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什么混账话!”陆老大怒斥道。
这村里头有几户是分家的?那都是一家人实在过不下去才会搞得那样难看。
他在村里好歹都是说得上话的人物,真的分家了,别人会怎么想他?
他老脸还要不要了!
“不行。”田翠萍也立马反对,不过她倒不是舍不得分。虽然陆湛命硬,可他克的是他死去的娘,又没克着自己,怕啥?
孩子他爹辛苦一辈子,可是在村里置办了十亩水田,二十亩旱地,还有水塘。川儿和海儿不是下地种田的料子,日后必定要出人头地的。老头再能干也没有三头六臂,年纪又上去了,真分家地里的活儿谁干?
陆湛知道他们不会轻易答应,所以也没想现在就能分成。
暂时不分也行,他得好好磋磨这群人一段时日,就算为了死去的陆老大也得这么做。
这想法令心头憋屈的感受消了许多,陆湛更加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行啊,不分,不过我身体虚得厉害,一使力就头昏眼花浑身不舒服,得好好养着了,不然以后留下病根可怎么办。”
陆老头一张脸的由红转青,黑沉地快要滴水:“既然这样,你就将养几日吧。”
陆湛嘴唇一扯,几日怎么够?
“每日鸡蛋,肉不能少,若是有条件,再弄条鱼吧,否则我身体养不好。”陆湛平静的语调说着跟扔炸.弹一样的话。
田翠萍跳脚了。
在老头子妥协的时候就受不了,此时听到陆湛每天还要吃肉吃蛋,这简直比挖她的心肝还难受。
“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怎么这么命苦……”田翠萍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拍着大腿痛哭流涕。
“都说后娘难当,我好吃好喝地供着呀,如今就是这样回报我,我还不去一头撞死啊……”
堂屋内闹得不可开交,陆海躲清静进了自个的屋。秀英还在房间,才嫁过来家里就乱成这样,他再不进去安抚,恐怕媳妇也要没有了。
他们不爽,陆湛心头就畅快了。根据脑海里的记忆寻着进了灶房,这个天洗冷水,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可不行。
这几日陆家办喜事,为了方便,锅里倒是随时备着热水,就为了方便取用。
不过陆湛刚进了灶房就看见屋里还有个人。
是陆小妹。
“大…大哥。”陆小妹声音细若蚊蝇,眸子低垂着,眼神闪躲有些不敢看陆湛。
陆湛心里有数,从前陆小妹可不怕他,陆老头和田翠萍虽然重男轻女,可陆小妹在这个家里的日子也比他好过。
因着长辈的不待见,她对自己不是同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大哥并没有多亲近和敬重。
现在这个态度,应当是看着自己今天干的事,所以才会产生惧怕。
陆老大生前就比较疼爱这个年纪最小的妹妹,这女孩也没做对老大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陆湛也不表现什么了。
“嗯。”陆湛应了声,然后就提桶打水。
陆小妹愣愣地瞧着他,嘴巴张了张,不知道大哥是要干什么,一想到大哥今天的反常举动,她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陆湛态度冷淡,不会找她麻烦,也不会待她有何特别。
他提着水桶出了去,准备去陆川的屋子。
原主的记忆里,陆川是读书人,家里的花费他占大头,只有陆川洗澡才用浴桶和胰子等清洁的玩意儿,这胰子是稀罕物,只有镇里和县上才有的卖,四四方方一小块就要二十文钱,还带着掺杂的花香味。
挣不到钱还穷讲究,村里人即便是陆家这种生活条件不错的农户也只是用水洗,顶多是洗不干净了才用皂角搓搓。因为皂角也是要上山采摘的,虽然不花钱但费功夫,而且平时用来洗衣裳都不够,都是反复几次使用。
陆湛一脚踹开陆川的房门,入目便宽敞整洁,亮堂堂的,阳光从窗户外透射进来,屋里该有的摆设都只多不少,比陆家任何一个人的房间都好。
崭新的衣柜,床榻上铺着厚实柔软的被子,平整地找不出一个褶皱。
还有摆在窗前的书桌,比一家人吃饭的饭桌还要大,挂着的笔架,悬垂着的几根毛笔,虽然能看出不是什么上等质量的货色,但也很不错,以及收拾的妥帖的宣纸,砚台等物件。
这个时代,供养一个读书人不是件容易的事,笔墨纸砚,参考书本,都是价格昂贵的东西。很多农户都是举全家之力供养一个学子,只盼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就看陆川能不能让他们如愿了,这人也不是好东西,从小肚子里就憋着坏。
陆老大沉默自闭,陆川陆海有着很大的责任,从小变着法欺负陆老大,故意撒尿在陆老头的茶缸里说是陆老大干的,导致陆老大被他爹揍的半死,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剩汤剩饭倒给村里的野狗都不给陆老大吃,幸亏陆老大会去地里偷点红薯或者土豆,不至于饿死。
跟着村里多嘴的人附和说陆老大是灾星,克死自己亲娘。小时候的陆老大也不知怎么想的,半夜偷跑出门,第二天在他娘的坟前被邻家阿叔发现,蜡黄细瘦的小脸挂满了泪水。
邻家阿叔心好,觉得小孩儿可怜,领着回家吃了顿饱饭,又给送回了家。那是陆老大记忆中吃得最饱的一次,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三大碗,差点把肚子撑破。
他以为亲娘没了,后娘会善待他,可这次如果不是被田翠萍逼拖着劳累过度加病重的身体去河里插鱼,就为了给陆海把婚事办得体面,他怎么会死!
这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陆湛脑子里一回忆,陆老大那种人死了还有股怨气尚在的感觉更深。心口又泛起委屈和怨恨,将陆湛四肢百骸都捆缠住,他差点窒息,还有满满的恶心。
陆湛猜测,或许只有他帮陆老大彻底讨回公道,这种感觉才会消失。
陆湛叹了口气,决定不在想,省得给自己添堵。他往浴桶里灌了水,三四个来回就差不多灌满了。
将木桶放到一旁,陆湛正要关房门的时候,毛发光秃的小狐狸一溜烟窜了进来,还好陆湛反应快住了手,才让它免于被夹成肉饼。
“嗷嗷嗷!”白玉璃蹦跶着叫唤,声音细细的,有些尖利。
白玉璃两只前爪挠浴桶,还不算锋利的指甲在木桶表面留下几条浅淡的痕迹。
陆湛脱了衣裳,赤着上身,逗狐似的故意把衣裳扔在了它身上,脱干净后两条长腿迈进了浴桶里。
白玉璃被烂衣裳包住身体,觉得脏死了,气得龇牙咧嘴又怕被男人看到。
陆湛用胰子洗了头发连同全身,靠在桶上闭目养神,此时才算神清气爽,连疲惫感也没了。
不过不爽的是他想过这具身体瘦,可这也太菜鸡了,脱了衣裳连肋骨也清晰可见,也就下面那玩意大小挺乐观。
这是陆湛唯一欣慰的点,身材不行可以练,先天条件不行了,怎么努力都是无济于事。
在现代他的身材倒三角胸腹肌人鱼线一样不落的,必须得锻炼成之前那样才顺眼。
陆湛往脖颈上撩了下水,其实想想,他上辈子家庭情况跟陆老大差不多。妈死了,爸娶了后妈组建新家庭,除了十八岁前每个月按时打到卡里的生活费,他都见不着人,不过他也不在意了。
大学期间他就开始创业,二十八岁已经是十几家连锁饭店的老板,资产也不少。所幸他早早就立下死后资产捐给孤儿院的遗嘱,省得便宜他那些弟弟妹妹,算来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如今来到这里,他得好好规划自己日后该怎么继续自己的人生。陆湛捧水粗鲁地搓了把脸,温热的水珠顺着清晰深刻的眉骨滑落到肩窝。
根据现如今的形式,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会让孩子读书参加科举,不过这也是男人的特权。女人和哥儿那就是想都不要想,没那个先例。
不过这条路显然不适合自己,原身年纪已经不小了,据他知道的不少人十二三岁就已经考上童生,再大点的也能是秀才,天资聪颖二十多岁考上举人老爷的也不少。
即便不考虑现实原因,自己要是半路出家,他可不认为能比得过从小就启蒙,寒窗苦读十几年的学子。至于电视剧网络小说里的主角仅凭几首古人的诗就名动天下,这不是胡扯嘛,当时是爽了,肚子里没墨水,后头怎么装?别人又不是傻子。
“呼…”被浴桶里了热水浸泡着,浑身骨头都轻松了,陆湛舒服地舒了口气。
科举考官不适合他,想来还是做回自己的老本行比较好。古代民间的吃食再如何也没有现代的花样多,他凭借着自己的手艺吃饭,只要愿意多动脑筋,发展空间一定比现代大。
而且令陆湛惊喜的是,这个时代里已经有了红薯土豆等产量高的农作物,轻易不会饿肚子的。而且从方才吃的那顿饭他发现当地人的吃食上口味偏重,菜里也采用了花椒,生姜用以调味,或许也跟当地潮湿,多雨的缘故有关。
想清楚了关窍,心里就有了计划,不过眼下陆湛也不急。
“丑狐狸,别扒拉了。”陆湛双手搭在浴桶边沿,懒洋洋地说。
白玉璃抓挠木桶的动作停了,身子离地,晃眼一只手就把他抓进了桶里,他前后爪子开始瞎扑腾。
本就没有防备,陆湛也没打算一直抱着他,手一松就沉到了桶底,等他挣扎着上来,已经浑身湿漉漉,还喝了好几口男人的洗澡水,白玉璃伸出小舌头呸呸呸了几口。
脏脏脏,脏死了!
陆湛这个外表看着沉稳的男人,内地竟然很恶劣,是个欺负狐狸的坏蛋,等他化形了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吃掉!
“一股焦味儿,给你擦点香。”白玉璃没有反手还击的能力,眼睁睁看着他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往自己皮毛上抹。
白玉璃惊恐,瞪得溜圆的眼珠,视线随着男人的手移动。
结果…不得了!他怎么没有毛啊!?他怎么秃了!?
天雷劈的……
还秃一块好一块的!这比全秃更加难看磕碜,难怪被说丑!
白玉璃四肢都不蹦跶了,男人黑得发亮的瞳孔里倒映出他的样子。
原来他是真的丑……
陆湛嘴角勾笑,小狐狸真有灵性。那就养着解个闷,他一个人也不会觉得无趣了。
陆湛洗刷干净,也不穿自己那浑身补丁的破烂衣裳了,从陆川的衣柜里找出叠的整齐的袍子套在身上,他这身体瘦,穿着除了短了些,也没其他问题。
刚才他进屋子一家人没有察觉,此时看陆湛不仅从陆川的屋子出来,还穿了陆川的袍子,姿态还那么悠闲,几人脸色彻底黑透了。
村里人为了干农活方便都是穿短打,长袍可是读书人的象征,陆老大有啥资格穿?
即便不想惹急陆湛,陆老大还是肃着脸道:“这次就算了,川儿那间屋子你日后别在进去了。”
陆湛无所谓地挑了下眉。
“再说你二弟已经成亲,娶了媳妇儿,你身为大哥随意进出他们的屋子像什么话!”
这就是借口了,别说陆川为了专心读书和媳妇儿分开睡,就是现在两夫妻可都不在家呢。
陆老头这话一出,不仅陆湛嗤之以鼻,连陆海神色也有些不对劲,他爹这心到底还是偏向老二的,连他都比不上。
老二的东西别人那就是碰也碰不得,看也看不得。
“我那间屋子潮湿,被子都长霉了,不适合养病。”还不等陆老头开口,陆湛继续说,“马上春耕了,我不赶紧养好病,地里的活儿谁干?”
陆老头本就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一时被陆湛的话噎得哑口无言。
地里的活儿确实不能没有老大,先顺着他几天,等身体好了他再狠狠给他松一松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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