哥,芥川难得虚心求教了一下,除了声音依然没压下来这点以外没什么缺点。

    “吸引她的注意力,给我创造机会把她手里的按钮抢来。”助哥回答道。

    芥川点了点头。

    下一秒,罗生门分裂开来,沿着房间的轮廓游动从不同方向对我进行袭击,芥川踩上办公桌借力一个弹跳,和我拉进距离,再一次袭向我。

    被罗生门包围式袭击,似乎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躲藏。但分散意味着薄弱,同事的凳子被我二次利用,阻挡了罗生门的进攻,然后在下一刻被撕的粉碎。

    显然,对于助哥的话,芥川也是只挑喜欢的部分听,“给我创造机会”这几个字是一个也没听进去,直接理解成了自己抢。

    对面没有留手的打算,我也毫不客气。我微微侧身,绕过方向发生偏移的罗生门对的他腹部进行肘击。

    然而芥川的主要意图并非进攻,罗生门缠绕在他的腹部,起到了一些防御的作用,他没完全躲闪我的攻击,反而伸手夺取我手中的遥控按钮。

    我觉得这种假装打架又抢我东西的场景熟悉极了,并且很快回忆起了当初这么干的人。有过类似经验的我自然没那么容易让芥川成功,但芥川的罗生门毫不客气,在受伤保住按钮和让出按钮直接我选择提前按下。

    炸弹进入倒计时的声音并不大,却十分抓人注意,这样的动作多少耽误了写时间,遥控按钮脱手掉到了地上,我也只是堪堪躲过罗生门的卷刃。

    “炸弹要爆炸了……大家都一起埋葬在这里好了。”我念出了剧本中最后一句台词,模仿这小林先生引爆炸弹时的姿态,“只有三十秒钟,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很明显的,芥川也不是那种会对陌生人说遗愿的人。在极短的的时间里,芥川接近了春野小姐,非常不客气的揪住了她的衣领。

    ——人体防爆。

    我几乎是瞬间想到了这个词,意识到了芥川想做的事。

    危机时刻为了保护无辜的人推出罪犯来承担风险,听上去似乎再合适不过了。

    但这只是个测试,春野小姐也不是犯人。

    “松手,芥川。”我直接采用了异能力。

    道具匕首从我手中脱出击中芥川的手腕,芥川的手僵直了一下,却没有松开,他揪着春野小姐的衣领将她推开,我伸手扶住才没致使她跌倒。游走的罗生门裹住炸弹,讲它从窗户处丢出。

    不具备杀伤性的模型炸弹被丢出侦探社,它当然不会爆炸,只是沿着定理规则下的轨迹砸在水泥地了,崩落一地零件。

    芥川深呼吸了几下,重新扭头望向我,凶狠的表情褪去后反而显出了几分困扰。

    “禾泽……先生?”作为后缀的“先生”说的要多迟疑有多迟疑。

    “……哦呀。”我扶起因为重点不稳差点摔倒的春野小姐,好半晌,也只发出了这样意义不明的声音。

    很难说这样感叹的音节是因为我误会了芥川的意图,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被芥川发现了。

    虽然我强烈的预感告诉我芥川是会做出人体防爆这样决策的人,但事实证明他刚才只是想把挡住窗户的春野小姐推开罢了。

    至于另一方面,也很难说芥川是否真的有认出我,他现在打量我的眼神还充满了不确定和不敢相信,困扰的十分明显。

    “炸弹是假的,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测试你的能力而准备的入社测试。”解释前因后果的重担被国木田老师接下了,他翻看了一下手账本,准备接着讲话的时候却被打断了。

    “所以在下通过测试了吗?”在点头表示确认后,芥川很快开口问道。

    “……没有。”国木田老师的声音顿了顿,将手账本中的两行字划去,“从禾泽变成犯人开始,最先规定的评判标准就不那么有用了。”

    “所以?”芥川急切的追问道。

    “所以你需要在这里等我们开会讨论清楚。如果可以的话再跟负责财务的同事讨论一下赔偿椅子的问题。”国木田老师公事公办的解释道。

    芥川一个激灵,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那个被他撕碎的办公椅,要多凶狠有多凶狠,仿佛想再把它千刀万剐一遍似的。

    “如果芥川君通过了入社测试,这笔账自然可以由侦探社报销。”国木田老师补充道,一下子就把身无分文靠我和助哥接济的贫穷少年拿捏住了。

    然而无论芥川再怎么迫切的希望得到结果,侦探社办事还是要按照流程来的。

    首先第一步,就是把专门布置的乱七八糟的办公室收拾整齐。

    摆乱的桌子要复位,踢翻的废纸要扫掉,支离破碎的椅子要收好什么的。

    而除了这些,我首要关心的还是春野小姐和刚才被我随手叫来当主演的小哥。

    所幸春野小姐并没有事,按她的话来说就是她刚才光顾着看我来着,被芥川推开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细想了一下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就只是点了点头。

    但找另一位事务员小哥的时候却发生了很麻烦的事情。

    那就是我有脸盲症,根本不知道刚才配合我的人是谁,最后还是委婉的从春野小姐那里套来了信息。

    充当幸运嘉宾的事务员小哥也没什么事,不过我还是为我刚才的行为道歉了。

    “没事没事,虽然刚才那个少年确实有点吓人……”小哥摆摆手,倒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话说禾泽君为什么现在还……这样……嗯……这种声音。”

    他支支吾吾的移开了视线。

    “为了防止有人感到破灭。”我声音笃定回答道。墨镜的好处这不就又体现出来了吗,根本没人知道我眨没眨眼。

    其实别人会不会破灭什么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但在女装情况下用原声说话我是真的……会社死。

    这是再怎么练习脱敏都改不了的毛病,被人发现自己是社恐什么的简直是不敢想象的糟糕。蹲在地上小声喊救命的场景还是算了吧。

    因为我说得太绝对太自信了,事务员小哥只能愣愣的点点头。

    ·

    “……禾泽先生为什么要穿成这样?”下了很大的决心,在我和同事们整理办公室时至少看了我六次的芥川终于勉勉强强的开口问道。

    “你是说女仆装?为了你的入社测试啊。”我摘下墨镜还给了它的主人,道谢后才接着说道,“不过撇开这个不谈,芥川也可以试试看哦。”

    “这就不必了。”芥川摇头拒绝道。

    “真正的战士不会挑剔着装,万一你在对上你的仇人时正好穿着这么一身呢?你难道不该多加练习吗?”换了一种声音说话就是自信,我胡说八道的能力更上一层楼了。

    哪成想平日里听见“仇人”二字就会激动无法克制自己行为的芥川今天竟然没有冲动降智。

    “不要。”他干脆的拒绝道,“在下认为,只要一开始就不去触碰它,那么便永远不会出现禾泽先生说的这种可能。”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道理竟然被他无师自通了。

    我沉默了。

    这小孩怎么一会儿贼好忽悠一会儿贼不好忽悠的!

    没法说服芥川,我也只能放弃了。

    再次借用了与谢野医生的病房。晶子摆弄着相机,见进来还和我打了声招呼,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我应了一声,然后指了指病房就进去换衣服了。

    接着发现根本没有卸妆工具。而且这里是病房,化妆还好,卸妆动静太大。太不合适了。

    于是我又出来了。

    晶子用眼神表示疑惑,我对她解释了我的想法。

    “所以我打算回去再换掉这身。”我总结道。

    “不换也行……”晶子咳嗽了一声,这一声咳嗽仿佛是丢掉的脸皮,她开始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起来,“禾泽这样打扮很可爱哦。”

    “这种夸赞还是留着给楼下咖啡厅的小姐姐吧。”

    “不要,这种夸赞就是要给释子小姐的。”晶子撑着脑袋,歪着头笑眯眯的说道,“你不是说过吗?性别别卡那么死。”

    “释子小姐?”我被这个昵称弄得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吐槽道,“‘性别别卡那么死’不是用在这种场合的。”

    “无所谓啦,我——”

    然后晶子并没来的及说话,国木田老师就出现在医务室门口,敲了敲敞开的门,叫我们来开会了。

    于是我和晶子的聊天也终止了。

    第168章 决议

    “……等等,你怎么还是这副打扮。”国木田老师说完正事才发现我的服装没变,他迅速移开了视线,又移了回来,然后以上动作又不明显的重复了两三次。

    ——国木田老师以前一定没见过女装大佬。

    我在心里想着,把原因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

    国木田老师似乎勉强被说服了,随即离开去通知其他人。

    “感觉禾泽的女装已经超出国木田君的认知范围了呢。”晶子放下相机吐槽道。

    我觉得晶子说的有道理,思考了片刻后,披了件外套。

    ·

    来到会议室后的五分钟,贤治姗姗来迟,快活的告诉我们他在附近发现了一片田地的事情。

    “虽然还是不太懂钱该怎么用,但我已经买下来一块田地了哦。”贤治笑起来的样子很淳朴,是为此真心实意的感到高兴的样子。

    种地这事多少有点涉及到其他社员的知识盲区,以至于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我也只能勉强回忆起什么季风区域适合种植什么作物这样的知识,这显然并没有什么用。

    “啊,嗯……很好。”国木田老师勉强应和道,又把话题引入了正题,“总之我们先开始讨论吧,关于芥川是否通过入社测试这件事,诸位有什么看法吗?”

    国木田老师说完,环视了一下全场。

    不出意料的再次冷场。

    平日聊天不算,在诸如开会一类的正式场合中,除了国木田老师能做到一板一眼的发表见解,其他社员都会变得不乐于开口。

    “我说……多少说两句吧。”国木田老师吐槽道。虽然冷场了,他却丝毫不慌,很有经验的开始点名,“这样,禾泽你先说。”

    “嗯?我先吗?”我一下没反应过来,抬起了头。

    “啊呀!”贤治像是才注意到我的变装,他望向我开口道,“刚刚都没注意到,这个姐姐是谁啊?”

    “是释子小姐。”与谢野医生秒答,彻底把话题带歪了,“楼下咖啡厅新来的招待员小姐哦。”

    “胡说八道。”我直接反驳道,“贤治别听她乱讲啦,我是禾泽本人呢。”

    “诶?可是声音完全不一样啊。”贤治不明就里的望着我,看上去有些困惑。

    “声音是可以变的呀——”我回答道,然后又模仿着教主的声音说了句斯巴拉西,“怎么样?神奇吧。”

    贤治睁大了眼睛,我突然注意到他眼睛的颜色是秋收麦子般的金色。

    “哦!好神奇呀禾泽前辈!”他感叹的说道,一副学到了新知识的样子,“原来这就是城里人吗?太厉害了。”

    嗯……我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纠正,国木田老师就打断了我的读条。

    “不要再进行和会议无关的对话了啊,快点讨论正事!”

    看见国木田老师一副濒临炸毛的暴躁样子我立马把注意力放回在了会议本身。

    “按照社内的标准来说,我觉得不怎么行。”我摆弄着刚刚向事务员小姐姐借来了墨镜,重新把它戴上,然后回答道,“芥川目的性太强了,对犯人下死手这个还好说,但他攻击时根本没考虑到人质问题,在真正的事件中,很可能会因为他不计后果的行为误伤到人质。”

    “话是这么说,但他确实解决了炸弹,而且在场也没人受伤,按照这个角度来说他已经算是完成测试了吧。”晶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可中途禾泽没按照事先排练的来,原先的标准也很难作数吧?”国木田老师反问道,说然后又半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入社测试的实质是全方位能力的测试,从这一角度来说,芥川虽然完成了测试内容,但并没有体现出调查员该具备的特质和品行,算通过也不怎么妥当吧。”

    “那就按流程来,流程说通过就算通过。”我提出了我的想法,每当发生争执的时候,按照最初定下的规定来决策总是最公平的。

    “你忘了就是你没按照原先规定的来才演变成这样的吗?”国木田老师眯着眼睛反问道。

    “可你还说过‘测试的目的主要是看他能力,其他的没多重要’这样的话。如果我不阻止,芥川早早通过了测试,就更难检验了才对。”我回答道。

    结果国木田老师却莫名其妙的望向我。

    “‘其他的没多重要’?我没说过这句话。”

    我听了这个回答也懵了一下,望向了晶子。

    “那是你对我说的?”

    “没,虽然我也认可这话,但我没这么说过。”晶子也否认了。

    我沉默了,开始努力回忆这话到底是谁对我说的。

    “到底是谁对我说的啊……”然后忍不住问了出来。

    “对呀,是谁对你说的呢?”极具辨识度的声音传来,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乱步插着腰出现在了门口。

    “诶?大家竟然还在为新人的事情烦恼吗?真是太差劲了,这个侦探社没有乱步大人在可该怎么办呐。”乱步摇着脑袋唉声叹气,露出了一副为自己的优秀感到得意的小表情。

    虽然自夸起来非常不客气,但他倒是一点也没说错。每当开会的时候,我们的心情总能跟那些解决不了悬案的警察先生们共鸣乱步的出现意味着让社员头疼的会议可以迅速结束。全侦探社宠着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快点快点,国木田快点宣布。”乱步三两步走的会议桌旁,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没头没尾的催促着主持会议的国木田老师。

    “什么?”国木田老师不明就里,困惑的望着乱步。

    “笨蛋,就是你本来想做的事情啦。”乱步摇晃着手指提醒道。

    国木田老师这才理解了乱步的意思。他清了清嗓子,让会议进入了最后一个流程。

    “既然说不出结果,那就所有人投票决定芥川是否能加入侦探社吧。”

    “好的,我弃权。”乱步立马举手回答道。

    接着,他站了起来。就在我以为他要起身离开时,他却突然身体前倾越过桌子,一下子距离我很近。我有些莫名的眨了眨眼睛,下一秒,乱步伸手把我的墨镜摘了。

    然后自己带上了。

    “?”一套操作把我弄懵了。

    墨镜确实是个神奇的物件,带上墨镜的侦探先生都显得孩子气得高深莫测了。

    “不如社长送我的那副眼镜。”乱步很快摘下墨镜评价道,弄得我又一下没反应过来。

    “禾泽也没我可爱。”乱步把墨镜推给我,补充道,弄得本来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我又有点懵了。

    为什么要用可爱这个形容词,是形容衣服吗?好像也不是啊……

    我少见的一点也没弄懂乱步想表达的意思,不过侦探先生的想法确实难以捉摸,于是我决定换个侧重点来回答这会问题。

    “乱步穿上这身肯定比我可爱。”虽然不太清楚他的意思,但顺着说总没错。

    对于我的建议,乱步竟然难得思考了一会儿。

    “不行。”乱步摇了摇头,最后还是拒绝了,“这身侦探服是社长准备给我的,不会轻易换掉它的……总之你们继续投票吧,乱步大人先走啦。”

    说完这句话,乱步直接就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把门关上。

    “乱步先生过来只是为了弃权吗?”作为新人的贤治不懂就问。

    “显然是这样的。”我注意力还放在乱步说道话上,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哦——原来这就是城里人吗!感觉自从来到侦探社后就学到了很多没接触过的东西呢!”贤治快活的说道,因为有所收获而显得非常开心。

    我注意力回来了,却没再没说话,只是默默移开视线。为侦探社带给这位来自村庄的少年的错误认知感到无比心虚。

    “会议期间不要交头接耳。”国木田老师咳嗽了一声,敲了敲黑板,一时间非常有上课的感觉,“大家现在开始投票,同意芥川加入侦探社的就举手。”

    “不同意的呢?”我多问了一句。

    “就不举。”国木田老师回答道。

    “哦。”我点了点头,举起了手。

    “……既然都同意了,干嘛要问我这个问题。”国木田老师的表情显得很无语。

    “为了严谨性。”我认真的说道,再次带上了墨镜,为了增加可信度我还点了点头。

    “那你刚才还一直提反对意见。”

    “只是按照社内标准发表意见而已,按我的标准来看芥川当然是通过了的。”我回答道,这个答应也勉强被国木田老师接受了。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我、助哥和贤治都选的同意,乱步、晶子、国木田老师则是弃了票。

    “那么就是三票同意三票弃票。”

    “这样一来芥川算是通过测试了吗?”我询问道。

    “弃权是按反对来计的,所以是平票……”国木田老师略显迟疑的回答道,“这样一……来就只能找社长来定夺了。”

    于是我们拜托了春野小姐把社长叫来。

    社长来到了会议室,听完前因后果后提出要和芥川见一面。

    结果他俩一见面谁也不说话,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很难判断谁的眼神更凶狠,不过最后先败下阵来的却是芥川。

    “在下希望加入侦探社,找回在下的妹妹。”紧张的情绪让芥川的声音显得生硬。

    “我答应了。”社长很快回答道,一句多余的话都不带有,沉默的转身离开了。只留没反应过来的芥川愣愣的待在原地。

    “欢迎你加入侦探社,芥川。”助哥把手搭在芥川的肩膀上,声音沉稳而宁静。

    仿若改变命运的声响。

    第169章 保留

    ——芥川加入侦探社后,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的。

    我蓦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却有些无法完全意识到产生这种想法的具体因缘。

    “我说,禾泽到这么晚就算了,还一直发呆不说话就太过分了吧。”安吾手肘撑着吧台桌面,举着岩石杯说道,他吐词很清晰,但状态上却有些微醺。

    这也难怪,今天我和助哥来Lupin的时间晚了点,到的时候安吾都准备付钱走人了,见我们来了才又续了一杯,接着就成现在这样了。

    “嗯,我这事觉得助哥也有责任,不能完全怪我。”我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狡辩——解释,“而且我和助哥一起到的,你这么不说他?”

    “织田先生至少没发呆。”安吾不客气的说道,看了眼旁边的助哥。

    “嗯。”助哥听见我们在叫他的名字,抬了抬眼睛,左右看了看我们,“抱歉,我刚刚发了会儿呆,你们在说什么?”

    “……”安吾沉默了。

    我那我可就得意起来了。

    “哼哼,助哥才是发呆专业户。”

    “这也掩盖不了你晚来的事实,我都过度饮酒了。”安吾开始挑起刺来。

    “安吾这酒量怎么可能过度饮酒,况且也不是故意来晚的,是因为今天芥川入社测试,才耽误了些时间。”我开口解释道,盯着自己的酒杯,很快有那么一部分注意力集中在了杯中的球型冰块上。

    “那个你从镭钵街捡来的小孩?我记得他好像是有操纵布料化为刀刃的能力的。”安吾稍稍回忆了一下,“所以你们来晚是因为给他进行入社测试。”

    “嗯……不是,主要是为了换衣服。”我回答道,终于忍不住了,用手戳了一下杯中的冰块。

    ·

    侦探社的氛围主打的就是个宽松,入社测试结束之后,春野小姐进了社长办公室又出来,很快向我们宣布了社长安排。

    ——既然最近没什么要紧的工作就提前下班好了。

    于是我们就提前半小时下班了。

    然后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邻里的阿姨奶奶。并且被一句“这是小织的女朋友吗”给干懵了。

    是的,我还穿着裙子呢。

    毕竟是整个侦探社认可的毫无破绽的女装,直接出门也没什么问题才是。

    ——待在原地只会制造一堆麻烦的隐患。

    我立马想到了这点,当时想的很快反应也很快,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助哥自己走掉了,假装只是和助哥同路的路人姑娘。

    “不是。”助哥迅速否认了,反应同样很快。

    ——先回家把裙子换掉再返回解救助哥。

    我的计划想的非常完美,实际上也很完美。

    除了有一些不长眼睛的小混混非要耽搁我时间,不过并没有耽误成。

    而等我穿上衬衫和新买的帅气风衣回去解救助哥的时候,助哥身边已经围了八九个阿姨给他介绍对象了。

    助哥似乎在努力表现不耐烦,但我想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阿姨们好。”我努力挤进人群,扯出笑容,把助哥和她们分开,“我的搭档还有工作要完成,我先把他带走了,下次再聊再见。”

    “你这个小伙子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一个我完全不认得的阿姨问道。

    “或许是以前见过吧。”脸盲的我已经很会胡说八道了。

    “想起来了,”阿姨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刚刚那个穿的像女仆的女孩子就穿着这么一件外套。”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完蛋……我刚才确实有披着这件风衣。

    “这件风衣买的这么好吗?”我眨了眨眼,盯着袖子左右看了看,“算了不管了,见委托人要紧,阿姨们回见啦。”

    然后赶紧拉着助哥润了。

    ·

    “当时紧张死我了,还以为要穿帮了。”我向安吾讲述着前因后果,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女仆装?”安吾沉默了很久,半天也只说了这么几个字。

    “诶呀!别老关注这些,你应该注意我是如何帅气的将助哥解救出来的才对。”我不满的抗议起来,“而且我还顺路解决了我们街道上对女孩子图谋不轨的几个小混混,很厉害的。”

    “所以到底是怎样的入社测试才需要你穿女仆装啊?” 安吾吐槽道,还不忘敷衍我两句, “嗯嗯,很厉害。”

    “好敷衍!——不过换这么身衣服……咳,因为真的很有……趣……而且机会难得什么的……”我的话语越说越不连贯,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不过很快,我又移了回来,盯着安吾进行灵魂的质问:

    “安吾难道从小到大,一秒钟都没想象过穿女装的感觉吗?”

    “我当然——”

    “一秒都没有吗?”

    “当然……”

    “真的一秒都没有吗?”

    “我——”

    安吾偏过头,没有再说话了。

    “干嘛扭头?”

    安吾忍无可忍了,把头转了回来,隔着助哥开始开始戳我脑袋——助哥还让了一下。

    “你这么盯着人看,你说我为什么扭头?嗯?”我被戳的捂脑袋,安吾这才收手会去了,顺带回答了我的问题,“小时后的事情我哪记得啊……”

    声音小的像自言自语,但还是被我听见了。

    “看吧!”我贼得意,安吾又露出了想捶我的表情。

    ·

    芥川并没有完全通过入社测试。正式的来说,芥川的入社测试结果是作为保留项目存在的。

    “‘要成为侦探社的社员,需要有律己并贯彻正义的护民精神——需要的是即便处于极限状况也不会动摇的、高洁的精神’这是社长的原话,而芥川在测试并没有体现出这些品质,他只是通过了测试,而不算合格。”国木田老师同我讲道。

    是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入社测试没过两天,我就是被国木田老师拉来了会议室,开始开两人小会。

    “我们侦探社原来有这么高的道德水准要求吗!”我震惊了,忍不住出声问道,“那我当初是怎么合格的?这些我都没有啊。”

    国木田老师给了个“不想理你”的眼神给我,自顾自的说下去:

    “所以,入社测试依然在进行中。并且入社测试还有另一个规则。那便是,绝对不能让本人知道,现在正在测试中。”

    我更懵了。因为我当初测试的第一秒种开始,助哥就告诉我了入社测试的事。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再次发问,国木田老师就扭头望向我,先发制人对我说道:

    “禾泽是想问‘为什么你会事先知道入社测试’对吗?我来回答你——因为你并不知情。禾泽的入社测试是在三个月前结束的,也就是说,禾泽的入社测试持续了三个月。”国木田老师说出了非常令我震惊的事情。

    “这也是我要讲的重点,虽然在三个月前,我评估禾泽通过了入社测试,但你这家伙对人对事完完全全没有底线。我不想质疑社长的命令,但我真不明白为什么社长要让你来做芥川的评估者——”

    明明是说要讲重点,国木田老师却很快跑了题,疯狂数落起我来。

    “所以说?”我的视线在会议室里转了一圈,收回注意力,尝试开口提醒国木田老师别跑题太远。

    国木田老师终于意识到自己跑题了,他深呼吸了一下,重新回到正题。

    “所以说,社长给我们两个安排了任务——”国木田老师介绍道。

    所谓的任务,就是做芥川的辨别者、评估者,确认他是否能够加入侦探社,倘若他骨子里就是个坏家伙,那么就要在出现伤亡前立刻将他制服。

    “哪种制服?”我敲了敲桌子,开口问道。

    “必要的情况,可以击毙。”国木田老师回答道。

    “哈。”我忍不住笑起来了,“这不是和我当初待遇一样嘛。”

    “他比你好点,至少没有前科。”国木田说话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对啊,所以我才不理解当初我是怎么通过的。”我耸了耸肩,半是调侃的说道。

    “还要我继续陪你回忆往昔吗?你不能稍微多放点注意力在工作上面么。”国木田老师推了推眼镜,直接进入工作状态,“不指望禾泽能在评估里做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贡献了,但至少不要添麻烦拖后腿好嘛。”

    “才不会呢,”我立马抗议国木田老师的不实谣言,“而且我也没拖过国木田老师的后腿吧?”

    国木田老师挑了挑眉。

    “好吧,姑且相信你。那现在你说说看对芥川入社评估的想法吧。”国木田老师低头翻开了手账本。

    “这个啊,我个人想法当然认为芥川完全OK啦,如果他能多完美完成几个委托的话,我大概就会让他通过吧。”我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

    “解决危机的迅速与否不能成为考察的关键,如果按这个作为标准芥川早算通过了,重要的是侦探社社员因具备的品质。”国木田老师深深的叹了口气,再次说明道。

    “嗯……律己并贯彻正义的护民精神?极限状况也不会动摇的、高洁的精神?”我回忆了一下国木田老师最初说的话,“如果依照这个标准的话,我建议还是直接把芥川给淘汰掉吧——他一个都没有。”

    国木田老师皱了皱眉头。

    我撑着下巴,盯着手腕处的表带,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人身上的一些特质即使只相处很短的一段时间也能轻易看出来的。芥川的人生观里只有目标和本能,善和恶对他来说都不是必须考量的事情——过去的生活没有空间给他考虑这个——而没有善恶观的人嘛,一般都被称之为恶人——他们会做出很坏的事情,并且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如果你信任我的说法,现在就已经可以考虑把芥川制服了哦。”

    “够了。”国木田老师看上去有点恼火,这种恼火又很快演变成了抓狂,他捂着额头,非常窒息的样子,“我就说禾泽一定会添麻烦拖后腿。”

    我愣了一下。

    “那个……”

    话题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偏移,又似乎没有。我不太能分辨原因,正想要试着说些什么,结果却被国木田打断了。合上手账本他站了起来,右手夹着钢笔摁在手账本上。

    “真是的,你这家伙从来都不好好听人说话、对人对事完全没有底线、一天到晚只知道添麻烦,研究社、镭钵街、涩泽龙彦从来不消停——”

    我的表情在国木田突然而然的数叨中变得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说出认为自己不符合侦探社社员的品格的话,就好像我三个月以来的评估还被不值得说明它似的。不过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不管你有多么充分的证据、多么自恰的逻辑,只要芥川还没有做出那些事情,他就永远有成为侦探社社员的资格,这对谁都是一样的。”国木田对我说道,和平时无二的声音莫名有种敲击心灵的感觉,我的视线慢慢挪到他的右手上,他的右手之下,是写着“理想”二字的手账本。

    我终于意识到,话题并没有因为国木田的话而偏移,它本来就该死这样的,是我把它带偏了。而国木田老师让它重新步入了正轨。

    “为什么……”我忍不住发声了。

    “别再问我为什么了。”暴躁的国木田老师现在是一点耐心都不带有的,“要问为什么的话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了啊——因为这是理想,『当为应当之所为』。”

    ——做应该做的事。

    我说不出话来,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地板,最后检查了所有的墙面,最后的最后实在没地方可看了,才不得不面对这句话。

    “……为什么不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沉默了半晌,才这样说道,接而又自顾自的回答起来,“哦,对国木田来说,那些‘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国木田想做的事情吧。”

    “如果你一直在强调这个,那禾泽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国木田反问道。

    ——那些开心的、高兴的、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事情啊。

    我几乎瞬间想到。

    “和国木田老师的不太一样呢,都是些满足自己欲望的低劣想法呢。”我回答道,转移了话题,“不是说要尽快工作吗?我们都摸鱼了好一会儿呢。”

    计划优于一切的国木田老师猛的反应过来,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工作上。

    “我还是不认为芥川符合国木田老师说的那些品格。”国木田老师讲解注意事项的时候,我插嘴说道。

    “当初明明你也跟着一起推荐了他的。”国木田老师抱着手臂说道。

    “我当然是有原因的。”我敲着桌子说道,抬头望着国木田老师,“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赌芥川能不能通过入社测试。就赌他可以,但跟那些社员品质没什么关系。”我回答道。

    “我可不会让不符合标准的人通过。”国木田老师不客气的说道。

    我指了指我自己。

    “……这方面我懒得跟你掰扯了。”

    第170章 好的哦卡

    “人是助哥推荐的,晶子是社医,乱步不管这些,贤治自己也刚来不久,这个任务落在我头上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我开口说道,抬起头,试着安慰一下因为跟了“糟糕搭档”而生无可恋的国木田老师。

    然后突然的发现国木田老师有点高。

    ……以前我们两个好像是差不多高的来着。

    这么想着,话题就偏掉了。

    “你现在多高啊?”我忍不住问道。

    “一米八……什么?”国木田下意识的想回答,又很快反应过来,“工作时间不要问奇怪的问题。”

    好吧,想在国木田老师面前把话题偏掉还是有难度的。

    “国木田老师不知道吗?询问他人身高是促进情感交流的重要方式之一哦。”我认真的说道,为了增加说服力,还点了点头。

    “真的吗?”国木田老师立马信了,翻开手账本中专门记录零碎知识的那一页,准备记录的样子。

    “真的,”我又点了点头,在国木田老即将落笔的时候才补充道,“不过一般用于亲子关系。”

    国木田老师的钢笔在那一瞬间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但是这只坚强的钢笔目前仍然健在。

    我移开了视线,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对不起,人偶尔是需要犯贱来调节心态的。

    这个没什么用的知识最终还是被记在手账本上了。因为计划自己会在十年后有女朋友的国木田老师——现在应该是九年后——坚信自己用的上。

    虽然我很怀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符合国木田老师那些完美到近乎苛刻的要求的女孩子。

    芥川的评估任务细则很快就敲定下来了,为了防止我拖后腿或者“给新人灌输不符合侦探社理念的奇怪思想”国木田老师专门给我准备了一本《武装侦探社优秀前辈指南》要求我熟读熟记。

    “万一这本指南不小心被芥川看见了怎么办?”我翻了翻写的满满当当的指南,提问道。

    “是个问题……”国木田老师严肃的思考了一会儿,推了推眼镜,“这样,你把它背下来,然后还给我吧。”

    “!我会好好保管的!!”我立马保证道。

    ·

    评估任务是秘密的,而明面上,芥川已经通过了测试成为了侦探社的一员,我也就说话算数的把他引荐给了乱步大人。

    “虽然禾泽做的点心还是很好吃,但在拜托我帮忙的时候才做,我不高兴了,哼!”乱步推开了点心,一副“不高兴就不想帮忙的样子”,只是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盒子那瞟。

    “这两者没什么关系的,”我解释道,忍不住移开视线,咳嗽了一声,“只是这两天恰好想起来了。”

    “哇!更可恶了!禾泽竟然还忘记了!”乱步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不美妙,抱着手臂不想理我了。

    “对不起嘛……”我小声道歉道。

    芥川扭过头了我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哼……”乱步一副不吃这套的样子。

    “这样。”我一只手撑着乱步的办公桌,另一只手在空中画了个圆,诱惑道,“十天的点心,如何?”

    “哼……”乱步不为所动。

    “二十天,”我接着加码,疯狂诱惑,“别生气了嘛。”

    乱步稍稍睁眼瞟了我一下。

    “三十天,而且要在一个月之内。”他竖起手指提出要求,还把我语言陷阱拆了。

    “连续一个月的话社长会骂我的,两个月。”我开始拉扯。

    提到社长之后,乱步终于面露犹豫。

    “社长才不会骂你呢。”他嘀咕着说道,声音越来越小,“不过他说不定会说我……”

    “好吧。”思考了片刻后,乱步妥协了,“那就两个月好了。但禾泽以后不许忘记乱步大人交代的事情!”

    “乱步点心吃太多会横着长的。”我说出了我的理由。

    “才不会!我每天都有和社长一起锻炼身体和学防身术!”乱步直接反驳道,然后立马拆了点心盒,接下来的话也都变得口齿不清了,“不是想让我帮忙吗?快点拜托我啊!”

    我立马听话的拜托起来

    “是芥川的妹妹,好像是被什么黑衣男拐走了,一年前的事情换我调查就太耽误时间了,所以想请乱步帮帮忙。”

    坐没坐相的乱步突然停下了仰头吃点心的动作,短暂的静止后抬起了头。

    “你觉得换你要查很久?”乱步似乎是在提问。

    我愣了一下,结果乱步又躺了回去,接着开口问道。

    “长相和名字。”

    似乎是在问芥川。

    “不知道。”芥川摇了摇头,有些微不可查的懊恼,“不过听到声音的话,我就一定可以辨别出来。”

    “哈呜……”乱步打了个哈欠,“这个世界上难道全是笨蛋和失败的预测者吗?”

    “什么?”芥川眯了眯眼睛,语气变得恼怒起来,“在下也是那其中的一员吗?”

    结果没想到我和芥川同时开口了。

    “对不起我是笨蛋。”我非常老实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然后芥川和乱步就同时望向我。

    因着芥川的视线,我突然想起国木田的指南里有说过“作为前辈要以身作则,不能随随便便承认自己不行,要起到表率和带头作用”这样的话。

    “咳……”我咳嗽了一声,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收回我前面的话,我觉得我……其实挺聪明……的。”

    心口不一的话说起来相当磕绊,或许也是因为这个,芥川的表情变得非常无语。

    “禾泽君就是笨蛋。”乱步直接一锤定音,更过分的是芥川竟然表现出了赞同的意思——就算不明显我也看得出来——刚刚不是还在跟乱步生气吗?!怎么变得这么快!

    ——前辈什么的果然不好当。

    “所以乱步能帮忙吗?”我强行让话题步入正轨。

    “虽然我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名侦探,但是我不感兴趣的案子我是不会去搜查的,全横滨翻人什么的太无聊了。”乱步晃了晃脑袋,咬着点心说道。

    “不用你来。”芥川冷着脸说道,“在下会亲自找到她的——找到我的妹妹,银。”

    “唉呀……”乱步叹了口气,随手将一张卡片从口袋里拿出,丢在了桌子上。

    “这是?”

    芥川只是瞟了一眼那张卡片就再次抬眼询问道,而某些好奇心旺盛的失格前辈已经拿起卡片看了起来。

    “好的哦……卡?”我断断续续读出了上面的字,四四方方的格子中,其中一个已经盖上了一枚印章。

    “从你出现在侦探社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迟早要找上我,调查什么的早就做好了,实际上我已经确定了你妹妹在哪,她还活着哦。”乱步的注意力集中在杯子死角的一点奶油上,语调因此忽高忽低,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

    “什么?她在哪里!”芥川听了当然很激动,而我依然在研究那张卡。

    “所以你才需要这张卡。”乱步说道,“得到其他调查员的认可,让他们在上面盖章,我就帮你寻找妹妹——要问我为什么提出这种要求的话,当然是因为我是侦探社的名侦探,社长的要求我也没办法拒绝。他希望你能被全侦探社的调查员接受,我就做出这张卡提出这样的要求,就这么简单。”乱步一口气说道,“顺带一提社长的印章已经盖好了,至于怎么得到其他人的印章就要看你自己努力了。”

    对着卡片观察了许久、听见乱步这么说后我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发现不是错觉,我抬起了头。

    “所以乱步的呢?”我抬头问道。

    “唔?”乱步发出了疑问的音节。

    “所以乱步的格子呢?”我又重复了一遍,“我最开始就在想,是不是要芥川集齐所有社员的印章,但数来数去都少了一个格子,便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但显然我的判断没错,所以为什么没有乱步的格子呢?”

    “因为这是名侦探的要求,当然不用有名侦探的位置啦。”乱步给出了解释。

    “可名侦探也是侦探社的一员吧?”我反问道,并且很快提出了我的要求,“乱步也要盖印章才行。”

    “太麻烦了,而且还要拜托社长再帮忙写字画格子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乱步摇了摇头,拒绝道。

    “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有的东西,乱步也要有才行。”

    “唔……”乱步犹豫了。

    最后的最后,乱步把自己的印章和社长的盖在了同一个格子里。

    ·

    芥川长久的盯着我递来的卡片,下定决心般的开口道:

    “……在下过去从未和妹妹分别,这一年的时间里每一天都是被撕裂般的煎熬……事到如今收集印章的时间也不算什么了。”

    “很有觉悟嘛。”乱步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微笑道,“那我就祝福你好了,新人先生,但还是要提醒一下你……”

    说道这里,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你真正的痛苦,真相和结局带来的痛苦,会是在你集齐印章之后。”

    “……别吓唬小孩啦。”我小小声的抗议了一下。

    “是禾泽被吓到了吧。”乱步毫不客气的戳穿道。

    我移开视线,眨了眨眼睛。

    ·

    当然会被吓到啦——在乱步问出“换你要查很久?”这样的问题之后。

    如果换我调查就会事半功倍,就很容易联想到它的呀。

    ——联想到港口mafia。

    那么黑衣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怀抱真相往往是很痛苦的,比如说我已经意识到了芥川苦苦寻觅的仇人是谁,却很难开口告诉他——那个让他与至亲分别、陷入痛苦的人,我不但认识,还有他的联系方式。

    于是在答案还没有被任何人亲口认证的情况下,我选择了保持沉默。

    第171章 惊喜

    但一直保持沉默也不是我的习惯,拖延和鸵鸟完全是两码事,况且这种事情并不适合拖延,于是在芥川离开办公室,投身到收集印章的任务中后,我阖上门,开口问道。

    “那个黑衣人,他是太宰吗?”我询问道。

    “太宰?”乱步玩味般的念到这个名字,拆了颗棒棒糖晃了晃,“他全名叫什么?”

    我突然感觉这个对话有那么一点耳熟。

    “我怎么觉得这个问题你好像问过?”于是我问了出来。

    “是啊,我很早就问过。”乱步点点头,一副沮丧又不高兴的样子,“结果禾泽根本不理我,还说‘你问那么多干嘛’,哼!名侦探打算现在开始记仇啦。”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我刚加入侦探社时的事情,勉勉强强想起了一点点,那会儿跟侦探社的大家都不熟,似乎是这样说话来着。

    “嗯……因为那会儿对我来说还是太宰比较重要。”我回答道。

    “那现在呢。”乱步反问道。

    “想让你们认识。”我回答道,“他很聪明很厉害的,感觉会是乱步喜欢的那类人。”

    “你不说我也知道啦,港口mafia的首领,连名侦探也很难调查到的人。要是禾泽还不打算说的话,就是只能拜托织田作去政府机构偷资料了。”乱步回答道,绕回了原先的问题,“所以他的全名叫什么?”

    我本来想说政府机构也不一定偷得到,但突然想起刚辞去了首领专属情报员这份工作的安吾好像就是政府的人来着。

    那没事了。

    “太宰治。”于是我回答了乱步的问题。

    乱步点了点头,并且得到了答案后就立马对这件事情失去了兴趣,把我赶走了。

    我倒是很习惯了,问清楚了他这周想要吃的点心种类后就离开了。

    ·

    芥川为了寻找妹妹而努力着。作为前辈,我、我有在上班。

    然后不知不觉就到了二十七号。

    三月末,我的生日。

    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情穿得整个侦探社都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要办一个party,总之当天下午,就在我捏着装着咖啡的纸杯打着哈欠的推门进了办公室的时候,一堆彩纸拉花就在我眼前爆开了。

    说真的,惊喜派对对社恐人真的……非常……不友好……

    我当时非常非常的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一片空白。

    所以我不想回忆我蹲在地上喊救命的景象。

    特别是国木田老师还一脸惊讶的说着“原来禾泽还会害羞啊”这样的话,一边把这件事记录在手账本上的时候。

    “没有害羞……”我的声音细若蚊吟,好像不怎么具备说服力。

    总之,社恐是无法阻止侦探社的大家兴奋的准备这准备那的。虽然我有点紧张,但社员们都很开心,最后连社长都从办公室里出来和我们一起分享蛋糕了。万幸的是那个时候我的社恐状态已经消失了,保住了最后一丢丢面子。

    ·

    “我在侦探社的形象彻底崩塌了。”我趴在桌子上,把脑袋藏到手臂里面,非常窒息无奈的说道。

    侦探社的聚会结束后,我和助哥一起去了大叔的咖喱店——这是事先说好的事情,今年生日要陪孩子们一起过。

    “本来也没多少形象吧?”安吾不客气的吐槽道,最后还是问了,“所以出了什么事?”

    旁边,几个小孩叽叽喳喳的分享蛋糕,非常高兴的样子。我闷闷的吸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最后还是助哥解释的。

    “禾泽会害羞的事情被国木田发现了。”助哥对安吾说道。

    “不是这个。”我立马抬头反驳道,又趴了回去。

    安吾起先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突然间又明悟了什么。

    “知道了。”他推了推眼镜,开口说道,“是因为‘禾泽是个社恐’这件事被发现了,所以很不适应,对吧。”

    我又闷闷的吸了口气。

    可惜这种状态没持续太久,再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安吾和助哥就突然把我拎起来,丢到了小孩那桌。

    “过生日就好好过生日,总不能一直闹别扭吧。”我一脸懵的做到了孩子堆里的时候,安吾就这么抱着手臂背着光对我说道。

    我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很久以前,好像我和助哥也对安吾做过类似的事。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没有闹别扭。”我小声反驳道。

    “那就赶紧高兴起来。”安吾说起话来一直给人一种很正经的感觉,即使是骂人也显得彬彬有礼的。所以这么说话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幽默感。

    然后我就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孩子们当然不懂大人弯弯绕绕的想法,看见我来了都非常高兴,我笑着笑着脸上就被抹满了奶油。

    被别人记住了生日,并且愿意为我庆祝当然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于我而言甚至是有点受宠若惊的。

    因为我不太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精心准备的惊喜什么的不应该留给更好的人吗?像晶子、国木田、乱步、助哥这样的人。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情。

    在我对未来的粗略规划中,从来没有“生日惊喜”这一项。所以非常的无所适从,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小时候一样。

    “禾泽不喜欢那样吗?”吃蛋糕的时候,助哥突然开口问道。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种情况,非常……困扰。”助哥身上似乎有种奇妙的魔法,是一种非常值得信任的感觉,我几乎很少对他胡说八道,大多是有话直说。

    助哥“嗯”了一声,没有了下文。

    我有些奇怪的抬起头,然后无言的沉默了一会儿。

    “你这个‘明年再举行一次好了’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终于,我忍不住吐槽道。

    助哥移开了视线。

    “多来几次,禾泽就不会紧张了。”他开口说道,看上去非常认真的样子,接着抬头望了望天花板,又对着我点了点头,“脱敏疗法。”

    ——甚至还学会了给自己的说辞塞一个科学依据。

    我被噎住了,因为这种胡说八道的说辞似乎就是因我而起的。

    “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我挣扎着说道,想试着让助哥改变主意。

    “禾泽还有一年的准备时间。”助哥不为所动。

    “所以别人是备战考试,禾泽是备战生日?”安吾的吐槽一如既往的犀利。

    “至少听上去挺有趣的。”我擦了擦脸上的奶油,已经自暴自弃了。

    助哥的呆毛晃了晃。

    ·

    “说起来安吾生日也快到了吧,兰那安也可以安家了。”陪孩子们玩了一会儿,我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恢复了平日的状态,和他们闲聊起来。

    “……我生日在十月份。”安吾默了默,开口说道。

    我相当震惊。

    “不是四月份吗?”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我的记忆出了问题。

    “卧底怎么可能用真实信息啊。”安吾无奈的吐槽道,“港口mafia的资料记录当然是假的啊。

    “可你的名字都是真的啊……”我反问道,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等等!安吾该不会连名字都是假的吧?!”

    “这倒是真的。”安吾的视线游移了一下,在我质问的目光下,终于还是开口了,“硬要说的话我是改过一次名字,但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只会用『坂口安吾』这个名字就是了。”

    “那好吧。”我勉强被说服了,“所以安吾生日到底是哪天?”

    安吾开口告诉我了准确日期。

    “这不是和助哥的生日挨的超级近吗?!”我先是很惊讶,再是邓布利多摇头,“明明去年就可以带兰那安走的,安吾你亏大了。”

    “你今年多送我一个我就不亏了。”安吾倒是完全不和我客气,难得的笑容显得非常坏心眼。

    “那只有一个!”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恶狠狠一点。

    “双胞胎安吾。”助哥突然说道。

    我和安吾都沉默了。

    “这是什么冷笑话吗?”安吾搓了搓手臂。

    “如果有两个安吾的话,确实可以做两个兰那安。”我倒是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这个不可能的事情。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你们了。”

    我们就这么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当时谁也没考虑过那么一件事。没有考虑过,或许我们畅想着的、三人再一次为其中一人的生日聚在一起的日子并不会如约到来。

    当时的氛围实在是太过柔和安逸了,无论是飘着香味的咖喱还是在一旁玩耍的孩子们,或者是身旁亲近的友人——谁会去考虑那种事情呢。

    ·

    生日过后,我又回归了平静的调查员生活。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没过几天,一个惊天噩耗降临到了侦探社内。

    ——国木田老师的教资考试成绩出来了,他现在真成老师了。

    他投出的简历很快被一所口碑不错的国中录用了。当天他就很雷厉风行的找社长改了雇佣合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兼职。

    “以后我只在周末来社里上班,禾泽你靠谱点,认真工作,不要再天天玩果雕了。”临走前,国木田老师语重心长的交代道。

    我真的非常悲伤啊,但完全阻止不了国木田老师的手账本。于是只能劝他常回家看看,救救孩子。

    “我相信你可以的。”国木田显然打算见死不救,甚至开始口是心非了。

    然后就毫无留念的扭头走了。

    “没有国木田老师在社里的第一天,想他。感觉有虫子在身上爬。”我趴在桌子上碎碎念。

    “我还没走呢。”对桌的国木田老师忍无可忍的说道。

    “对啊,我知道啊。”我转了转眼珠,有气无力的说道,“所以才现在说的啊。等到你走了,不就听不见了嘛。”

    国木田老师看上去很无语。

    第172章 调整

    国木田跑去当老师之后,我摸鱼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

    侦探社的名气在慢慢变大,无论是政府警方还是各个企业都爱往社里投委托书,国木田老师一走,我的工作时长就从六小时提到八小时了。

    “国木田老师一走,工作就变得好多哇。”我把手掌平放在额前遮阴,环视着四周。

    正午,太阳有些刺眼,我和助哥在出外勤任务抓拎包客。

    搁平时我应该在漩涡吃点心喝咖啡才对。

    “其实和以前差不多。”助哥解释道,也在观察着街道,“倒不如说是禾泽来了,工作才变少了的。”

    我一时没听明白,不解的望向助哥。随即懂了。

    ——招了我这个多余的员工进来,平均分配后,每个人工作就少了。

    “唔!怪不得我天天摸鱼国木田老师也没说太多。”我理解的点点头,然后开始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国木田老师什么时候才辞职回来啊?”

    助哥先是摇了摇头,又立马指向了不远处。

    “那边。”

    不远处,穿着黑色夹克的拎包客从街角拐过。

    ——来活了!

    提前下班的机会就在眼前,我毫不犹豫的追了过去。

    “下班收工。”我看着被警方带走的拎包客,抻了抻懒腰,非常高兴。

    “下午还要做街道回访。”助哥提醒道。

    我立马萎靡不振起来了。

    ·

    能干的同事改行当人民教师后,新人在斗志昂扬的为自己的目标奋斗,失格前辈则在努力适应无法摸鱼的正常上班节奏。

    芥川正在争取贤治的印章。

    贤治是关于种田的任务,需要在两周内给田地下苗。对种地一窍不通的小废物自然很好奇,于是就拎着二宰去看他们了。

    至于为什么会领着小猫去……其实是因为吸的太开心了,而且暖绒绒的很舒服,一个没注意就不小心带上了。

    那天非常长见识,对罗生门能够作为农具耕地这点感觉非常震惊。

    而且看上去真的很好用,羡慕。

    二宰看见田里有水就想往里跳,最后也是被眼疾手快的芥川阻止了。

    “在我长大的地方,浪费粮食的人都是最先死的。”灰色了罗生门叼着黑色的小猫咪,芥川平视着二宰,非常认真的说道,多少有点威胁的意识。

    “……他只是只小猫啦。”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仔细想想往田里跳也是二宰的错,就任由芥川恐吓他了。

    反正他也听不懂。

    “呀,是禾泽君!”非常不科学的扛着一大摞农具杂物的贤治笑眯眯的朝我打招呼,在我和国木田老师的双重教导下,贤治已经完全了解侦探社的工作机制,不再需要别人指导了。

    于是很快学会了我和国木田老师两个人的精髓——摸鱼且兼职。

    社长充分尊重社员的意见,所以贤治的主业又变回了他最爱的种地。

    副业才是当调查员。

    “来见见世……来看看芥川,”我回答道,二宰试图往我肩上爬,被我阻止了,“顺带问问他什么时候能拿到印章——最近有事想找他帮忙。”

    “什么事情?”毕竟也是要从我这拿印章的,芥川自然要关心一下他未来的任务。

    “镭钵街的疫病防控趋于常规化——算了,总之就是病人变多了,想找你帮忙。”我回答道,本来想正式化一点的,转念一想还是直接说了大白话。

    “大概还要四五天哦。”贤治远远的回答道,然后接着干活去了。

    芥川很快显露出了不情愿的神情。

    “那个医生……”他低声说道,显然对森先生印象深刻。

    “不愿意也行,让森先生多忙点就是了,我还有plan B。”我非常理解芥川不想和森先生过多接触的想法,提出了另一个方案,“侦探社的社员除了强大的意志和能力,社交才能也至关重要,我们要面对的不仅是坏人,还有委托人、受害者等等——总之,芥川在咱们侦探社楼下的咖啡厅拿到五十个五星好评,我就给你盖印章。”

    芥川沉默了,似乎是在衡量的样子。

    “——记得穿咖啡厅的工作服。”我又补充了一句。

    “在下想去镭钵街帮忙。”芥川的想法一瞬间坚定了。

    虽然事情的发展和我想的一样,但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

    逐渐习惯了不能摸鱼的生活之后,我接到了信子的电话。

    她说她最近正好闲下来了,是时候兑现请我吃饭的承诺了。

    我当时愣了一下,有那么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但这当然不能表现出来了,于是我点头应下了。

    地点定在了银座一家价格合适的餐厅,不过来的并不止信子一个,还有她男朋友。

    因为信子有提前和我讲过,我倒称不上紧张什么的。

    但信子的男朋友,真的,很像国木田老师。

    ……好吧其实我不知道他们长得像不像。但这个叫做苍的人无论是外貌特点还是个人气质,都几乎跟我对国木田老师的那些记忆点对上,以至于我每次抬头都会认错。

    因为认错的非常频繁,对面的两位都注意到了。

    于是我只好告诉他们,苍长得跟我的同事很像。

    总得来说这次见面还是非常愉快的。无论是苍还是信子,都是那种社交能力非常强,可以带给别人如沐春风的感觉的人。除了对黑白熊电台事件的、相对认真正式的感谢以外,我们还闲聊了很多。苍博识多闻,对许多实事见闻都有独到的见解。信子涉猎广泛,很多极其偏门的问题都能讨论一二。

    他们总能很轻松的接上对方的话,也都能回答我的问题,交流起来非常轻松。

    聊着聊着,我突然意识,到对面是一对活生生的情侣。

    郎才女貌、恩爱有加、教科书级别的情侣。

    听信子说他们是在学校认识的,苍是他的学长,不过现在已经成功上岸做了公务员。

    而我,目前好像只认识这一对情侣。

    在我并不怎么丰富的社交圈子里,信子是唯一一个有对象的,所以我有什么困扰也只能问她了。

    此时聚餐已经到了尾声,苍起身结账去了,给我们留下了空间。

    于是我就问了。

    “我有个朋友——好吧就是我……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表达自己的心意”不懂就要问,我开口向信子讲述我的困扰。

    信子听了有些惊讶。

    “禾泽竟然没有向喜欢的人表达自己的心意吗?我还以为禾泽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他呢。”

    我顺着思考了一下,发现倘若在我意识道自己喜欢太宰的第一秒太宰就出现在我面前,我说不定还真会直接告诉他呢。毕竟犹豫就会败北,想做的事情不尽快上手去做只会越来越犹豫,就像现在这样。

    “可能吧,但我现在就是很犹豫……硬要说的话大概是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担心被拒绝吧。”我视线游移的回答道,有点蔫蔫的。

    信子的眼神变得困惑起来。

    “是我的误判吗?”她有些疑惑的反问道,“虽然跟禾泽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我觉得禾泽不是那样的人啊。”

    “不是哪样的人?”现在困惑的人变成我了。

    “我不觉得禾泽是会担心坏结果而犹豫的人。而且,我不认为禾泽君会喜欢不喜欢自己的人。”信子笃定的说道。

    我愣住了。

    “犹豫……肯定还是会的啊……”我低声说道,勉强反驳了前半句,但是后半句话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关于禾泽的困扰,如果真要我给出什么建议的话,也只有一句话了。”信子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表情十分柔和,“——分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样就足够了。”

    “如果是禾泽的话,不用我说都明白这些吧。”

    ——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我在心里想着,说不上有都意外,却很难描述我现在的心情。于是我没说话,反而是闲扯了另一个话题。

    苍结账回来后,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信子和苍就那些一直困扰的社交问题给予了我很多指导,我觉得我学到了许多,虽然不知道能实践出多少,但还是给我一种收获满满的感觉。

    反正我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其他的都只是时间问题。

    ·

    在那之后,我和信子就算是成了朋友,和苍也算认识了。虽然性格不太一样,但在处事风格上我和信子却有些相似,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朋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吧。

    当然也有区别很大的地方就是了。

    比如信子是个现充,更喜欢跟朋友见面。而我则非常宅,更喜欢窝在一个地方一整天都不动弹。

    不过这也不影响我们做朋友就是了,网络真是个好东西。

    ·

    立夏,我完全适应了新的工作节奏,再次成为了休息室的常客。

    “所以为什么不到两个月你又开始摸鱼了?”国木田老师对这样的状况大为不解。

    “反正能在下班前把工作都做完不就好了。”我拿出了过去说使用了无数次的说辞。

    为了摸鱼而提高工作效率的行为果然不能被国木田老师所接受,他也只能扶着额头安慰自己说至少我工作效率提高了。

    “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不就好了嘛,”我挥了挥手,继续窝在沙发里做猫玩具,“话说国木田老师怎么今天就来社里了?不是还没到周末么?”

    说道这里,我意识到了什么,支棱了起来。

    “难道国木田老师回心转意,打算回侦探社了?!”

    第173章 重访

    “什么跟什么啊……”国木田老师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他推了推眼镜,然后回答道,“只是为了芥川的入社测试和别的老师调了课罢了,哪有当两个月老师就辞职的道理啊。”

    我听完非常失望,再次窝回沙发。

    然后又迅速坐了起来。

    国木田老师看见我在沙发上仰卧起坐很是纳闷。

    “想起来了。”我自言自语道。

    我润回办公桌仔细翻找起来,终于在一叠文件下找到了想要的委托书。

    “找到了。”我把委托书翻开又合上,最后拿着它去找了负责后勤的事务员。

    ——要是没看见国木田老师,我说不定都把这份委托给忘记了……

    “你去干什么?”路过国木田身边的时候,他开口问道。

    “做委托。”我回答道,在国木田老师的注视下,成功从后勤的同事手里申请到了车钥匙,离开了侦探社。

    然后又折回来了,再拎了把枪。

    ·

    可能是受到脸盲症的影响,我的记性很不怎么样。

    ……

    好吧,不该拿脸盲症做理由的。

    我的记性虽然没有特别差,但确实没法归到好的一类。日常生活中总是需要别人的帮助和提醒。

    比如前几天想接着翻译那张纸上的内容,结果那张纸竟然没在手机壳里,我翻箱倒柜东看西看找了很久才在卧室的桌子上找到它——上次翻译完忘记放回去了。

    还有前两天找日记本,找了很久,好不容易想起来自己是把它放在旧外套口袋里了,结果那里竟然没有。最后助哥做去厨房晚饭,才在冰箱里找到它。

    “……”根据我零星的记忆,我至少把它忘冰箱里忘了半个月。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助哥解释它。

    原先想趁国木田老师和贤治搭档时去重新调查一下天使孤儿院的事,也因着国木田当老师这事给忘记了。

    刚刚才想起来。

    事实证明,想起来了就要立马去做,指不定哪天就又忘记了。

    所以我立马出发了。

    ·

    我系上安全带,一边点火一边从记忆中翻找关于天使孤儿院的零星细节。

    很多都记不太清了,地址倒是记得很清楚。

    于是我停止了回忆,挂挡踩了油门。

    三丁目依然是废弃的街道,流浪者和犯罪分子的新家。所谓的重建计划果然和秋山当初说的一样——一点影子都不带见着的。

    一辆车,不是被拆的只剩铁皮,或者铁皮都不带有的废车,而是一辆实打实的会动的车。

    这对略显寂静的街道来说有些突兀。

    作为打破平静的始作俑者,我没在意这点,整理了一下衣摆,开门下了车。

    挂在腰上的手/枪多少能起点威慑作用。调查员不是警察,没有随时随地抓捕犯罪分子的义务,不过它们不长眼睛就另当别论了。

    天使孤儿院的破损的门牌就在面前,好奇的小孩子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又在和我对视后很快缩了回去。

    我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请问秋山小姐在吗?”我开口问道。

    然后门“啪”的一下就被关上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虽然能理解是为什么就是了。

    我没着急,靠在墙角刷手机。

    过了一会儿,门又被悄悄的打开了,这次是一串小脑袋。

    我正和网友聊的嗨,一下子没注意到,等留意到的时候门又被“啪”的一声关上了。

    于是我结束了聊天,重新敲了敲门。

    “美绪姐不再家,哥哥你回去吧。”过了一会儿,小孩子的声音从门里传来,“我不会给陌生人开门的。”

    “可是刚刚门已经打开了两次呀。”我倒是和小孩聊了起来,并且坏心眼的逗了起来,“我要把你不听话开门的事情告诉美绪姐。”

    “不行!”屋子里的小孩子果然急了,七嘴八舌的叫我不要告状。

    “不管,我要去美绪姐工作的地方找她告状了。”胡说八道骗小孩这事我干的特别熟练。

    不过有小孩开门出来阻止我这事我是没想到的。

    一个小姑娘跑了出来,非常着急的要求我不要告状。

    ——防范意识还是差了一截,这种小孩真是一拐一个准。

    我这样想着,还在措辞着怎么样才能让小姑娘意识到这么做很危险又不至于真的吓到她,就被他人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是很清晰的女孩子的声音。

    我扭过头向声音的源头望去——那是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

    她眯着眼睛警惕的打量着我,似乎在思考着怎么将我赶出去,不过她很快放松了一些,试探性的念到我的名字。

    “禾泽君?”

    ——哦,是美绪呀。

    我这样推测着,想法很快被小姑娘又高兴又心虚的问好声证实了。

    美绪就小姑娘不听话乱开门的问题留下了句令人提心吊胆的“待会儿再收拾你”,把一群小孩都弄得蔫了吧唧之才邀请我进门。

    除了秋山美绪,其他孩子似乎都把我给忘掉了。

    某种层面来说我对小孩子很有好感。因为小孩忘性大,过去见过面的人一转眼就忘了。恰好我也这样,就感觉平衡许多。

    美绪依然带我去了当初作为会客厅的餐厅,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倒了两杯水,把其中一杯推到我面前,询问我有什么事。

    “孤儿院现在怎么样?”我接过杯子,随意的寒暄了一下。

    “就那样吧,个个都要张嘴吃饭,等养不起了就把这群小崽子扔了。”秋山说话还是和当时一个风格,她抬头望着我,接着问道,“所以你来干什么?”

    “我是来找小爱的。”我回答道,“因为想进行一些调查,要和她说一声。”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大概要无功而返了。”秋山无奈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小爱在哪里,早在半年多前,她的资助人就带她离开了——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有些讶异。

    “什么时候的事?”我询问道。

    “很早之前了,她走掉的第二天你还来这和我见过一面呢。”秋山回答道。

    我终于想起了那时的事情。

    “那时候小爱的资助者就已经把她带走了么……”我半是自言自语的喃语着。

    没记错的话,秋山并没有和我说过小爱已经走掉了的事。但另一方面,当时的我对小爱和她身后的资助人并不在意,对背后真相的好奇也因着和花户爱的承诺没去实践。也不值得秋山专门告诉我。

    “小爱给我们留了很大一笔钱,她本来可以直接走掉的,这样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我们也就这样断了联系。”秋山接着讲述道,她捏了捏手中都杯子,重新开口道,“我能好奇一下你找小爱的原因吗?”

    “我想调查她的资助人。因为和她有过约定,所以要和她说一声。”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我直接告诉了秋山。

    “她的资助人有问题?”令人意外的是,明明只是普通的话语,秋山却几乎要按捺不住的站起来了。

    就算是觉察出不对劲的担忧,反应也太大了吧。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我抬头望着已经站了起来的秋山美绪,她看上去有些发抖——不明显,而且她也在抑制这样的举动。

    “我……”秋山卡壳了一下,在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除了临走前的一大笔钱以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往那张银行卡里打钱……除了小爱还会有谁嘛……”

    “后来呢?”我顺着秋山的话询问起来。

    “断掉了……两个月前就断掉了……”秋山慢慢冷静了下来,坐了回去,语言也变得顺畅起来,“莫名其妙的断了最后一点点联系,当然会想到不好的事情,不过一直有在安慰自己罢了,我倒宁愿是她把孤儿院忘了呢。”

    “就是说,小爱在没向你说明的情况下,一直在给孤儿院打钱,但在两个月前这笔钱断掉了,对吧。”我把秋山的意思重复了一遍。

    “是的。”秋山烦躁的捏着手臂,“我就知道不会有好事发生,那个资助人离开以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么多钱……天下哪有什么免费的午餐啊。”

    我也明白了她刚才那么激动的原因,很明显的,强烈的不安感一直如附骨之疽的伴随着秋山,留存在生活费中的最后一点点联系也在两个月前断了,连家人的安全都不确定,任谁都接受不了。

    我没着急说话,因为在等秋山开口。

    “我想委托禾泽君。”秋山果然如我所料的开口道,看向我的眼神非常认真,“请你……再帮我调查一次小爱,把她带回来吧。”

    我没什么拒绝的想法,或者说,我在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便很轻易的答应下来了。

    ·

    “禾泽君似乎从来没向我提过委托费的事情呢……”在我临走时,秋山安静的说道。

    她站在孤儿院本身形成的阴影里,看上去有些瘦小。

    “第一次也就算了,我们两个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愿意无条件的帮我?”

    我停下脚步,偏头望向她。

    或许是孤儿的身份,秋山对外界充满了不信任。但这种不信任并没有成为她与外界交流的阻碍,相反,她非常敢于为自己争取各种东西,属于自己的、不属于自己的——而对外界的不信任,可以让她在这么做的时候保持足够的警惕和分寸。

    所以等到我第二次对于她不支付报酬的行为熟视无睹的时候,她终于无法坦然接受里。

    “你觉得是为什么呢?”我反问道。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低声说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如果你现在就皈依基督教,每个礼拜日教会都会免费发放午餐的。”我回答道。

    “……这是什么玩笑吗?”秋山晒干了沉默,非常无语的说道。

    “嗯,不好笑吗?”我我反问道,得到了秋山否定的摇头,于是叹了口气,正经的解释起来,“其实是真的哦。而且就算你不是基督教徒,只要去做礼拜,他们还是会给你发午餐的。”

    “禾泽君真是个怪人。”秋山无话可说,只能这样评价道。

    第174章 计划

    没有目的、不求回报的帮助对秋山来说还是太难理解了,就像我很难理解他人的相貌如何能不忘记一样。

    “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为了帮助她理解,我提问道。

    秋山犹豫了一下。

    “是。”最后她坚定的回答道。

    “那就放心的接受我的帮助就好啦,委托费什么的——给那孩子们买点好吃的好了。”我轻松的回答道。

    “我还是不明白。”秋山似乎对于“被无条件帮助”这种少见的事情有着极大的兴趣,连声音都显得困扰起来了,“即使是好人,也不能无条件的帮助别人吧。”

    我思考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因为我资产过亿,不在乎钱。”

    “……这又是什么玩笑吗?”秋山的表情十分无语。

    “……嗯,我的一个委托人因为某个阴谋死去了,他的一部分资产到了我手里。虽然我和他不熟,他没提什么要求愿望。但我觉得用多余的钱做些好事,让更多人变得幸福,总归比无节制的满足自己来的好。” 我思考了一阵,开口说道,声音却不自觉的放轻,似乎在害怕打破什么。

    秋山没有说话。实际上,她似乎根本没理解我在说什么。

    “这不是原因吧。”终于,她略显迟疑的说道。

    ——“至少,应该是更早之前,更深刻的事情才对。”

    她的表情在这样说。

    我苦笑了一下。

    “就不要对陌生人追根究底那么多啦。”

    秋山没说话,意思是,“你说的对”。

    “秋山。”我默了默,叫道她的名字。

    “干什么?”她奇怪的问道。

    “去念书吧。”我提出了我的建议。

    “说的轻松,哪来的钱啊。”秋山嫌弃的反驳道。

    “不要钱。”我开口道,留下了我的联系方式,“读了书,你的许多困扰都会得到解答。”

    然后在她接着拉着我问问题之前,开了孤儿院。

    ·

    国木田老师最近沉迷于改造芥川。

    对于国木田老师的做法,其他人都一副“嗯,他果然会这么做啊”的样子。弄得什么也不知道的我显得很憨。

    “简单来讲,国木田老师想改革侦探社的工作模式。”与谢野晶子坐在我对面的卡座了,撑着脑袋说道。

    漩涡咖啡厅里,侦探社的社员们正在享受安逸的午休时光,还没到高峰期,客人很少,整个咖啡厅像是被侦探社的社员包场了一样。

    “啊……”我眨了眨眼睛,挖了一勺蛋包饭吃掉,“国木田老师终于忍不住要制裁我了吗?”

    “是制裁一整个侦探社。”晶子怂了怂肩,喝了一口咖啡,一副坦然的样子,“你不是孤单一个人,大家都在摸鱼啦。”

    侦探社的工作风格,书面说法叫个性化灵活办公。翻译成日常用语就是连打卡都是摆设的懒散。

    社医可以在医务室开红酒捯拾奇怪的东西,调查员可以吃零食、玩果雕、种地、以“和老人家聊天”为理由迟到三小时。事务员们也可以用“配合调查员时间表”当理由,进行正当的摸鱼。

    “横滨也没有乱到每天都有一大堆恶性事件需要侦探社出面的地步呀,这么危险又高难度的工作,摸摸鱼很正常——社长不也默许了嘛。”我又挖了一勺蛋包饭吃掉,点评道。

    “这不是你不思上进的借口。”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国木田老师推开门,反驳了我的发言,大步走到了我们身边。

    我抱着盘子往里挪了挪,给国木田老师腾出位置。

    “侦探社又没什么竞争压力,没必要内卷。”我回答道,说完抬眼思考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有也不内卷。”

    “别把这两者混为一谈。”国木田老师既嫌弃又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我一眼,坐到了我身边,抬手叫了一份鳗鱼饭,“侦探社的风气也该改改了,你们这个样子连基本的要求都没达到——话说织田怎么不在?”

    “我看看啊。”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的位置,开口说道,“嗯……在一丁目那边,应该是被卖烟的老太太拦住聊天了。”

    “他不知道拒绝的吗?”国木田老师没对我知道助哥的位置发表什么意见。

    “哪次成功过啊。不说这个了,我还是比较好奇你对芥川的改造结果——印章给出去了吗?”我开口询问道。

    国木田老师深深的叹了口气。

    “给出去了。”他一副非常心累的样子。

    但我的注意力已经被“给出去了”几个字所吸引,根本没注意到国木田老师的表情。

    “什么?!”我非常震惊,摁下了勺子,非常不可置信的望向国木田老师和晶子,“我们侦探社接下来要被国木田老师的计划表统治了吗?!”

    “噗……”与谢野医生笑出了声,她一边表示这“禾泽君还挺有幽默感的嘛”一边回答道,“应该是放弃了才给出去了吧,国木田君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失败掉了呀。”

    “……”国木田老师没说话,一副无话可说又不甘心的样子。

    “芥川一个人不行不代表每个人都不行,这个世界上是有特例存在的。”国木田老师正经的说道,然而还没等我回应些什么,国木田他就突然非常认真的望着我。

    “禾泽释之助。”

    “!”他甚至还叫了全名!

    我的警戒心一下子拉满,毫不犹豫的想要离开。

    然后我发现我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刚刚给国木田老师让座把自己堵角落里了……

    “我……我其实也是特例来着!真的!”我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会太难的,一个健康良好的计划表对你的生活大有裨益。”国木田老师胸有成竹的说道。要不是我知道国木田老师和我同龄——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比我小两岁——我真的会怀疑他是我老师的。

    ——也或许是为了弥补我国中没遇见什么好老师的遗憾?

    我的思路跑偏了一秒,然后就错过了最佳的反对时机。

    等我反应过来,国木田老师已经一副受到鼓励、像老师看学生那样寄予厚望的看着我。

    ……眼神太炽热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试试就逝世……”我妥协了,于是未来的一周都没能摸上一秒鱼。

    许多同事见到后,都给予了我同情与问候,让我再次意识到工作了半年多我都没把同事的脸记全这一悲惨事实。

    ·

    国木田老师的计划表,我愿称之为“高质量人类培养计划表”,是一个完全科学的、科学到很难说明他是否符合人性,但一定健康又完美,放在养成游戏里绝对是最优培养方案的计划表。体验起来也非常神奇就是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不,准确来说是六点二十八分,我被国木田老师电话加叫门的叫起床了。

    起床时是何等艰辛的情景我不想赘述。

    那种头晕脑胀路都走不稳的状态还要抑制起床气,总之就是非常痛苦。

    我花了十来分钟才彻底清醒,此前都是国木田老师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刚才是在门口看见芥川了吗?”我循着不怎么清醒的记忆询问道。

    “是啊,那小子天天都是这个点起床。”国木田老师回答道,“动作快一点,你只有十二分钟的时间来吃早餐了。”

    我放下杯子。

    “那不吃了。”我提出了我合理的想法。

    ——不该说这句话的。

    就一天当中早餐有多重要这个问题,国木田老师数叨了我一路。

    “对不起,我明天一定按你的计划来。”我认真的认错了。

    国木田老师噤声了,看着我没说话。

    我觉得莫名其妙的。

    “……干嘛这么看我?”

    “没有。”他重新扭过头,无奈又感慨的说道,“只是对比下来,发现禾泽竟然还算是守规矩的那类。”

    “我一直很守规矩啊。”我回答道,然后赶紧补充了一句把刚刚给自己挖的坑填上了,“有些做不到的就没办法啦。”

    只要不触碰底线违背我的意愿,遵守规则是可以让任何人都感到舒适自在的多赢做法。既然遵守规则是好事,为什么不做呢。

    就这样一天下来,我一直在努力遵照国木田老师的“高质量人类培养计划表”行事,除了最开始起床极其痛苦以外,其他地方倒也没什么难度,我想象中的反人类部分竟然完全没有。

    所以在一天结束后,国木田老师问我参考意见时,我就这么告诉他了。

    “一个日程表能有什么反人类的啊?”国木田老师莫名其妙的反问道。

    我回忆了一下我学生时代的日程表。

    “大概就是争分夺秒的工作吧,比如把吃饭的时间省下来看工作报表,取缔午休时间什么的。”我回答道,“结果根本没有吃饭的时候看工作报表这个环节,还有午休,也不怎么样嘛。”

    “为什么要争分夺秒的工作?”国木田老师非常不理解的问道,是真情实感的困惑,“计划是为了理想而准备的,把全部的时间用来工作算什么理想。”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说的对。”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才止住,“国木田你要是是个老师就好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老师。”他看上去挺无语的。

    “是吗?那真好啊。”我回答道。

    国木田老师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你……”

    “所以国木田老师什么时候辞职?”我迅速开口打断了他的读条。

    “哪有刚入职就辞职的道理啊。”即使这样的对话出现了不止一次,国木田老师依然非常正经的反驳了我。

    第175章 后辈

    “既然这么想让我待在社里,那你就看看这个吧。”国木田老师推了推眼镜,再次开口的同时把一张纸递到了我面前。

    是今天的计划表,上面还用红笔勾了分数。

    我接了过来。

    现在我要更正一下我的意见,国木田老师的计划表真的非常反人类。

    “五十八分?呜、我有这么差劲吗?!”我非常震惊的看着计划表上红色的数字,抬起头,不可置信的说道 。

    “因为你全程都没有遵照计划表来,几乎每个事项都超时了,只是今天的任务算是基本完成了才给了你个及格分。”国木田老师回答道。

    “这也没及格呀!”我立马反驳道。

    “那两分是扣到你没吃早餐上的。”国木田老师解释道。

    我瞬间蔫了。

    “……明、明明时间都差不多好嘛,人又不是程序,哪有计划精确到秒的啊,而且你定时间甚至都不愿意取五的倍数!”心虚的我越说越理直气壮。

    “完成一项任务不必花费五分钟,为什么要把时间定为五分钟呢?”

    “不定为五的倍数,认时间也太麻烦了吧。”

    “比起为了追求形式而浪费的时间,确认一下手表有什么困难的。”

    然后我们就以“时间分配应该归于实际还是应该取整”进行了一番讨论。

    最后我认输了。

    理想和计划是国木田老师的专长,“在这方面赢过他”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于是我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

    “我明天中午要和线人见面,大概要四点多才回来,列计划的时候把这段时间空出来?”我试探的问道。

    “具体时间。”国木田老师简明扼要的提问道。

    “中午十二点零三分到下午四点三十八分。”为了尊重国木田老师的胜利,我给我的整数时间往后移了三分钟。

    然后被国木田老师一板一眼的记下来了。

    “芥川的盖章进度怎么样了?”谈完计划表,我随口关心了一下后辈。

    “卡在与谢野医生那了,晶子对芥川进行了四次治疗,把他弄得有阴影了。”国木田老师回答道。

    “一次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国木田老师沉重的点了点头。

    我一瞬间肃然起敬。

    “芥川也蛮辛苦的。”

    ·

    我的印章上周就给出去了。

    上周一到上周末,芥川依着我的要求去镭钵街当了志愿者。主要是做维持秩序,分配药品之类的事,做这些也重在体验。

    虽然已经尽可能的争取到了足够的医疗资源,但灾病之事,并不是只要尽力了就能扭转结局的。

    芥川性格说一不二,做事非常自我,遇见问题总是优先考虑武力解决,这当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可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武力解决的,擅长用武力解决问题和只能用武力解决问题是两码事。

    作为前辈,自然要照顾后辈,给予他指导。

    ·

    “我的后辈芥川以后每天下午到晚上都会来这里帮忙,总之麻烦森先生费心了。”我同森先生交代道,简单向森先生解释了一下好的哦卡的存在。

    “原来如此,所以禾泽君是想要改造芥川君吗。”森先生点了点头,询问道。

    “不是改造。”我立马开口反驳道,“我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

    森先生叹了口气,再次望向我时神情带上了些许探究。

    “禾泽君真是奇怪。即使是不喜欢这个词,这种时候完全可以提出把‘改造’换成‘教导’,为什么禾泽却急于反驳呢?”他这样问道。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正思考着如何反驳,森先生却接着说了下去。

    “还是说,对于禾泽来说‘教导’和‘改造’其实是一回事?”森先生反问道,“我知道有些家长会以教育的名义像对待观赏盆景一样对待孩子的。说起来,禾泽过去总是很抵触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可禾泽的父亲只是个酗酒者吧?他真的会有心思关注禾泽君,做这些事吗?”

    我沉默了 。

    我和森先生的拢共也没见过几面吧?他怎么回事呀!

    不过想想太宰的反应速度,被森先生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说的没错。”过了一会儿,我从善如流的回答道,“我原本其实是个豪门公子,家破人亡后流浪镭钵街才被田村先生捡到的。”

    “禾泽君……”森先生略显无语的叫道我的名字,对于我的胡说八道显然一个字都没相信。

    看来书页的效应依然存在,森先生完全没往我和田村先生没有血缘关系那方面想。

    “总之这些都不重要啦,森先生能帮我照顾一下芥川就好。”我强行转移了话题。

    “暂时帮忙当然是可以啦,禾泽君不止抱有这么一个目的吧?”森先生微笑着说道,爱丽丝给我们端上了茶水。

    “嗯。”见话题被转移成功,我松了口气,我点点头谢过爱丽丝的茶水后承认道,“芥川的性格和侦探社理念差异还是有点大的,要是他没法通过入社测试,森先生这里至少可以给他提供一份工作。”

    “唔……”森先生露出苦恼的神情,“芥川君这种性格,就算交给我来处理,也非常伤令人脑筋呐。”

    我没说话,只是微微仰头望着森先生,一副鼓励他接着说的样子。

    “——这样吧。”森先生思考了一会儿,敲定了主意,对我说道,“禾泽君还是把这些话说给万事屋的那位听吧。”

    我眨了眨眼睛。

    “说给老板听?为什么?”我一副非常困惑的样子。

    森先生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禾泽君尽管去就是了。”

    他这么说,我的逆反心理一下就起来了。

    “你在教我做事吗森先生?”我推开了茶杯,抱着手臂说道,“明明我才是老板好嘛。”

    “那就拜托禾泽大人去和他说一下,可以吗?”森先生从善如流的改口,好声好气的对我说道。

    我被这声“禾泽大人”弄得差点维持不住表情。

    “这、还差不多。”我靠着极大的毅力让自己的脸皮厚起来。

    要是被森先生发现一句“禾泽大人”就能把我弄的无所适从那也太逊了。

    “咳,所以告诉他对森先生来说有什么好处吗?”我干咳了一声,移开视线,再次转移了话题。

    森先生的笑容变得明显了一点。

    “是对你有好处呀,禾泽君。”他微笑着,略显无奈的回答。

    听到了略微让人有些意外的话语,我重新望向森先生。

    “……森先生是把对太宰的补偿算在我头上了吗?”我反问道。

    “唉呀,禾泽君可真是……”森先生苦笑这感叹着,没有接着说下去。

    我眨了眨眼睛。

    “太宰有教过我,如果想要达成某个目的、让一个人改变对你的看法,不一定要从关键的地方入手,而是要从不那么重要的地方花功夫。人是感官动物,只要情绪到位就足够影响一个人的言行了。”我安静的说道,盯着被子中的茶沫,“像是我反感森先生的做派行为,森先生想让我改观并不需要去和我解释其中的原因、道理和苦衷——这么做既麻烦又没什么收益。你只要在其他地方表现出好的一面就可以了,就像刚才那样。当我对森先生的情绪到位,察觉到了森先生你的复杂性,自然会为了让自己的情感不陷入矛盾而为森先生过去的行为辩解。”

    “……太宰真的这样教你了吗?”森先生默了默,接着开口问道。

    “言传身教也是教导的一种。”我抬起头回答道。

    “那太宰肯定还口头教导过你——不要把自己的发现随随便便说出来。”森先生笃定的说道。

    我暂且安静了一秒。

    因为太宰还真这么和我说过。

    不止一次。

    “可我就是想看对方进退两难的样子啊。”我接上了刚才的话题,再次开口道,“要么选择换一个方法对待我,要么就要花费更大的功夫这样做——毕竟都进行一半多了,放弃掉就太可惜了。”

    森先生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反而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太宰以前也喜欢这么干,直白的把自己的的推测说出来为难人——刚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时候他就喜欢这样,非常令我头疼。”森先生轻声讲述着。

    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

    “然后呢?”于是忍不住问道。

    森先生的视线移向我。

    “禾泽很好奇吗?”他微笑着反问道。

    ——这不是废话嘛。

    我这么想着,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先去把芥川的事告诉万事屋那位,我下次就给你讲。”森先生神情不变的指使道。

    我觉察出有些不对劲,正想说些什么,他却开口打断了我的话。

    “我刚认识太宰那会儿他才十四岁哦,比现在要活泼多了,禾泽君难道不想知道吗?”森先生笑眯眯的说道,给我画了一个又大又圆的大饼。

    我的眼睛不自觉的睁大了。

    ——十四岁!活泼!的!太宰!

    好奇呀好奇呀,我快好奇死了!

    于是我心甘情愿的被忽悠着去找了老板。

    临走前也不忘放狠话。

    “说话算数,敢骗我我就——”

    “告诉社长,我知道啦。”森先生好心补充道。

    我顿了顿。

    “我就告诉太宰。”我重新说道,森先生听完愣了一下。

    “很意外吗?太宰手机号又没换,我有他联系方式不是很正常嘛。”我反问道,望着森先生的表情,突然有了某种猜测,“森先生该不会是被太宰拉黑了吧?”

    “唉呀……”森先生再次苦笑起来。

    第176章 印章

    和爱丽丝告别后,我转头去了老板那里。

    啥也没说,弄得老板莫名其妙的。

    “你怎么又来了?”老板奇怪的问道。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事情是这样的。

    首先,作为一个熟读《武装侦探社优秀前辈指南》的优秀前辈,为后辈保驾护航是我应尽的职责。

    所以,这就导致我在找森先生之前就已经找过了老板拜托他照顾芥川了。

    是的,在找森先生之前。

    “嗯……好久不见了,来这里坐坐。”我一时没想好理由,随便胡说八道的应付了一下。

    老板看上去非常无语。

    “你的好久是指两小时前吗?”

    “……怎么不能是呢?”

    ·

    两小时前。

    与森先生不同,和老板说话的时候我就没什么顾及,一股脑的把自己的想法交代了。

    “——芥川可是很有天赋的异能力者,如果他没通过入社测试的话,你可以把他物色到你的万事屋嘛。”我如此总结道。

    “我要他干嘛?帮我看楼上的杂货铺?”老板很是不解,“那也没必要,我招镭钵街的小孩一天只要管个三餐就够了。”

    “当保镖也可以啊,想想当初的森先生,要是你有个保镖,也不用惨兮兮的逃难了。”我开始推销起来。

    老板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还是免了吧,那小孩的性格可不好压。”

    “这机会不就来了嘛,芥川会在中心那边帮一周忙,一周时间你还搞不定一个小孩?”我浅浅的激将了一下,看老板面露犹豫,我又加大了力度,“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吧,不过按照森先生的性格,肯定会对芥川有兴趣的,毕竟疾控中心那边还很缺护卫的,到时候芥川成了森先生的部下……”

    老板绝对是那种看森先生赚了比自己亏了还难受的那类人,把森先生搬出来效果立竿见影。

    “你好坏啊,小禾泽。”老板对我指指点点,却拿我没什么办法。

    “我也是担心芥川真的被森先生忽悠走了。”我眨了眨眼,回答道,“森先生和社长似乎有些过节,总觉得他干得出来挖墙脚的事。比起他,被你挖走还差不多点。”

    “好吧好吧,你说的确实有点道理,不能让森鸥外占便宜。”老板被我说服了,“败给你了,我会试试帮你教导一下他的——下次打坏主意就别眨眼了,我想装作没发现都说不过去。”

    我卡壳了。

    “也、也不是什么坏主意吧!而且你要是有本事也能挖墙脚的。”我开口辩解道。

    “但你更想让芥川留在侦探社吧。就算真起了让芥川来我这工作的心思,万事屋也只是侦探社的备胎吧。”老板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我的想法。

    “嗯,确实。”我决定实话实说。

    “……就直接承认了吗?好歹客气客气,夸夸我家万事屋啊。”老板看上去有些恼了,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他这种被夸奖的需求从何而来,但我但我是满足了老板的愿望,夸奖起来。

    “万事屋非常好啊,要是没有老板我在港口Mafia的时候肯定还要辛苦百倍。”

    老板诧异的挑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嘿呀,嘴怎么突然这么甜?”

    我对这个评价感到莫名其妙。

    “不是你叫我夸的吗?”于是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老板嘀咕了句“是我想多了”之后,就以“不买东西就滚”的理由把我赶走了。

    接着在我临走前又拦了我一下,给我出了个主意。

    然后我就走了。

    虽然走了,但我还是没有理解老板为什么说那些话,于是默默记下打算,有时间去问问网友先生。

    撇开事实不谈,他似乎对这类事非常熟知且有经验,总是能给出具体又靠谱的解答。

    ·”说吧,你又想干什么?”时隔两个小时又见面,老板盯着电脑敷衍的问道,对我的来意兴趣平平。

    “只是有件有趣的事。”我回答道,拎了把椅子坐下,“森先生也叫我把芥川的事跟你说一遍。”

    老板先是“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起了头。

    “他也要求你这么做?我俩同一个主意?”老板显然对这种共脑情况没什么好感,似是嫌弃又似是不满的“啧”了一声。

    ——其实是我们三个同一个主意。

    我在心理默默的补充道。

    ·

    会这么做当然是有理由的。

    倘若芥川真的因为不符合规范而无法通过入社测试。与其跑去非法组织当坏人,还不如留在一些有底线的灰色组织来的好。

    万事屋和疾控中心都是不错的选择 ,二者之间——我当然是全都要了。

    老板和森先生虽然人精的很,但都知道分寸,芥川总能在他俩那学到一些知识经验。

    社长说过侦探社的社员做事要讲究谋略,不是立刻冲进坏人堆里大闹一场就一切圆满的。让芥川学一些坏心眼也没什么问题。

    反正只要不拿坏心眼做坏事,就算不得什么坏心眼了。

    不过单纯的把芥川丢到疾控中心,他们两个可不一定会上心——森先生不当首领之后上进心就少了很多,说不定真会把芥川当一般路过的,老板对显然对教导别人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即使拜托了估计也是敷衍了事。

    所以果然还是拿芥川未来的就业名额吸引森先生,再拿“给森先生使绊子”来吸引老板比较有效。

    定好了计划,我就依次找两人说了芥川工作的事。

    接着他俩都要求我再把这事告诉对方。

    “所以你为什么要提这个要求?”我虽然有那么两分猜测,但还是开口问道。

    “废话,当然是为了你呀。”老板一副嫌弃又没办法的样子,“你不是想让你的小后辈得到更多的教导嘛,森欧外多好一个工具人,有我盯着也不会让他有机会灌输什么最优解之类的坏思想的。”

    我愣了一下,突然有了种莫名的猜想。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啊?”我开口问道,所以才一直给我出主意。

    “这倒没有,我觉得你挺聪明的。”老板回答道,上手揉乱了我的头发,“要是能多运用到实践中就好了。”

    我抓狂了。

    这和“你孩子其实特别聪明,要是能多用在学习上就好了”有什么区别……还是觉得我笨吧!

    而且我有用在实际上啊,我有啊!这不就用了吗!

    完全不知道这种误解从何而来,我开口想解释,却因为太着急了还没准备好措辞,脑子里只有“我不笨”三个字,一个“我……”字出来就没后续了。毕竟只有结论没有论证的话说出来根本没有说服力,说不说都一样。

    再之后捋清了思路,我又对要从头解释到尾这件事的麻烦程度望而生畏,失去了说明它的欲望,于是闭了麦,应下了笨的头衔。

    “那森先生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呢?”我提问道,略过了笨的话题。

    “糖衣炮弹罢了,小禾泽别被他骗了。”老板干脆的回答道。

    我记下了这个答案,打算多问几个人看看。

    ·

    芥川那边我也做了一些交代,大致是些注意安全,要戴口罩预防感染,对患者有耐心之类的话。

    结果当我问他听懂了吗时,他竟然回了我句“我会把所有不长眼睛的家伙都赶走的”这样的话。

    “……这不是一个字都没听吗?!”我差点抓狂。

    “听了。”芥川回答道,然后几乎一字不差的把我的话重复了一边。

    我先是惊讶,再是欣慰呀,拍拍他的肩夸了夸他。

    “这就好,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嗯,我会把所有不长眼睛的家伙都赶走的。”芥川的回答非常笃定坚决。

    “……”这不是和刚刚一个答案吗?!

    我算是意识到了,芥川习惯用武力解决问题不是因为他只有武力,而是因为他就喜欢这么干啊可恶!

    后面据老板所说,芥川把疾控中心搞得很是鸡飞狗跳,但神奇的是,自那之后不但捣乱的人消失了,连患者的配合度都高了。就是森先生没安好心,试图挖墙脚把芥川收作助手。

    什么跟什么啊,森先生的已经有爱丽丝做助手……

    我的思路突然断了一下。

    想让芥川做……助手?

    “……”

    说起来森先生给我发的短信有专门夸赞过芥川来着……

    他的性取向没发生变化,还是十二岁以下没错吧……

    但爱丽丝都变成小姐姐了啊可恶!

    我一下子充满了不安,以至于每次遇见芥川都要上下打量很多遍。弄得芥川很困惑我为什么要怎么干。

    不过好在,我担心的挖墙脚事件并没有发生,一周后芥川回来,把好的哦卡推给我向我索要印章。

    我松了口气,非常干脆的给他盖上了。

    ·

    “森先生没有对你说奇怪的话吧。”我状似无意的开口问道

    那会儿我还没被国木田老师的日程表荼毒,我和芥川一起值了夜班,此时正在回家的路上。

    “并无,森医生对在下很是照顾。”芥川摇了摇头,板正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更不安了。

    都从“那个男人”变成“森医生”了,这攻略进度也太快了吧可恶!

    然而还没等我接着问些什么,芥川就主动讲下去了。

    “森医生有向在下提出,想做在下的老师。”芥川开口说道,完全没注意到这句话给我带来了震撼。

    “老师?!你……答应了?”我小心一样的问道。

    “不曾,在下无意于钻研医术,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回应他的期盼,帮他保护疾控中心。”芥川摇了摇头,迟疑了片刻。

    第177章 有品

    “而且,在下希望自己的老师能是织田先生。”片刻后,芥川开口道。

    “有品。”一听见助哥的名字,我支棱了起来,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此时天已经擦亮,横滨的早餐铺子也已经陆续开张。我中断了和芥川的聊天,和熟悉的老板娘打招呼,买了一笼包子。

    芥川在不远处等我,我接过分装好的包子,回到了他身边。

    “芥川真有品呀,奖励你横滨早晨的第一笼包子。”我笑眯眯的说道,把其中一个纸袋递给他。

    芥川先是盯着纸袋看了一会儿才接过去,然后道了声谢。

    “红豆。”当咬到馅时,芥川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不明显,但肉眼可见的开心。

    原来喜欢吃红豆吗?

    ·

    “织田先生似乎不愿意做在下的老师。”吃完早餐后,芥川开口说道。

    对于芥川不多见的坦诚,我稍稍有些意外。

    嗯,红豆包子可能是带点魔法。

    “助哥这么跟你说了?”我反问道。

    “织田先生说自己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没有成为别人老师的资格。”芥川回答道,但明显不赞同这句话,“织田先生明明很强,只是在下太弱小了,他才会说这种话来搪塞在下。”

    “或许不是搪塞……”我弱弱的补充道,对上了芥川困惑不解的眼睛。

    “那是为什么?”芥川开口问道。

    “怎么说呢……”我努力向芥川解释道,“你认知中的自己,和别人认知中的你可能是不一样的。就像芥川认为助哥会是个好老师,但助哥不一定是这么认为的。”

    芥川低头思考了一会。

    “那我该怎么做呢?”最后,他虚心求教道。

    “……你原本想要怎么做呢?”我本来是想直接回答的,不过话到嘴边又改了注意。

    “在下会努力变强得到织田先生的认可。”芥川回答道。

    “你遇到问题除了努力变强,还有其他解决方法吗?”我反问道。

    “打倒他。”芥川立马回答道。

    “除了这个呢?”我又问道。

    这次芥川没回答了,只是看着我,用眼神表示着“这还不够解决问题吗”的疑惑。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改变芥川的想法,于是不可避免的头疼起来。

    然后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好吧,那我就教你好了。”我开口说道,给出了我的方法,“我刚刚说过,个人认知中的自己,和别人认知中的你可能是不一样的。既然助哥拒绝你的理由是任务自己当不好老师,你只要让他意识到你的愿望就好了。”

    “那要怎么做?”芥川再次问道。

    “把自己的想法、选择他做老师的理由完完整整的告诉他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芥川有些不相信。

    “你有这么试过吗?”我反问道。

    芥川迟缓的摇摇头。

    “试试不就知道了。”我非常确信的回答道,“不行就多试两次。”

    遇到解决不了问题,最简单的方式其实就是找能够解决问题的人。

    比如助哥,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

    事后几天,我突然意识到了那天和芥川聊天时,他说的话好像有些不对劲。

    芥川那天跟我说,森先生希望他能帮他保护疾控中心。

    可疾控中心不是我开的吗?为什么是帮森先生保护?!

    不对劲,很不对劲。

    我感觉我被架空。

    这个想法还没完全落实,就被我自己反驳了。

    ……笑死,我根本没管过疾控中心,一直都是森先生在干活。

    那应该算是被骗钱了?

    但我给了钱森先生是真做事啊,感觉不算被骗。

    龙头战争之后,疾控中心基本控制住了麻烦的疫病。同时也确实跟我和森先生想象的一样,成了镭钵街不可忽视的,某种程度上说一不二的势力。

    虽然很明显有无数人垂涎忌惮这股势力,但对我来说,它确实是个非常麻烦的存在。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被老板骂,但对我来说,疾控中心就只是我治疗疫病的副产物而已,类似于拆剩下的快递包装盒。

    而且是麻烦的副产物,解散会出大乱子的,还不能把它原地解散了。

    可恶,过去的我怎么会有这么离谱又麻烦的愿望啊!

    我思前想后,决定不就这个问题找森先生的麻烦了。

    就算问了也只会被忽悠吧,说什么是“疾控中心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一切都是为了禾泽君和镭钵街的安宁”之类的话来避重就轻。

    而且去找森先生的麻烦,我还要学着其他人那样假装自己很在意疾控中心,想想就好累。

    森先生连先首领都能忽悠的团团转,别说我了。

    我还不如先首领呢。

    ·

    要不把疾控中心卖了吧。

    和国木田老师说明了的、去见线人的当天,在公交车上。

    车子略微有些拥挤,我握着扶手,考虑着疾控中心的事,然后就冒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细节还没考虑清楚,但感觉这个主意不算糟。

    ——挑谁做买家、要什么价位、提什么要求、还要考虑到医生护士们的意愿,如果森先生愿意帮我阻碍就会小很多——虽然他有可能是最大的阻碍……

    我慢慢思考着各种可能和方案,卖掉疾控中心的想法越来越坚定。可惜的是我还没思考多久,就被报站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车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我已经到了约定的地点附近。

    ——算了,细节可以慢慢想。

    我知道这事急不来,做下决定后就把注意力放到秋山的委托上了。

    我的这位线人是政府的职员,因为特殊原因受到了他们部门的密切关注,想见他一面非常不容易。

    所以能见到他我还是挺高兴的。

    “怎么约在这里见面呀?”安吾——也就是我的线人先生——推了推眼镜,白色衬衫袖子被挽上去半截,虽然依然是西装,倒是难得的休闲了不少。

    “因为想吃这附近的馄饨铺子了,很好吃的。”我回答道,指了指那家店铺的位置,“安吾也没吃饭吧?来嘛来嘛。”

    “我好不容易甩开监视我的人就为了吃个馄饨?”安吾眯着眼睛看着我,多少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明明联系我的时候还说是十万火急、非我帮忙不可的麻烦事。”

    “可是我没吃午饭,”我回答道,又指了指馄饨铺子,“安吾吃午饭了吗?”

    安吾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和我一起去吃馄饨了。

    ·

    心满意足的吃完馄饨,我也顺带和安吾聊了聊的近况。

    虽然安吾的卧底身份暴露,异能特务科不得不用异能开业许可证交换人质。但安吾的任务其实算是超额完成的,回了特务科就升职加薪,公务员之路一片光明坦荡。

    “那为什么还被监视啊?”我奇怪的问道。

    “一些大人物间的弯弯绕绕,你想听吗?”安吾回答道,显然对一直跟在身边的监视者很不耐烦。

    “麻烦又没意思的事情还是算了吧,安吾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我回答道,拉开车门上了车,安吾也绕到另一边坐在驾驶座上。

    “暂时没那个需求,倒是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安吾点火启动了车子,开口问道。

    我露出了些许笑容,歪了歪脑袋。

    “想借用一下安吾的堕落论。”我回答道。

    ·

    十分钟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是一座郊区的制药厂。它隶属于一家平平无奇的小公司,不过往上倒腾几轮就是大公司了。

    根据N透露的信息,这里是研究所过去的研究基地,他不曾接触的技术都是在这里实施的。

    我和安吾一起进入了这个灰尘略重的研究所,里面空空如也。

    “这也搬的太干净了吧,真是勤俭持家。”我胡乱吐槽了一句,安吾已经开始触摸墙体使用异能力了。

    于是我噤了声,安静的等待起来。

    片刻过后,安吾睁开了眼睛。

    “果然……”他低声说道,收回了手。

    “结果如何?”我开口询问道。

    “墙体一类的物品和人接触最少,信息也是最模糊的。”安吾开口说道,“但多少还是有些东西的……”

    他顿了顿,神色略显凝重。

    “这个研究所的场地隶属于『组合』。”

    我掏手机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衔接上了。

    安吾看了一眼手表,从口袋里掏出便签纸和钢笔,低声又快速的说道。

    “据我所知,『组合』的游轮会在横滨沿海短暂的停靠,因为有多个海外异能集团参与其中,特务科这边也十分关注。”他一边说着一边流畅的书写起来,书写完毕后将纸张递给了我,“这是他们报备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你要是想做什么的话,就找你那位万事屋朋友帮忙吧。”

    我接过纸张,草草的扫了一眼。

    “跟踪你的人来了吗?”我开口问道。

    “怕是在我的车上放了监视器。”安吾回答道,对那些监视者可没什么好脾气,“都是些拖后腿的麻烦家伙。”

    我点点头,将拿出来的手机收了起来,没再提其他事情。

    ——这种情况,照片的事还是先找别人问问吧。

    ·

    回到市区之后,我和安吾告别了。

    距离与国木田老师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我当然是想和安吾多待一会儿聊聊天什么的,不过安吾的小尾巴不乐意安吾有朋友,所以我只能咬牙切齿的作罢了。

    “过段时间找你们喝酒。”安吾保证道。

    我这才停止了磨牙。

    “说话算数。”我要求道。

    “什么时候骗过你?”安吾反问道。

    “双面间谍先生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拿捏安吾把柄的我说话特别得意。

    安吾语塞了一下。

    “那是工作需要……”他一本正经的说道,就是语气不怎么硬气的说道。

    “据说酒精可以使人失忆哦。”我疯狂暗示道。

    “换一个,我请客你一定会喝过头的。”安吾不为所动的说道,“禾泽喝醉了就喜欢胡说八道,特别吵。”

    “……”

    可恶!说话归说话哪有揭人底的!

    第178章 照片

    提前回了社里,知道我是去见安吾的助哥有些意外。

    “怎么提前回来了?”助哥询问道。

    “安吾那边有些麻烦的小尾巴,不好和我多待。”我蔫蔫的回答道,打了个哈欠,“六点半起床……哈……还是太困了……我去睡会儿。”

    或许是我表现的太困了,助哥没再多问,点点头说了声去吧,我就润去休息室睡觉了。

    接着没睡多久就被国木田老师喊醒去工作了。

    ·

    “这次我总该及格了吧。”抓捕犯罪者的尾声,我开口问道,补过觉之后非常神清气爽。

    此时犯罪者已经跑进了死胡同里,抓住他已经变小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种事情回去再说吧。”国木田老师回答道,手中的纸张在异能力的作用下变成了抛绳枪。

    他瞄准犯罪者的手腕,扣动扳机。

    犯罪者一声痛呼,走火的子弹打到了地面上。

    国木田老师趁机迅速拉近距离,犯罪者还没来得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就被国木田老师一个肘击反剪住手,被制服在了地上。

    膝盖磕到地上的声音听着都感觉骨缝发疼。

    当然,我对脸都没必要去记的人是没什么同情心的。

    “老实点!”国木田老师对试图挣扎的犯罪者呵斥道。

    “今天又是零贡献的一天呀。”完全没发挥作用的我蹲在犯罪者,把手枪从他手里掰了下来,“我都没来得及说话。”

    “在没学会控制你的异能力之前你还是别开口了吧。”国木田老师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语气充满了拒绝。

    我干咳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自从阿真弄了个特异点出来后,强是强了不少,但却变得特别难控制。经常敌我不分的无差别生效,我练习了很久才适应了阿真的变化。

    可惜适应了也会出现失误,导致了我经常误伤友军。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原因,每次都是误伤国木田老师。

    “抱歉……”我回想了一下我那些没品的命令,心虚的说道。

    “别再用了就好。”国木田老师心有余悸的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或者单独行动的时候再用。”

    就差把“要祸害就祸害别人”的意思写在脸上了。

    那还用说,别人我肯定是要祸害的啊。

    咳……

    ·

    阿真的效用遵循语言效果大于文字,媒介越简单效果越好的使用规律。升级过的阿真虽然使用规律没变,效应却变强了。即使隔着复杂的媒介也能发挥比较强的效用。

    是的,意思就是说我可以隔空使用异能力了。

    学会控制升级版的阿真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拿他嚯嚯别人了。

    结果嚯嚯犯人的时候老是误伤友军,国木田就把我的异能力给禁了。

    “没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就少说两句话。”在多次中招后,国木田老师忍不了了,非常心累的要求道。

    作为超省力超作弊,除了CD长没有缺点的异能力,没想到有朝一日阿真还会被ban。

    这就是变强的代价吗……

    并且因为调查员出任务大多是组队行动,单独执行的情况要少很多。以至于自从龙头战争之后,我几乎就没用过异能力了。

    而没法对犯人用异能力的我,把主意打到了网友先生身上。

    虽然和他聊天很开心,以至于差那么一点儿就忘记他是敌人的事。

    但对方行事风格多少带点助人为乐的好心思,发现我真差点把他当朋友的时候专门拿黑白熊电台来提醒我。

    他真是,我哭死。

    所以为了报答网友先生,我决定和他面基,亲自道谢。

    网友先生拒绝了我很多次,当然是不想见我的。

    不过我是非常想见他的,连计划都想好了——先使用异能力提出要他的照片,等对方拒绝触发惩罚模式的时候就直接要求见面,这个时候他就拒绝不掉了哼哼。

    不能只有他高高兴兴的安排一切,导演什么的我也想当当看呀。

    然而对方却没按我的想法走,在我提出想要看照片的时候,对方就发直接给我了。弄得我愣了一秒。

    看上去像是是临时照的,角度倒称得上是精心挑选,如果真是普通网友,看到这么一张照片说不定都会想和对面网恋了。

    我倒是没这方面想法,只是为我流产的导演计划默哀了一秒,然后认真的观察起了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年龄不算大,气质和面孔都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紫色的眼睛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即使在照片里也显得摄人心魄,黑发略微有些长,也便显得柔软起来。一本不具名的书被他拿在手上,稍稍遮住了点下巴——根据他高强度回复我消息的频率来看,我合理怀疑这本书是他临时拿过来的。

    有阿真兜底,照片肯定是真照片。

    但我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我不知道我认不认识他。

    一直以来很在意的那个猜测——那个关于“同位体”的猜测——证实猜测的证据就在眼前,可我却根本不知道我到底认不认识他。

    在此之前,我一直猜想如果这个罗佳真的是他的同位体的话,即使是有脸盲症,我也应该是可以认出来的吧……

    可我实在是太久没见过他们了,原本就模糊的记忆也几乎泯灭了,只有当初与他们相处的心情还留存着。

    于是我只能盯着那张照片发呆,什么具体的记忆都翻找不出来。

    我似乎高估了自己的眼睛。

    是他是陌生人,还是我真的遗忘了……

    我不能确定。草草的结束了聊天进程,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又毫不连贯的破碎回忆。

    ——要找一张其他人的照片。

    我很快想到了确认的方法,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这件事。最好是过去朝夕相处,现在却从没见过的人。

    于是我很快找到了目标。

    我点开邮箱,给中也发了条消息。

    ——“中也,你有广津先生的照片吗?”

    过了好一会儿,中也才给我回了个“?”。

    仿佛汇聚了千言万语。

    我正打字措辞着如何解释,中也就又发来了消息。

    ——“现在就要?”

    我把打出来的几个字删去。

    ——“嗯。”

    几秒钟后,我收到了广津先生的照片。

    看上去像是临时拍的,角度完全没讲究,甚至有点死亡仰角,我多少有点理解钢琴师不让中也碰相机的原因了。

    ——“广津先生让我问你,你要他照片干嘛?”

    在我看照片的时候,中也发消息问道。

    ——“刚刚拍的?”

    ——“嗯,在加班。”

    我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没有细想下去。

    需要照片的理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我就实话实说了。

    ——“测试一下我脸盲症的严重程度。”

    然后我的手机就突然震动了起来。

    是中也的电话。

    我不明就里的接通了。

    “你有脸盲症?”电话一通,中也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本来想回一句“你不知道吗”,却突然自己好像从没告诉他这件事过。

    “抱歉,忘记告诉你了。”于是我开口道歉道。

    “这又不怪你,”中也回应道,略显烦躁的“啧”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当初下手果然轻了……”

    我有些懵。

    什么轻了?

    “嗯?”我发出了疑惑的音节。

    “没事。”中也敷衍的回复道。

    “什么没事啊,别不说呀。”我开口问道。

    软磨硬泡的追问了一会儿,中也才交代了起来。

    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大概就是我在港口Mafia工作那会儿,有人私下传我高傲自负目中无人什么的,中也看不惯就揍了他们一顿。

    我隐约对这事有印象,毕竟异样的眼神是非常容易感受到的事物。

    记得当时因为我完全管这事还被太宰嫌弃我太迟钝了,再之后我被丢去红叶姐那里学习拷问技术,等到我学有所成时,那些明目张胆传播这些话的人就销声匿迹了。

    但中也帮我揍人这事我是完全不知道的,所以乍一听到这事还有些惊讶。

    “只是很普通的事情而已,不准笑!”中也讲完后迅速要求道。

    “我还没开始笑呢。”我实话实说道。

    “还没开始——喂!你就是打算笑的吧!”中也恼怒的说道。

    先前还好,这会儿我是真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谢你哦,中也。”在中也彻底炸毛之前,我终于忍住了笑,开口说道。

    “这种小事没必要说谢谢……”中也小声说道。

    “声音好像有点小,是信号不好吗?”我笑眯眯的说道。

    对面的中也含含糊糊的应着。

    ·

    闲聊了一会儿后,我挂断了电话,再次被拉回了现实。

    我再次点开广津先生的照片,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最后非常郁闷的放弃了。

    ——我认不出广津先生。

    或者更具体一点,我认不出广津先生的脸。

    虽说真见到他,我也能靠他非常独特的单片眼镜来判断了他的身份。但单凭相貌,完全做不到。

    网友发来的照片显然有精心挑选角度,我能做为记忆点的特征是一点都没带露的。

    他连衣领都用书挡住了!

    可恶,我脸盲的事他绝对知道。

    即使我非常郁闷,却对此没有办法。我总不能真去问他说“你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吧。根据平时相处的经验来看,我真这么问了即使是用了阿真也是上赶着被忽悠。

    一次还好说,多用两次他肯定能像太宰那样察觉阿真的漏洞的。

    于是我只能把这张照片存起来,打算从别人那里问取信息了。

    这种事情要广撒网多捞鱼,所以除了最近在观察期的安吾我没敢乱发,其他我都轮了一遍。

    然后,不可避免的我看见了列表里的太宰。

    一直排在第一没动呢,想不看见都难。

    我点进去又点出来,陷入了纠结。

    上一条消息还是过年那会儿互相发的新年快乐,算来自从我离开港/黑之后,已经好久没和太宰联系过了。

    结果没联系了才发现自己喜欢人家,简直太逊了。

    我又很郁闷的想到。

    郁闷这一下,我倒是把纠结的情绪给忘了,于是不再犹豫,把这张照片发给了太宰。

    毕竟这、这可是正事,一部好的作品不能让导演一人说的算对吧。

    这么一想我又理直气壮了。

    第179章 列表

    太宰暂且没回我的消息,其他人那边倒是炸锅了。

    回的最快的就是聊天室那边。少爷他们在放假时间都是高强度冲浪的,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个帅哥谁啊?看着像个俄罗斯人。”

    少爷发消息问道。

    还没来得及打字,少爷又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你网恋对象是吗?男孩子在也外面要保护好自己,小心网恋变网骗。”

    我打字的手僵住了。

    根本没有网恋啊,非常纯洁的敌对关系好嘛!即使有概率对方是自家室友的同位体,也是敌对关系呀!况且我有喜欢的人了谢谢。

    然后还没来得及辟谣,新的消息就又弹出来了。

    ——“他是要和我们做固桌吗?”

    句号君提问道,比起最开始认识那会儿,他对电子产品的操作明显熟练了不少,不再是一个句号走天下了。

    被他这么一问,我暂且丢下了骗不骗的问题,重新回复道。

    ——“不是,他对跑团不怎么感兴趣。”

    我安利了好久他都兴致缺缺。

    于是句号君也对他没兴趣了。

    另一边,黑猫君倒是对这张照片的构图夸赞起来。

    ——“就这张照片,想猜到对方当时在哪可不容易呀。”

    黑猫君对照片指指点点,倒是觉察出了些赞赏的意思。

    ——“光影、明暗、动态……这些理应在照相时有所体现的特征全部都掩饰了价值,本能体现的日照、温度、风向都被掩盖掉了,是线索几乎消失的照片呢。”

    ——“它是个棘手的犯罪分子。”

    黑猫君总结到,我本身是想帮他争辩一下的,结果细想下来又觉得黑猫君好像没说错。

    ——“能看出他现在在哪吗?”

    我打字问道。

    ——“查到了。”

    黑猫君还没回复,消失了一会儿的少爷却突然回来了,发了一个文件上来。

    ——“这人是俄罗斯情报组织『死屋之鼠』的首领费奥多尔,你怎么会认识这个人呀。”

    我懵了一秒,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有些慌张。

    ——“你怎么还去查他是谁了?!”

    不要随便调查奇怪的人啊!

    事情是这样的,我认为网友——也就是费奥多尔——必然是同我周围的人有所联系的。

    给我安排了无数事件作为剧目、构筑楚门的世界可没那么简单,倘若想让一切按照他的意思进行,那么他一定会这么做。

    所以我用他的照片轮了列表里的所有人,以此来寻找他的下一个目标——可惜没能和他见面,要是能面基就可以直接解决,不用轮列表了。

    但聊天室的三位就不太包括在里边了——我们隔着一个太平洋,想影响都影响不到。发照片纯粹是为了满足分享欲。

    少爷给的答案很简单。

    ——“想查就查呗。

    显然不觉得这个做法有什么问题。

    我发现我的表达似乎没到位,于是又解释了一遍。

    ——“我是说这样做多少还是有点危险的。你也看见了,他可是犯罪组织的首领诶。”

    少爷没声了,原本我还以为是我说服了他。

    结果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的消息就蹦出来了。

    ——“我爸跟我说过,想做什么定好计划目标就放心大胆的去做。我将来可是要继承家业的,要是连个情报组织的头目都怕,我还怎么保护我的东西?”

    我被这个发言惊到了。感情刚刚他是在打字呀,这就是阿美的精英教育嘛,好拽啊。

    ——“少爷霸气!”

    我打字夸奖道。

    然后另外两位就学着我发了一模一样的信息,充分的展示了人的本质是复读机。

    少爷回了个猫猫wink的表情包。

    ·

    和他们结束了聊天,我又迅速筛选了一下我的列表,大部分都不清楚我发这么一张照片是什么意思,我也就胡编了各种理由回复了他们。

    当然,也有些不那么好解释的。

    信子看见了我的消息之后,第一句回复就是“反社会人格”。

    我当场就懵了,打了个“?”。

    然后信子就说,“虽然有点不礼貌,但如果这是你喜欢的对象的话我建议你再考虑考虑”。

    我更懵了,又打了个“?”

    然后信子就和我解释了一些关于如何辨别反社会人格的冷知识。重点就是宁杀错不放过,对方不是个好人让我离他远点。

    我沉默了。

    重新点开了网友先生的照片。

    抛开事实不谈,我完全不觉得这么一个把温柔无辜写在脸上的看板郎级别的长相和反社会人格有什么关系。

    根本就没关系吧!

    但事实上对方还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也只能感叹信子的专业水准了。

    于是我告诉信子我相信了他的话,如非必要我会减少和他联系的。

    信子这才放心下来,让我交朋友的时候多注意一下,顺带关心了我拉丁语的学习进度。

    ——在翻译了在翻译了。

    我想到我缓慢的进度,一阵心虚,想要敷衍过去,却突然想到信子是了不起的大学生的,她连拉丁语都知道,我先前遇见的问题完全可以去问她。

    于是我从口袋里取出书页的拓本,打开手机放大镜头后调整角度,拍了两个单词发了过去。

    拓本是前两天借了警局的仪器弄的,书页上的字迹翻译到一半的时候就突然断掉了,后面根本没有单词,只有不连贯的墨迹。写这个故事的人显然很爱弄花活,研究了半天后,我才意识到了后面是怎么回事。

    故事的写作者显然是用铅笔起稿的,写完后再用线笔描上一部分,最后擦除原来的铅笔稿,才会留下这些不连贯的墨痕——而警局恰好有监测碳痕的设备。

    可不知道为什么,后面的内容我都快把字典翻烂了都没翻译出来,都快怀疑这是不是拉丁语了。

    —— “翻译上出了些问题,后面怎么也翻不动。”

    我回答道。

    ——“这好像不是拉丁文。”

    信子找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嗯,我的想法被证实了。

    信子告诉我,拉丁语系的语言文字长得都差不多,她只是在选修古代文献的时候拓展了一下拉丁语,也不是每种都认识,不知道是哪国语言、不通词意她也没辙。不过可以帮我去问问苍。

    哇,太感谢了!

    我立马向信子表达了我的谢意。

    ——“只是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而且说不定还帮不上忙呢,不用谢的。”

    信子回答道。

    我应了一声。

    不过感谢还是要感谢的。

    ·

    ——“这不是费奥多尔吗?”

    我把照片发给老板后,同样高强度冲浪的他就秒回了,并且立马开始向我推销起来。

    ——“想要他的情报?巧了,我这恰好有。”

    可惜我那会儿正在和信子聊天,没理他。

    然后他就“人呢”“在吗”的轰炸我的邮箱,等我点开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不要放置play啊,给你打八折行不?”的消息蹦出来。

    嗯?

    活见久了,原来放置play还能争取打折的吗?

    我默默的记住了这点,我发消息告诉他不必了,我已经从别处得到费奥多尔的情报了。

    结果就被老板控诉“外面有人了,白疼我了”。

    我懒得和他多说,无视了他的间歇性戏精,表示现在晚上九点我要睡了,你自己去过你的夜生活吧。

    ·

    没等到太宰的消息。

    我坐在床上。陆陆续续两个小时都过去了,还是没等到太宰的消息。

    虽然知道这是正常情况,但我就是控制不住的有些郁闷。

    我思考了一下,然后打字要求道。

    ——“看到了的话,至少回个已阅吧。我想上床睡觉,你不发我强迫症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太宰真的发消息过来了。

    ——“那你就别睡了。”

    一如既往的喜欢和我唱反调。

    我支棱起来,直接一个电话过去。

    大概过了十几秒——很难说它是短暂还是漫长——电话接通了。

    “那我不睡了。”接通后我秒答。

    “……在工作时间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说这个?”电话另一头,太宰沉默了片刻后,安静的反问道。

    什么工作?没在工作呀?

    我一时没有听懂太宰的意思,正想回答,接着又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稍稍有点吃惊,开口问道:

    “太宰现在是在工作吗?”不可能吧,首领又不用出任务,有必要半夜加班吗?

    太宰没说话,可这就是一种默认的意思。

    一般情况下,这个时候我应该表示抱歉再挂掉电话。

    但我就不。

    “没关系的,太宰现在是老板,工作时间摸鱼也不会有人说你的。”我安慰道,并不觉得打扰太宰工作有什么值得愧疚的。

    且不说加班加到十一点根本不合理,倘若太宰真怕我打扰他工作,那他肯定是直接选择不接电话的,怎么可能还在跟我聊天。

    所以合理怀疑太宰这么说只是习惯性的怼我而已。

    “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太宰语调平稳的问道。

    “没什么事情。”我回答道,垂下眼睛说了自己打电话过去的理由,“我也不清楚自己想干什么,只是很想和你说话。”

    太宰一时没说话,我轻声叫到他的名字,过了一会儿,他才“嗯”了一声。

    “不过太宰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我会仔细想想的。”我认真想了想,补充道,“想到了——按照传统来说,人与人见的纽带是很重要的,即使是过去的上司也要经常联系才是。”

    “说的好像你有多注重传统似的。”对于我的随便想到的蹩脚说法,太宰不客气的评价道。

    我语塞了一秒。

    因为我确实不注重这些。

    人都是懒惰的,留学那会儿习惯了中国简约的礼节,回来之后根本就不适应这些麻烦又复杂的东西,更别说遵守它们了。

    “已经在慢慢捡起来啦……”我稍稍狡辩了一下,但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最后放弃的实话实说,“这个理由是我随便想的,我讨厌麻烦的社交,只是想和你说话而已……”明明是实话实话,却因为存着其他心思变得心虚起来,声音越说越低。

    “禾泽真是麻烦……”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无数遍了。”我对这句话都完全免疫了。

    在这之后,我们两个都安静了下来。

    “太宰,”我开口叫到他的名字,一个“我”字之后,却抑制住了倾诉的欲望,没再说下去了。

    “什么?”见我没说话,太宰反问道。

    我默了默,回答道:

    “我突然有了一件不想告诉你的事……”

    第180章 碎星

    ——我突然意识到,只要我不将喜欢的答案宣之于口,那么我便可以继续放肆的同你交往,继续像过去那样胡说八道。

    只要假装毫无图谋,那么你没法拒绝我,因为我什么要求也没提。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太宰对我说的话很是无语,他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没有,“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我现在打算睡觉了。”我仿佛没听见他最后一句话,开口说道,轻声描述着我完美的睡眠环境,“被子昨天晒过,很软很舒服而且还香香的。枕头也是哦,记忆海绵填充的,用手戳一下还会陷进去那种。床很软,原本的床垫被二……猫猫弄坏了,新的这个睡起来特别舒服,我床上有两床被子和好几个抱枕,把自己埋进去就不想出来了……”

    我描述着描述着,倒是先把自己给说困了,打了个哈欠。

    “想睡了……太宰不困吗?”

    “……你是狗吗?”太宰对我这种勾引他睡觉的行为非常不满。

    “嗯……别内卷了……”本身就窝在被窝里的我被困意绑架,说话声音越来越模糊。

    “睡吧……晚安……”我小声说道,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说完晚安之后,我的愿望得到了满足,安心的睡着了。

    当夜睡的非常舒服,什么也不知道,以至于第二天看见电量几乎告罄的手机和通话时间长达八小时并且还没结束的电话时差点裂开。

    浪费的话费都够买半打谷子了救命!哪有这样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啊!

    在我哀嚎着心疼话费的时候,太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手机要没电了,是吧?”太宰的声音四平八稳,似乎在陈述事实,但在传到我耳朵里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坏心眼。

    “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挂电话?”我控诉道,一想到那些流失的话费,我的心就痛的滴血,“你昨天明明说了没什么事就把电话挂了的。”

    “嘛……”

    虽然只是个简简单单的音节,我却从里面感受到了太宰的险恶用心。

    “怎么能说没什么事呢?因为想看禾泽早上抓狂的样子呢。”太宰毫不掩饰的说道,“至于话费,反正我又不缺钱。”

    “不要的钱也别浪费呀,可以留给有需要的人。”我认真建议道,虽然我的建议太宰一贯是不听的。

    “比如镭钵街?”太宰举例道,倒是主动岔开了话题,“你不是怕浪费话费吗?为什么还不挂电话。”

    “这会儿在和你聊天,不算浪费。”我回答道,“你要挂就挂吧。”

    “我是不着急,”太宰显然连动动指头的功夫都懒得做,把活丢给我的动作非常熟练,“你挂。”

    “好吧。”我点点头答应了,然后又意识到对面看不见我点头,于是又开口道,“早安,太宰。”

    “……”太宰沉默了。

    “这个时候你应该对我说‘早安,禾泽’。”我开口提醒道。

    会听我的话就不是太宰了。下一秒,我的电话就被挂断了。

    由此可见,果然还是什么也别和他说比较好。

    我看着电量已经降到1%的手机,充上了电,带了备用的手机出门。

    ·

    路上,我总是忍不住去想太宰,压抑了两次没成功后,便放任了。

    我想到了我和他,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我总是习惯性的接受很多东西,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好事还是坏事,我总在接受。

    太宰却总是在拒绝别人,无论是何人给予的,无论是好是坏,他总在拒绝。

    他做起事来像是小孩子分玩具,按着自己的心意把这个给A、那个给B,自己却对玩具毫无兴趣。他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像在寻找什么,又像是漫无目的。

    我总是这样看着他,将各式各样的、好的、坏的、令人喜爱的、令人恐惧的东西给予出去,却总是在拒绝别人的给予。

    他的给予对象自然是包括我的。

    我从不挑剔别人给予的东西,好的坏的对我来说都一样,没什么不能要的。但是我不乐意任何单方面的收获,我不想让他们失望,他人给予我的东西我总是要应予回报的。

    所以我对太宰投以了关注。我不知道这种关注是不是错误的,但在此前,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即使是茫然着的、找不到归属和目的的,依然无法掩饰那却如碎星般夺目的闪光点,仿佛没有任何他做不到的事。

    他聪明的什么都知道,却又因此彷徨而茫然,这种茫然被那个不具名的计划掩盖,几乎藏匿了踪迹,便呈现出了我当初认识的太宰。

    为什么会有他这样的人呢?这也太神奇了吧。

    我总是这么想着,对他充满了好奇。所以我的视线总是在追逐他,通过了解他来满足我的好奇心,为满足好奇心而雀跃开心。等到反应过来时,我所期盼的事情已经不是满足好奇了。

    这或许就是以“满足自己的愿望”作为人生信条的自我主义者最大的滑铁卢了。从意识到自己喜欢太宰的那天起,我再也无法信誓旦旦的表示我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而做的。

    喜欢上太宰的生活和没喜欢太宰的生活真的很不一样。

    在没喜欢太宰之前,我一直都在努力的让自己高兴。

    喜欢太宰之后,就想要让他高兴了。

    ·

    可太宰总是在拒绝。

    无论任何东西,他都会轻易的开口拒绝掉。

    “为什么太宰总是在拒绝呢?”在好奇心极其旺盛的过去,我曾经开口问道。

    “那我还想问呢——禾泽君为什么什么都接受?流浪狗都比你来的挑食。”可太宰转移话题的水平一直都是一流的,他从容的转移了话题,将我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别处。

    “你想让我不接受什么?”我习惯性的略过了他的形容,思考了一会儿,发现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于是便向太宰要了答案。

    可那天,似乎是有点奇怪的。

    明明只需要像平日里一样,给我下达命令就好,太宰却伸手指了指自己。

    “拒绝我啊,禾泽明明讨厌我讨厌的要死,每天还一副听话的样子真的很烦。”太宰的话仿佛是想把什么溃烂的伤口撕裂一般冷漠。

    那时我对港口mafia的一切都没什么兴趣,和田村先生撇清关系却无法离开这里,只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来打发时间,除了杀人这种不打算去努力的事情,其他时候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的。

    所以我非常惊异于太宰的话。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稍稍生出了些诉说自己想法的冲动,于是我开口了。

    “那是不可能的。”我开口说道,微微仰头盯着太宰的眼睛,“准干部不会容许不听从命令的部下留在他身边,所以你不会让我拒绝。至于你本身……我不讨厌的,所以没必要拒绝你。”

    本身听见“准干部”“部下”一类的词显得性质缺缺的太宰,在听到后半部分的时候却烦躁的皱起了眉头。

    却很快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你是不搞错了什么。”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冷淡,“我就是准干部。”

    “嗯,所以无论哪样,我都完全不会拒绝你。”我回答道。

    “你讨厌我。”太宰拎出了重点。

    “不讨厌的。”我回答道。

    “你讨厌准干部。”太宰重新拎出重点。

    “看情况。”我又回答道。

    “这就是讨厌的意思。”太宰用毋庸置疑的笃定语气说道。

    “工作对象而已。太宰完成的很好,就算我讨厌了,也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是你的错。”我回答道。

    太宰意义不明的“哈”了一声,跳下集装箱转身走掉了。

    我抬眼看了他一眼,倒是觉得挺有趣的。

    怀疑是人的天性,当他人给出了预期之外的回答时,人们总是先入为主的认为对方在撒谎。

    他竟然完全不觉得我在撒谎。

    这可真是少有的体会。

    ·

    “禾泽今天是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侦探社内,与谢野医生开口问道。

    “啊……”我稍稍回神了一下,看了看桌上写了一半的文件,开口解释道,“我在思考问题。”

    “什么问题?”

    “唔……在思考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慢吞吞的回答道,“我有一个喜欢的人,我既想要喜欢他,又想要被他喜欢,我在想哪个对我来说更重要一点。”

    “这不能两个一起要吗?”晶子看上去很迷惑。

    “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当然是可以的啦,但我觉得我大概没那么幸运,只能选择一个了。”我回答道。

    “不理解。”晶子摇了摇头。

    “这样说吧……如果我只是喜欢他,我只要让他开心就好了。但如果我想被他喜欢,我就要把这件事告诉他。”我思考了一会儿后,回答道。

    “那就告诉他呀。”晶子直白的建议道。

    “可如果告诉了他,他又不喜欢我,我就没法喜欢他了。”我苦恼的说道,“不必要的喜爱会令大家都很困扰的……”

    晶子给了我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那你觉得他喜欢你吗?”过了一会儿,晶子想了想,开口问道。

    “他经常说我很麻烦。”我开口说道,仔细回忆了一番,“……也有那么一两次说我很讨厌。”

    不过太宰的话一向只能信一半,我也不是那么清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稍稍有些萎靡了。

    ——算了管他怎么想呢,我喜欢他就完事儿了。

    我打定主意,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

    “决定了?”晶子上下打量。

    “决定了。”我点点头,“今天先选第一个。”

    “……还带变的啊。”晶子有些惊讶,喃喃的说道。

    “对啊。”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望着晶子,“人也不能抱着一个选择过一辈子吧。”

    晶子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趴在桌子上,耸着肩笑个不停,弄得我莫名其妙的。

    “我的想法……很好笑吗?”我不怎么自信的问道。

    “没有没有。”晶子坐了起来,矢口否认,咳嗽了一声后抬头认真说道,“只是觉得禾泽君很有趣,认识你真是一件好事呀。”

    我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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