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瞬间吸引了寝室里所有人的注意,本来在忙自己事情的蔺川和吴棣棠都唰唰扭头看了过来。
谷筝一怔,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用这个软件的次数可以说是频繁,可时间都花在浏览“伤心小椰子”的动态以及给“伤心小椰子”发消息上,唯一一次琢磨这个软件的功能还是在刚下载好的时候。
不过谷筝再迟钝也看懂了“伤心小椰子”头像上面那串小字的意思,他心下一慌,手忙脚乱地寻找挂断键。
还以为这个软件和微信一样,屏幕下面就是红色的挂断键,然而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卫锡和吴棣棠瞧见谷筝一脸慌张,连忙起身凑了过来。
“怎么了?”卫锡问。
吴棣棠也探着脑袋要往谷筝的手机上看。
谷筝被他们的举动吓了一跳,生怕被他们发现什么,立马斜起手机往身后藏,可他向来不会伪装,开口就结巴了:“没、没什么,可能是不小心碰到哪里了。”
卫锡皱着眉问:“你别是不小心点开了什么病毒软件吧?”
谷筝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有。”
卫锡伸手:“我们帮你看看?”
谷筝下意识憋着气,脸都憋红了。
还是吴棣棠意识到了什么,扯了下卫锡的胳膊:“好了,让他自己弄吧,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话音落下,一直响个不停的铃声突然消失。
寝室瞬间变得寂静。
谷筝的心脏狂跳,拇指都快在手机屏幕上面点抽筋了,他的手心里溢出了一层薄汗,握着手机,不由得松了口气。
“诶?声音没了?”卫锡挠了挠头,又叮嘱谷筝,“你还是要注意点啊,现在那些病毒软件厉害得很,稍不注意就把你的通讯录全盗了。”
“行了。”吴棣棠拍了拍卫锡的肩膀,说道,“谷子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你的作业还没写完吧?哪儿有问题?我帮你看。”
卫锡这才想起自己的作业,顿时焦急起来,连忙拉着吴棣棠往自己的座位上去了:“来来来,帮我弄一下这个。”
等卫锡和吴棣棠走开,谷筝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去,卫锡大大咧咧,估计没察觉出异样,但吴棣棠比较心细,可能猜到了他在藏着掩着什么,他也不好解释。
谷筝站了一会儿,把手机放回桌上,正要往卫锡那边走,蔺川杵着拐杖贼眉鼠眼地挪了过来。
“噗嘶——”蔺川朝着谷筝挤眉弄眼。
谷筝甩过去一个疑惑眼神。
“你在和他打电话?”蔺川挪到谷筝面前,压低声音说,“我刚才听到了,那个铃声是软件里的声音。”
谷筝摸摸鼻子,毕竟还在寝室里,他也不好细说自己已经缠了“伤心小椰子”好些天,便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蔺川见状,有些激动,眉飞色舞地问:“进度如何?”
“还行。”谷筝说。
“都打电话了只是还行?”蔺川不信,以为谷筝在谦虚,本想追问,可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卫锡和吴棣棠,他又把话咽了回去,只碰碰谷筝的胳膊,“等你的好消息。”
谷筝嗯了一声,他去卫锡那边转了一圈,看吴棣棠帮卫锡把问题解决了,才回自己座位上。
他拿起盖在桌上的手机,想和“伤心小椰子”解释一下刚才的事,结果翻过手机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后,他一时愣住。
“伤心小椰子”的头像依然挂在屏幕正中央。
头像上面的“等待对方接听”几个字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已通话01:22”。
并且那个“22”还在跳动。
23。
24。
25……
谷筝眼前一黑,大脑当场宕机,眼睁睁看着后面的数字跳了足足五次,他猛然反应过来——
原来铃声的消失不是他把语音挂断了,而是“伤心小椰子”接通了语音!
仅是刹那间,谷筝汗流浃背,头像下面就是挂断通话的红色按钮,他赶紧去点,偏偏手机在这个时候卡住,点了半天,界面没有丝毫动静。
谷筝又点左上角的返回,依然动静。
他头皮发麻,心跳越来越重,仿佛要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右后方的卫锡拉着吴棣棠和蔺川说话,不知道又提起社团里的哪个女生,寝室里全是他哈哈哈的笑声。
终于——
手机缓冲过来。
嘀的一声轻响,通话挂断,界面返回对话框。
谷筝背部绷紧,看着自己之前发的消息下面多了一条“通话时长02:19”,他感觉额头上的汗唰唰地往下冒。
点开输入框,还在斟酌发什么消息过去,那条通话时长蓦地往上移了一格,“伤心小椰子”发来一条消息。
[伤心小椰子:你们寝室还挺热闹]
谷筝:“……”
他吐了口气,继续打字。
对面又是一条消息发来。
[伤心小椰子:体大的?]
谷筝打字的动作顿了一下,立即删除打好的话,重新输入。
[骨头:对]
[骨头:大一]
[骨头: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点到语音通话了]
[伤心小椰子:没事]
[伤心小椰子:你们这个点了还没睡吗?]
[骨头:在赶作业]
[骨头:哭.jpg]
[伤心小椰子:学体育的在寝室里赶作业?]
谷筝看着这条消息,皱了皱眉,当即以最快的速度打开电脑,点进搜索引擎,搜索——a市体育大学大一课程。
略过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总算找到一个网友晒出来的课表。
谷筝一眼扫过去,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
即便是体大的学生也和他们一样要上理论课,他差点以为体大的学生只泡操场和体育馆了。
[骨头:我们有理论课的作业]
发完消息,谷筝没关电脑,还是决定抽点时间好好了解一下/体大的课程安排和一些基础内容,免得稍不注意就露馅了。
在“伤心小椰子”的动态里上蹿下跳的体育生可不少。
另一头,邱匀宣又在身后垫了一个靠枕,他实在睡不着,又无聊极了,居然和那个“骨头”有来有回地聊了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点开“骨头”的头像,把屏幕调到最亮,“骨头”的脸因角度问题而被手机挡得严严实实,但头发、脖子以及拿着手机的手全部露了出来。
邱匀宣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
很好看的一只手。
手指很长,指骨分明,每根手指的指甲都剪得非常服帖,指甲盖透着一层健康的肉粉色。
手背上的经络根根分明,隐约延伸到指缝之间。
小臂只露出一半,但可以看到微微鼓起的匀称肌肉。
这只手的主人显然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人。
邱匀宣看了很久才点回去,余光瞥见资料上“性向男”这三个字,很突然的,心中生出一丝微妙。
他早已忘记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不喜欢女的了,从他发现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态就有了变化,怕被人发现、怕被人抓住把柄、怕影响现有的生活、怕有人对他指指点点甚至拉出他的父母。
谢尤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他时刻感觉自己像一座孤岛,茫茫大海包裹着他,岛上信号闭塞,他只能逼着自己沉浸在一个寂寞无声且只有他自己的世界里。
原本要走谢越的账号只是想看看那些所谓的“同类”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可看了几次,他发现自己和那些人格格不入。
邱匀宣走神期间,“骨头”又发了很多消息过来,一条条白色的消息框很快将屏幕占满。
可他没了再聊下去的心情。
刚才不知不觉地想了很多,还想起了快要消失在记忆长河里的父母,人总是会下意识地逃避伤心事,他也不例外,小时候记得牢,总会反复回想,然后翻来覆去地痛苦,如今长大了,他几乎忘了那次意外的细节,只记得年仅八岁的他是船上唯一的幸存者。
邱匀宣皱起眉头,关了手机,下床到卫生间里洗脸。
卫生间里的灯光泛着一股惨白,落到他的身上和脸上。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
脸色难看至极。
第二天上午十点开始讲座,邱匀宣七点起来,和钱林柯夫妇一起下楼吃早饭。
钱林柯夫妇昨晚睡得好,今天精神奕奕,反观坐在他们对面的邱匀宣有些无精打采。
“小邱。”钱林柯关心地问,“昨晚没睡好吗?”
邱匀宣说:“有点认床。”
“你这认床的毛病还在啊?”钱林柯安慰了邱匀宣几句,便对何佳梦说起邱匀宣来,“他以前就认床得厉害,我俩一起被调到一个镇上,睡一个房间,他整晚睡不着觉,后来回去就好了,但我听他说,他刚来实习的时候,也是天天熬到凌晨三四点才睡,第二天又要早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邱匀宣脸上挂着无奈的笑,转移话题道:“对了,这周五晚上你们有空吗?我想请认识的人吃饭,按理说我搬家那次就该请了,可一直没时间。”
“乔迁宴啊?”
“不不,算不上。”邱匀宣摆了下手,“只是简单吃一顿饭,你们有空的话,人到了就行。”
“我们当然有空。”钱林柯说。
邱匀宣在微信上给钱林柯发了具体的时间和饭店的地址,完后,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便端起餐盘走了。
何佳梦一直盯着邱匀宣的背影,说了一句:“离讲座还有两个多小时呢,他不和我们出去逛逛?”
“估计要忙正事。”钱林柯专心剥着鸡蛋,“小邱勤快惯了,闲不下来,就算没事也要看书,给自己安排任务。”
何佳梦笑了一声:“忙成这样,确实不好找女朋友。”
钱林柯开玩笑道:“你的单身姐妹那么多,给介绍一个呗。”
楼上,邱匀宣换了身衣服,睡了一个回笼觉,睡到快十点了,才起来收拾好下楼签到进入会议室。
等讲座结束,已经下午五点。
钱林柯夫妇订了晚上八点多的高铁票,打算吃了晚饭再走,邱匀宣的票是下午六点,只能先赶往高铁站。
回a市要一个多小时,邱匀宣看了半个多小时的书,眼睛有些疲惫,闭眼躺了一会儿,突然感觉今天格外安静。
他摸到放在扶手上的手机,打开后点进那个软件。
粉丝数量和留言数量仍在增长,他习以为常了。
找到和“骨头”的对话框,内容停在昨天晚上。
[骨头:你睡了吗?]
[骨头:晚安]
[骨头:我也准备睡了]
最后带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包。
邱匀宣把上面的未读消息翻看完,划到最后,回了消息。
[伤心小椰子:昨晚睡着了]
[伤心小椰子:你的作业赶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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