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宝月就与双亲依依惜别,圣驾从苏杭一带启程回京。行至常州时,却听四爷说伯王福全现下已不大好了,万岁吩咐御驾轻车从速,尽快回京。


    待一行人赶到京畿附近时,传来的消息已到了病危的程度。康熙遂命诸位皇子先行,星夜折返京师。果然四爷离开后的第二日,便有扈从大臣上报裕亲王福全已然薨逝了。


    太子、四爷和十三到裕亲王府时,府中已挂上白幡,灵堂灵座均已齐备,虽然四下不时有哭号之声,但到底是井井有条。


    他与十三对视一眼,裕亲王世子保泰远不如他阿玛清明,可不是个能理事的。


    果然不出所料,听了外头唱名,未多时八阿哥胤禩便从王府里出来给太子请安,裕亲王的丧事这些日来正是他在料理。


    太子见了轻蔑一笑,胤禩为了讨好福全一脉,居然不惜如此折节下交。原先还有几分皇子体面,投到老大门下倒做起奴才事了。


    可惜保泰的继福晋是太子妃的妹妹,任凭他们如何费劲拉拢也是无用。


    太子面色淡淡地说免礼,挥挥衣袖便进去了。


    几日后圣驾终于回京,康熙也不回宫,从东直门直入裕亲王府,除缨后亲自在柩前祭奠,哀恸不已。


    到底是从小便关系和睦的兄弟,福全向来老实肯干,当年在大阿哥在战场冒进,他宣大阿哥回京思过,却也到底没惩罚儿子,还是福全担下了贻误战机,贪功冒进的罪责。


    皇子大臣们纷纷在一旁劝康熙节哀,几次三番下来康熙才平复情绪。回去后便传旨晓谕宗人府,让他们报皇子穿孝的名单来。


    宗人府不知康熙要让福全的丧礼哀荣到什么程度,便试探性地上折子说让同旗的皇子穿孝,不料康熙立刻驳斥回去,下旨让除了太子之外年长的几个阿哥,俱为福全穿孝。


    这倒没有什么,不过万岁是要给自己的哥哥一些破例的死后哀荣罢了。


    真正让四爷警惕的,是康熙知道胤禩在料理裕亲王府的丧事,不但没有责怪他自作主张,反而命胤禩协同宗人府内务府料理此事。对胤禩这次的行为,康熙显然是满意的。


    四爷心中不禁敲起边鼓,老八这几年来锋芒毕露,无论他是不是真心想推大阿哥上去,汗阿玛的赞赏信任总不会有错。比起他这样的锐意进取,自己是不是太畏首畏尾了?


    宝月一行人也是跟着御驾才回京里,四爷既要给伯王挂孝,福晋和她便少不得要去哭灵。她回来后迟迟未等到福晋传她去商议此事,遣玛瑙一问,才知道福晋病了,起不来身。


    宝月无法,圣上已去过裕亲王府了,他们四贝勒府要是明日再去面上就不好看了,她先差人去外头禀报四爷,又要玛瑙请孙嬷嬷到她这儿来。


    “侧福晋考虑的很是,”孙嬷嬷听了连连赞她,又说,“如今暑气旺,福晋病了便该请一位太医来诊治。”


    这是得先堵住外头人的口,免得有人以此攻讦他们四爷不敬伯王。


    宝月的确没想到这茬,虽然的确该这样,但福晋那的事她不愿经手,何况侧福晋请人为福晋看病,倒像是她逼宫似的。


    一时脸上便显露出难为的神色来,她道,“不若此事还是请四爷示下。”


    倒不是她清高,只是福晋这病瞧着实在古怪,还是少沾点好。


    未几外头竟直接来了位太医,正是四爷听了禀报立刻让苏培盛请来的。


    苏培盛进来回话,“四爷说您且自己去便是,他会上折子向万岁陈明情况。”宝月可算是松了一口气,稍稍梳洗,换了身素净衣裳便往裕亲王府去了。


    孙嬷嬷见状也赶紧告退了,她虽然管着府上大多事务,但四爷那头毕竟有苏培盛、张起麟一干人等。


    她不过是个奴才,又是去了的孝懿皇后的旧人,到底不愿管的太多遭人嫌。原先也并不知这位侧福晋是这样的性子,虽称得上机敏,但却爱躲事。


    只可惜躲也没用,若主子爷想推她往前走,她还能犟着往后退不成?


    孙嬷嬷气定神闲一笑,她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四爷派太医来,福晋是真病还好说,若是假病,只怕就要病到丧事了结了。


    福晋这头却是一片寂静,云筝来报说太医已候在门外了。说是四爷请来的,她也只好叫人进来。


    她的确没到起不来身的程度,不过是有些头晕罢了。伯王福全去了的那日,她靠在床上突然想起四爷要她想想,自己这个福晋的用处是什么。


    她突然笑起来,他再看不上她,可还是得要她为他撑门面。瓜尔佳氏不过是个江南来的旁支,余下几个更是些汉军旗出身卑贱的,除了自己,四爷还能找谁?


    第一日她便不去,等瓜尔佳氏牙尖嘴利地得罪人了,四爷自然会来找她和好的。


    谁知他竟然派了个太医来,福晋伸出手来让他把脉,她紧紧盯着那个医官,“如何?”


    那太医垂头道,“福晋多日不寐,加之连年劳累导致的头风,的确应当好好休养几日。”


    “送他出去。”


    沉默良久,福晋明白了四爷的意思,眼中一片冰冷。


    这边宝月紧赶着到了裕亲王府侧门,却见一个看着很是磊落爽利的妇人在门口招呼。


    宝月下车到了那妇人面前,报上名来,“妾四贝勒府上瓜尔佳氏,咱们福晋今日不巧病的起不来身,还望尊驾体谅。”


    “哟,”那妇人一笑,一串话连珠炮似的说出来,宝月才知道她不是裕亲王府的哪位夫人,“原来是小四嫂,咱们两府毗邻,四爷和八爷又是从小相交,这一年来,我竟不曾见过小四嫂一面。”


    八爷在操办裕亲王的丧仪便罢了,竟然不是保泰的福晋出来待客,而是八爷的福晋郭络罗氏。宝月心中一惊,面上却朝她微微笑道,“福晋勿怪,实在是我不大爱出门。”


    郭络罗氏拿帕子遮着嘴角一笑,斜斜朝她看来一眼。她那位四嫂嘴巴紧,可到底是邻居,她可是知道这瓜尔佳氏都跟着四爷出去两回了。


    如今连出来交际这样的事四爷都交给她。别看面上是个冷面阎王,原来到了私帷间,也不过就这样。


    饶是宝月也能看出来郭络罗氏不大看得起她,这姑娘虽然看起来大方爽朗,但多少有些精明外露了。


    既如此,宝月也无意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她不说话,由着郭络罗氏把她引到灵堂里。八福晋很自然的吩咐裕亲王府的奴才,“去请你们世子福晋来,四贝勒府上到了。”


    太子妃的妹妹来了之后,她这才知道原来是老福晋病了,瓜尔佳氏得在近旁伺候婆婆。可即便老福晋需人侍候,便不能是保泰弟弟的福晋来么?


    宝月觉得不对,看着瓜尔佳氏很有几分尴尬的脸色,她心下明白,也不再发问了。


    回去后她便同四爷说了这事,“我瞧着保泰像是和八爷很好的样子,难道他们不是太子党的人么。”


    夏日燥热,他们两个一回来便先沐浴净身,得赖如今四爷歇在她这儿,索性便把用度一块拨过来了。他的冰例自然远远多过宝月,她用起冰也爽快许多。


    四爷穿着一件素色的纱制袍子,躺在摇椅上翻着经书,“从前伯王可都是在岸上看着咱们的,太子的腔他也不搭理,死前竟给汗阿玛上了折子,说老八有大才。”


    “那保泰是听了伯王的意思,朝八爷那儿靠过去了?”宝月靠在玉瓷枕上,吃着冰过的水果,觉得凉快极了。


    “那倒未必,从前活着的时候尚且不参与,又怎么会死前突然靠过去,”四爷坐起来,神色复杂,轻轻拨弄手腕间的佛珠,“伯王向来对汗阿玛忠心,也许是死前想为汗阿玛举荐一个能臣,他是真心觉得老八有大才啊。”


    康熙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信任福全,并未怀疑他的用心,果然开始重用八阿哥。


    “在我看来,还是四爷最好,”宝月喂他一颗荔枝,她眉眼弯弯,比手中的荔枝还要盈润清甜。


    她在他身后侧坐下,雪白的双臂从后头圈住他的胸膛,贴在他的后心处轻轻的说,“他们只争一夕,一世,你不一样。”


    四爷霎时一颤,随着心脏激烈的跳动,一种酥麻的暖流从胸腔间涌入四肢百骸。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要成就一翻千秋事业。他紧紧握住宝月搭在他胸口的双手,“玉娘是我的知己。”


    他转过身来抱住宝月,猛地将她压在剧烈晃动的摇椅和自己之间。


    她的脸被他用力捧起,手上的温度烫的她双颊也染上玫瑰一样的艳色。


    她仰着头,像温顺的羔羊终于落入野兽口中,而他重重吻下,呼吸交织之间,像夏日的风一样潮湿燥热。


    宝月难以呼吸,被他撬开的下巴已经有些酸痛了,加上他的动作越来越过分……她睁开朦胧的双眼,一边流淌着泪水。


    她勉力挣扎着将四爷推开,抵住他的胸口,两人隔出一条缝隙,“不,不行,你还在挂孝……”


    四爷轻笑一声,捏住她的下巴,一双凤眼流转着深邃的光韵,注视着这张染上靡丽的俏脸,轻轻吻过她的泪痕,“无妨,待会去沐浴便是了。”


    “唔,你……”宝月一悚,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捂住双眼,陷入无尽的氤氲情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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