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迫嫁 > 6、第 6 章
    翌日回门。


    苏玉瑶卯时就醒了,宝筝替她梳了时下新妇兴的朝云髻,那张妍丽妩媚的脸,褪去了最后一丝青涩。


    因换了高底鞋,丫鬟一路扶女子攀上马车。


    秦执在翻阅书簿,听到撩帘声抬头。


    女子穿着一身桃花云烟曳地裙正弯腰钻进来,她的长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雪白纤细,他只看了眼继续垂眸。


    马车宽敞,苏玉瑶选坐在了车边侧椅,眼尾余光能看见秦执的鸦青暗纹袍摆,他似乎钟情深色。


    几天没见,二人生疏的无话。


    片刻后男人拢眉,扣下书凉声:“你用的什么香?”


    苏玉瑶坐着发呆,恍然回神,“禀王爷,妾身不知,出嫁前家中带来的一箱子衣物,都教宫里的嬷嬷熏过了。”


    和柳嬷嬷在浴汤里放的香包一样味道,她还嫌弃过浓烈呢,记得嬷嬷说这是燕王喜欢的。


    但眼下秦执的神态告诉她,他不大高兴。


    “本王不喜欢,往后别再用。”


    苏玉瑶回忆大概是书房的血腥气重,加上染了耳室里的香,所以最初秦执没发现。


    从这只字片语,她觉得燕王和太后不如传闻亲厚,当然这与她无关,她简单应了句,“好。”


    秦执对她的顺从并不意外,真的天性温婉还是装出的柔声细语,对他而言,听话就行。


    女子说完,更往窗的一边挪坐,素手卷起窗帘一角。


    或许是灌进的春风吹来她鬓发上的木梨花香,秦执竟然有一瞬错觉,那厌恶了十多年的味道也没那么讨厌了。


    无意的,男人手中的簿册翻页慢了些。


    ……


    —


    苏太傅是先皇替太子请的老师,皇上年少登基本该由他辅弼,然而太后专权,是以苏维安在朝堂日渐边缘,近几年太傅一职形同虚设。


    至于光按品阶,他与秦执一文一武,倒没有相比的必要。


    太傅府地处皇城以北,半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漆红大门口,后面拖着长长一排鲜艳的回门礼箱,惹得道路旁的百姓频频驻足。


    苏太傅阖家众人已然等在府门口,秦执先下,宝筝搬来踩凳,搀苏玉瑶下来,夫妻二人前后走近石阶。


    周克携着一干仆从先跪下行礼,“奴才们叩见太傅。”


    秦执:“岳丈大人。”


    苏玉瑶也紧随其后,软声道:“父亲。”


    苏维安忙快步往前托起二人的手势,笑道:“燕王佳婿,也是没想小女有此际遇。王爷难得回京,咱们去书房好生聊聊,让玉瑶和她母亲说些体己话。”


    “岳丈先请。”


    “请。”


    苏玉瑶下马车前心里担忧,怕燕王因为不喜她而给苏家难堪,直至看到他们被簇拥进去,谈笑风生。


    王氏上手抚摸了她的雪腮,眉心微蹙,“这才三日不见,总觉得你瘦了,有没有好好用膳。”


    听到燕王没死的消息,她和老爷一晚上都没睡好,不知该高兴还是愁,最怕燕王发怒将人给斩了。


    好在玉瑶没事,方才她一打眼,王爷是出乎她意料的天人之姿。


    总算玉瑶有福气,他们也少了罪孽。


    苏玉瑶感受到夫人真心的关怀,握住她的手,微笑道:“母亲,女儿很好,可王府饭菜再好吃,也不及母亲给我做的家乡菜,后悔从前吃少了。”


    “你呀!”


    王氏被她说得心暖,感叹她这养女自小就贴心省心,若是她亲生的该多好。


    母女二人一边聊,一边走往隔壁内院,门前苏玉瑶没见到苏玉琼,问道:“母亲,姐姐呢”


    “哎。”王氏提起亲闺女言辞无奈,“十六了仍孩子心性,她与你父亲闹脾气呢。”


    苏玉琼当年走散被一家商户收留,虽不是巨富人家,对她也当亲女儿培养,花钱找学堂教授了读书习字。然而只会读写在苏维安看来太过勉强,怎么配的上老友状元之才的儿子,因此在家天天逼她练琴棋书画。


    她们闲聊漫步的当口,天然居正房卧榻上的女子正百无聊赖地玩弄头发。


    她生得柳眉杏眼,玉颊红唇,即便不是苏玉瑶那般的清丽绝色,也不失为一位标致的美人,就是眉宇间的不耐烦瞧着有点儿刻薄。


    一名小丫鬟忽地窜入,朝着斜躺的女子嘟囔道:“大小姐,奴婢看着了!”


    苏玉琼一听,赶紧爬起来问:“怎么样,据说他会打仗,定然长得五大三粗,是不是!”


    宝琴听不懂词语,鼓嘴道:“大小姐,他们说二姑爷长得好。”


    “……那,那反正也不会比祁渊好看。”


    宝琴性子单纯,照直背听到的:“五个人,三个觉着二姑爷长得比祁公子还好,另两个觉得二姑爷不笑的时候让人害怕,就不好了。”


    苏玉琼听了心里不舒服,狠狠踢了宝琴一脚,“哼,你们有什么眼界,我才不信。”


    宝琴捂着小肚子委屈地退了出去。


    苏玉琼想想实在不甘心,她在江南娇生惯养,被人寻到才知不是家中亲生,好在她命好,亲父母竟是一品大官。


    但是细想,苏玉瑶比她命还好,抢走她千金小姐的位置十几年,嫁个冥婚,还能嫁到有封地的异姓王。


    她怎么甘心啊!


    苏玉琼忿忿不平,外头传夫人和二小姐进院,她忙沾起茶水往眼底按了两滴。


    “母亲,你们可来了。”苏玉琼抬起头,泪眼婆娑,“妹妹啊,母亲这三日盼你盼的,都看不见我了。”


    “瞎说八道。”


    王氏一看到玉琼,方才一路抱怨的她如何不乖巧仿佛都忘了,即时松开牵着玉瑶的手,上前抱住女儿,心疼道:“哎哟,又哭什么。”


    苏玉瑶掩下眼底失落,上前递上丝帕,“姐姐,父亲是爱之深,你别往心里去。”


    “我有甚办法,我不像妹妹,过往十几年都没的学,一口吃得成个胖子吗?”苏玉琼咻咻鼻子,形容委屈,“爹爹还说我身上有市井气,嫌弃我呢,当年是我想走散的吗?!”


    王氏一听蓦地心软,轻拍她的肩,“你别搭理他!不想练就不练,母亲帮你跟他说!祖宗订的婚约,祁家还敢不娶了?”


    苏玉瑶站在一旁略显多余,恰好宝琴搬来一张椅子,看到她两眼一亮,脑袋摇摇晃晃,笑嘻嘻道:“二小姐!”


    “宝琴。”


    宝琴是家生子,天生智力较普通人差,太傅夫妇念在她爹娘勤恳,平常就让她做些简单扫洒的事,最近安排给了苏玉琼院子里做玩伴。


    “宝筝在外头,你去和她玩会儿。”


    “嗯!”


    房中只剩母女三人,一阵寒暄,王氏在床边靠着苏玉琼,开始问苏玉瑶一些私己话题。


    “玉瑶,我听闻燕王每年只留京月余,有没有说何时带你回冀州?”


    苏玉瑶心想,她留在京中的事是板上钉钉,没有瞒的必要,就坦然道:“王爷在西北事忙,我愿留在京中替他守着王府。”


    “啊?不带你走?”王氏是过来人,一看她下轿的姿势就知她还是完璧,急道:“那你们就靠两个月如何培养感情。”


    对她来说,她承认最疼惜亲女儿,但也衷心希望养女过得好。


    苏玉瑶不想王氏担忧,笑着编谎安抚她:“母亲,只是暂定,王爷对我很好,我们凡事亦有商量,你就别担心了。”


    “……那就好。”


    苏玉琼听到这,故意插嘴:“妹妹,我看你与王爷琴瑟和鸣,你应该已忘了祁哥哥的哦?”


    王氏看着外面隐约的侍卫身影,焦急道:“你胡说什么!”


    对于苏玉琼,苏玉瑶不觉亏欠,只是总归占了别人的身份安然长大,是以之前无论对方有意还是无意刁难,她都处处忍让。


    但不能是现在,秦执就在不远处,她用谨小慎微形容不为过。


    “姐姐,我与祁公子合理合矩,不知你所言何意。”苏玉瑶顿了顿,语气微冷,“如今你和祁公子有婚约,而我已成燕王妃,你这样说是想折辱祁苏两家,还是想对燕王不敬?”


    苏玉琼被她唬住了,登时求助般看向母亲,王氏忙打圆场,轻点了下女儿的嘴,“好了,以为在闺房里和姊妹说话就能随便了?幸好玉瑶是个大度的。”


    苏玉琼乖乖认错,苏玉瑶偏过脸沉默,直到王氏说起新的话头。


    ……


    两边都一不小心聊过了时辰,中午便各自解决,到了晚膳,落日微醺,宴席摆在苏府一进大院落中。


    苏太傅出身书香世家,唯有一妻一妾,姨娘还是王氏带来的陪嫁丫鬟,单生了个庶女,入席的人不多。


    苏玉琼被宝琴说的挑起兴趣,早早就来想一睹燕王风采。


    等到苏太傅和秦执在垂花门出现的时候,她只觉和见到祁渊那次一样,心跳砰砰起来。


    只见那人生得风流韵致,眉眼处却锋利,高挑身形一眼望过全是腿,亦正亦邪,实在令人着迷。


    这一看真是气着她了,凭什么苏玉瑶能有这种夫婿。


    苏玉琼暗暗打定主意,她是非得嫁给祁渊不可,待祁渊高中,她才有一较高下的资格。


    众人缓步落座,秦执和苏维安在主位,苏玉瑶自觉挨着燕王,王氏和其余女眷坐在圆桌另一边。


    席间主要是苏太傅说话,毕竟儿子苏玉堂不在,剩下一堆妇人,也不好让她们活跃气氛。


    晚膳用到一半,婢女奉上两壶酒。


    苏太傅脸色一沉,看向苏玉琼,苏玉琼掩嘴,故作吃惊道:“怎么把祁公子送的青梅酒端上来了,我记得让你们收好了呀。”


    苏家所有人都清楚,青梅酒是祁渊特意为苏玉瑶酿的,每年应季都送来,去年的苏玉瑶没喝完,留了两小坛在闺房暗格里,出嫁也没办法带上。


    她以为能藏一辈子,没想被苏玉琼翻出来了。


    王氏在桌下扭了苏玉琼一把,反应神速地将话推到苏祁两家的渊源,“本是老爷朋友自酿的酒,不好意思拿出给姑爷尝,既然下人都上错了,那就请王爷试试。”


    苏维安附和称是,笑着接过替秦执斟上一杯。


    秦执当然看得出他们的慌乱,他尝了一口,很浅,果香甚至盖过酒味,显然是专为女子而设,再加上这酒名“青梅”。


    他心下了然,侧头勾唇:“不错,王妃要不要试试。”


    “王爷,妾身不胜酒力,无法饮酒。”


    苏玉琼听了,打蛇棍上,意有所指道:“这酒很浅,妹妹从前饮得,现在就饮不得了?这两日心情不好吗?”


    燕王就在身侧,为了避免苏玉琼不依不饶,苏玉瑶不得不品了一口,“挺好喝的。”


    苏玉琼道:“是啊,祁公子的确有本事,书读得好,酒也酿的好。”


    苏玉瑶抿唇,皱眉看过去。


    苏太傅朝苏玉琼狠狠盯了一记制止她继续口不择言,接着强压下对大女儿的火气,朗声笑道:“哈哈哈,既然好喝今日大家就都喝了吧,我以后让老祁酿多点。”


    这一顿饭,到后半段勉强吃完,苏玉瑶确实不胜酒力,喝到第五小杯就已经站不住。


    秦执虽然不介意她心悦谁,但叫人当面打脸,也已触及到了他的底线,因此离开时神情不悦,一旁的苏太傅看得直冒汗。


    这便是苏玉琼想要的结果,她眼看男人冷脸抱起晕酒的女子上马车,心里不住爽快:苏玉瑶今晚怕是不会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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