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九龙夺嫡中的九个皇子,除却尚且年幼的十三和十四阿哥,其余七人今日都来齐了。
“苏哥哥,今儿是什么大日子吗?”她好奇看向苏培盛。
原来太子每年都会在大年初一宴请诸皇子。
她顿时兴致缺缺,此时皇子们的奴才被安排聚在一块,有几个得宠的奴才在窃窃私语聊八卦,年若薇听得起劲,压根无暇再去听皇子们聊天。
此时几个稍年长的皇子聚在一块有说有笑,看着兄友弟恭,极为融洽。
三阿哥素来对能人异士颇为感兴趣,今日若非额娘压着读书,他晌午都准备来毓庆宫等大师了。
“大哥您怎么好意思笑话我们,您不也早早赶来了吗?听闻太子爷将汗阿玛钦封的天下第一相士罗瞎子给请来了,我们当然要来凑凑热闹。”
年若薇此时并没有听几个皇子闲聊的话题,她一双眼睛正盯着御膳房送来的新鲜水蜜桃。
没想到在这数九寒天里,内务府竟还能奉上新鲜的桃子,那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桃子看着就馋人,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苏培盛瞧见年糕嘴馋的咽口水,于是调笑道:“你喜欢吃桃儿啊?”
“嗯嗯,我最喜欢吃桃子了。”年若薇极为认真地点点头。
可她也只能望桃止渴,四阿哥对桃子过敏,乾西四所里绝对不能出现桃子,甚至不能出现吃过桃子的奴才,否则杖杀,这可是苏培盛的原话。
她本还想多瞧两眼诱人的桃子,忽而瞧见四阿哥抬眸不咸不淡觑了她一眼,年若薇吓得匆忙噤声。
“你先回去。”胤禛侧身将大哥鬼祟窥视年氏的眼神,隔绝在身后。
“奴婢告退。”年若薇福了福身子,心中对四阿哥感激不尽。
待到年氏离开,胤禛旋身与几个兄弟一道入了毓庆宫
年若薇出了毓庆宫,并未立即回乾西四所,而是悄悄来到花房,她可没忘记那差点要她小命的帮凶。
她轻手轻脚踏入温暖如春的花房里,此时宫女艳萍正在侍弄一株病梅。
“艳萍姐姐新春大吉。”
“你怎么啊”
艳萍话还未落,迎面就飞来一记力道十足的耳光,她被打的眼冒金星,手中病梅应声落地,含苞绿梅零落满地。
“我是特意来谢谢艳萍姐姐的,感谢您当日借刀杀我之恩,如今我好端端站在您面前,您是不是很失望啊?”
对于艳萍,只因她是苏培盛的挚友,年若薇当时竟大意对她不设防备,以至于差点殒命。
艳萍伺候过大阿哥,她明知道大阿哥的脾气爱好,却指点她用大阿哥最喜欢的招数,让她自投罗网,其心可诛。
大阿哥胤禔尤其喜欢征服性子贞烈的女子,若非当时有宫女强出头,让年若薇后知后觉被算计,当时被大阿哥拧断脖子的人,就会是她。
见艳萍还在装无辜,年若薇顿时怒不可遏。
“柳艳萍!你敢对着自己的九族起誓,你就是用教我的那套法子,从大阿哥手里安然无恙逃脱的吗?亦或是反其道而行吧。”
艳萍闻言,刚才还在装作楚楚可怜,此刻竟勾唇冷笑起来。
“骚狐狸,还是让你逃过一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苏培盛的心思,你就是想勾着他,让他为你做牛做马。”
年若薇攥紧发麻的手掌,顿时哭笑不得,没成想艳萍对她竟是情仇。
“我待苏哥哥如兄如父,你若因苏哥哥而对我痛下杀手,着实不必,我也着实冤枉。”
“也对,谁人不知你为爬主子的床,竟愿与梁九功那糟老太监对食,哪里能瞧上苏培盛这小太监。”
“呕”年若薇被艳萍提起的名字,呛的忍不住干呕起来,若非今夜艳萍提起梁九功,她差点将这个老太监给忘了。
梁九功是康熙爷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原主入宫没多久,竟妄想走捷径,到御前当奉茶宫女,还对梁九功自荐枕席。
想起原主对老太监做的那些肮脏事情,年若薇顿时气的肝疼。
她心不在焉,又与斗志昂扬的艳萍争辩了几句,就头晕脑胀地赶回乾西四所。
与此同时,毓庆宫内晚宴正达高潮迭起之时。
大阿哥那混不吝,竟不知从哪儿取来新鲜的鹿血酒,此时正撺掇着太子与几个年长的皇子们一道饮鹿血酒。
胤禛本不愿饮下这助性之物,奈何太子爷在大阿哥激将之下,竟接连饮下好几杯鹿血酒。
储君都饮下鹿血酒,在场的皇子们不好推脱,也只能跟着饮酒。
胤禛喜食鹿肉,这鹿血酒初饮下,并未有何异样,甚至还觉得甘甜醇香,风味甚佳。
他眼前一亮,忍不住又饮下一杯,可没过多久,他竟觉得浑身莫名燥热难当。
此时一打扮妖娆的南府舞姬扭着婀娜身姿,柔若无骨往饮下鹿血酒的四阿哥怀里钻。
不怪她把持不住,这四阿哥的资容卓绝,气度高华,是在场所有皇子里最出挑的,即便让她倒贴也是她血赚。
她一只手若即若离,在即将触碰到四阿哥肩膀之时,忽而一双带着无尽杀意的幽戾墨眸冷眼睥向她。
“滚!”
舞姬顿时浑身都在忍不住发颤,她终于明白看杀并非是夸大其词,若这位俊美无俦的四阿哥眼神能实质化,此刻她已万箭穿心而死。
她不敢再逗留片刻,匆忙退到一旁,再不敢僭越半分。
酒过三巡之后,有些微醺的三阿哥趁着太子在兴头上,又开始起哄,让太子请罗瞎子给各位皇子们摸骨批命。
包括大阿哥在内的几个皇子也跟着一块瞎起哄。
胤禛并未一道胡闹,他从不信鬼神之说,即便平日里他虽佩戴佛珠与诵经,皆为静心而已。
“你们消息倒是挺灵通,孤今日才将先生请来,你们就闻着风声来了。也罢,但是先生并不知孤的身份,一会你们别穿帮即可。”
太子朝着身后的老太监扬了扬手,老太监转身就去请罗相士前来。
苏培盛此时大气都不敢出,心里更是兴奋至极。
那罗瞎子是个神人,他批命极准,传闻孝庄太皇太后生前,曾让罗瞎子给顺治爷的皇子们摸骨批命。
罗瞎子当时对还是皇子的康熙爷批过命,说康熙爷乃千古一帝,却是克妻之命,如今他的预言竟成现实,着实让人震惊。
此时大殿内鸦雀无声,苏培盛听见一阵拐杖点地之声,愈发好奇窥视神人。
迎面走来一张熟悉的面孔,苏培盛只觉嗡的一下,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他惊得伸手死死捂着嘴角,怎么是他??
此时苏培盛再回想起那罗瞎子今日给年糕批的惨命,他当时还说很准,顿时懊悔不已,恨不得立即甩自己两耳光。
他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却听见一阵杯盏碎裂之声乍然响起。
苏培盛循声望去,竟发现四阿哥不知为何,竟然将手中杯盏徒手捏得粉碎。
那罗瞎子今日被人诓骗,说是给一大户人家算命,此时在一老翁的指引下,他开始给在场的公子们摸骨。
他被人搀扶着拾阶而上,来到一处高台,他将双手放在第一个男子脸上摸索片刻,顿时面如死灰。
此时他一颗心开始七上八下,今日他定是撞邪了,前头批了个早该死的凤凰命,此时又摸到了有命无运的帝王命,只可惜这位竟命中难化龙,终是困蛟之命。
罗瞎子此时心中骇然,已经猜到被摸骨之人是谁。
紧接着他紧锁眉头,又开始给大公子,三公子摸骨,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此时老翁将他搀扶到四公子身侧,罗瞎子淡然将双手放在四公子脸上摸索了片刻,顿时惊得浑身颤栗。
这帝王之相!竟然是帝王之相!简直造化弄人,该当皇帝之人却无帝运,不该当帝王之人却终将问鼎天下。
罗瞎子心中郁结,究竟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他紧抿着嘴,不敢发出半个字。
罗瞎子在震惊中,又相继摸了几位实为皇子的骨相,最后长叹一口气,噗通一声屈膝跪在地上。
“草民罗瞎子,给大清朝皇子们请安。”
在场众人皆是惊诧,不知方才何处露出马脚。
“罗相士果然神通,既然你已替孤和几位兄弟摸骨,就好好替我们批命吧。”
太子胤礽将手里的酒盏放下,饶有兴致看向罗瞎子。
“在大清朝未来的天下之主面前,草民不敢班门弄斧。”
“哈哈哈哈,罗相士别怕,无论你说什么,孤定不会追究,还会重重赏赐于你。”
胤礽自认为未来的大清之主是他,语气中染着得意。
“草民无能,算不准。”罗瞎子匍匐在地,连连求饶叩拜。
他行走江湖多年,自然知道今日他无论说什么,都会让这些位高权重的皇子们心生芥蒂,索性承认自己无能,至少能活着离开紫禁城。
“太子哥,臣弟瞧这瞎子亦是沽名钓誉之辈,您瞧瞧他连跪谁都分不清。”
十阿哥是直性子,此时忍不住揶揄起那胆小如鼠的瞎子,他被吓得甚至连人都分不清,明明太子在说话,他竟愚蠢的对着四哥叩拜个不停。
“臣弟也有些失望,这相士毫无风骨。”三阿哥看着那战战兢兢跪地求饶的瞎子,不免摇头。
与兄弟们的看法不同,胤禛心中反而觉得这相士大智若愚,知道明哲保身。
听到兄弟们在贬低他请来的相士,太子胤礽也有些失望,觉得这江湖术士并没有多少真才实学,于是悻悻将他打发走了。
胤禛此时有些魂不守舍,自从那罗瞎子出现在他面前,他脑海中一整晚都是罗瞎子对年氏的批命之言:红颜薄命已死之人,有命无运。
此时有宫女端来一盘水蜜桃,苏培盛见状,匆忙摆手吩咐那宫女别端到四阿哥面前。冷不丁却听见四阿哥发话了。
“拿来。”
“爷,您”
“无妨。”
苏培盛以为四阿哥在太子的毓庆宫不想搞特殊,于是不再进言。
待到宫女将桃子放在面前之后,胤禛开始盯着那盘桃子出神,心中莫名烦闷不安,他不觉间开始豪饮。
直到晚宴即将散场,大阿哥早醉的不知分寸,在鹿血酒的作用之下,他竟抱着两个宫女开始动手动脚。
而三阿哥与五阿哥也开始蠢蠢欲动,与身旁舞姬眉来眼去。
此时胤禛也喝得酩酊大醉,他醉眼迷离将目光再次落在那盘桃子上,最后竟鬼使神差,拈起一个最大的水蜜桃藏在袖中
第23章
苏培盛见醉酒后的四阿哥,竟然将要命的桃子往怀里揣,顿时吓得冲到四阿哥面前劝谏。
“天爷啊,四阿哥您快将那要命的东西交给奴才,奴才帮您拿着可好啊!”苏培盛急的说话都破音了。
“聒噪!”
胤禛沉声呵斥,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
苏培盛急眼了,忙叫来一旁的恩普小太监,让他立即请太医到乾西四所里等四阿哥回去看诊。
苏培盛瞧着四阿哥因敏症难受得抓挠手背,满手都布满斑驳血痕,顿时急的步履生风,恨不得插翅立即飞回乾西四所瞧太医。
此时乾西四所中,年若薇正坐在门边的红泥小火炉旁,看着火炉上煨制的醒酒汤在咕噜噜冒泡。
半个时辰之前,苏培盛派人来报,说四阿哥饮下不少酒,让她提前准备好醒酒汤伺候。
四阿哥是被苏培盛和几个奴才搀扶着回到前院的,年若薇端着放到温热的醒酒汤,还未靠近四阿哥,就闻到满屋的酒气。
几个奴才合力将四阿哥放在软榻上斜靠着,他此时面色潮红,正垂眸不知是醉是醒。
“苏哥哥也不劝着爷别贪杯,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四阿哥饮醉。”年若薇忍不住嗔怪道。
“哎呦,还有更要命的东西!”苏培盛压低嗓音,满眼焦急指了指四阿哥交叠的双手。
他正要让年糕帮忙,将四阿哥一路上都攥在手里的桃子拿走,忽而听见四阿哥开始咳。
“苏培盛,更衣!”
“奴才遵命。”苏培盛转身就去四阿哥屋内寻常服来。
“爷快喝些醒酒汤吧。”年若薇将醒酒汤递到四阿哥有些红润过头的唇边。
“唔”
四阿哥倏然抬眸与她对视,他的眸中不知为何,竟染着若有似无的氤氲水汽,年若薇愣怔了片刻,手里端着醒酒汤的碗一抖,汤汁竟洒了四阿哥一身。
“爷请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年若薇惊出一身冷汗,完了完了,今晚一顿责罚肯定少不得。
她匆忙取了衣襟上的绣帕子,伸手擦拭四阿哥湿漉漉的衣衫前襟。
胤禛本就心烦意乱,此时被一双带着微凉意的手在怀着肆意拂过,心中升腾起莫名情绪,他下意识一把抓着那双还在撩拨他的手,将那人拽到怀里箍紧。
“四阿哥饶命,奴婢方才脚下打滑,您可千万别误会奴婢有勾引之心啊。”
年若薇又惊又怒,四阿哥酒品极差,喝点酒就开始动手动脚,和大阿哥那种淫.虫压根就没区别。
她方才只是替四阿哥擦拭汤汁而已,竟让四阿哥精虫上脑想入非非,他还真是饿了!!
此时她也顾不得许多,在四阿哥怀里不断挣扎,想要摆脱他的桎梏,可她越挣扎,四阿哥钳制她的双手竟愈发用力。
他竟强迫她趴在他怀中,听他莫名狂乱的心跳。
“四阿哥您清醒一些,奴婢并无勾引之心,您别误会。”年若薇再三强调,就怕四阿哥又觉得她不安分,她开始不管不顾挣扎起来。
直到她感觉到四阿哥那的异常,她满脸通红,不敢再乱动半分,她正不知该如何缓解眼前尴尬的局面,忽而耳畔传来一阵急促的喘音。
“许你勾引。”
“爷想要你。”
听到四阿哥这句话,年若薇顿觉五雷轰顶,原来四阿哥和大阿哥果然是一路货色。
她心中涌起滔天怨愤,她实在不想被这种人亵玩,沦为泄欲工具。
可四阿哥已表明企图,她若拒绝,只能一死,她心中不甘,为何在紫禁城里清清白白活着就如此艰难。
可即便如此,她也想活着离开紫禁城,年若薇绝望闭眼,也罢,他既然想要那层膜,给他就是,她就当被疯狗咬了。
年若薇悲壮咬牙,不再反抗,可委屈的眼泪抑制不住,终是不争气地滑落到腮边,砸在四阿哥怀中,她也只能用泪,无声反抗强权。
胤禛今夜心乱如麻,方才年氏刻意撩拨他之时,他并未觉得恼怒,竟萌生出想要更进一步的欲念。
反正他身边迟早要有女人伺候,反正额娘已将年氏赐给他当疏解的试婚宫女,是她也好。
原以为年氏会欢天喜地谢恩,可她却一脸委屈,此时竟当着他的面哭起来,他被撩拨起的兴致,瞬时被她砸在他心口的眼泪浇熄。
“年氏,你在欲擒故纵?”胤禛心中燃起无名火,她竟当面拒宠,让他颜面尽失。
“没有,奴婢很欢喜。”
年若薇言不由衷,边哭边伸手去解衣衫盘扣,准备把自己献给四阿哥泻火。
她不傻,四阿哥睚眦必报,她若拒绝肯定没好下场。
她正委屈巴巴埋头脱衣服,眼前赫然出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
“别哭了。”四阿哥伸手擦拭她眼角泪痕,他的手竟然在轻颤,年若薇吓得往后缩了缩,避开他暧.眛至极的触碰。
“给你。”
四阿哥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个桃子递到她面前。
此时她才发现四阿哥手背上,起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红疹子,还有数道染血抓痕,年若薇傻眼,竟楞楞地接过桃子,不知所措。
“爷,奴才”
此时苏培盛捧着四阿哥换洗的常服入内,他敏锐察觉出屋内的气氛有些古怪。
“爷,奴才伺候您更衣。”苏培盛将目光从衣衫不整的年糕身上挪开,徐徐朝四阿哥身边走去。
他心中已经猜到了方才发生了何等香艳之事。
“滚,都滚下去!”
四阿哥忽然没来由大发雷霆,苏培盛吓得一踉跄,拽起年糕就往外跑。
苏培盛看出小年糕情绪不对,于是将她带到人少的西偏殿安抚。
入了西偏殿之后,年若薇再也抑制不住绝望和委屈的情绪,抱着苏培盛的肩痛哭流涕。
“呜呜呜呜苏哥哥你快想想办法去内务府寻些年轻貌美的女子给四阿哥泻火吧,他真是饿了,方才差点对我下毒手,呜呜呜呜”
“小年糕别哭了,杂家了解四阿哥,他是紫禁城里的正人君子,即便方才在毓庆宫被莺莺燕燕蓄意勾引,爷依旧如柳下惠,美人坐怀而不乱。”
苏培盛并非替四阿哥说好话,他打小就在四阿哥身边伺候,爷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爱之欲其生,恶之则欲其死,他从不对旁的女子逾越,除非他喜欢。
况且爷虽已十三,可还未出精,除非苏培盛顿时眼前一亮,满眼喜色看向还在放声大哭的小年糕。
“年糕,杂家用九族起誓,四阿哥绝对是正人君子,许是他今晚醉的厉害,你别怪爷,兴许四阿哥真喜欢你呢?”
“苏哥哥你别再说了,我今晚有些不舒服,告假半日。”
年若薇捂着嘴角低声啜泣,苏培盛是四阿哥身边的心腹,自然会替四阿哥说话。
她今夜靠自己侥幸逃过一劫,可往后该怎么办?
她越想越后怕,心中暗暗发誓,必须想办法尽量离开乾西四所这魔窟。
苏培盛送走小年糕之后,着急地挠挠头,他一个太监都替四阿哥着急,四阿哥虽然开窍,可似乎不懂如何取悦女子欢心,这该如何是好?
苏培盛一拍大腿,他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帮四阿哥开开窍。
于是乎胤禛沐浴更衣之后,床头就多出一本莫名奇妙的画册,胤禛不知是何物,好奇打开画册阅览。
须臾之后,他合眼,匆忙合上画册。
苏培盛站在床前,将四阿哥的一举一动看的贴切,此时四阿哥虽依旧面不改色,但他的耳尖早就红的滴血。
他正要上前伺候四阿哥入睡,迎面飞来个东西直扑面门,苏培盛下意识接住,定睛一眼,发现是他给四阿哥精心准备的春.宫孤本。
“狗奴才,罚俸一年。滚出去!”
“四阿哥息怒啊,嘤嘤嘤奴才遵命。”苏培盛苦着脸来到门外守夜。
胤禛深吸一口气,恢复心神后开始熄灯入睡。
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听见年氏在哭,胤禛陡然睁开眼,竟看见年氏不着寸缕钻入他怀中。
他本欲将她推开,可年氏却伏在他心口啜泣:“爷不想要我吗?”
温香软玉在怀,胤禛并非对男女之事完全无欲无求,他伸手在她细腻柔软的嘴唇上拂过,指尖所过之处燃起熊熊欲.念。
“要。”胤禛旋身将年氏桎梏于怀中,行尽床帏亲密之事。
待云收雨歇之后,胤禛猛然睁眼,可床榻之上只有他一人,方才那场缠绵情事,竟是一场未做完的旖梦。
他怅然盯着幔帐,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和羞耻之感,让他忍不住扶额恼怒。
门外苏培盛正昏昏沉沉地值夜,忽而屋内传来四阿哥摇铃之声,苏培盛竖起耳朵听到四阿哥摇了三回铃,代表四阿哥要沐浴。
苏培盛揉揉眼睛,顿觉莫名其妙,好端端的四阿哥为何大半夜要沐浴?
他不免联想起年糕和四阿哥今日的旖旎之景,顿时贱兮兮地捂嘴偷笑起来。
苏培盛拔腿就让人立即准备热水,送到四阿哥沐浴的耳房里,他则去取来一套给四阿哥换洗的睡袍。
苏培盛捧着衣衫,满心雀跃,来到耳房伺候四阿哥沐浴,冷不丁竟瞧见四阿哥裹着棉被入了耳房内。
“爷,奴才伺候您更衣。”
苏培盛彻底看傻眼了,四阿哥怎么裹着棉被就来了?
他愈发笃定心中猜测,于是匆忙放下换洗的衣衫,三步并两步跑到四阿哥面前,刚准备掀开四阿哥裹在身上的棉被。
可他手指还没来得及触碰到锦被,四阿哥竟然运轻功,裹着被子径直跃入浴池内。
苏培盛:????
第24章
四阿哥此举,简直在欲盖弥彰。
苏培盛忙不迭低下头,强忍着笑意,他还是头一回看到四阿哥如此幼稚的一面。
此刻胤禛身上裹紧棉被,整个人泡在蒸腾的水汽中,见苏培盛那狗奴才在憋笑,他岂会不知苏培盛知道他此刻的窘境,顿时恼羞成怒。
“狗东西!滚出去,不必伺候。”
胤禛闷闷说着,见苏培盛那狗奴才仍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又羞又怒,索性闭眼不去理会。
待苏培盛的脚步走远之后,胤禛懊恼地伸手用力拍打水面,一簇簇水花溅到他脸上,他想起水中沾染了他那些秽物,顿时慌乱从水中一跃而起。
“苏培盛!换水!”
守在门口的苏培盛被四阿哥整蒙了,他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又开始咬牙憋笑,很快就让人重新换了干净的水。
年若薇并不知道前院一整夜折腾到天亮,她整晚都没睡,忧心忡忡独坐在梳妆台前。
她盯着镜中云鬓花颜,头一回因这张妖艳无格的脸烦恼。
此时有小太监来唤她起身,年若薇思索片刻,疾步走到小圆桌前,圆桌上放着四阿哥酒醉后赏赐的桃子。
她既受了昨夜的屈辱,这桃子就是她应得的赏赐,年若薇将桃子洗净,狼吞虎咽吃下。
洗漱过后,她又取出被她弃之不用许久的的死亡芭比粉色胭脂花片染唇,她又将一对秀气的远山眉,涂抹成老气横秋的微挑浓眉。
她仍然觉得不够,又用烧焦的牙签在脸颊上点出许多雀斑。
待妆罢之后,她看着镜中丑的让人不忍直视的面容,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来到四阿哥屋里伺候。
她端着盥洗铜盆踏入前院,就看见苏培盛打着哈欠站在门口。
“哎哟喂,小年糕儿,是不是内务府给宫女发的胭脂水粉用光了,你今儿气色不大好啊。”
苏培盛说的很委婉,年糕的气色岂是不佳,简直面如菜色,还有她那对儿黑乎乎像毛毛虫似的粗眉毛,苏培盛看得直皱眉。
“苏哥哥就知道取笑奴婢,奴婢是个俗人,就喜欢大红大紫,颜色鲜艳的妆容,苏哥哥不觉得我今日这妆容格外脱俗吗?”
苏培盛无语凝噎直乍舌,心想年糕许是为了吸引四阿哥的注意才如此反常,只不过她有些用力过猛。
可若四阿哥瞧见年糕这幅鬼样子,还下得去嘴,也并非是坏事,至少四阿哥对年糕是真宠,不会因年糕色衰而爱弛。
苏培盛顿时会意,猜测小年糕就是个小机灵鬼,竟然用如此取巧的方式,考验四阿哥的心。
可她用如此偏激的方式,若是惹怒四阿哥该如何是好,苏培盛正准备提醒年糕莫要偏激,可她却已推门入了屋内,他急的直跺脚,紧随其后入了屋内。
年若薇并不知道苏培盛已经脑补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此时她听见四阿哥屋内传来一声摇铃指令,她深吸一口气,端着铜盆推门而入。
四阿哥似乎宿醉未完全清醒,此时端坐在床边闭眼假寐,他眼下竟有淡淡乌青。
年若薇拧好帕子,开始替四阿哥擦脸。
苏培盛则端着盥洗盆站在一侧,他手里拿着猪鬃牙刷和竹叶盐,准备伺候四阿哥洁牙。
看到苏培盛手里的牙刷,年若薇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僭越了,四阿哥应该先刷牙,再洗脸才对。
她匆忙退到一旁,把四阿哥身侧的位置让给苏培盛。
四阿哥洗漱之后,就来到西洋玻璃镜前梳理辫穗,这西洋的铜镜不比年若薇用的铜镜,站在镜前简直毫发毕现。
此时她边给四阿哥篦头,边偷眼看向镜中抱臂假寐的四阿哥,心中期盼四阿哥能发现她今日的丑态,早些厌弃她。
可直到她开始近身伺候四阿哥用早膳,他依旧如往常那般淡然。
就在年若薇以为四阿哥彻底无视她的时候,原本在低头用膳的四阿哥,倏然毫无征兆地将手中筷子狠狠一掷,力道之大,甚至将桌案上的青花瓷骨碟都敲碎了。
“奴才们该死,请四阿哥息怒!”苏培盛自然猜到四阿哥为何动怒,于是匆忙跪地求饶。
年若薇和在场伺候的奴才们,紧跟着苏培盛的步伐,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求饶。
“更衣!”四阿哥此时的语气格外凉薄,令人不寒而栗。
年若薇不知道四阿哥在发什么疯,只能跟在苏培盛身后,来到四阿哥身边伺候他更衣。
直到将面色阴郁的四阿哥送出乾西四所,年若薇伸手扶着墙角,后背早就被冷汗沁湿。
四阿哥离开没多久,内务府的人就送来了一个半人高的大匣子,说苏培盛让直接送到四阿哥所居的耳房内。
年若薇好奇不已,究竟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要送到四阿哥沐浴的地方藏起来。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年若薇好奇打开匣子,可匣子里只有许多绵软精致的帕子。
年若薇猜想这些帕子定是用来给四阿哥擦汗的手绢。
只不过这些手绢为何竟有一股好闻的淡淡药香?
她正纳闷从前为何没见过这特殊的帕子,忽而身后传来苏培盛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啊?”
“回苏哥哥,方才内务府来送东西,他们说你让他们将东西直接送到四阿哥的耳房内,我不放心,就进来盯着他们放东西。”
“苏哥哥,这是什么稀罕的帕子,闻着怪香的。”年若薇将手里的帕子凑到鼻尖,深吸几口沁人心脾的香气。
“哎呦小祖宗,这东西可不是用来擦脸的,若被人瞧见你用来擦脸,定会被臊死。”
“啊?难道是四阿哥用来出恭如厕的手纸?”年若薇暗自吐槽四阿哥败家。
“咳咳这是了事帕!”苏培盛有些不自然的轻咳几声,缓解尴尬。
“苏哥哥,什么是了事帕?”年若薇看苏培盛竟然扭扭捏捏,愈发好奇这帕子的作用。
“咳就是咱四阿哥不再是男孩儿了,而是男人了,爷懂了男女情事后,这了事帕是用来清洁秽物的,可调理血气之用。”
这下轮到年若薇尴尬了,她登时涨红脸,手里攥着的了事帕,此时就像烫手山芋,她不知该放下还是继续拿着。
嘶!年若薇倒吸一口凉气,如此大的箱子,竟装满了在行房后擦拭污秽的帕子,四阿哥也不怕精尽人亡啊……
她脑海中浮现许多不可描述的画面,她脸颊绯红滚烫,忙伸手捂脸。
“苏苏哥哥,书房我还没打扫,我先去忙!”
年若薇慌不择路,差点跌进浴池内,惹来苏培盛一阵笑声。
她逃到书房,才发现手里还攥着那了事帕子,一想起这帕子的作用,她心里就膈应至极,最后一跺脚,撒腿跑回耳房,将帕子重新放回匣子里。
“哎呦,年糕啊,你走慢些,方才爷让杂家来传话,今后你就在外头伺候即可,不再近身伺候四阿哥起居。”
“真的啊?谢谢苏哥哥。”
听到这天大的好消息,年若薇高兴的差点笑出声来,谢天谢地,不枉她今日扮丑惹怒四阿哥,她终于可以远离阴晴不定的四阿哥了。
“啧,杂家怎么瞧着你被贬职还很高兴啊?”
“不不不,奴婢很是惋惜,是奴婢蠢笨,没福气伺候四阿哥,奴婢该死。”
“苏哥哥您先忙,奴婢这就搬到粗使奴才的屋里去。”
年若薇极为识趣,单独的居所只有得宠的奴才能居住,她如今重回粗使宫女的身份,自然不配住好的屋子,而是要去和旁的粗使宫女一块住大通铺。
她兴高采烈回到居所,将属于自己的物件统统收拾好,正要离开之时,忽而瞧见被她吃剩下的桃核。
于是她寻来一个小花盆,将桃核埋进花盆里,也不知她离开紫禁城之时,桃核能否开花结果。
今年才康熙二十八年,她才十四岁。
康熙朝的宫女,都需在紫禁城待到三十岁方可离宫,年若薇掰着手指开始算时间。
她绝望发现自己还需在紫禁城内服役十六年,直到康熙四十四年春,她年满三十岁才能离宫。
她记得原主是在康熙四十二年,遇到康熙爷五十岁万寿节大赦天下,提前两年出宫。
年若薇忍不住叹气,即便如此,她还要被困在红墙之中长达十四年。
深宫寂寥,她且将种桃树当作精神寄托也好。
收拾好行李之后,她毫不留恋离开。
乾西四所里负责外围洒扫浆洗的奴婢们都住在距离正院较远的后殿,五六人一间大通铺。
年若薇带着全部家当来到后殿,寻了一处空置的床位将她的被褥铺好。
因为人多眼杂,她索性将值钱的物件随身携带,将寻常物品都收拾进自己的柜子。
苏培盛替她安排了在四阿哥的小花园里洒扫的差事,她收拾好行李之后,就扛着苕帚,来到小花园里扫雪。
趁着四下无人,她溜回后殿,又将种着桃核的花盆,偷偷埋进了四阿哥种的海棠树下。
将积雪清扫干净之后,已到吃晚膳的时辰,年若薇来到小厨房里用膳。
她自然不能再吃专门为掌事宫女准备的佳肴,而是和粗使奴才们一起吃包子米粥就酱菜。
乾西四所里的奴才们伙食都不差,年若薇吃的很着急,此时她如坐针毡,因为大小奴才们都用或讽刺或怜悯的眼神看她。
吃过晚膳之后,她洗漱一番,就回到大通铺歇息,大通铺里燃着取暖的黑炭,有些呛人,她急忙将窗户打开一条缝。
“别开窗!”倏然从门口冲过来个瘦高的小宫女,将窗户重新紧闭。
“哎呦,您还当这是在上等奴才的屋里啊?简直自私自利。”
迎面又走来个身材窈窕面容秀气的宫女,此时她柳眉倒竖,扯着嗓子开始训斥年若薇。
“你若用不惯这黑炭就回上房住去,矫情!”
第25章
此时又疾步走进来两个娇俏的小宫女,年若薇被四个小宫女围堵到角落,被她们不断奚落。
年若薇初来乍到,开始还客客气气,可那几个宫女却咄咄逼人,她终于忍无可忍,于是假装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对不住各位,我只是染了风寒,怕屋内不通风,会将病症传染给你们,咳咳咳咳…”
年若薇又捂着嘴撕心裂肺咳嗽起来,那几个宫女霎时慌了神,纷纷起身去开窗。
此时被众人称为翠翘姐姐的宫女,忽而走到年若薇面前,开始用鄙夷的眼光上下打量年若薇。
“你就是那狐媚子吧,昨夜你在四阿哥屋里闹腾的动静还真大,大半夜我还起来烧了好几回热水!”
见年若薇不理她,翠翘转身又与姐妹们揶揄起小道消息。
“你们听说了吗,方才内务府来收这狐媚子的落红帕子,竟被四阿哥给赶了出来。”
“恐怕她早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又如何能有落红?难怪今日四阿哥将她打发到外间来。”
年若薇不咸不淡哦了一声,仿佛是在听旁人的故事。
见一拳打在棉花上,几个宫女面面相觑,又开始嘲讽她没脸没皮。
年若薇已经习惯了紫禁城里奴才们之间的蝇营狗苟,她不屑理会,径直来到自己的床榻,掀开被子准备入睡,可指尖却触到一片湿润。
她顿时怒不可遏,转身朝着那几个还在幸灾乐祸的小宫女怒喝道:“是谁将我的被褥打湿的?”
“我们怎么知道?兴许是你自己不检点,与野男人媾和之时弄湿的呢?”带头挑事的翠翘开口就是污言秽语。
年若薇忍无可忍,拎起放在火炉上的热水壶,一个箭步冲到大通铺前,只听哗啦啦的水声乍然响起,那几个宫女的铺盖全都给热水浇湿。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别睡了!”她怒喝一声,将空水壶狠狠砸在地上。
“你这贱蹄子!姐妹们,我们和她拼了!”四个宫女气急败坏冲向年若薇。
女人之间的争斗往往最为原始,年若薇本就压着火气,此时更是下狠手,战斗力爆棚。
只要能赢,她甚至不惜用嘴咬,用脚踢,用指甲挠人,那几个宫女也是如此,五人顿时陷入厮打中。
得到消息的掌事宫女若欣姗姗来迟,命几个大力太监,将还在扭打的五人拽开。
苏培盛也得到奴才闹腾的消息,他赶来之时,正看见年糕在扶歪掉的旗头。
此时年糕的样子狼狈至极,她的衣衫都被撕扯的稀烂,甚至能看见里衣,她脸上还有许多条纵横交错的指痕。
另外四个宫女也没好到哪儿去,一个个都鼻青脸肿的,比年糕的伤势重多了。
看到老熟人苏培盛,年若薇有些尴尬的低头不语。
“苏公公,若欣姑姑,这年氏才来第一日,就将我们的被褥都用开水淋湿了,实在欺人太甚。”
几个宫女开始轮番告状,年若薇始终垂头不语,不想再争辩半分。
五人被严厉训斥了一顿,又被罚俸禄半年,这件事才勉强平息。
苏培盛又将年糕叫到偏殿里,语重心长,劝她向四阿哥服软。
“你瞧瞧你离开四阿哥过得多不如意,你若愿意说几句讨好的话,爷定会心软,让你重新回来伺候。”
“可我不愿,苏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觉得这样活着才有意思。”年若薇朝苏培盛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路过前院小花园之时,她竟看见四阿哥在练剑。
四阿哥练剑的地方,是通往后殿的必经之路,年若薇簇足难前,此刻手里抓着熟鸡蛋,有些无措的在脸上胡乱滚着。
不经意间,鸡蛋滚过她脸颊上的指痕,她疼的惊呼一声,没成想却惊扰了四阿哥,他冷哼一声,将长剑楔入剑鞘。
“奴婢该死。”年若薇知道她又该下跪求饶了,于是曲膝跪地,连声道歉。
抬眸间,四阿哥竟走到她面前,她装作谨小慎微不敢抬头,只沉默盯着面前的云纹皂靴。
气氛顿时凝滞,四阿哥沉默站在她面前,并未让她起身,她正要再次开口求饶,可四阿哥竟抬腿离开。
可他并未赦免她的罪,她只能继续跪着。
年若薇顿时叫苦不迭,看来今晚只能跪在这冰天雪地中过夜了。
可即便她如此狼狈,但只要远离四阿哥,她依旧觉得心中踏实无比。
书房内,苏培盛正在伺候四阿哥练字,爷从来只写板正规矩的楷书,可今日却写了最讨厌的潦草行书。
四阿哥还时不时抬眸,用余光望向窗外雪夜,苏培盛顺着四阿哥眼神的方向望去,竟看见雪地里跪着一道瘦小身影。
“沐浴更衣。”
苏培盛回过神来,转身就跟着四阿哥离开书房,回屋歇息。
年若薇孑然跪在雪中,今夜风饕雪虐,她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庆幸今日出门之时带了护膝,否则一双腿都要跪废了。
“年糕儿,你这犟种啊,你服个软不成吗?”苏培盛今夜和柴玉换了班,急急忙忙拎着食盒,又取来厚实的棉袄来。
年若薇颤着手,将苏培盛带来的棉袄裹紧,这才缓过劲来。
“苏苏哥哥,若我能侥幸逃过今夜,你你可否想法子,让我离开乾西四所我愿意去去看守皇陵,死生不再踏入紫禁城半步。”
年若薇艰难溢出这句话,发白的嘴皮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这个犟种!”苏培盛又怒其不争,又心疼的将从太医那要来的御寒药物,塞进小年糕已然没有血色的唇间。
“你快吃些热乎的面片汤御寒。”苏培盛见小年糕双手都在打颤,于是贴心将面片汤一口口喂她吃下。
苏培盛又苦口婆心劝了许久,可小年糕依旧顽固不化,他气的直跳脚,只能先行离开。
年若薇跪了一整晚,等到四阿哥去上课,她才扶着腰,躲到海棠树下跪着。
四阿哥只让她跪着,可没说让她在哪里跪,总之他爱咋咋地,她只有这一条烂命折腾。
此时风雪渐消,雪后初霁,斑驳的阳光透过树桠落在她冻得发僵的身上,她靠在树杆上。
一整夜未眠,在暖阳照耀下,她此时竟开始昏昏沉沉打瞌睡。
晚膳之时,苏培盛垂头丧气跟在四阿哥身后,回了乾西四所。
今儿四阿哥心情糟透了,早上的文治功课竟做的一塌糊涂,四阿哥的哈哈珠子今日替四阿哥挨过的打,比过去那些年加起来的总和还多,真是活见鬼!
晌午之后,四阿哥与蒙军旗的安达老师切磋武艺,竟发狠地抡拳就冲,把几个陪练的哈哈珠子吓得缩在茅房里不敢出来。
快行到小花园之时,倏然有太监抬着一副担架与四阿哥擦肩而过。
那担架上盖着白布,一截粉蓝袖子陡然垂落,赫然是紫禁城里粗使宫女穿的衣衫。
猛然看到那截衣衫,再看见那尸体手臂上熟悉的指印,苏培盛的眉头顿时吓得突突跳,连心跳都漏了半拍。
他匆忙扭头看向小花园的石阶上,可哪里还有小年糕的身影,苏培盛满眼悲痛,扭头看向那副担架。
“爷,奴才可否告半日假,就半日,奴才想去瞧瞧小年糕最后一面。”
苏培盛语气哽咽,伸手抹泪。
“什么意思?”胤禛心中没来由划过一丝慌乱,他转身看向小花园,可并未看见年氏。
“是年糕,方才被人抬走的尸首,奴才确定是小年糕!”
苏培盛正要开口继续请假,抬眸却不见四阿哥的身影,他逡巡四周,发现四阿哥竟急的运轻功,飞身去追那早已远去的遗骸。
苏培盛紧随其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即将追到乾西四所大门口之时,竟然看见四阿哥怀中抱着年糕的尸首。
四阿哥一路上紧紧抱着小年糕的尸首不肯放开,直到将裹着白布的尸首,放在四阿哥屋内的软榻之上,他竟失魂落魄地命令苏培盛取酒来。
苏培盛忧心忡忡命人取来一坛酒,四阿哥却怒喝着让他将酒窖里所有的酒都取来。
等到酒坛子摆满屋内,四阿哥就将他赶了出去,独自一人,与年糕的尸首共处一室。
苏培盛满眼悲痛,为何年糕如此红颜薄命,早上出门见她之时还好好的,他昨夜还特意给她服下御寒的药,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死了?
他捶胸顿足懊悔不已,若当时能将小年糕打晕带走,她也不会英年早逝,如今斯人已逝,他只能痛心疾首低声啜泣。
年若薇是被一阵呜咽的压抑哭声惊醒的,大半夜的是谁在号丧?
她好奇探头,竟看见苏培盛跪在石阶上啜泣,他面前竟然还摆着好几盘菜,而且还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年若薇扶着海棠树艰难站起身来,边揉着睡发麻的双腿,边踉踉跄跄朝着苏培盛身后靠近。
“年糕啊,杂家准备了你最喜欢的菜肴,你若泉下有知就来吃两口,免得做了饿死鬼。”
苏培盛边说边抹泪,冷不丁看见暗夜中伸出一双手来。
“苏哥哥,今儿怎么准备这么丰盛。”
“啊!!有鬼啊!”苏培盛吓得惊声尖叫,倏然又被一只阴冷的鬼手捂着嘴巴,不让他出声。
“苏哥哥是我啊,你别乱叫啊,若惊扰了四阿哥又要挨罚了。”
年若薇没想到苏培盛胆子这么小,方才见他要叫唤,她急的将心爱的猪蹄都给扔了,就怕捂嘴晚了苏培盛会挨罚。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杂家今日明明亲眼看见你的尸首,被内务府抬走的。”
这下轮到年若薇一脸懵然:“你在说什么?我今日躲在那海棠树后瞌睡了一整日,方才是被你的哭声吵醒,苏哥哥就如此盼着我死啊?”
年若薇睡了一整日,此时已然饥肠辘辘,她拿起苏培盛给自己的祭品狼吞虎咽。
“你你在这,那那四阿哥屋内的尸首又是谁?难道是刺客?”
苏培盛后知后觉,想起被四阿哥抱走的无名女尸,顿时吓得面如死灰,他起身就要冲去找大内侍卫保护四阿哥。
“苏哥哥等等!”年若薇一把拽着苏培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想到因为自己偷奸耍滑,竟闹了如此大的乌龙。
“苏哥哥莫慌,晌午的时候,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负责浆洗太监衣衫的烟柳掉井里淹死了。想必那具尸首是烟柳。”
“年糕,爷以为你死了,伤心欲绝将你的尸首和他自己关在一起,整个乾西四所里的酒,都被爷搬到屋里了,你若还有良心,就到爷跟前把话说清楚!”
年若薇来不及反抗,就被苏培盛连拖带拽来到前院,她正要求饶,却被他无情推入四阿哥屋内。
第26章
年若薇欲哭无泪,四阿哥酒品极差,苏培盛此举简直是送羊入虎口。
她急的团团转准备跳窗逃跑,可苏培盛竟提前将所有的门窗都锁死了,年若薇绝望之际,只能转身面对虎狼。
屋内浓烈的酒气熏得人睁不开眼,只听咕噜噜一阵轻响,她脚下竟滚落一个空酒坛子。
幔帐后传来阵阵轻声细语,年若薇顿时毛骨悚然,四阿哥说话从来都是惜字如金,他此时一反常态如此温声细语,该不会是在奸.尸吧。
她顿时后背发凉,屏住呼吸靠近幔帐,隐隐约约看见四阿哥竟然握住女尸露出裹尸布的手。
“年若薇,对不起,爷不喜欢你了,你回来可好?”
年若薇猛然刹住脚步,心中满是愧疚,若非她今日偷奸耍滑,也不会闹出如此乌龙,四阿哥虽然对她有企图,但从未强迫她献身。
来时路上,苏培盛曾对她说过,四阿哥是皇子,他若想要得到她的身子,大可不管不顾。
即便四阿哥真对她用强又如何?她只是个位卑的奴婢,又能奈何?
况且四阿哥以为她身死,竟自责到如斯地步,她愈发愧疚难当,赶忙伸手掀开幔帐,悄悄靠近四阿哥。
胤禛此时正借酒浇愁,他懊悔不已,年氏于他有恩,他却恩将仇报,将她逼上绝路。
此时他心中愧疚自责之情,将对年氏那点朦胧稀薄的喜欢彻底冲散。
从未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去喜欢女子,大哥身体力行教他对女人用强,三哥喜欢把玩汉女的三寸金莲。
而太子说女人都一样,不能太惯着,定要时不时敲打,她们方能乖顺听话。
可他照着太子教的办法对年氏,结果却只能面对她冰冷的尸首。
脑海中浮现年氏的音容笑貌,他头痛欲裂,痛苦至极,仰头又灌下一整坛割喉烈酒。
年若薇缓缓绕到四阿哥面前,俯身跪坐在四阿哥身侧。
“四阿哥,奴婢回来了您”
年若薇愕然睁圆双眼,准备好的说辞在这一瞬堵在嘴边有口难言,只因她竟看见四阿哥眼角有两行清晰泪痕。
他竟然在哭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凑近准备看清楚,却不成想,四阿哥竟然抬手用袖子捂着脸颊。
再抬首之时,他脸上恢复清冷淡漠的神情,与刚才对着尸首温声细语忏悔说话的他,判若两人。
但见四阿哥镇定掀开白布,露出白布之下一张苍白陌生的脸颊。
“苏培盛!!滚进来!”
四阿哥似乎觉得自己被戏耍,此时恼羞成怒,抬手将酒坛子愤恨砸向房门。
只听见一阵碎裂巨响,苏培盛战战兢兢将房门打开。
“把这东西拿走。”
苏培盛诶了一声,甚至等不及唤人来,而是亲自将尸首扛在肩上匆匆离开。
“把软榻换掉。”
“喳~”候在门外的柴玉唤来两个大力太监,将软榻给抬走了。
待到众人纷纷离去,房内再次剩下年若薇和四阿哥二人。
“呵,年氏!看爷失魂落魄,你很得意吧?”
年若薇被四阿哥这句冷嘲热讽气的差点暴走,她不卑不亢,朝着四阿哥福了福身。
“回四阿哥,奴婢从未有攀龙附凤之心,奴婢说句大不敬之言,许是您情窦初开,对男女之事尚且懵懂,奴婢贴身伺候您,不免让您误会。”
“今后您身边若有了真心喜欢的女人,定不会再正眼瞧奴婢这卑贱之人。”
年若薇苦口婆心,正要继续劝说四阿哥,让他明白他只是将她当成玩物,并非真心喜欢她罢了。
却不成想,四阿哥竟寒着脸冷哼道:“你对男女之事不懵懂?”
“啊?”
年若薇被四阿哥问蒙了,为何他关注的点如此奇葩刁钻?
她正不知该如何接话,四阿哥倏然伸手抓着她的手腕,将她的袖子挽起,直到露出殷红的守宫砂,他才停下动作。
“四阿哥!”年若薇匆忙将手腕拽回,藏在身后。
“奴婢不想当任何人的玩物!奴婢宁死不为妾!更不愿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
年若薇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古代人最忌讳女人善妒,倘若她拿出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套烂俗说辞,四阿哥定无法应对。
“呜”她吓得惊呼一声。
没想到四阿哥说不过她,竟然急的伸手捂住她的嘴,简直幼稚可笑。
“放肆,你可知自己究竟在说什么离经叛道的胡话!”胤禛被年氏这番惊世骇俗的话震惊。
“四阿哥,奴婢只想一生一世一双呜”
年若薇还想继续恶心四阿哥,没想到他竟然俯身吻住她的唇。
带着浓烈酒气的灼热呼吸,喷洒在她脸颊上,年若薇吓得伸手去推搡,可四阿哥却得寸进尺,竟用舌撬开她的唇,在她口中肆意掠夺。
她又羞又怒,愈发用力推开四阿哥的桎梏,她脑中一片慌乱,倏然想起四阿哥似乎很不喜欢她落泪。
于是她伸手拼命掐自己的手背,直到疼的忍不住潸然泪下。
不过须臾,原本还意乱情迷的四阿哥,忽然浑身一顿,瞬间停下动作。
胤禛松开年氏,垂眸看见她手背上一片淤青,顿时哑然失笑,他知道年氏方才在装哭,可他若胁之迫之,又与大哥有何区别?
他恨自己不够果决,竟如此轻易被她左右心境,方才她一哭,他竟心乱如麻,着实荒谬。
“下去。”胤禛以手扶额,语气有些疲惫与恼怒,怒己不争。
“奴婢叩谢四阿哥开恩,奴婢告退。”
年若薇起身对四阿哥叩首致谢,她知道从此刻开始,四阿哥将不会再为难她,但也不会再信任她。
她毕恭毕敬起身离开,丝毫没有任何留恋。
苏培盛踏入屋内,就看见四阿哥盯着小年糕的背影出神,此时四阿哥看小年糕的眼神似乎与从前有所不同。
从前四阿哥看年糕,是主子看奴才的眼神。
而如今,却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那目光中还隐约带着势在必得的独占欲。
………
折腾了一整日,年若薇精疲力尽回到大通铺歇息,才踏入屋内,她竟看见三个小宫女在有说有笑,见她来了,三人却不约而同噤声。
她不以为意,径直走到自己的铺位前,发现床单被褥都换了一套,于是不再多言,她褪去衣衫倒头就睡。
自从她一战成名之后,同住的三个宫女就彻底将她当作空气,她也乐的独善其身,开始专心搞钱。
如今她沦为粗使宫女,每个月的俸禄自然也减半,为了尽快凑足银子离开乾西四所,她愈发热衷赚钱。
平日除去洒扫乾西四所的小花园,她闲暇之时,都在一刻不停歇地做刺绣活。
紫禁城里有不少宫女都会做一些刺绣品,托出宫办事的小太监帮忙变卖,换些银子傍身。
这日听说苏培盛要出宫办差,晚膳过后,年若薇悄悄来到苏培盛的居所。
苏培盛今日休息,此时正坐在廊下哼曲儿,见她来了,赶忙掀开蜜饯盒子。
“你怎么来了?杂家昨儿才得了些蜜饯,刚想派人送去给你尝尝。”
“多谢苏哥哥惦念。”
年若薇捻了一颗乌梅浅尝,就迫不及待将亲手做的护膝送给苏培盛,趁着他高兴,她开始说正题。
“苏哥哥,听说你明日要出宫办差?奴婢这有些刺绣可否帮忙拿出去变卖?”
“还有这些银子,奴婢弟弟年羹尧还在进学,这是奴婢攒下的笔墨纸砚钱,您可否方便将这些银子转交给奴婢弟弟?”
“至于那些刺绣品卖的银钱,您就拿一半钱去喝茶,算是奴婢一点心意,您别嫌弃少就成。”
“哎呦!年糕你怎么与杂家如此生分?你的弟弟就是杂家的亲弟弟,杂家定会安置好他,你且放心,只不过西配殿的屋子空置许久,不知你何时能回来?”
自从知道四阿哥对小年糕的心思之后,苏培盛对小年糕愈发关怀备至,时不时送些吃的用的给小年糕。
苏培盛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小年糕将来会是活在四阿哥心尖尖上的女人,他必须好好巴结。
“苏哥哥又在说笑了,你知道奴婢的心思。”年若薇匆忙抓了一小把葡萄干塞进嘴里,回避这一话题。
与苏培盛闲聊几句之后,她就借口要去小花园洒扫,匆匆离开。
第二日一早,苏培盛将年糕送来的小包袱背在身后,正准备出宫去办差,忽而被书房内的四阿哥叫住。
“苏培盛!你身后是何物?”
苏培盛咧嘴,他就知道四阿哥会拦住他,乾西四所里的事情,四阿哥若想知道,又如何会不知?
更何况事关小年糕,四阿哥有着几乎病态的掌控欲,他甚至连小年糕昨儿吃了几块红烧肉都知道。
他献宝似的将小年糕做的刺绣品,捧到四阿哥面前,他怎么给忘了,年糕的刺绣品只有在四阿哥面前,才能卖出最好的价钱。
“爷,这是小年糕亲手做的刺绣品,里头有香囊、汗巾、荷包,还有几块素净的手帕,她托奴才到宫外头变卖换钱。”
苏培盛将包袱打开,露出里头精致的绣品。
“奴才方才仔细瞧了瞧,这香荷包做的好极了,还是男子所用的样式,也不知是哪个与小年糕有缘的小郎君能有这香荷包随身相伴。”
“还有这些绣帕子,颜色雅致,看着好像也是男子用的款式。”
“聒噪!”
胤禛面无表情,随手从匣子里抓起一把碎金塞进苏培盛手里。
“嘿嘿嘿,奴才替小年糕谢谢四阿哥隆恩。”苏培盛笑嘻嘻将碎金揣进怀里。
“爷,这香荷包里装好了香料,奴才瞧着您身上的香荷包都旧了,奴才替您换上。”
见四阿哥并未反驳,苏培盛脸上笑意愈甚,将小年糕做的香荷包别在四阿哥腰间。
“不准再做荷包!”四阿哥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悦。
第27章
苏培盛盯着那香荷包愣怔片刻,忽然想起在满人的习俗里,香荷包是男女定情之物。
满人女子送男子香荷包,与满人男子送如意和带羽毛的饰物给女子,都有表白情愫的意思。
他顿时会意,于是朝着四阿哥连连点头附和。
“爷您放心,奴才定不让她再做香荷包!”苏培盛见四阿哥颔首,于是转身出了书房。
待苏培盛离开后,胤禛拿起桌案上的刺绣品,起身走到博古架前。
他取来一把钥匙,打开一扇暗门,但见暗门内,已有许多做工一模一样的的刺绣品,俨然垒成一座小山。
胤禛决定用自己的方法征服年氏,他绝对不允许区区奴婢超出他的掌控。
年氏的所作所为,已然激起他的胜负欲,只不过是玩物,他定要不择手段,征服所有的不服。
此时胤禛眸色幽戾盯着那些刺绣,就像猎人窥伺困兽之斗的猎物那般。
日薄西山之时,苏培盛来小花园里寻年若薇,她正在海棠树下扫积雪,见苏培盛来了,赶忙放下扫帚跑到他面前。
“苏哥哥回来了,有劳苏哥哥,我娘和弟弟可还好?”年若薇满眼感激,朝苏培盛毕恭毕敬福了福身。
“你家里都好,杂家帮你弟弟安排到了大学士张英大人家的私塾进学,你娘赵氏也好,她这几日要与你弟弟年羹尧去京郊红螺寺进香呢。”
听到大学士张英,年若薇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张英是文华阁大学士,也是四阿哥的授业恩师,她弟弟能师从张英大学士,定与四阿哥脱不开关系。
苏培盛见小年糕看着不大高兴,于是准备加些火候,他将四阿哥方才赏赐的碎金从怀中取出,捧到小年糕面前。
“年糕儿,你快瞧瞧,今儿你做的刺绣品,杂家卖了好价钱。”
“哇~~”年若薇顿时两眼放光,她大概数了数碎金,没想到自己随手做的刺绣,竟然能卖三两左右的金子。
她满心欢喜将碎金捧在掌心,又将碎金捧到面前细嗅钱的芬芳,鼻息间竟有一股熟悉的沉水香气。
她心下一沉,顿觉掌中碎金有些烫手。
她在四阿哥身边伺候,自然知道这沉水香的味道,与四阿哥常用的香料一模一样。
年若薇忍不住嗤笑一声,四阿哥还真是心机深沉,见对她强硬不成,就用阳谋来诱惑她,让她对四阿哥感恩戴德,为报恩以身相许。
只可惜她见多了后世小说里那些霸总和渣男骗炮的套路,已然对四阿哥的招数免疫。
既然四阿哥喜欢当冤大头,重金买她的刺绣,她就多做些,不赚白不赚。
年若薇假装不知情,将碎金分了一半给苏培盛,这才客客气气将送苏培盛送走。
……
暮春三月,正是春和景明之时,紫禁城内飞花万盏,春意渐浓,海棠先雪。
此时年若薇正拿着扫帚,在海棠花树下清扫纷纷落下的花瓣。
花树下,一株娇弱绿苗萌出新芽,于朗风和日之下茁壮成长。
年若薇将小桃苗边上的杂草都清理干净后,又去打扫四阿哥前些日子种下的几株湘妃竹。
今日乾西四所内有些热闹,因四阿哥要夜宴伴读们,不时有御膳房和内务府的人进进出出。
四阿哥共有四个伴读,其中两名是满洲熏贵家的公子哥,一位叫西林觉罗鄂尔泰,是国子祭酒鄂拜之子。
另一位叫富察李荣宝,李荣宝的孩子比他出名,他的女儿就是乾隆元后富察氏,而他第九个儿子,就是富察傅恒。
另外两位伴读出自汉臣子弟,一位是大学士张英的次子张廷玉(字衡臣)。
前三位都是雍正朝赫赫有名的宠臣。
而最后一位伴读也出自名门望族,是海宁陈家的子弟,叫陈文正。
海宁陈家世代簪缨,是百年望族,陈家百年来光是进士都有百余人。
听闻陈家先祖并非姓陈,而是姓高,是北宋初期大将高琼,宋英宗皇后高滔滔就是高琼的孙女。英宗继位后,其后宫形同虚设,唯爱高滔滔一人。
即便宋英宗后妃名册上有其余四名嫔妃,可她们只不过是在英宗病入膏肓之时,皇后高滔滔奉曹太后懿旨,为他挑选的用以冲喜的工具人罢了。
年若薇想起四阿哥听见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欲盖弥彰的虚伪嘴脸就觉得可笑。
谁说王侯将相不可独宠一人,他们只不过是为不爱和滥情找借口罢了,甚至历史上一生只爱一人的帝王都比比皆是。
此时小厨房的赵福公公拎着两个空竹篮来找年若薇。
“年糕妹妹,今儿四阿哥要宴请伴读,这晚宴的主题是春日宴,杂家想取些小花园的花做食材,杂家前几日,已和苏公公报备过此事。”
“公公需奴婢准备哪些花入馔?”年若薇接过竹篮,施施然福了福身。
“杂家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你可有推荐的?”
赵福有些为难的挠挠头,紫禁城里多的是珍馐美馔,谁知道主子竟喜欢这种寻常之物。
赵福存着私心,乾西四所里都知道年糕和四阿哥的关系不一般。
倘若他此时将挑选食材的重任交给年糕,即便四阿哥不满意食材,怪罪下来,他也能扯出年糕来挡一挡四阿哥的怒气。
“杂家相信你的眼光,杂家两个时辰之后来取可好?”
“公公您请放心,奴婢定精挑细选出最好的来。”
送走赵福之后,年若薇开始在满庭芳华中,甄选能入馔的鲜花。
此时她正踮起脚尖,仰头去摘取低枝垂落的望春花。
此花清新怡人,且花瓣肉质肥厚,既能泡花茶,还可加些面粉油炸,更可做玉兰芙蓉糕,溜肉片,口感鲜香,食之满口春意。
她跃起好几回都够不着,累的直喘息,倏然一双修长的手穿花拂叶,轻松折下她头顶上方那簇繁花。
年若薇以为是哪个好心的小太监,她勾唇一笑,转身就要感谢一番,可眼前赫然出现四阿哥那张冰块脸。
“奴婢多谢谢谢四阿哥。”年若薇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胤禛嗯了一声,年氏转身那一瞬,后背贴近他的胸膛,他甚至能嗅到她发丝间淡雅清香,他默不作声往后退了两步。
“哎呦小年糕,你在做什么呢~”苏培盛见四阿哥和小年糕二人相处的愈发生分,于是匆忙开口缓和气氛。
“回苏公公,小厨房让奴婢准备些可入馔的花,供给春日宴。”
“奴婢准备了好些花儿,也不知够不够用,”年若薇指着脚下放满各色春花的篮子说道。
“爷您瞧瞧年糕多细心,这鸡冠花滋阴润燥,健脾益胃,拿来蒸肉做豆糕那叫一个香啊!还有这木槿花,用来蒸豆腐羹,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苏培盛又指着四阿哥拈在手里的望春花,笑呵呵道:“爷您这几日有些上火,正好拿这望春花泡水喝。”
“甚好。”
胤禛见年氏局促不安,站在花树下,忍不住蹙眉,她就如此害怕他?
看她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胤禛愈发恼怒,转身决然离开。
“四阿哥您不去书房了吗?”
见四阿哥折步离开,苏培盛将方才帮小年糕折下的望春花丢到竹篮里,拔腿就去追。
看着四阿哥渐行渐远的身影,年若薇忍不住摇头,四阿哥近来愈发喜怒无常,不好伺候。
思付间,她将准备好的鲜花拎到小厨房里交差。
“嗨呀,小年糕你怎么亲自送来了,时辰还尚早呢,杂家刚准备去寻你拿鲜花。”
赵福仔细查看了年糕准备的春花,又听了年糕对各种花的烹饪方式提的建议,忍不住满意地点点头。
“多谢年糕了,杂家这就去准备春日宴,对了,待散席后,你记得来小厨房吃席。”
“谢谢赵公公美意,恰巧苏公公安排了奴婢晚些时候去四阿哥的暖房里侍弄花草,奴婢没这口福啦。”
“不打紧。”赵福满脸堆笑,转身从灶台边取来几个荷花酥和半个猪蹄子。
“年糕妹妹,这是送你的。”
年若薇见赵福递来一个油纸包,猜想定是吃食,于是浅浅敷衍婉拒几下,就不再推辞。
“奴婢谢过赵公公。”
她本就不想到小厨房里遭人白眼,于是爽快接过。
今日乾西四所内人来人往,年若薇拣着人少的地方走,来到小花园回廊处之时,忽而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敢问姑娘可是年羹尧的姐姐年若薇?”一道温煦的男子声音带着脉脉温柔。
年若薇转身就撞进一双染着笑意的眼睛,眼前的少年穿着外男的常服,宗之潇洒且温润如玉,看着与她一般年纪。
此时他正站在暖阳下,他身上有一种淡然冲和之感,仿佛似锦繁华于他,不过是过眼云烟,振袖扬手间,就能恢复淡泊青杉。
她有一瞬间惊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匆忙垂眸掩饰尴尬。
“这位公子是何人?”
不经意间,她流露出寻常女儿家的娇羞模样。
“我叫陈文正,乃四阿哥伴读,亦是你弟弟年羹尧的挚友。今日入宫之时,年羹尧托我带封家书给年姑娘。”
对方极为谈吐自若彬彬有礼,年若薇心中一暖,在紫禁城里当牛做马惯了,她还是头一回被人尊称为姑娘。
“有劳陈公子费心。”
“本想将书信给苏公公,可方才并未寻到他,夜色渐深,故而文正冒昧寻来,年姑娘别客气,文正举手之劳罢了。”
此时陈文正亦是被眼前这清丽绝俗,不卑不亢的女子吸引,他虽克己复礼,仍是忍不住抬眸看向她。
“这是年姑娘的家书。”陈文正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递给她。
年若薇正诧异陈文正为何要给她帕子,忽而瞧见他掀开帕子,露出里头信封一角,信封被保管的很好,甚至没有折痕。
“紫禁城里规矩多,你且连帕子一并拿走,这帕子崭新,文正尚未用过。”
年若薇心尖泛起一波千重浪,他真是克己复礼的谦谦君子,甚至担心她被人瞧见与外男私信往来,竟然特意用崭新的手帕来包裹她的家书。
“年姑娘可要回信?”
年若薇闻言,愈发对陈文正有好感,她刚想点头,忽而想起原主是不学无术之人,写的字更是歪七扭八,就像狗爬似的。
她不想在陈文正面前丢脸,赶忙摇头。
“ 你弟弟说,你若不喜执笔,可让我代笔。”
年若薇顿时羞的满脸通红,可恶的弟弟肯定将她不擅工笔书法的事情告诉了陈文正。
既然对方都知道了她的真面目,她干脆将心一横,不再假装矜持。
“多谢陈公子,那就有劳您了。”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酉时,文正会在外院后门边上那棵夹竹桃下等你。”
“伴读不是该在上书房伺候?为何会在外院?”年若薇心下一紧,满眼狐疑看向陈文正。
也不怪她疑神疑鬼,过往那些血淋淋的教训历历在目,她在紫禁城中必须抱着最坏的揣测,无奈之下被逼成了被迫害妄想症。
第28章
“近日京中风寒盛行,为免将风寒之毒带入紫禁城,万岁爷下旨,令所有皇子伴读不得出宫,伴读们都被安排在皇子所居的外院暂居。”
“这几日文正都在外院暂居。”
“哦哦哦,原来如此。”
年若薇才想起来苏培盛前几日念叨过要去整理外院给伴读暂居。
外院位于四阿哥所居的前院东南角,她记得那附近的确有好些花开正盛的夹竹桃,她许久没去洒扫了。
“那明天不见不散,叨扰您了。”年若薇朝着陈文正行了汉人的礼仪。
“不必客气,明天文正定会备好笔墨纸砚,静候年姑娘前来。”
二人相视而笑,彼此虽是初见,却一见如故,心中都莫名漾起别样涟漪。
书房小轩窗前,苏培盛冷汗涔涔看着小年糕眉目含春,与陈文正言笑晏晏。
虽因距离较远,他听不见二人有说有笑在聊些什么,但年糕嘴角的笑意渐浓。
他看的心惊肉跳,赶忙压低脑袋,愈发不敢去看向坐在小轩窗边看书的四阿哥。
此时四阿哥正云淡风轻的翻阅兵书,可他手中的兵书,从头到尾都是拿反的。
苏培盛战战兢兢,走到四阿哥跟前,准备替小年糕说几句好话。
“爷,陈公子昨儿就说要替小年糕递家书,许是他方才未找到奴才,所以才着急行事,年家与海宁陈家乃世交,二人打声招呼也是人之常情。”
苏培盛语气顿了顿,本想将年遐龄早年间曾与陈家定下儿女姻亲之事,禀告四阿哥,可看到四阿哥愈发阴戾的面色,为了小年糕的小命,他不敢再多言
年若薇目送陈文正离开之后,本想回大通铺看书信,又担心被同住的宫女打搅,于是躲到海棠花树后,坐在花树后的太湖石上歇息。
她迫不及待展开家书,顿时抑制不住欢欣笑意。
弟弟在信上说家里一切安好,她那便宜爹爹年遐龄不知走了身边狗屎运,入夏即将赴任从二品的工部右侍郎。
最让她高兴的是她娘亲赵氏,被年遐龄扶为良妾,不再为奴为婢。
娘亲和弟弟前几日还去红螺寺替她求了一卦,说是上上签,年若薇不禁莞尔,今日还真是她来清朝之后最幸运的一日。
书信间,弟弟年羹尧唠叨了许多日常琐碎的趣事,年若薇时不时捂嘴偷笑。
待到看完家书后,她心情舒畅,打开仍是温热的油纸包。
但见油纸包里,竟然是她爱吃的百果熏猪蹄,还有几块甜口的荷花酥。
她正要大快朵颐,忽而肩膀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
完了完了,她偷吃被发现了,年若薇心里默念阿弥陀佛,祈祷来者千万别是活阎王四阿哥啊,她绝望闭眼,缓缓转过脸。
“奴婢该死!”她苦着脸先认怂。
“嘻嘻嘻小年糕!许久不见,你怎么来四阿哥身边伺候了,我前两个月就从承德行宫回来了,还傻呵呵地在冷宫等了你大半个月。”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顿时惊喜睁开眼睛。
“蓝儿!你回来啦!”
年若薇心中感慨万千,今日还真是诸事大吉,她竟然遇到了紫禁城里唯一的闺中密友蓝儿。
蓝儿是荣妃马佳氏宫里伺候的宫女,年若薇在承乾宫之时,时常奉命到冷宫里给废妃施恩。
而蓝儿则是荣妃派来冷宫施恩的奴婢,二人你来我往间,竟发现志趣相投,之后就开始时不时相约说体己话。
“哼,你差点吓死我,我找了你许久,还以为你被打死了。”
年若薇说着,正要将手里的美食分给蓝儿一道享用,忽而瞧见蓝儿身后竟站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那少女的容貌竟与蓝儿有几分相似,但神情有些高傲,一看就知道才入宫没多久,还没被紫禁城内吃人的风水搓磨过。
“去岁冬,万岁爷赐婚三公主荣宪,明年开春公主即将远嫁科尔沁,这几个月我都忙着准备公主出嫁的事,我也要随公主离开紫禁城了。”
蓝儿的神情有些落寞,年若薇以为蓝儿是因被公主选为陪嫁而伤感,只能伸手抚着她的肩安慰。
“年糕儿,这是我亲妹妹静儿,家里排行老六,她如今在郭络罗贵人身边伺候,我离开之后,你可与她多走动走动,互相也有个照料。”
“是咸福宫里的郭络罗贵人吗?那位还真是传奇。”
年若薇好奇看向静儿,说起这位郭络罗贵人,简直就是传奇人物,她以寡妇之身入了紫禁城为嫔妃,且生下的六公主更是巾帼不让须眉。
六公主在未来会嫁到蒙古,权倾漠南漠北。
“郭络罗贵人不好?”静儿的语气有些不悦。
“自然是极好,若能到贵人身边当差,我做梦都能笑醒。”年若薇低声嘟囔道。
见静儿的面色不再绷着,她将手里的吃食,递到静儿面前:“静儿妹妹,吃吗?”
“是不是你也觉得郭络罗贵人以寡妇之身成为后宫嫔妃不光彩?”
不待年若薇解释,静儿又开始义愤填膺侃侃而谈。
“我们满人没汉人那么多繁文缛节,即便是寡妇又如何?只要万岁爷不嫌弃即可,大清先祖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都娶过寡妇,还不是成就了一番霸业。”
年若薇连连点头赞同,她没敢说顺治爷还抢了亲弟弟的福晋董鄂氏入宫。
“连皇帝都不在意女子是否一定要是处子,更何况王公大臣!我们满人的寡妇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静儿语气中带着骄傲。
“我只是羡慕而已,你别误会。”年若薇看着静儿脸上洒脱的笑意,心中羡慕不已。
大清入关之初,满人尚未完全被存天理灭人欲的程朱理学同化。
她羡慕满人女子活的比汉女潇洒不羁,不必为了那层膜而被人诟病指摘,不必缠足,更不必为了贞节牌坊断送一生幸福。
“哎呦饿死我了,我先吃!”蓝儿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于是故意岔开话题,她二话不说,抓起一块荷花酥囫囵咽下。
而静儿却举止娴雅,捻起一块荷花酥,吃的慢条斯理。
“今儿乾西四所还真热闹,张太庙是不是也来了?”蓝儿朝着外院的方向探头探脑。
“四阿哥的四位伴读都来了,听说这几日都会住在外院。”年若薇将猪蹄撕下一半递给蓝儿。
蓝儿口中所说的张太庙,就是张廷玉公子。
按照苏培盛对张廷玉的评价,他是个端方君子,但也个活脱脱的书呆子,整个大清朝都知道张廷玉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配享太庙。
大清朝臣子死后的最大殊荣,就是配享太庙,太庙是历代皇帝的宗庙,入了太庙的臣子,不仅能载入史册,甚至还能接受历代大清君臣的香火供奉,光耀满门。
“蓝儿,你是不是喜欢张太庙那书呆子啊~”静儿冷不丁幽幽说道。
“咳咳咳咳才没有。”蓝儿被口中荷花酥呛得连连咳嗽,顿时面红耳赤。
年若薇瞧见蓝儿眼中难掩的慌乱神情,顿时惊得捂住嘴角,蓝儿博文强识,是个心气高的女子,没想到竟喜欢个书呆子。
此时有小太监来寻年若薇,让她到前院的春日宴上帮衬。
“年糕你快去吧,我们吃完就走,后日你是不是休沐?我们带你去玩儿啊。”
蓝儿朝着年若薇咧嘴笑着,年若薇取了衣襟上的帕子,仔细替她擦拭嘴角的油渍。
“好年糕,可否帮我一个忙?”蓝儿倏然将小年糕拽到角落,低语哀求。
“这是怎么了?你别着急,出什么事了?你放心,我定不会袖手旁观。”
“年糕,你可否给张太庙传句话,就说明日酉时,三公子会在老地方等他。”
“啊?蓝儿!该不会那三公子就是你吧,宫女与外男私会乃死罪,你不要命啦!”
“不是我,是三阿哥,张太庙从前是三阿哥的伴读,三阿哥素来赏识张太庙,又怕四弟怕他四弟误会挖墙脚,所以让我来传话,你放心吧,三阿哥只是得了宋徽宗的真迹,想与张太庙切磋共赏而已。”
年若薇这才放下心来,他本想拒绝,但听见蓝儿说若完不成任务,回去要到慎刑司领罚,她顿时心疼地连连点头应允。
“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前院寻机会,后日午时,我定会去冷宫找你们玩。”她说完,就着急转身往前院花厅里走去。
海棠花树下,蓝儿手里的荷花酥,都因紧张被攥的稀碎。
“三姐,你这又是何必呢,汗阿玛已下了赐婚诏书,你与那张太庙始终有缘无份。”
“我知道,可汗阿玛只不过将我当成抚蒙的工具而已,我只想见见他,否则我怕自己熬不到大婚”
年若薇心情忐忑难安,也不知道一会遇到四阿哥,又将会有什么泼天灾难等着她。
她端着托盘,与几个小宫女一道入了略显凄清的花厅内。
四阿哥是个闷葫芦,设宴都不知寻南府的歌舞伎来助兴,竟干巴巴地寻来几个琴师在抚琴,简直是不解风情的小古板。
抬眸间,她竟然看见陈文正,他坐在四阿哥右边下首处,而坐在陈文正身旁那位儒雅端方,面若冠玉的男子,应该就是张廷玉。
她朝着陈文正轻颔首,款款朝他走去,准备顺势跪坐在他与张廷玉之间的空位上。
汉白玉地面阴冷潮湿,她正要跪下,忽而见陈文正不着痕迹地甩了甩衣袖,地面上多出一件厚实的银鼠皮裘,将她要跪的地方严严实实盖着。
她正纳闷,忽而见陈文正朝她微微颔首,年若薇心头一暖,陈文正担心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着凉,所以故意将皮裘甩在地上。
她施施然跪坐在他身侧,开始给陈文正斟酒,又尽职尽责,替陈文正夹了好些她今日准备的望春花。
高台之上,苏培盛给四阿哥斟酒的手颤了颤,自从年糕踏入殿内开始,四阿哥虽面色如常,但开始却一杯接一杯的豪饮。
年若薇始终都没和陈文正说话,就怕引起旁人注意,她只安静的在斟酒,直到四阿哥因不胜酒力,被奴才搀扶着离开,这场春日宴才谢幕。
紧接着,坐在对面的鄂尔泰和李荣宝也陆续离开,此时年若薇见张廷玉准备起身要走,急忙拦住他的去路。
“文正公子,可否容我与张廷玉公子单聊几句。”
“好。”
陈文正有些微醺,他在年若薇和张廷玉脸上逡巡片刻,这才撩袍起身离开。
年若薇请张廷玉来到角落,不待他追问,就压低嗓音率先开口道:“张公子,明日酉时,三公子会在老地方等您,奴婢话已带到,奴婢先行告退。”
她转身着急离开,并未看见此时张廷玉竟满眼痛苦,眸中忍泪。
第29章
年若薇传完话之后,她一刻都不想再逗留,径自离开前院。
路过小花园已是灯半昏月半明之时,她竟发现傍晚才扫过的海棠花又落满地。
她正要慨叹几句落花无情,竟又发现小花园里的望春花树,不知被谁拦腰砍断,她顿时惊出冷汗。
完了完了,她的职责就是看守和洒扫四阿哥的小花园,如今因她疏忽而花草有损,四阿哥定不会饶恕她。
究竟是谁!竟如此恶毒想让她死?
她吓得跌坐于地,正准备喊人,忽而瞧见被拦腰砍断的望春树上,竟楔着一把利剑,那剑叫湛卢剑,乃四阿哥的贴身佩剑。
她顿时松一口气,原来凶手是他!如今这湛卢剑就是唯一能证明四阿哥撒酒疯乱砍树的证据。
年若薇担心证据被人拿走,于是决定整夜守着保命的铁证,撒腿就往海棠树下那块熟悉的太湖石跑去。
可她才行至昏暗树荫之下,忽而从暗处闪出一道黑影,她吓得正要惊声尖叫,那狂徒竟捂着她的嘴巴,用蛮力将她禁锢在怀中。
年若薇吓得魂飞魄散,趁歹人松手那一瞬,她张嘴欲要咬住他作恶的手。
“呜”
她痛呼一声,那狂徒竟把她死死抵靠在海棠花树,俯身以吻封缄。
熟悉的沉水香气息混杂着浓烈的酒气袭来。
她顿时怒不可遏,竟然是他!四阿哥还真是阴魂不散,看来她只能用老办法来对付他了。
此时她被四阿哥吻得炙烈,他急促的呼吸与她紧张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年若薇甚至能感觉到四阿哥另外一只手在她身上游走。
她没忍住啜泣出声,不消片刻,四阿哥果然停下动作,可他依旧将她抵海棠花树下不肯松手,二人之间贴合极近,几乎严丝合缝。
“别哭,爷许你当侍妾。”胤禛有些手足无措,抬手擦拭年氏不断落下的盈盈粉泪。
“四阿哥,您又醉了。”
年若薇带着哭腔垂眸不去看他,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说来可笑,她的眼泪是对付四阿哥唯一有用的利器。
头顶上方传来四阿哥愈发急促的喘息,四阿哥俯身贴在她耳畔低沉喑哑的浅笑:“呵呵,爷是醉得不轻。”
胤禛被年氏满腹怨气的揶揄气得无语凝噎。
他也希望自己醉些,可他无比清醒,永远知道自己酒后在做什么。
皇子们需觥筹交错,不得失了皇家风范,自然有专人训练酒量,莫说千杯不醉,但至少能在豪饮之后,仍能保持神志清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胤禛垂眸,见年氏在他怀中竟面色惨白,瑟瑟发抖,仿佛他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他愈发恼怒,为何她对谁都是和颜悦色,唯独对他,却如临大敌。
“四阿哥方才您醉酒后,还砍了小花园里的望春花。”年若薇咬唇,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下四阿哥做的孽,省的四阿哥酒醒之后让她背黑锅。
“知道!”
她正要继续提醒四阿哥不能责罚她,忽而听见四阿哥冷哼一声,抡拳朝她直直砸来。
年若薇担心四阿哥报复,压根不敢躲,于是只能闭上眼睛面对疾风暴雨。
耳畔擦过一阵疾风,四阿哥竟然一拳打在水桶粗的树干上,她后背都被树干震得直发麻。
簌簌海棠花雨极速落下,年若薇急的拂开落在眼睫上的花瓣。
胤禛漠然盯着年氏满头都是莹白的海棠花瓣,脑海中倏然涌出一句诗:携手共白头。
他浑身一颤,被莫名袭来的荒唐想法震慑,转身落荒而逃。
等到四阿哥离开之后,年若薇吃痛的揉着被四阿哥吻肿的嘴唇,口中都是浓烈的血腥气息,不用看就知道她的嘴唇被他吻破了。
担心四阿哥继续对她撒酒疯,她后怕的往后殿狂奔。
苏培盛取了御寒的斗篷,抬腿就要去寻在小花园里练剑的四阿哥,忽而瞧见爷竟提剑先回来了。
“哎呦,爷您嘴怎么破了?”
“无妨。”胤禛抬手抚着唇瓣,方才似乎有些孟浪,二人都被彼此咬破了唇。
俯首间,片片莹白花瓣落下,他扬手摊开掌心,愣怔盯着纯白花瓣。
片刻后,他倏然将掌心花瓣握紧,将指尖沾染的血迹烙在花瓣上,那血,是他与年氏的血,二人的血揉在一起,再难舍难分的血。
苏培盛瞧出四阿哥掌心那几片染血的花瓣,似乎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于是趁机开口道:“爷,奴才瞧您挺喜欢这些花瓣的,不如奴才让人将这些花瓣做成书笺,如此这些花瓣也能永生不灭,与您长长久久相伴可好?”
“可。”
胤禛将掌心染血的花瓣交给苏培盛,扶额入了屋内。
他今晚如此失态,是因年氏整晚都与那伴读陈文正眉来眼去,当他死了不成!
她是额娘赏赐给自己的试婚宫女,迟早是他的女人,他们怎么敢!胤禛攥紧拳头,抵着额头,眸中愤恨之色渐浓。
此刻他完全沉浸在征服年氏的游戏中,并未发觉年氏的一举一动,竟潜移默化,愈发能牵动他的情绪。
年若薇回到大通铺之时,几个宫女都已躺下,正准备熄灯就寝。
见她嘴角红肿,发丝微乱,顿时满脸鄙夷,待到年若薇出去洗漱之时,四人更是交头接耳,言语间都是在讨论年氏定又去爬四阿哥的床,着实不安分之类的轻蔑话语。
年若薇岂会不知这些人聚在一起定没什么好话,她洗漱过后,就裹着被子,将脑袋藏在被窝中。
又是一夜无眠,第二日一早,几个宫女起身后开始高声说话,还故意将铜盆扔得砰砰响。
年若薇被吵得无法补眠,只能打着哈欠起身披衣。
洗簌用膳之后,她扛着扫帚来到小花园里继续当紫禁城牛马。
虽然被昨晚的乱曲纷扰,但她心情仍是不错,想到午时就要与陈文正见面,她嘴角忍不住浮出笑意。
小花园里的枯枝败叶,竟不知何时都被人挪走了,想必四阿哥面皮薄,不想让奴才们知道他酒后失态,所以命人瞧瞧挪走的吧。
年若薇乐得清闲,在小花园里摸鱼半日,就到小厨房里用午膳了。
临近午时,她前往外院找陈文正,此时陈文正端坐在夹竹桃树下的石桌旁,见她过来,竟起身走出好几步相迎。
“不必如此多礼,文正公子,你比我大几个月,你我两家又是世交,我便唤你文正哥可好?”
“都好。那我便唤你若薇妹妹。”陈文正淡然一笑,用镇纸铺平宣纸,开始研墨。
“若薇妹妹可开始口述家书了。”陈文正捉笔抬眸看向眼前明媚的女子。
“咳咳咳家书抬头那些文绉绉的客套话,文正哥哥看着加,我直接说正文啦。”
“娘,弟弟,见字如面,展信欢颜,女儿在紫禁城内过的很好,前几日又涨月例银子了,四阿哥对女儿亦多加照拂,平日里更是无需做脏活累活女儿一切都好,勿念,珍重。”
年若薇憋着一口气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陈文正则运笔疾书。
她刚开始还担心陈文正跟不上她的语速,凑上去看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都说字如其人,他的小楷写的疏朗有志,看着赏心悦目。
还真是字如其人,人如其字,二者皆让人如沐春风。
待到家书写完之后,趁着墨迹未干,年若薇从袖中取出一个亲手做的荷包递给陈文正。
陈家百年望族,自然不缺金银,她只能用亲手做的荷包聊表感激,她本想送些自己做的绣帕和绣扇,可倏然想起来这些东西都是定情之物,最后选了没有多少暧昧含义的荷包。
“文正哥哥,这是我亲手做的荷包,你别嫌弃。”
“若薇妹妹何故如此生疏。”陈文正将荷包放回到年若薇面前。
“我若真与你生疏,就送金银之物,何故要送这不值钱的荷包?文正哥哥别再见外了。”年若薇说着,再次将荷包放到陈文正面前。
“既如此,那文正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陈文正将荷包郑重别在腰间。
二人又闲聊了片刻,临走之前,陈文正忽然叫住年若薇。
“若薇妹妹,你与衡臣兄似乎很熟悉。”
“衡臣是谁?”年若薇一脸茫然。
“张廷玉,字衡臣。”
“哦哦哦,方才忘记了,我与他昨夜亦是初见。只是朋友托我帮忙传话给他而已。”
陈文正交叠在身后的手骤然松开,莞尔道:“快些回去吧,过几日我再带家书给你。”
他目送年糕离开之后,就前往靶场陪四阿哥练习骑射。
此时苏培盛正站在靶子边上,给四阿哥数命中红心的箭矢。
见陈文正姗姗来迟,苏培盛正要上前提点两句,忽而眼尖地看见陈文正腰间别着个靛蓝色绣祥云别鹤的荷包。
那荷包的做工,看着极为熟悉,竟然是小年糕的手艺。
苏培盛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匆忙将陈文正拦住。
“陈公子,奴才瞧着您的荷包挺别致,要不奴才替您保管,免得刀剑无眼,若损坏岂不可惜。”
“有劳苏公公。”陈文正觉得苏培盛说的极有道理,于是解下荷包递给苏培盛。
苏培盛正要接过荷包,忽而耳畔传来箭矢凌厉破空的呼啸声。
“哎呦!”苏培盛吓得惊呼一声,近在眼前的荷包竟被四阿哥三箭连发,钉在靶心正中。
苏培盛心下一惊,糟糕,四阿哥定是发现了那荷包的秘密。
“四阿哥请恕罪,文正这就将私人之物拿走。”
陈文正总觉得从前温文尔雅的四阿哥不知为何,近来对他有些苛刻,他忍着心中怒意,将被洞穿的破荷包藏入袖中。
苏培盛提心吊胆,陪着四阿哥练习骑射,直到伺候四阿哥入睡之后,就火急火燎去找小年糕。
“年糕啊!你不要命啊!”
苏培盛将小年糕拽到无人处,声音都在发颤,天晓得今日四阿哥的脸色有多难看。
“苏哥哥怎么了?我今日循规蹈矩并无错处。”
第30章
年若薇脑中飞速运转,将自己这几日的所作所为都仔细复盘了一遍。
她笃定除了那夜四阿哥强吻事件,自己并没有任何地方惹怒阴晴不定的四阿哥。
思及于此,她不再心虚,开始苦着脸对苏培盛诉苦。
“苏哥哥请明察,简直是祸从天降,奴婢冤枉啊~”她捏着帕子擦拭眼角,语气故意染着委屈的哭腔。
“年糕啊年糕,你让杂家怎么说你好呢!杂家问你,你送给陈文正的荷包是怎么回事?”
苏培盛见年糕大祸临头都不知自己因何而亡,顿时怒其不争。
“苏哥哥,荷包又不是香囊,我知道香囊代表心有所属,不能随便送,话说回来,我不也送您好几个荷包吗?”
“这理由着实荒谬,难道我对您也有非分之想吗?”年若薇是据理力争之人,即便没理也要争三分,更何况她此时问心无愧。
“哎呦哎呦,杂家是无根的太监,怎么能与陈文正这外男相比?”
“你出自汉军旗,许是入宫之前家里没人教导,你对满人的习俗不了解,这荷包是满人男女定情之物,你送荷包给陈文正是何意啊?”
“还有那荷包上绣着剑,不就是满女绣来表达爱意的花样吗?”
“这是何意?”
年若薇顿觉莫名其妙,她绣的刺绣图案,都是从紫禁城绣房里要来的正经图案,怎么就变成表达爱意了?
苏培盛见年糕一脸茫然的样子不像在敷衍他,于是索性将话摊开说。
“年糕你有所不知,紫禁城绣房里的花样,自然是按照满人的习俗描摹,这荷包上绣箭,代表时常来相见,紫禁城里各宫娘娘们时常给万岁爷送绣箭荷包呢。”
年若薇满眼无奈看着苏培盛,如此简单的荷包,也能被四阿哥牵扯出文字狱,四阿哥本就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分明就是在针对她。
只要是她做的荷包,即便她绣条狗,四阿哥也会污蔑她与外男私相授受,她有些气不过四阿哥如此针锋相对,于是忍不住开口争辩。
“苏哥哥说的极有理,可我是汉人,汉人间相互送礼,还需遵照满人的习俗来吗?”
“你小声点!这天下都是满人的天下,况且你如今还身处满人的紫禁城,主子们的喜好大过天,你只是个奴婢而已,还能如何?”
“你敢说你对那陈文正没有旁的心思,问心无愧?今后你别再做荷包了,免得惹麻烦。”
苏培盛看破不点破小年糕的心思,三言两语敲打她之后,趁机将答应四阿哥的差事一起办妥。
年若薇有一瞬间错愕与慌张,她的确问心有愧,担心连累陈文正,瞬时哑口无言。
“苏哥哥,我知错了,您别生气。”她只能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苏培盛趁热打铁,又来到她的居所,将她做好的荷包统统没收,这才扬长而去。
……
苏培盛带着小年糕做的荷包,回到四阿哥书房赴命,可此时只有若欣姑姑在打扫,四阿哥并未在书房内。
“若欣姑姑,四阿哥这会去哪了?”
“方才柴玉领了个小太监来,我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和爷说,小年糕与谁私会,他们要去堆绣山捉奸。”
“绝无可能!”苏培盛斩钉截铁替小年糕辩驳,小年糕最大的梦想就是离开紫禁城,又如何会胆大妄为与人私会,他觉得个中定有阴谋。
“不成,说不定是什么阴谋诡计,不能让人害了小年糕。”苏培盛囔囔道,赶忙放下荷包,拔腿就去找小年糕。
年若薇送走苏培盛之后,就来到小花园里扫落叶。
忽而瞧见苏培盛风驰电掣朝她跑来,她心下一惊,以为四阿哥又要找茬,顿时紧张的握紧手中扫帚。
“哎呦,年糕你在这就好有人密报你与外男私会,你快随杂家去堆绣山找四阿哥和四阿哥说清楚你没和张廷玉私私会哎呦!年糕你等等杂家。”
苏培盛边剧烈喘息,边撒腿跟上小年糕的步伐。
此时年若薇心急如焚,她甚至连手里的扫帚都忘了放下,攥着扫帚跑了一路。
有人向四阿哥密报她和张廷玉在堆绣山私会,代表对方那日她传话之时就被有心人窥视。
对方今日定亲眼目睹张廷玉与宫女打扮的女子私会,而非蓝儿所说的三阿哥与张廷玉私会。
定是蓝儿有所隐瞒,与张廷玉私会之人,其实就是蓝儿自己!
情况紧急,年若薇顾不得思考为何蓝儿要骗她,她必须要让蓝儿有命活着,紫禁城里宫女与外男私会乃死罪!她绝对不能让四阿哥当场抓奸!
此时年若薇恨不得插翅飞到堆绣山救蓝儿于水火。
堆绣山是紫禁城内一座假山,坐落于人烟稀少的钦安殿东北角,紧挨着宫墙腾空而立。
山顶上有一处幽僻的御景亭,此时御景亭幔帐垂落,隐隐约约传出女子低声啜泣与男子温言抚慰之声。
胤禛并未让奴才陪同登上山顶,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亭外。
此时他面色阴郁,手中长剑已然出鞘,他正准备举剑挑开幔帐,忽而手腕被人攥紧。
胤禛顿时怒不可遏,究竟何人如此放肆,竟敢触碰他的手。
年若薇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此时看见四阿哥转身之际竟然目露狠戾,顿时吓得心跳都漏了半拍。
胤禛忍着恶心,转身要寻那狗东西算账,映入眼帘的竟是年氏泪眼朦胧的脸。
胤禛方才萦绕心间的戾气和暴怒,在这一瞬间偃旗息鼓,只剩下满脸错愕。
即然年氏在他身边,那么亭中与张廷玉私会的女子又是何人?
可不管是谁,胆敢秽乱宫廷者,都需惩戒,胤禛握剑的手,被年氏紧紧抱着,他只能无奈腾出左手去掀开幔帐。
见无法阻拦四阿哥揭破真相,年若薇只能孤注一掷,紧闭双眼主动对四阿哥投怀送抱。
“四阿哥!奴婢有些体己话要与您说,我们可否回您屋里再说?奴婢有些迫不及待,您可否立即与奴婢回去?”
年若薇将吓得惨白的脸,紧紧贴在四阿哥心口,还故意在他胸膛上暧昧亲昵地蹭了几下,就像一只乖顺的猫儿。
“何事?先放开爷再说。”
胤禛知道年氏在提醒幔帐后那对狗男女,此时幔帐后再无声响。
“奴婢知错了,其实奴婢这几日寝食难安,想早些回四阿哥身边伺候。”年若薇咬唇,言不由衷。
见四阿哥无动于衷,她一咬牙,决定加大筹码。
“爷,我们这就回去可好?”
年若薇语气妩媚,伸手在四阿哥心口轻轻摩挲,感觉到他的心曲渐乱,她才将作乱的手,重新环紧他的窄腰。
胤禛岂会不知年氏对他虚情假意,可此时他却心乱如麻,今日是她主动求饶,若错过今日,她又会变成没心没肺之人。
胤禛沉默盯着被幔帐遮挡得密不透风的八角亭,陷入两难境地。
“爷~~”年若薇夹着嗓子,百媚千娇的嘤咛了一声,自己听着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她嗓子夹得太嗲,冷不丁竟咬着自己的舌尖,顿时疼的惊呼一声。
“走。”
四阿哥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畔,她只觉得腰间被一只温热手掌环抱,霎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二人依偎下山之时,年若薇又假装柔若无骨,整个人紧紧贴在四阿哥怀里,深怕他腾出手,找蓝儿和张廷玉的麻烦。
行至山脚下,眼尖的苏培盛远远就瞧见年糕和四阿哥你侬我侬相依而行,急忙命令奴才们全部背过身去。
年若薇缠着四阿哥来到山脚下,此时苏培盛和几个奴才们都背对着他们。
她故意低声嘤咛一声疼,四阿哥果然放开了桎梏在她腰间许久的手掌。
“没有下一次。”胤禛漠然凝一眼年氏,领着奴才们离开了堆绣山。
“奴婢遵命。”
年若薇满眼感激,曲膝朝着四阿哥离去的背影叩拜,直到四阿哥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息,她才瘫坐在地。
此时她欲哭无泪,为了帮助蓝儿,她别无选择,只能再次以身饲狼。
春雨无情,淅淅沥沥落下,年若薇面如死灰站在假山路口,直到看见那道熟悉的倩影翩然走下山。
“年糕,是我对不住你!我知你不喜欢在四阿哥身边伺候,今日你为我委屈求全,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荣宪公主忍不住潸然泪下,今日若非年糕与四弟那小古板周旋,书呆子定凶多吉少。
“今日多谢你的大恩,今后我必百倍千倍报答。”荣宪公主心内百感交集,施施然朝着小年糕俯身行谢礼。
年若薇见蓝儿要跪她,匆忙伸手将蓝儿搀扶起身:“你我之间不必客气,今日若是我深陷囹圄,你难道会袖手旁观?”
“那自然不会!”荣宪公主挽着眼前这善良的小宫女,暗下决心,有朝一日定要让她早日离开紫禁城这囚笼。
“你若真要谢我,就帮我一起想想办法,我想去给荣宪公主当陪嫁宫女。”
荣宪公主满眼差异看向小年糕:“小年糕你别闹,塞外苦寒,日子过的凄苦,你在紫禁城里至少衣食无忧,无需面对塞外风刀霜剑。”
“我认真的,只要不是在紫禁城,我在哪当差都快活,我去看看天苍苍野茫茫的塞外风光也好。”她很憧憬在草原上纵马疾驰的快意。
“好!”荣宪一口应下这要求,她是汗阿玛最喜欢的公主,她若开口点名要一个奴婢当陪嫁,相信汗阿玛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走吧,我们去冷宫烤地瓜,好久没吃了,怪嘴馋的。”
“好!”年若薇莞尔一笑,她心里清楚,蓝儿和她都是紫禁城里卑微的奴婢,除非她变成宫妃,否则根本不可能有能力帮她脱离苦海。
她方才说那些话,只不过是为了缓和蓝儿紧绷内疚的情绪而已。
二人捡着荒僻的小路往紫禁城走,此时天色渐暗,成群结队的乌鸦盘旋在紫禁城上方。
行到拐角处,眼前赫然出现一个侍卫,但见那侍卫惊呼一声,他手中捧着的木盆,整个朝着年若薇二人倾斜而来。
“小心!”年若薇下意识将身侧的蓝儿推开,只听哗啦啦一声,腥臭的血水伴着恶臭的腐肉,统统倾斜在她身上。
“抱歉抱歉,我初入紫禁城,对这附近的路不熟悉。”
那侍卫满脸歉意,赶忙伸手去擦拭年若薇衣襟裙摆上的血污。
“要不我陪您一身衣衫钱可好?前头拐角处有一口竖井,不若我领您去清洗一番可好?”
那侍卫态度诚恳,倒是让年若薇不好发火。
此时几个路过的宫女频频侧目,不时交头接耳。
“不必了,我回去处理即可。”年若薇见人来人往,担心人言可畏,她匆忙抬手推开侍卫。
“蓝儿,我需立即回去换一身衣衫,我们改日再约。”她无奈的指了指满身的血污。
“好好好,那我们改日再约,你路上小心些,荣妃娘娘快回宫了,她若回来瞧不见我在,定要责罚我,那我先走了。”
此时荣宪公主正心虚的盯着额娘荣妃的步辇渐渐靠近,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闪身躲进了一旁的宫巷里。
荣宪公主疾步穿梭在宫巷内,迎面走来一队侍卫,她倏然刹住脚步,不对!
紫禁城内的侍卫绝不准单独行动,至少需要三名以上一道轮值。
方才为何只有一个侍卫出现在她和年糕面前?又如何凑巧将喂给神鸦的腐肉泼到小年糕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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