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顾盼正在办公室里陪着温竹上班。抬眼看看他专心工作的侧影,她的思维也越发灵活起来。
反套路本身也是一种套路,这又不是非此即彼不能兼容, 都成年人了,干嘛还费这力气非得选择其一?稍一琢磨,她就觉得, 这完全可以一起上嘛。
至于说沙雕, 这已经是广大网友的常见病症, 并且具有极高的传染性,正在从网络向现实生活蔓延,再运用到影视作品当中,应该能引起广泛共鸣吧。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了新的问题。沙雕这种现象,平常好像随处可见, 但真正坐到桌前,把它作为核心元素进行创作, 一时间竟有些无从下手。
噫,我常常因为不够沙雕而和你们格格不入!
从来没想到我竟然还是个一本正经的严肃的人!
顾盼合上电脑, 有点儿头痛地揉着太阳穴。没想到, 她第一次创作偶像剧剧本, 最大的阻碍不是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少女心, 而是太过正常的脑回路。
也许是因为没有深入体验生活的原因?她想了一会儿,就想到了关键的症结。不去采风,干坐在屋里绞尽脑汁也没有灵感。她决定深入贯彻图书管理员的话, 从沙雕中来, 到沙雕中去,一定要尽快把这个难点一举拿下。
打定了主意, 她就掏出手机,打开电脑。什么论坛、社交平台、短视频网站,但凡打了“沙雕”标签的,通通刷一遍。
当然,在此之前,她先把自己作为创作者的思维抛到一边。这是她作为一名导演,为什么总能在商业方面取得好成绩的根本原因——创作者和观众的关注点往往是不同的,多以观众的视角来观察体会,才不会陷入自我陶醉自我满足当中。
然后,三分钟以后,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扑通”一声掉在地毯上,她抱着手机歪在了沙发上。怕笑出声打扰到温竹,她紧捂着嘴,憋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就守在身边儿,温竹再怎么忙碌,还能真专注到哪儿去?倒是被她这动静吓了一跳,见她不管不顾趴在沙发上,肩膀一耸一耸地颤抖,只当是她哪里不舒服,赶紧起身,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
“瑶瑶,你怎么了?哪里不……”
他话未说完,就对上一张忍笑忍得泪花闪闪的脸。顾盼一手抹眼泪,一手揉肚子,声音直发颤:“没事,就是,就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顾盼平常虽然很少端着豪门大小姐的矜持架子,但笑得这么放肆,更难得一见。温竹瞥了一眼正在播放视频的手机,一时无言。
松了一口气,他无奈地摸了摸顾盼毛茸茸的头顶,默默地把一旁的零食和饮料都收走了:“笑的时候不要吃东西,小心呛着。”
顾盼一边连连点头,一边摸起手机,还没接着看,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笑意又汹涌起来。
这么连着看了大半天视频,她觉得自己的腹肌都要笑出来了,还越看越上头。总算她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终于以极大的毅力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卸载了所有相关的APP,勉强静下心来,以另外一个视角进行回顾总结。
沙雕这类病症的具体表现形式虽然多种多样,但仔细一琢磨,大概逃脱不开这三种。
第一种,语言本身太过搞笑。不管是不小心造成的不合时宜的嘴瓢,还是有意说一些不太着调的话,或者是一针见血非常犀利的吐槽,甚至于可以是某地方言口音自带的幽默感——譬如一开口就自带相声效果的津门口音,这些都能归属一类。当然,类似的行为也一样。
第二种,说话、行为逻辑有问题。逻辑与寻常人不同,又能够自圆其说,故而理直气壮。每每给人一种“卧槽他这么说/做神特么清奇为什么还这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的懵逼感。
第三种沙雕的发病人群就比前两种特殊多了。前两种沙雕是没有太多限制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人都可能出现,而这一种,非得是两个或者更多人在一起才会同时犯病。至于发病原因,也非常简单,就是因为某个或某些误会引起了沟通不良。
你以为我在说A,我以为你在说B,事实上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全程都在鸡同鸭讲,每个人的每句话却又都莫名其妙合情合理对接的严丝合缝,到最后,还阴差阳错就这么达成了共识。
有了比较清晰的认知之后,顾盼的思路就逐渐打开了。
主角身份的基本配置就按照最通常的情况,男主角是高门富二代,女主角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其他的,就得出点儿稍微新鲜的花样了。
男主大龄中二,傲娇毒舌,鉴女表达人,女主行远自迩,聪明果断,酷爱吐槽。因为某种误会,男主误以为女主是贪婪浅薄想攀高枝的拜金女,女主误以为男主是多情花心自命不凡的渣男,开启脸上笑嘻嘻心里mmp的互怼。
以沙雕为基调,欢喜冤家互相打脸的相处模式、“真香”梗再加上追妻火葬场,应该能够让人欲罢不能吧?
偶像剧不必拖得太长,有二十多集就差不多了。顾盼心中有了数,撸剧本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十月底,剧本就全部完成,接下来就是组建剧组筹备前期了。
工作室不缺人手,拉一个像样的团队出来不是问题。偶像剧因为是现代背景,无需各种考据,筹备工作也简单许多。最费心力的还是演员的挑选。
第52章
偶像剧对演员的要求, 尤其是对主角的要求,是比较特别的。说要求高吧,也算不上, 和正剧或是电影的选角肯定是没法比的。可要说要求低,也不是那么回事儿,还挺麻烦的。
首先, 外形条件上男帅女美这是一定的。但五官精致, 并不代表有魅力, 不代表能够吸引住观众的目光。圈子里二十来岁的男女演员,有几个是长得丑的?多的是那种长得不错,却没什么记忆点的,总能特别神奇的让人由衷怀疑自己是不是脸盲。
再一个就是,偶像剧必需要演员有多么高超绝妙的演技,但演得自然很重要。偶像剧的剧情, 虽说不至于,是怎么浮夸怎么来, 也绝对和接地气沾不上边儿。单就那些霸道狗血煽情的台词,想要说的浑然天成, 引人入戏, 真不是那么简单。一个搞不好, 尴尬的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恨不得在地板上刨个洞,把脑袋埋进去。那才是求知欲让人点进去,求生欲让人退出来的头皮发麻。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男女主角之间一定要能擦出火花的感觉, 也就是网上说的cp感。
说起这个,顾盼觉得, 这个东西某种意义上也是真的玄学。有些人,外形条件单独看也很登对,戏外本人之间的关系也很不错,往镜头前一站,就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但有的人,戏外可能已经针锋相对,眼看人脑子打出狗脑子了,一上戏,就是让人不自觉的脸红耳赤姨母笑。
更可怕的是,前一种情况,有时候是连高明的演技都没有办法掩盖住那一份违和。顾盼上辈子就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那部片子的男女主演分别是影帝影后,再加上他自己这个数得上的导演,下大功夫磨了许多天,依旧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最后只能将感情戏进行删改。
但那部片子,感情戏只不过是点缀,即便有一些改动,对大局也无关紧要。现在要拍的可是偶像剧,观众就是冲着小哥哥小姐姐甜甜蜜蜜的神仙爱情来的,结果看不出cp感,这不就扯了吗?
当然,这种情况的解决办法也很简单。男女主角先定其一,根据定下来的那一个,针对性的选择另外一个。
顾盼想了想,拿出手机拨通了姜曦冉的号码。
在对圈子里大多数普通演员都不怎么了解的前提下,用生不如用熟。姜曦冉的外形气质比较契合,演技也绰绰有余,性格也不错,好用又省心。至于说对方会不会接这部戏,问一句,也不费什么事儿。
简单寒暄几句,顾盼开门见山:“我在筹备新戏,演员还没定,你有兴趣吗?”
“当然了!”姜曦冉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不假思索一口答应,“我可以。”
隔着手机,顾盼都仿佛看到了这姑娘兴奋的样子,不由得乐了:“我都没说是什么类型的剧,也没说给你什么角色,你就应得这么爽快,就不怕?”
“那有什么怕的,您对我可是有知遇之恩在呢,又不会坑我。再说了,我有什么值得坑的?”姜曦冉非常干脆道。
别管这话几分真几分假,最起码还算是中听。不过,场面话说的说听的听,具体事情该怎么办,还得有点儿讲究。顾盼无声笑笑:“那行,你给我个邮箱,我待会儿叫人把剧本发过去,你先看看,能定的话就尽快给我个回复。”
“好,麻烦您了。”姜曦冉也算了解顾盼的为人,也不再多说什么。
把邮箱地址发过去,姜曦冉才给经纪人打电话,把这事说了。
——没错,《惊雷》爆火之后,她这个女主角跟着也水涨船高,顺利签了一家还算不错的公司,有了自己的经纪人。
因为这段时间人气暴涨,活动频繁,很多时候从学校进进出出不太方便,公司也给她配了员工宿舍,面积不算大,该有的也都有,待遇不算低。她这会儿正在宿舍,打完电话没多长时间,经纪人就急冲冲地赶来了。
经纪人一进门就忍不住数落:“姜曦冉你是不是傻,你不征求我的意见,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放大话出去,就敢一口答应?”
扭头见姜曦冉撇嘴要反驳的样子,她火气更大:“你别跟我说,你一定要接这戏。别的乱七八糟的先不说,万一她的剧本不行呢?万一她就给你个女七号、女八号这种没多少戏份的配角呢?你也要去吗?”
“先不说你那都是假设,我觉得人家不至于这样。再说,就算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也很难推辞吧!”姜曦冉翻了个漂亮的白眼,“你想想,我正儿八经有角色的戏,一共就两部。《问鼎》那个就是你说的女七、八、九号,到现在还没上呢,根本指望不上,再一个就是《惊雷》。”
“我现在要资历没资历,要人脉没人脉,人气目前倒是有那么一点,人家一部戏给带出来的,来得突然,没有后续的话,去得更快。这种时候,人家好意给我一个机会,我要是不识抬举,就算以后传出去,那也是好说不好听。”姜曦冉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就是表面繁荣,实际上虚得很,根本没有太多挑剔的余地。
经纪人一时无言,姜曦冉说的这些她当然也非常清楚。她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借机敲打才是真正目的。虽然这件事,姜曦冉的处理不能说不对,但艺人的主见太强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她见多了那种艺人瞒着经纪人和公司在外面捅大篓子的事。让经纪人和公司跟在后头收拾烂摊子的,最严重的是那种擦屁股都擦不干净还被拖累下水的。
所幸,从这件事看,姜曦冉是个脑子清楚的,以后沟通的时候,也能少绕点弯子开诚布公,少操点儿闲心。
这么想着,她也不再绷着脸,和缓了语气道:“你考虑的没错,你是靠着《惊雷》火起来的,这位顾导可以说就是你的伯乐,这个关系是非常有必要维系下去的,影响到你在圈子里的风评。风评不好,搞不好什么时候要吃大亏。再说,别管顾导的新戏怎么样,有《惊雷》在,卖出去是不成问题的。”
经纪人正色道:“大爆剧的女主角,你的起点非常高。也正因为起点高,接戏的时候就更要慎重,总不能高开低走吧。现在,顶级的本子是真的稀缺,一线女演员都抢不过来,根本落不到你手里。再一个,《惊雷》算是正剧,这也算是一层束缚吧,有些类型的本子根本就不会考虑到你。”
“所以说,如果顾导这次给你的是主角,那这大概是你现阶段能够接到的最合适的资源了。”经纪人叹了口气。
第53章
姜曦冉收到的剧本是电子版, 经纪人打印出来拿给她看。
“《我见亲亲多有病》,这个名字蛮可爱的哈。”姜曦冉看着剧名,脸上就不觉露出微笑来。然后很快, 她的微笑就变成了捧腹大笑,大笑变成了从沙发上掉下去捶地狂笑,笑得眼泪都挂在鼻尖上了。
经纪人本来是想扶她起来的, 架不住笑声太具有感染力, 硬生生的勾起自己之前看剧本时的感受, 当下也忍不住,索性两人笑成了一团。
“我喜欢这个剧本!”笑过之后,姜曦冉揉着发酸的腹肌肯定道。想了想,她又轻轻皱眉:“你说,咱们能拿到女主角吗?”
“你犯什么傻呢,顾盼可是亲自给你打的电话!要真让你演配角, 她还能不直接说清楚,反而让你先看剧本?”经纪人白了她一眼, 没好气道,“我马上就去联系华年, 尽快把事情敲定了才好。万一出点儿什么岔子, 就等着后悔吧。”
“还别说, 这位的做事风格倒更像是早几年那些个德高望重的前辈, 和眼下圈子里的风气不大一样。”经纪人有些感叹,姜曦冉听得还连连点头,眼里放光。
看她半点儿没有一个已成名女演员的偶像包袱, 反而一副“我是顾导脑残粉”的模样, 经纪人不禁由衷地生出一言难尽的无奈来。
“你这运道,不知道能让多少人得红眼病!”经纪人揉着微微发胀的脑门, “难道说,这就是傻人有傻福?”
“切,你才傻呢!”姜曦冉笑骂回去,得意道,“我这是慧眼知人,才能审时度势,早早抱上一根金大腿。”
“行,就算你能耐!”经纪人懒得和这小丫头打趣,“但凡大腿就没有好抱的,我听说这位的要求挺高的,你可悠着点儿,别临阵掉链子,自个儿坏事。”
“这还用你啰嗦啊!你只是听说而已,我可是实打实地亲身体验了好几个月呢!”姜曦冉小声嘟囔着。
她看得出来,经纪人说这话其实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随口敲打一句,但她是真的被提醒到了。依照顾导一向的风格,就算自己是她选中的,多半也得先试过戏,戏好那肯定顺理成章签合同没问题,戏要是不好,她恐怕也不会在乎什么情理面子!
八字那一撇才刚画上,她可万万不能得意忘形,真把这个机会当成自个儿的盘中餐,不然就等着砸饭碗吧!
姜曦冉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哪儿还敢耽误时间,赶紧下逐客令轰人:“行了,我得琢磨戏呢,你赶紧忙你的去吧!”
事情的后续也果然如姜曦冉所料想的一般,得亏她没有掉以轻心,才让顾盼满意点头,很快就签订了合同。
顾盼选定了女一号,再针对性地挑选男一号也容易许多。至于其他角色,都交给了选角导演去操心,哪怕是相对重要的配角人选,也由选角导演先挑候选人出来。
至于其他前期工作,她主要交给手下人去做。拍《惊雷》那会儿时间太急,这次时间宽裕不说,偶像剧的筹备工作也相对简单许多,她也撒得开手。
这边刚腾出手来,她又属意扩大交际圈。有主动找上门的,也有她主动托人牵线,总之就是与圈子里各样的人打打交道。这种事其实早就该有了,只是之前忙得脚不沾地,才拖拉到现在。不可避免的应酬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她才算真正得了点儿空闲。
闲下来的头一件事,她先把徐景洲叫过来。对于工作室唯一的一根儿艺人苗苗,她是抱有极大期望的,当然要多多关怀。
接到工作室大老板的召唤之前,徐景洲正他新上任的经纪人程松面面相觑摇头叹气。在他们的四周,沙发上、茶几上、地毯上,乱七八糟堆着好些打印本,都是这些天来收到的剧本。
比起姜曦冉眼下所面对的能晃眼的虚假繁荣场面,徐景洲的处境倒是好上太多。到底是有当年的基础在,他这次靠着《惊雷》一战翻红,连带着多年前主演过的几部剧也跟着重新火了一把,不管是电视台重播的收视率,还是视频网站的播放量,都相当可观。
固然,单凭表面数据,他还不能和那些当红的鲜肉流量相比,可明眼人都清楚,实打实的热度和国民度可比一些浮夸到吓人的数据更靠得住。可以说,他现在已经一跃成为相当一部分人眼中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唯一影响风评的,不过是和老东家之间的那点破事儿。那本来就是荒诞不经,孰是孰非当年就有了定论,当初他势单力孤站不住舆论阵地,被泼了脏水也没办法,现在就大不相同了。签到华年以后,顾盼专门给他配了个业务水平出众的团队,这点小问题很快就搞定了。
时隔多年,他终于重新体会到,坐在家里收本子收到手软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收到的剧本越多,他就越无力。
行业整体不景气,不是说着玩玩的。二十几个本子,有别人主动递过来的,也有程松靠着自己人脉拿到的,挑来挑去,勉强能看得过去的也就五六本,剩下的说狗屁不通太过粗俗刻薄,说粗制滥造还不够深刻形象。
“这两个还可以。”程松左手一本右手一本,扔到徐景洲怀里,“连你手里那个,就这三个里面选吧。”
三个剧本,《昭武风流》是偏历史正剧,《非常行动》是刑侦剧,《追光者》是跟风的谍战剧。
“《追光者》就算了,同题材的剧有《惊雷》就够了,再拍一部,我怕被定型成谍战专业户。”徐景洲先把谍战剧排除掉,“《非常行动》可以考虑,我虽然以前也拍过刑侦剧,不过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非常行动》的剧本不错,”程松皱了皱眉,插话道,“但是有另外一个问题,他们选的这个导演……”
说到这儿,他迟疑了一下,才继续道:“这个导演发挥不大稳定,容易拉胯。别的题材也就算了,刑侦类的……”
“真是……挺麻烦的……”徐景洲听得也十分纠结。他又不是刚入圈的新人,能不知道制作班底的重要性吗?剧本好不代表拍出来的剧好,多的是把本子拍毁了的。
“那这个先放一放?”徐景洲犹豫地把《非常行动》的剧本放到一边待定,又拿起了《昭武风流》,苦笑道,“这个倒是本子好,班底也好,就是好的过了头!”
前面两个,给他的都是男一号,甚至不用试镜,只要他点头,立马就能签合同。后面这个,给他的角色是青年时期的昭武帝,轮戏份估计得排到男三号甚至再往后了,就这还得和一群人去试镜竞争。
“甘蔗没有两头甜,”程松也苦笑道,“又想要好本子,有想要好班底,肯定不容易。”
“还是地位不够啊!”徐景洲长叹了一口气。不过叹气归叹气,他倒不会颓丧,反而燃起了熊熊斗志。
他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提议:“你觉得,我放弃青年昭武帝,争取一下杨云烨怎么样?”
“杨云烨?”杨云烨是昭武帝时期最有名的将军,少年成名力挽狂澜又英年早逝,短暂的一生可谓闪耀至极。
程松先是愣怔一下,可细细思量一下,竟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他上下打量徐景洲一番:“你这个形象,演个英姿勃发的将军倒也合适。杨云烨的戏份虽然很少,但足够吸睛,演好了,说不定比青年昭武帝还要合算。而且,戏份少,竞争还小呢。”
“这倒是别想了。”徐景洲可不敢掉以轻心,“别人也不傻,都知道杨云烨的人设好,说不定盯着这个角色的人更多呢。”
程松笑了:“像演杨云烨的人肯定不少,不过能和你争的人应该没有。演技和你在一条线上、外形还合适的,咖位都比你高,谁会盯着一个戏份少的配角不放?对他们来说,人设只是锦上添花,实打实的戏份才是最重要的。”
“合着就我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啊。”徐景洲耸耸肩,自嘲道。
“高不成低不就真不至于,主要是别人没你这么傻,就因为以前在其他剧里演过一次青年皇帝,这次不乐意再重复,宁愿选一个没演过的角色。”程松一脸“我早就看透你了”的不屑。
徐景洲瞬时间理亏无言,尴尬地抬头盯着天花板,仿佛灯罩上忽然开出了玫瑰花一样。要不是顾盼的电话来得及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终结这窘迫的局面。
第54章
徐景洲把这段时间的情况简单提了几句, 又说起刚刚与经纪人商量着挑剧本的情形,提到自己的想法,倒是把顾盼给逗乐了。
“看来, 你和新团队磨合的不错。”她微微低头,轻嗅杯中茶香,眉眼弯弯, “换个经纪人, 不得被你的挑剔气到跳脚?”
这就是玩笑话了。在为徐景洲组建团队满世界挖墙脚的时候, 顾盼就非常看重行事风格理念,那些急功近利的,又怎么会通过筛选?
“确实不错。感谢程哥宽容。”徐景洲先是愣了一下,听到这儿也忍不住笑了。停顿一下,他又道:“当然,最感谢的还是你这个大老板。”
后面这句虽有恭维的嫌疑, 却也算不得假。徐景洲签约华年的初衷,就是想好好拍戏, 做个好演员,顾盼对他的期待也从来不是流量明星。换个老板, 看他当下的热度, 只怕也想要趁热打铁赶紧上新戏, 容不得他在这儿浪费时间挑三拣四。
“你挑剧本挑角色的眼光足够, 程松也是金牌的经纪人,既然你们都觉得杨云烨更吸睛,那就放心去运作。”说笑过一回, 顾盼切入正题, “《非凡行动》的班底不太稳当,那就先放放。其实不接也好, 你刚出道爆火的那部剧不也是刑侦类的?《惊雷》是谍战,你之前还演过军人,这种主旋律相关题材的剧不少了,就算人设不一样,也容易定型成伟光正,对长期发展不利。杨云烨是古代的将军,又是戏份不多的配角,倒没什么妨碍。”
徐景洲点头称是,皱眉道:“但这样的话,暂时只有一个配角……”
“你以为我为什么叫你过来?”顾盼知道他想说什么,“拓宽戏路,抽空客串一两个配角无所谓,真正想上位当然还是要担主。”
说着,她起身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拿出两个剧本过来:“这个,央视牵头的大制作。商业剧,从农村少年到商界巨子波澜壮阔的发家路,剧本比较专业,非常精彩,班底、平台也不用多说,总之就是爆剧预定。”
徐景洲在听到“央视牵头”四个字的时候,眼睛就亮了,后背越挺越直,盯着顾盼手里的剧本,神情热烈。
“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给你争取到试镜的机会,”顾盼眼尾含笑,颇为郑重地把本子递过去,“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就要看你自己的能耐了。”
徐景洲只是认真的接过,没有说话。他本来也不是那种夸夸其谈表决心的性格,更擅长默默用心下功夫。他非常清楚这个机会有多么难得。像这种堪称登天路的好资源按理说早就被各大公司抢破了头,华年工作室的底子薄,人脉也有限,能争取到这么一个机会,是真的不容易。
“好好准备,这个年后就要试镜,其他的还在筹备中。不过,按着他们一贯的效率,开拍估计得等明年下半年了。”有《惊雷》的前例在,顾盼绝对有资格调侃任何一个剧组的工作效率。“就算试镜成功,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个是医疗行业剧,咱们自己投资的戏,不用试镜,天才外科医生,妥妥的男一号,”她又拿起第二个剧本,“导演是新人,我和他谈过了,问题不大,我会找个靠谱的制片,翻过年就开机。”
顾盼这段时间的应酬也没有白费功夫,一部很有潜力值得投资的剧还在其次,关键是挖到一个很有才华的新人导演。工作室目前只有她自己能开戏,短时间还可以,长期发展肯定支应不过来。现在碰上了人才,当然要琢磨着把人签下来。
徐景洲抱着两个剧本,默默感叹自己这一次的选择果然没有做错。然后就听见顾盼又放出一个大消息:“我偶然间听人说汪阳导演要可能拍新戏……”
“真的?”顾盼话未说完,徐景洲蹭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不怪他沉不住气失了方寸,实在是这消息太过惊人。
汪阳导演可谓是电影界的镇圈大佬了,莫说是这几年电影行业走了下坡路,就算是在当年百花齐放能人辈出的年代,他也是第一梯队中的领军人物,早年间便享誉国际,各类奖项拿到手软。他还是现今大导演中少有的多面手,能够兼顾文艺性与商业性,口碑票房齐丰收。凡是入了他的眼的人,只要不是自己拼命作死,都有了相当的地位。
顾盼当然能够理解徐景洲的过度反应。汪阳导演的作品,每一部她都用心欣赏过,对这位也是颇为敬服的。尤其有一点,是顾盼在深入了解这个世界的电影发展时最让她吃惊的,那就是他的状态极其稳定,从业二十多年几乎没失过手,哪怕是颇为青涩的处女作,处处闪耀着灵性之光。
不过现在可不是激动的时候,顾盼压手示意徐景洲要淡定:“只是巧合间听来的,暂时不确定真假。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汪导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歇了将近两年,这时候重新出山也很正常。”
徐景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歉地向顾盼赔礼。不过,激动的心跳还难以平静。他比较了解顾盼的性格,哪怕她嘴上说的很保守,但要真的只是听到些许传言,没有半点把握,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就说出口。
“你回去让程松也注意打听着风声,要真有这回事,不管怎么样也得试一试。要真能搭上线,在他的片子里露个脸,就等于完全打开电影圈的大门了。”而且,她也十分期待可以与这位导演深入交流。
“汪阳导演这个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有收获的,还是眼下的事情更重要。”顾盼看出徐景洲的心绪一时间难以平息,便又劝告道,“拿到手的资源多用点儿心,别顾此失彼。”
“这个我明白,你放心。”徐景洲正色答应,顿了顿,询问道,“要是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你先回去吧。”
顾盼起身送他,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想争取杨云烨这个角色,会骑马吗?”
“前几年为了拍戏专门学过,后来……现在应该生疏了,程哥说会尽快给我安排,加紧训练一下。”徐景洲倒是没有想到,顾盼连这么一点小事都考虑到了,不由为这周全感到心中熨帖。
“也别用他费劲了,打电话给太阳骑士俱乐部,报我的名,有什么需要直接提就好。”
徐景洲诧异地看着顾盼,他早前就听过太阳骑士,这家可是首都最顶级的马术俱乐部之一,门槛极高,要么足够专业,要么非富即贵。怎么在这位口中,竟然这么随便?
“别看了,我家开的。”顾盼忍不住笑,“我个人名下的产业,说了算话的,不会让你碰钉子。”
对不起,是我没见过世面,上不得台面,太大惊小怪了。徐景洲顿时无言以对,心里默念着“柠檬树下只有我”。一直有传言说这位是家里有矿的大小姐,现实居然这么夸张!
回到屋内,顾盼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只是放点儿风就能引得整个圈子里人心浮动,这种待遇她上辈子也不是没有过,重来一次,只是时间而已,很快的。
她从抽屉底部抽出一份文件,取了一支钢笔在上面勾画修改,时而蹙眉,时而轻笑,还时不时地停笔思量,潜心专注。
这是一份剧本粗稿,尚未成型。上辈子,顾盼无意间在网上看了一则沙雕社会新闻,激发了灵感,想写一个喜剧本子。刚刚起了个头,身体就因病垮了,再没有机会完成,不大不小是个遗憾。这辈子重头开始,拿着个当做电影处女作,倒也合适。
剧本初稿是在电脑上完成的,修改打磨才改用了纸笔。就像从事文艺相关工作的人大多数在工作方式上都有一些特别的癖好一样,顾盼总觉得,这样才能更大程度地激发自己的灵感。
冬日本就天短,又赶上阴云密布,天色早早地就暗淡下来。助理送咖啡进来,开了灯,又默默地退了出去。不知过了多久,顾盼才抬起头来长舒一口气。搁了笔伸个懒腰,活动着困乏的肩背,一扭头,就看见单向玻璃另一侧的会客厅里坐着个人。
“来了怎么也不叫我,”顾盼推开会客厅的门进来,就往温竹背上趴,“总不会是不想早一点见我,才在这儿拖延时间吧?”
温竹推开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把人牵到前面来。顾盼顺势一倒,挤进沙发的空处,枕着他的肩,戳他的胸口,很有些不依不饶的模样:“嘿,别想着转移话题,问你呢!”
两人确定关系以来,真正的越轨还没来得及,但这种稍稍亲密的行为早就是习以为常的事了,只是两个人钻在一张狭小单人沙发上到底不像话。温热娇软的身体往过一贴,隔着衣服温竹就觉得接触的位置燃起了火。他眸色不自觉地沉了沉,手臂揽着她的腰用力一欠,把人抱在腿上。
“好心怕打断你的思路,倒是给你留了话柄。学点儿什么不好,偏偏要学这种PUA的套路?”深呼吸克制住难言的冲动,他颠了颠怀里的天魔星,才接着之前的话茬儿取笑道:“按这分量也不像是二师兄,怎么倒打一耙的姿势越来越熟练了?”
他话音未落,果不其然就见顾盼杏眸圆睁要发作,腰侧一阵轻微的刺痛也止不住他闷笑出声。笑归笑,讨饶还是必要的,他扣住她的手压到胸前:“舍不得用力就算了,这么漂亮的指甲,可别刮坏了。”
顾盼原本是故意做出来的炸毛,这么一来反而真有点儿上头了。她骄横地冷笑着,抬手往他胸前某处使劲儿拧了一下,成功听到抽气声伴着喑哑性感的低吟,学着他刚刚的腔调,反过来揶揄道:“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惹恼了人粗暴对你。”
“啧啧,”她一面得意地抬眼瞥他,一面矫揉造作地咋舌,“谁能想到,霸道总裁私底下竟然有这种不能为人所知的变态的私密爱好。”
听懂了她的意有所指,温竹觉得自己十分冤枉,却又无言以对。他狠狠低下头,轻轻叼住她颈侧的嫩肉一阵撕磨,苦笑喟叹:“再说了,我要是这种情形下还能和外人面前一个样,你就真的该怀疑我是不是变态了。”
第55章
下楼回家的时候, 已经是华灯初上了。连绵的灯火在这隆冬腊月的晚上、呼啸的寒风中,带给人些许慰藉,不至于生出无由的凄嘁。
时光在不经意间流逝, 仔细想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副驾驶座上,顾盼看着车窗外, 顿然十分感慨。她想起, 去年的这个时候, 温竹为了躲避搬出老宅去住,还是被自己赖上不能脱身,如今又在自己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搬回去。
或许是她过于恶趣味的缘故,总觉得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一反常态,从心底里流露出来的近似慌乱无助的无可奈何,让人好笑之余又心生无尽的爱怜, 之后就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做更多过分的事情出来。这桥段该叫什么呢, 霸道导演的总裁娇夫?顾盼漫不经心地发散着思维,把自己给逗乐了。
温竹听到笑声, 回头疑惑地瞥她, 她忽然心虚, 不敢直面他清透的眼神。一垂眸, 视线落在他的腰腹,自己也不知道思路是怎么搭起来的,“霸道总裁带球跑”七个天雷滚滚的大字就跳了出来, 魔性地刻进了脑海。一瞬间, 她恨不得自己是真的被雷劈了才好,使劲儿拍着脑门儿歪在座位上, 纠结地呻/吟。
“又在悄悄腹诽我什么?”温竹早习惯了她的习性,只听这动静,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不知肚子里又在冒什么坏水,反而把自己给毒到了。他十分庆幸自己没来得及遭受荼毒,抽空给了她一个“活该自作自受”的嘲讽眼神,还自欺欺人般地生出些许欣慰来——能自个儿把自个儿祸害到,怎么说也是良心未泯的表现吧?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如果现在去看心理医生,多半可以确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顾盼的羞惭来得快去得更急,只要摇摇脑瓜,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里面的水甩到九霄云外,然后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她侧身凝视着温竹。他鼻梁高挺,脸部线条干净流畅,嘴角习惯性地绷紧,目光坚定锐利,纵然是无意中,也自然地透着凌厉。外人对此本能地感到畏惧,不敢多看一眼,纵然是那些怀有倾慕之心的女孩子,也少有敢于长时间直视他面容的。
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没有人能够留意到,其实他的睫毛浓密而纤长,轻轻翕动间就能挠得人心痒,更不会注意,那浅玫瑰色的嘴唇,性感得想让人将那颜色蹂/躏到更深。
有说法是,大脑才是最敏感的sex器官,顾盼深以为然。本来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尤其她又是一个导演,最擅长的能力之一就是捕捉魅力,就更容易各种脑补获取愉悦。只要在处在同一空间,她就像鬼迷心窍一般,很难控制住脑子里乱飞的黄色废料。
矜持这种东西,顾盼只在遥远的曾经,真正年少单纯的时候有过,现在早就不知道丢到几重天外了。满脑子的不可描述到最后怎么解决自然不必多说,同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有心算有心,不至于说是干柴烈火一拍即合,也不过是欲拒还迎的情趣罢了。总归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就是了。
温柔乡里泡着,不知不觉中,年关已至。比起去年两人之间各种“太极推手”、“游击战”,今年自是格外融洽黏腻。无奈时光匆匆,两人谁也不可能一直沉浸在甜蜜的二人世界当中。过了年,就该收心投入正事了。
《我见亲亲多有病》的前期筹备已经就绪,只等择日开机。新戏与《惊雷》当初不同,顾盼这个导演崭露头角,工作室也有了些许名气,更无需掐着时间紧急拍摄,很多东西就不该省略或者仓促应付。
首当其冲的就是宣发。当初是无名新人拍的任务剧,就算是大把砸钱也收效甚微,索性放弃,如今只是刚刚放出消息,后续宣传还没跟进,网上就躁动起来。
《惊雷》到底是上一年的大爆剧,又是下半年才刚播完,目前还有重播,余热不可小觑。一说同一个导演,就是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导演,要拍新剧,大众难免好奇,分了注意力过来。
众人预想中,新剧最好是同类型的谍战题材,哪怕不是,也该是相关类似的主旋律,毕竟有过成功的先例,应当是拿手擅长的才对。等到发现新剧竟然是偶像剧,惊掉一地眼球的同时,就开始起了波澜。
偶像剧的受众远比正剧来得广,但大众观念里,前者就是没有后者来得更高大上。拍偶像剧的导演转型拍正剧,人们虽然不信任他能拍好,甚至还有人黑好高骛远不自量力,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条“上进”的路子。同样,反过来拍正剧成名的导演改去拍偶像剧,除了会被担忧水土不服,更多的是被抨击是“自甘堕落”。
顾盼倒也有些粉丝,事业粉比路人更加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担忧,。颜粉只管舔颜,也难有撕逼的底气。再加上黑子、水军和其他各类不明身份立场的在中间搅混水,一时间,网上看衰声一片。
对此,顾盼不但不在意,放任自流,甚至还隐隐的在其中推波助澜。很多时候,反向营销的效果会更好,比如当下。舆论众口一词说她拍不好偶像剧,可有《惊雷》的惊艳打底,难免会有相当一部分人想要去探究一下,拍不好是能烂到什么程度。而另有一部分人也会出于逆反心理,默默期待着在现实中上演打脸逆袭。只要新剧保持住水准,不管热度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她可不觉得自己会失手。
时机差不多的时候,顾盼让人放出了主创信息和主要角色的定妆照。演员中名气最大的就是女一号姜曦冉。男主角的演员勉强算是个熟脸,在三四部流量剧里演过主要男配,年龄稍稍大一点儿也不过二十四五岁。男二是姜曦冉推荐的,是她的同学,女二也是专业院校在校生。
一色的俊男美女,难得的是清爽自然青春逼人,看着那满满胶原蛋白的脸心里就觉得轻快,感官倒是比一些三十多岁老黄瓜刷绿漆强行装嫩的,或是喜欢装逼邪魅一笑不见霸道反而油腻的强上许多。再搭上难以言喻的奇妙CP感,不觉就撩得人会心一笑。总之,定妆照往微博上一放,许多习惯看脸磕CP的颜控就转了画风倒戈相向,嚷嚷着“这个我可以”。
不管网上的风向如何转换,顾盼的工作已经按部就班的进行了。剧组一行出了京城一路往北,走了有三百多公里,抵达第一个拍摄地点,云顶镇。
年节之后,天气已隐约有了回暖的迹象,但辽阔的北方,还有不少地区仍处在冰天雪地的世界,这里便是其中之一。御珑湾度假山庄内,简单地举行了开机仪式后,新剧正式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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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度假山庄的滑雪场内,顾盼裹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手捧着保温杯坐在小马扎上。
灯光布景摄像就位,演员准备,场记打板:“第一百一十三场,第二镜,第一条,action!”
这一场是男主和男二的对手戏。顾盼通过监视器看着两位演员,脸色越来越沉,秀气的眉毛逐渐拧了起来,终于提声喊道:“卡!”
摄像机一停,两位演员有些僵硬,止了台词,讪讪地回头看向导演,就见拥在毛茸茸衣领间的那张艳光夺人的俏脸带出几分愠色。开机才刚一天半就挨了N多次训斥的两人顿时心中戚戚。
顾盼默默地深吸一口气,极力抑制口吐芬芳的冲动,把脑海里的这两天已经冒头无数次的后悔的小幼苗掐掉。她是真的有些后悔了,悔不该忘记上辈子用新演员吃过的亏,悔不该因为上部剧用姜曦冉用得太顺手,就高估了这些新人的演技和灵气。
其实,能通过前期试镜,这两位怎么也不至于用“朽木”来形容,只是相较于姜曦冉那种敏锐的天分,一点就通的领悟能力,相较于顾盼的高标准严要求,就差了不少。
算了,到底是新人,要多一点宽容,多一点引导,不能太苛刻。顾盼心里劝了自己一回,起身腾开位置,招手让两人过来:“自己过来看看,这都什么毛病!”
两个男演员像是看见教导主任的小学生,忐忑地走到监视器前,把刚才一条回放一遍。
“王衡,你也是科班出身,你们学校就是这么教你演戏的?跟了几个组拍了几部戏,有好的不学,坏的倒是无师自通,还没红透半边天呢,歪脖子瞪眼这一套用的比谁都顺溜!就这么败坏你们学校的名声,良心不觉得痛吗?”顾盼站在一边,看着饰演男主角的演员就忍不住讥诮冷笑。
“我前头让你有点儿表情,别面瘫,你今儿就给我搞邪魅一笑,你这故意的吧!”
两句话不到,顾盼的火气就又上来了。她的要求是严了点儿,可王衡但凡要是多用点儿心,都不可能拿不下来。索性他要是真的不会演,她反而不会生气,关键问题在于,这人就是懒得多下一丁丁点儿工夫,就是拿着流量那一套生气就使劲儿瞪眼、卖萌就歪头杀的乱七八糟的流水线模板来应付。
“还有你,”顾盼转头看着饰演男二号的演员,“看了你,我才深刻领会到龇牙咧嘴挤眉弄眼是什么意思!眼角扯到太阳穴眉毛飞到天灵盖上了,还认为自己挺帅的是吧?好好看看,不觉得特别猥琐吗?都不说演技了,先好好琢磨琢磨表情管理!”
挨骂的两人偷眼瞟着监视器里的画面,脸上显露出尴尬窘迫来。自个儿在演的时候还比较投入,真想不到放在屏幕上会是这样的效果。特别是没有声音只有画面,就越发可笑不忍直视。
“知道的以为你们在演偶像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演的是滑稽戏呢!”顾盼嗤笑一声,“给你们几分钟时间好好琢磨琢磨,能拍就拍,不能拍赶紧的退位让贤,剧组这么多人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们在这种屁事儿上耗着,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甩了一句警告,顾盼挥手把两人赶到一边,自个儿也扭头离开。剧组其他人也不好继续围观,各自散开,只有两个演员的助理赶紧跑过来。王衡和男二演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自嘲的苦笑。
第56章
云顶镇位于两省交界, 地理位置相对复杂,连带着气候情况也比较特殊。天气预报说好的是晴天,上午还好, 才到下午三点多就飘来了乌云。随即西北风的嘶吼声越来越大,干脆劈头盖脸地下起了大雪,简直难以想象这已经是立春之后的天气。
突如其来雪片儿在风中打着旋儿, 刮在脸上尖锐的疼, 这戏哪儿还能接着往下拍, 一群人匆匆忙忙如败军溃逃般狼狈地躲回到了度假山庄内。顾盼眼见这雪一时半会儿只怕是停不下来,叫人找来了几位在度假山庄工作的当地人,询问几句,回答说是这大雪且有的下、估计能断断续续下三两天。
大伙儿都这么说,顾盼也不抱指望了。外景戏是肯定没法儿拍了,课这么大一个剧组也不可能就这么闲着空耗时间金钱。好在是这段时间拍戏的效率挺高, 外景戏剩的也不多,她前一天已经嘱咐了要提前布置内景, 索性叫人赶一赶,先改拍内景。
剧组人员忙着搭景的功夫, 顾盼给演员们放了个短假, 稍作休憩。王衡回到房间, 就手脚瘫软把自己扔在沙发上, 闭着眼睛,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他身上的压力确实不小。作为男一号, 才刚进组, 就连着吃了两天ng,被导演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说, 还耽搁了不少时间。自个儿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暂且不提,就整个剧组的人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太对劲儿了。哪怕这几天他算是跟得上进度,也没能完全扭转印象。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已经努力调整状态,面对导演时依然充满了吃力感。
助理跟着进来,知道他累得够呛,一边为他倒水,一边小声叨叨着替他抱怨:“只不过是现偶而已,导演要求的也太苛刻了,犯得着嘛!咱们以前那么多剧组,也没见过这样儿的。”
其实啊,还真的就是犯得着这样!王衡闭着眼睛,听着助理的牢骚,嘴上没吱声,心里默默苦笑着应了一句。
从不起眼的只有几句台词零星镜头的小角色,到有不少戏份的重要配角,在此之前,他待过的剧组真的不少了。但直到这会儿,他才恍然间想起还在学校时,老师们说过的、提点过的一些东西,才真正逐渐意识到,什么叫好好拍戏。
以前参与过的那些剧,基本上都是当红流量做主角的,就算主要配角也多是走人气挂的。演技什么的不用说,那根本就是完全谈不上的。事实上,能本人亲自站在镜头前,而不是全程基本靠替身,最后抠图换头就不错了。
哪怕是本人在拍,也不过是按照导演要求做几个模式化的浮夸表情,台词什么的哪儿可能背得下来?能知道这场戏拍的大概是什么内容,不至于该哭的时候笑、该生气的时候害羞就谢天谢地!镜头前你来我往的要么是“1234567”,就是“ABCDEFG”,反正后期有人配音。
就这,还恨不得一个星期有四五天在请假,不是去这儿站台,就是到那边上综艺,晚上抽空开个直播,和粉丝卖卖惨,诉说一下拍戏有多么艰辛。
难以置信的是,就这些人,就这种拍法,竟然从来没有人吃ng,场场戏都是一条过,效率高到飞起。一部戏最后剪出好几十集,谁能想到仅仅个把月就把素材拍够了?
仔细想想也难怪,反正是这么个提不起来的水准,就算导演负责多磨几条,难道就能把人磨开窍,拍出个新鲜花样来?那不是白白的浪费钱嘛,投资人也不会同意。再者说了,不赶着在最短时间内把戏拍完,说不准主演就过气了,还怎么割韭菜?至于成品质量如何,又有什么关系,有粉丝、广告商买单,有钱赚就足够了。
在这种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捞快钱的剧组里待久了,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地学一身臭毛病也就是自然而然了。王衡还没出道在学校那会儿,听闻类似的情况还十分不屑,可不知不觉中,竟也成了自己最看不上的模样。若不是在这儿被泼了冷水,他还真的忘记了,自己的初心是什么!
一想到这儿,他就后背出一身冷汗,心中由衷地感到庆幸。庆幸自己误打误撞地接了这部戏,接触到现今圈子里难得的认真拍戏的人,发现好好拍戏、拍好戏虽然不容易,但只要真正用心也不是做不到,明白了什么才是一个演员的根本。不然,还像是以前那样浑浑噩噩地混日子,用不了多久,人就费了。到那会儿,再后悔也晚了。
他抬起双手使劲儿搓了搓脸,认真对助理道:“顾导做事认真,要求严格,这是好事。这段时间,我虽然很累,但心里踏实。”
王衡被现实触动,踏实下来,发了狠心要好好钻磨演技,同样受到触动的男二号演员田嘉祺却起了另外一种不同寻常的心思。
临近傍晚的时候,棚内搭景完成。演员换衣服化妆,灯光、道具、摄影各自忙活。田嘉祺从临时化妆间里出来,无意间一抬眼,就见顾盼正在窗前给男女主说戏。
给演员讲戏的导演不似平时大多数时候那样咄咄逼人,难得的温婉取代了眉梢眼角的锋锐。削弱了强势的气场,反而越发凸显了精致的动人心魄的美。屋内的热气给盈透的玻璃窗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在黄晕的灯光下,氤氲出迷离暧昧的氛围。
朦朦胧胧的窗外,鹅毛大雪纷纷洒洒,絮絮地飘零,仿佛落在了人的心尖儿上。一瞬间,田嘉祺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着。一个很早以前生出来,进组以后被迫压制下去的念头,在此刻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背景颇深、才华横溢的女导演,更重要的是还特别年轻美貌,若是能够获得她的青睐,甚至于让她……
这心思重新冒头,就再也压制不住,迅速占据了整个脑海。一想到目的一旦达成能够获得的高收益,前几天被花式斥责的心理阴影顿时不成问题,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下定了决心。至于到底能不能得偿所愿,田嘉祺并没有太多的担心——
顾盼就算工作时堪称吹毛求疵,但就他观察,生活中性格还比较正常。就算再怎么条件优越,归根究底也不过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儿。往往越是这样的人,感情方面还越是简单呢。
他瞥了正在专心和人对台词的王衡一眼,又扫视一圈其他各自用心的演员们,心中有一点儿众醉独醒的自得。攀上高枝,想沾什么光没有?与其在这儿一昧地耗费精力,当然不如去找一条近路,轻松、高效。
不过,下定这样的心是一码事,实际怎么开始就是另外一码事了,得好好地琢磨琢磨。
这种事情更多的还是女攀男,尤其是男导演和女演员。有的是男的起了心,掐着人的命脉给暗示,也有的是女的自个儿半夜主动敲门,总之十分露骨。
田嘉祺虽然还没毕业,类似的事情知道的不少。他更清楚,同样的事,男女反过来,情况就不大一样了。
本来在传统观念中,男女之间的事是女的比较吃亏,再一个就是,女人的天性更加感性一些,对这种事情接受能力就差一点儿。当然,圈子里那种乱七八糟混迹出来的“女大佬”,成了花间老手,那是另一个说法了。
总之,顾盼这个年纪,正是看重感情的时候,肯定是不大能受得了这一套的。这事儿必须得慢慢来,想办法以情动人,温水煮青蛙……
“田嘉祺,站在这儿发什么愣呢,下一场有你的戏,提点儿神用点儿心,再吃ng可别怪我找你麻烦!”顾盼刚好从他身边经过,随口提醒道。
“导演尽管放心。”
田嘉祺一激灵,从畅想中回神,赶忙回答。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随便给她留下不良印象,前几天已经是既定事实没办法了,现在一定要注意,扭转自己的形象,不然什么戏都没得唱!
他走到一边,默默地调整状态、准备台词,绝对不能因为一时偷懒疏忽,妨碍了大事。
晚上的第一场开始,男女主的对手戏,姜曦冉不用说,从来都不需要导演担心,王衡也开了窍,第一条感情表达稍有些激烈,再拍一条就很完美。
“这条过,下一场演员准备。”
……
总算到了田嘉祺的戏份,场记打板:“第一百零九场,第一镜第一条,action!”
……
“过!”顾盼盯着监视器,露出一丝浅笑。她起抬头,冲田嘉祺点点头:“不错。”
……
从这场大雪开始,演员们仿佛都顿悟了似的,再用不着耳提面命的操心。工作进度开始突飞猛进,剧组的气氛也好了很多——再怎么漂亮的女人,如果是个片场暴君,一个搞不好就开骂,也让人心里发憷。
顾盼对此也是十分满意的,骂人这种事浪费口水浪费时间浪费脑细胞,真当她心理变态很喜欢吗?一切都十分顺利,唯独一件事,让她有点儿无语。
看着又不知找了什么借口往自己这边来的田嘉祺,顾盼拿着手机扭头就走,根本懒得看他。头一次这人打着求教的名义凑上来,她还没注意,真当他是想多学点儿东西呢。
这位男二号演员,是把她当傻子了吗?可真是呵呵呵呵呵呵呵了!
第57章
要说, 田嘉祺找的理由其实挺合理的,表现也很自然,甚至比他正经演戏的时候还要好。可这也架不住, 他要谋算的人是顾盼啊!
顾盼上辈子就是演艺圈里的大导演了,想爬上她床的男人简直就是过江之鲫!她虽然一个都没看上,可各种手段什么样儿的没见过?
这辈子倒是吊死在温竹那儿了, 但在两人确定关系之前, 甚至更早在国外的时候, 追她的人也跟狂蜂浪蝶似的从来没少过,毕竟家世长相、素质修养都摆在这儿。
总之,在男女方面,她绝对是见多识广经验丰富。
头一次走了眼那纯粹是她没往那方面考虑,等田嘉祺第二回换了个说法再来的时候,她就看出, 这家伙是醉温之意不在酒,瞄上自己这“大鱼”了。
要不是他的戏份已经拍了不少, 哪怕心怀不轨,好歹拍戏的时候没出什么篓子, 踢了他换人又太过麻烦还影响不好, 她早就让他滚蛋了。
其实, 顾盼对这种事情并不是真的深恶痛绝, 眼里一点儿也揉不下沙子。
不止娱乐圈有这事,其他行业圈子里也一样,一点儿也不少, 只是更隐蔽——那些所谓的豪门商界就不用说了, 那什么金融圈、学术圈每年都有不少闹出事儿的,不过是一床大被遮住, 不让外人知道罢了。
这种风气就从来没有肃清的时候,古今中外莫不如是,她要真要往心里去,还不得呕死自个儿?现实如此,单她没有这个心思管什么用,她也只能约束自己,顺带约束一下温竹,多的根本没法管也管不着。
所以,只要不犯到她的头上,甚至于犯到她的头上——毕竟身份地位摆在这儿难以避免,但只要不耽误正事,不过分钻营算计,懂分寸知进退,她都能谅解一二。
田嘉祺这事,之所以让她这么膈应,最关键的一点就在于算计过头了。真摆出有所求的态度,反而容易理解,偏偏非要装出一副纯情暗恋的模样,把人当无知少女哄骗,图谋的是让人对他情根深种,日后好敲骨吸髓,榨取一切可利用的价值。这事儿搁谁身上能不觉得恶心?
顾盼表面披着一张少女皮,内里早就修炼成精,拔根儿睫毛都是空心的,能不知道他心里怀着的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他就是演得再好,也瞒不过导演的一双利眼,否则,他就不是在这个偶像剧里演男配,而是去电影节领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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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嘉祺远远就见顾盼起身离开,脸上温润的笑忽地凝滞一瞬,这是赶巧了有事,还是有意躲着自己?他一时间拿不准。
想想拍戏时候顾盼对自己的态度,也没什么明显变化,应该只是个巧合吧。他心里转了不少弯弯绕,脚步未停,稍稍偏转了方向,走向导演助理。
一旁正在和女二号演员对戏的姜曦冉正好面对这边,将一切尽收眼底,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女二号背对着什么也不知道,茫然疑惑地看着她,投来一个问询的眼神,她赶忙遮掩道:“没事,就是刚刚想起一件好笑的事。”
对完了戏到一旁休息,身边只剩一个助理的时候,姜曦冉憋不住地笑着摇头,长叹一声:“导演也太惨了,成年人的世界是真的不容易啊!”
“怎么忽然这么说?”助理好奇,顺着姜曦冉的眼神看去,见是田嘉祺,顿时恍然大悟,“他又去和导演套近乎了?”
姜曦冉憋笑:“他倒是想呢,没套着,导演跑了。”
“嗐!他也是真能耐了,怎么就看不出点儿眉高眼低呢!导演摆明了是不想搭理他,怎么还狗皮膏药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上贴?”助理不由感叹。她比姜曦冉还要大一点儿,这种事听得见得也不少,但这么没脸没皮的还真是第一次。
“就……”姜曦冉歪头思索片刻,“可能是白日梦做得太舒服,不乐意睁开眼,看不见现实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吧!”
“有道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加合理的解释了,
“怎么总有那么些男人,自个儿不怎么样,还自信满满地以为比他强不知多少倍的白富美能看上他?真是蜜汁自信!”
“他把别人都当真眼瞎,以为他那点儿心思没人能看得出来,实际上剧组这么些人,有几个是傻的?”助理不屑,“导演就是脾气太好了,换成我,成天就跟苍蝇一样在眼皮底下转,早就给他轰走了。”
“把人轰走,痛快倒是痛快了,后续的麻烦可不是一星半点儿。”这方面,姜曦冉看得比助理清楚,“他已经拍了这么多戏份,人一走不都作废了,接替他的人也得花工夫去找,浪费的时间和资金从哪儿补?”
“再说,人是签了合同的,导演要赶人走,总得有个像样的理由,总不能说是因为演员对导演心怀倾慕,不适合在一个剧组吧?”
“倾慕,就他?”助理咋舌,“那可太糟心了!”
“更糟心的是,虽然咱们都知道他怀着什么心,但他到底没挑明,”姜曦冉撇嘴,“真把他赶出剧组,他没了顾忌,嘴一歪到处乱说,那些无事都能搅起浪来的娱乐媒体再一添油加醋,网上的黑粉跟着起哄架秧子,再买点儿水军掺和上,到时候不管是导演自个儿的声誉,还是咱们整个剧组,都落不着什么好,得惹一身的骚!”
“投鼠忌器,顾导也是无奈。”她摇摇头。
“所以你才说,导演不容易?”助理听着这一堆都觉得头疼,“不过再怎么,一个剧组里,导演看演员不顺眼,拿捏他也是轻而易举的。而且,我看导演的性格,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不至于拿他没办法,这么由着他瞎闹!”
“不知道。”姜曦冉摇摇头,“导演要收拾演员,当然有的是办法,不过……”换了别人,肯定得先把这口气出了,但顾盼就未必了。就她对这位的了解,不说是个完全公私分明的人,也方方面面考虑周到,顾忌着拍摄进度和其他演员的情绪,也未必会借着拍戏给田嘉祺难看。
但助理说的也没错,导演可不是随随便便任凭人来算计的包子,一时有所顾虑,可不代表着会一直忍下去。这口闷气憋得越久,真到了出手的时候肯定越狠,最后十有九有田嘉祺的大苦头吃,他后悔的日子在后头呢。
……
剧组从云顶镇转战到海南,又从海南回到了首都,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前后体会了冬、夏、春三个季节,下飞机的时候,众人不约而同地生出一种物转星移的沧桑感觉。
剧本预计一共只有短短二十多集,到现在,拍摄进度已经过了三分之二。顾盼征求了众人的意见,决定要一鼓作气拍完,就没放假,给了一天时间休息调整,重新投入到紧张地拍摄工作中。
剧组里一直流传着有关顾盼各种传闻,都说她是哪家的大小姐,从她平常的做派看也确实如此,但也只是个模糊的印象。这次回到了首都,剧组众人才真正意识到顾盼的能量。
偶像剧里,总有一些豪奢场面。别的剧组在这方面难免露怯——毕竟都是要花钱的,顾盼一出手,就把人吓着了。传言中根本不对外开放的高档场所,电话一联系,约好时间剧组拉过去就能拍;高档别墅,一库的限量版豪车,只在杂志或是展览中才能看到的珠宝首饰,拿出来做道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别人只是各种惊叹艳羡,开玩笑说要“打土豪”,想趁机敲几顿大餐,田嘉祺的眼睛红得能滴血。在海南的时候,顾盼找机会敲打了他一次,当时他想着不能急于求成招来嫌恶,就有所收敛。
这回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他的心窍都被钱给堵死了,根本按捺不住,不但故态复萌,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被珠光宝气晃花眼睛的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一个能把这么多人的剧组掌控到如臂指使的导演,一个有这样雄厚身家广阔人脉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如他所想一般,是个好算计的傻白甜?
能利令智昏到这种程度,顾盼也算是开了眼界。成年人的含蓄婉拒用在这种人身上是没有用的,谁也叫不醒一个诚心装睡的人。为了最后这段拍摄日程能过得顺心一点儿,她觉得还是得动一些幼稚的手段,让男朋友来示示威,和他友好沟通一下。
就是,让堂堂温总来做这种争风吃醋的“勾心斗角”,总觉得有点儿亏心。委屈他了!
顾盼默默感叹,很没诚意地揉了揉胸口,给温竹打了个电话——所幸已经回到了首都,不然就温总的忙碌程度,还真轻易腾不出时间来。
第二天不到中午,场记刚打了板,助理就接了个电话,悄悄凑到顾盼耳边:“温总来探班,人已经到了。”
顾盼正忙着一时走不开,叫助理出去接人,自己凝神盯着监视器。
“卡!”她中途叫停,招手叫男女主演过来,“这里……”
温竹进来,就见她一面比这手势,一面侃侃而谈,是鲜少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专业严肃,另有一番魅力。
“一分钟准备,然后再来一条。再出岔子,扣你们俩的午饭给其他人加餐!”
一番威胁,顾盼这才腾出空来看向温竹,冲他笑着眨眼,无声道:“再等我一会儿。”
温竹微微颌首,并不在意。他还挺乐意多看看工作模式的女朋友呢。
又拍了一条,这场戏过了,顾盼喊了休息,在众人好奇地目光中径直走向温竹。走到温竹面前两三米的地方,她什么话都不说,先用玩味的眼神从头到脚上下打量——穿得跟参加晚宴或是要拍财经杂志封面似的。
“怎么样,这装扮还能让你满意吧?”温竹露出同款玩味表情,揶揄问道。
“难得一见孔雀开屏,能不满意吗?顾盼忍不住笑,上来牵他的手,“走啦,到那边坐。”
对顾盼的调侃,温竹一向心态平和:“就是为了给你当工具人来的,总得一次性做到位,才能让人知难而退,你说是吧?”
“工具人……温总,您对自己的这个定位,”顾盼顿住脚,转头斜睨着他,“我怎么听着您是话里有话呢?”
温竹无奈叹气,抬手想揉她头顶,中途想到得在剧组维护她的面子,改了帮她整理头发:“你说呢?鬼精鬼精的,谁也算不过你!”
第58章
“快看快看, 那是谁呀?”
“来找导演的,朋友吧。”
“废话,那肯定是朋友啊, 不然会来探班?关键是,是什么性质的朋友啊?”
“真帅,是咱们圈里的吗, 看着不比咱们剧组那几个差。”
“你那什么眼神儿啊, 不说气质打扮, 但长相也不是咱们,嗯嗯,能比的呀!”
……
剧组众人早就看见导演助理从外面带人进来,好奇不已。刚刚摄影机开着,谁也没敢出声,这会儿休息, 就没了顾忌。顾盼和温竹说话的功夫,演员也好, 其他工作人员也好,都三三五五凑了一块儿, 一面偷眼乱瞟, 一面小声议论着。尤其是一群年纪不大的女孩子, 看着温竹眼里冒光。
要说, 娱乐圈里什么时候都没少过俊男美女,见的多了,怎么也不该说看到个长得帅的就兴奋, 只是, 温竹最吸引人的其实不是长相,而是那一身哪怕刻意掩饰之后仍旧渊渟岳峙的气势。
与他相比, 哪怕是红了多年常年聚生活在镁光灯下的影帝大佬之流,气质也难免显得有些虚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位虽然年轻,但绝对是长期身居高位手握大权的。
“诶诶,牵手了牵手了,快看!”
“撩头发了,这是肯定是男朋友吧,除了男朋友,谁敢这么干!”
“肯定是,刚不是说是他开豪车来的嘛,门当户对啊!”
“也不一定吧,是男朋友的话,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露过面?”
“也许是亲戚呢,要真是男朋友,那……那谁一直那样,导演还……”
……
顾盼不知道这些家伙们偷偷嘀咕什么,就算知道,这会儿也顾不上和他们计较这个。温竹刚刚一说到“算”,她就知道自个儿这次是又露馅儿了。当然,她也从没指望着真能把人瞒过去,单纯喜欢玩儿点小套路而已。
只是,面上还不饶人,她抿抿嘴,反问道:“说是算不过我,你又什么都知道了?”
“我只知道,谁让你不痛快,你能有无数种方法加倍还回去!”温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反客为主,牵着她径直走向了休息室。
进了屋,把门一关,温竹在她对面坐下,审视着:“你在国外上学时候那些狂蜂浪蝶,一大半不都是瞒着我自己打发的,还能被这点末流手段难住?说到底,不就是让我过来露个面吗?”
说话的时候,他噙着一抹意味难明的淡笑。
被揭了老底,顾盼非但不觉得底虚,反而气更壮了,有点儿不满道:“喂,我现在可不仅仅只是你妹妹了,这种态度语气真的合适吗?以前没有男朋友,这种麻烦自己处理也就罢了,现在还要自己来,那要你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要我干什么!”温竹没什么好气,隐隐透着不悦,“就为了昨天给我打电话卖惨,亏你忍了这么长时间,早干什么去了!”
他前半句说得严厉,顾盼还稍稍提了点儿心怕把人惹急了,一听后面,顿时放松了。这人明明是心疼她平白被人恶心这么久,偏偏要口是心非。
她调笑道:“那我要早和你说,你还专门飞到海南去?”
“为什么不会?”温竹松了松衬衫扣子,认真道,“虽然我个人觉得,我们之间关系缓一缓再公布比较好,哪怕到现在我依然这么认为,但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在得知女朋友被人打扰以后袖手旁观,不管她是不是能自己解决。”
温竹本想找个更加私密、郑重的场合和她好好谈谈,但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剧组也没人敢在这时候来偷听,索性直说:“瑶瑶,其实,你可以……“
他沉吟片刻,接着道:“应该,更随性一点。”
“啊!”顾盼有点儿吃惊地眨眨眼,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让自己更随性一点儿?这该不会是被折腾出毛病来了吧……她忽然有点儿心虚。
“又瞎琢磨什么呢!”温竹眼皮一撩就知道这丫头的心思,顿时气笑了,一把捏住她的脸颊。惩戒之后,才正色认真道:“我们之间从最开始,一直都是你在主动,我很惭愧,没能真正为你承担过什么,甚至因为我的顾虑,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我……”
顾盼不带他说完,欠身伸手封住了他的嘴,十分无奈:“要不是我天生性格好,照你这么个宠法,非得熊到天上去不可!怨不得外面人一直都说你是捧杀呢!”
“我……”
“我懂!”顾盼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为什么想要迟一点再公布?因为不管是顾家早已过世的老爷子并两口子有先见之明,提前给自家孩子养了个童养夫,还是顾家的养子温竹狼子野心,不但要侵吞顾家产业还要诱骗霸占顾家大小姐,或是顾家大小姐被排挤到混迹娱乐圈,为了钱产不惜出卖身体去拴住男人,亦或是顾家那对养兄妹心理变态,哪一种传闻都是好说不好听。
温竹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自己,自从他接手顾氏,外面关于他是不择手段的白眼狼的说法就没停过,他在意的是顾盼,还有养了他的顾家。他从未视顾氏集团为己有,偏偏顾盼懒得接过这重担,他就打消了抽身的想法。
而且,眼下,顾氏的相当一部分产业正在进行转型升级,正是关键时候。他另一方面考虑着,这会儿应当更稳一点儿。再一个就是,过上一段时间,顾盼自己的事业也能有一定的发展,尽量削减舆论的影响。
顾盼可以清楚地想象出,他昨天接到电话之后,明知道是套路也得踩进来的矛盾和无奈。饶是如此,今天他来了,竟没真正说她半个字,反而从自己身上找缘故……
她不是真的任性无脑莽撞做事。她倒是不觉得温竹错了,只是过分在意,所以小心翼翼。对她来说,流言蜚语根本不值得在意。至于说顾氏的稳定,顾家大小姐和现任总裁之间没有实质矛盾,才是股民们最乐意看到的事情——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不管,别因为争产搞得股价动荡就好!
这些,温竹不会不清楚。商场上他或许无情果断,但对于真正放在心上的人,从来都是近乎死板。
但他可能不清楚,这也正是顾盼孜孜不倦地逼迫他、挑逗他的根本原因。顾盼有时也觉得自己内心恶劣极了,就喜欢踩着他接受的底线,看到他的窘迫就觉得血脉泵张。
她慢慢地凑近,直到几乎与他鼻尖相对的距离,低声笑问:“你顾虑的我都知道,那你知道我现在想的是什么吗?”
“你知不知道,你越是用这种严肃的表情,说这样的话,就越是想让我立刻吻你,扒掉你的衣服,看看唔……”顾盼话未说完就被一个深吻堵了回去。这种虎狼之言要是还能忍,温竹就真是当代柳下惠了。
到底是在剧组,不是在家,再怎么情到浓时,也得有所克制。顾盼也不能空撂着那么多人,自个儿躲着搞二人世界。再说,主要目的达到了,捎带手的问题也该解决一下了。
温竹向来沉稳,年少时也少有轻狂,按他的行事方法,是不会像小说里的恋爱脑霸总一样和人当面对线的。但,摊上这么个促狭的主儿,也只能拉低下限陪着胡闹,权作是小情趣。什么秀恩爱、吃醋、打压“情敌”来了个全套,狗粮把全剧组喂到撑不说,还把顾盼的助理给吓得够呛——但凡和这位打过几次照面的,看到这颠覆性场面,都得怀疑人生。
第59章
道具服装间外, 几个手头暂时没事的闲人凑在一起八卦。说着说着,话题就就转到了导演身上。
服装组的一个小姑娘小声奇道:“哎,你们说, 昨天来的那个,真的是导演的男朋友?”
“不是导演的男朋友,还能是你的?”旁边化妆组的小助理嬉笑道, “做什么白日梦呢, 那种优质男人, 咱们能在远处看看就不错了,钓不上的。”
“去去去,别胡说八道,谁想钓男人了!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服装组小姑娘气得直跺脚,后悔自己嘴太快。这话要是被掐头去尾传了出去,指不定要倒大霉。
“别着急, 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傻子也不会在剧组里觊觎导演的男人啊!”又有人接茬儿道, “你就是好奇,这戏都拍了两个多近三个月了, 导演的男朋友前面一直没露面, 偏偏这个时候才出现, 对不对?”
“我也觉得挺奇怪的, 那些流量小花得瞒着粉丝搞地下恋情,导演又没有这顾忌,谈恋爱哪有这么长时间都不见面的!”
“而且, 就那谁, 之前都把心思写在脸上了,导演也没说有……”
都知道剧组里谈论这事儿可能有风险, 但,这事儿看着真有点儿蹊跷,忍不住啊。要不怎么说是好奇心害死猫呢。
“我看你们就是想太多,导演的私生活还用得着跟咱们汇报?”化妆组小助理翻个白眼,“人家爱怎么谈就怎么谈,也许人家每天散戏之后都视频几个小时也说不定呢!”
她就看不惯这些年纪轻轻就爱在背后瞎嘀咕闲话的碎嘴子,没好气道:“再说了,你们看那位的气势也知道,肯定不是那种闲得长草的公子哥儿。成年人谁没有事业要打拼,以为是言情小说呢,深情男主角成天围着女朋友打转!”
“啧啧,这话说的,就你是个聪明人啊!”有人不忿道,“这么有钱还出手大方,车房珠宝什么都给的男朋友,换成我,我也得藏着掖着看好了,省得被人知道以后撬走了!那种没钱没势的,闲了应付几句就行!”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不吱声了,周围一片寂然。片刻后,还是化妆组的小助理开口:“不说了,下一场戏好像有人需要补妆,我得回去看看,别耽误了事。”
“我也得走了,那边有人叫我呢。”
……
她这一起头,其他人也都纷纷找了不走心的借口,很快就走了没影,单单把最后开口的那位留在原地。
谁也不傻,到底是单纯的好奇喜欢看热闹,还是别有用心,话音里都能听得出来。这人言外之意指向了谁,又在为谁抱不平,大家也都清清楚楚,干嘛淌这个混水?
这个田嘉祺挺会收买人心,居然还真有脑子不清楚的信他!不少人心里都悄声嘀咕着。
别说她们这一群小人物,谁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算真如刚才那人恶意揣测的那样,又有谁敢接茬儿?这得脑子进了多少水,才干得出这种在剧组里抱怨导演、投资人的蠢事?
已经有人后悔凑这个热闹惹了一身骚,琢磨着要不要悄悄去检举揭发一下,好把自己摘出去。
等人走光了,姜曦冉的助理从服装间的衣架后面出来,默默地摇了摇头。她过来取个东西而已,哪想到会碰上这么一出!
“最后说话的那个好像是道具组的,还是谁的亲戚,带着见见世面打个下手的,前段时间和田嘉祺走得挺近,在海南那会儿我还撞见过两次。”助理回来给姜曦冉简单转述几句,又补充道。
“真是……”姜曦冉头痛地按了按额角,一时无言。这话明摆着就是说,那位不是导演的男朋友而是金主,导演背着金主与田嘉祺牵扯不清,田嘉祺反而是清清白白受害者。
这要不是有心人刻意引导才怪了!至于有心人是谁就更没有疑问了。
她沉默半晌,才又道:“我找时间和导演通个气吧,你就当没这事,可千万别在别人面前漏了风。”
助理点头:“那肯定的,不能给咱们自己惹麻烦。”
姜曦冉顿了顿,实在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我是真后悔,怎么就……唉!”
她的话虽没说全了,助理也明白未尽之语究竟是什么。姜曦冉后悔的,无非就是把田嘉祺介绍到剧组。
当时,定下她是女主角后,顾盼给她人情,说不管公司还是学校,有人选可以推荐来试试。田嘉祺是收到风声后自己找上门的,她想着是同校,而且她签的公司里也有人去试镜,没有通过,索性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其实,她和田嘉祺并没有多么深厚的交情,不然也不会暗自讥讽他。只是,田嘉祺虽然是通过试镜定下来的,但到底和她有点儿关联,现在搞出这么些破事儿来,她很难不担心会不会波及到自己。若因为这个影响了顾盼对她的看法,岂不是有些太冤了吗?
她想着要不要劝劝田嘉祺?估计没什么用,这人实在不是清醒识趣的,搞不好还得被他恨上。还是找个合适的时间,和导演赔个礼是正经。现在她只盼望着田嘉祺不要真闹出大事来。
姜曦冉并不知道,她的祈祷并没有作用,田嘉祺已经先一步去找顾盼了。
也许是幻想得太过美好,以至于一朝希望破灭,现实就格外残酷,抑或是自我催眠被无情戳穿后自尊心受伤,再加上众人异样的目光让他恼羞成怒,田嘉祺被情绪冲昏了头,根本想不起来,这事从开始,就是他自己搞出来的独角戏,顾盼从来都没有配合过。
众目睽睽之下,他勉强还能维持住表面上的平静,强行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背着人,他盯着顾盼的眼神充斥着愤恨,咬牙间满脑子都是恶意:不过是有钱人的婊子,还踏马装清高吊着老子玩儿!
因为和温竹短暂相聚就又不得不暂时分别,顾盼正心里不痛快气不顺呢,就有没脑子的自己撞上来。才把道具组的负责人喊过来一通骂,叫他把那没脑子的打发走,转头就见田嘉祺阴沉沉地过来。
这一个个的真当她是没脾气的吗?她不耐烦极了,再不遮掩自己的厌恶,俏脸带煞,不等田嘉祺开口,冷然道:“田嘉祺,我劝你,最好是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和我开这个口!”
她因为工作骂人不是一次两次,但这种警告的姿态是前所未有的。两辈子养出来的气势毫无保留地倾泻,田嘉祺犹如被兜头泼了一桶冰水,顿时从头顶凉到了骨头缝里。对上顾盼漠然的目光,他所有的愤恨不甘都像是遭遇了天敌一般,霎时间退缩得无影无踪。他愣怔当场,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脑子里空白一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如此反应不过是意料之中罢了,顾盼不屑地冷笑一声。这种眼高心空满怀妄想的蠢货,最擅长的就是欺软怕硬,之所以能蹦跶到现在,也不过是因为她的一点儿小私心,再就是没真正上心去处理而已。
田嘉祺看着顾盼离开的背影,再也提不起原来的心气,思绪被慢慢浮现的恐慌所淹没。
她不仅是这部戏的导演,还是投资人,对所有事情都有一言而决的权力,这也自然包括他在剧中的戏份!冷静下来,他忽地反应过来,自己最初的目的明明是为了讨好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反而忘了初衷,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把人得罪的死死的?是谁和自己暗示,导演是出卖色相依靠金主的?
第60章
顾盼不再纵容, 出手整治,剧组里乱七八糟的流言为之一清,最起码明面上都安静了。至于有没有人私底下关起门来嚼舌根——她不可能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严实, 而且,她其实并不怎么在乎那些风言风语,只是嫌烦, 再一个就是影响工作。
田嘉祺也彻底消停下来, 老老实实地把最后的一点儿戏份拍完, 尴尬地离组走人。之后又拍了小半个月,拍摄结束,照例举行了杀青宴。
这时候已经是五月下旬了,京城已经步入夏天。顾盼踩着阳光步入自家工作室,和前台女孩子打个招呼,三个多月没露面, 女孩子还吃惊地愣了一下。
顾盼在外拍戏,但工作室那边也不是闲着没事, 也会接外面的业务来做。这些大多是穆萧在主持,当然她也不是完全抛开, 时不时地询问沟通, 把握着大方向。为此, 她对工作室的一应事务并不生疏。
她先叫了穆萧来汇报工作, 随即又召集了各部门的主管人员一起开会,各项工作依次过问。前后没发觉什么大的疏漏,该奖励的奖励, 该敲打的敲打, 之后才开始交待下一步的工作。
目前工作室自己的项目只有两个,一个就是刚杀青的《我见亲亲多有病》, 再一个就是工作室投资、徐景洲主演的医疗剧《最终诊断》。《最终诊断》才开拍不久,离杀青还早,自然不用着急,当前的主要任务就是《我见亲亲多有病》的后期制作和宣发。
拍《惊雷》那会儿,种种客观原因限制,一应事情大多是顾盼亲力亲为。现在工作室不再是空架子,已经步入正轨,各部门都运转起来,就能够省心了。
不过,很多东西,大会上只是说个大概,细节还需要私下进行更充分的沟通。比如说剪辑方面,那位工作室高价聘请的剪辑师,在业内也颇有名气,业务能力也确实精湛,但未必就能与顾盼这个导演的意图合拍,还得经过磨合才行。
还有务必不能忽略的一件事,就是关于田嘉祺所饰演的男二角色的处理。她不会因为情绪不顾工作肆意删减男二的戏份——拍摄过程中她都没怎么动过剧本,现在这样还不如直接把人踢出去!但在不影响整体效果的前提下,削弱男二的高光是肯定的。
又忙了几天,把各项事情都理顺了,顾盼才松了口气,给自己放了假。
温竹傍晚回来的时候,顾盼正在补眠。他素来习惯规律生活,也能够理解她兴之所至随性而为的作息,只要不是过分日夜颠倒损害身体,并不强求一致。
夕阳透过落地窗映入,整个卧室里充满了一种异样的瑰幻。她身材高挑,可落在两米多的大床上就显得格外娇小了。轻阖的眼帘遮住了灵动的眼眸,也一并遮住了层出不穷的歪主意。蝶翼般轻盈的眼睫随着悉悉索索的呼吸声微微地颤动,挠得人心痒。红润的唇瓣微张,丝丝缕缕的气息慢慢地织成了一张大网,在不经意间包裹了猎物,而后一点点地收紧。
一片静谧之中,温竹简直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的指尖微微痉挛,感觉嘴唇有点儿干。
许是感觉到了旁边投来的炙热目光,顾盼不安地皱眉,欠了欠身,睡衣向上卷起,露出一小截纤细柔韧的腰肢。落日的余晖镀染了光洁如玉的肌肤,仿佛流淌着甜美的蜜糖。
空调的凉风落在身上,蓦地化作了一把火,撩动了心底深处最直白的欲望。几乎瞬间,他就感觉到了身体的蓬勃。他艰难地扭头,目光却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无法挪开,实在狼狈极了。
仿佛有所感应一般,顾盼偏在这时候醒了过来。她神志还没来得及完全清醒,恍惚间看见身边的恋人,本能地露出一个欣然的笑,如春风缱绻月下花开,让人的心都化作一汪春水。
“怎么了?干站着也不说话?”略微回神后,顾盼慵懒地抬手去够他的手腕,眸光中蒙着未散的水雾,明明是睡眼朦胧,却更像是情/欲萌动。
温竹默默地吞咽,上前半步跨坐在床边,与她十指相合,然而又不知该说什么。他在这方面,向来是十分笨拙的。他闭着眼睛平息冲动,片刻才低声道:“白天睡得久了,不怕晚上睡不着头疼吗?”
平日里顾盼抬眼一扫就能大概把握他的情绪,更遑论他已经表现地这样明显?她忽地笑出了声,挠着他的掌心戏谑道:“运动一下,累狠了就不用怕喽!”
说话间,她勾住他的脖颈用力一搂,顺势翻身,把人按到床上,双膝分开撑在两侧,手指从眉心沿着高挺的鼻梁轻轻抚过,挑眉寻衅:“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温竹一窒,呼吸声反而变轻了。他依旧沉默不语,眼神越发幽深,一手扶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滚烫的掌心贴着她后背细嫩的肌肤,细细地摩挲。
“啧,闷骚!”顾盼咋舌轻笑,双手用力一扯,白色的扣子四处崩散,包裹严谨的衬衫无力地敞开。
扣子落地的清脆声音仿佛点燃了导/火/索,她一声惊呼,天旋地转,已然主客颠倒。
炙热的吻从眉心、眼尾,到耳垂、嘴唇……
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身心快意。
顾盼侧身枕着温竹的手臂,红晕的娇靥窝在他颈窝,白生生的牙齿叼着他的耳垂来回研磨,用不安分的手指代替眼睛观摩美景。
温竹有长期健身的习惯,身材完美,肌肉线条流畅有力,块垒分明却不虬结,腹肌尤其柔韧,让她流连不已。
触摸到不规律的心跳,耳畔的呼吸声也变了调,顾盼忽然想到了什么,颇为自得地感叹:“忽然发现我还有做大音乐家的天分!”
“什么意思?”温竹一时间跟不上她天马行空地思路,疑惑地看过来。
顾盼见状,扭脸埋在枕头里闷笑不已,也不回答,指尖如敲击钢琴键盘一般向他无声示意。
他猛地会意过来,就顿觉身上还未退却的情潮再次卷起,揽着她的手臂不由得一紧。
以琴喻人并不少见,用作调情就难免让人羞窘。更何况,他比顾盼大了七岁,又惯于严谨自持,哪儿想过会在床上被小姑娘这样作比?悬殊的心里反差带来了过分的羞耻,同时也引发了更强烈的刺激,他现在只想狠狠地惩罚这小坏蛋,好让她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被重新掌控的顾盼非但没有讨饶,反而不依不饶变本加厉,娇嫩的唇瓣磨蹭着男人的耳垂,调笑声随着温热的气息勾动着心弦:“音质深厚含蓄,音调婉转悠扬,一等一的‘名器’呢!”
口头的便宜温竹永远是讨不到的,但也无所谓了,这会儿,人狠话不多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她现在嘴硬不算数,总有哭着求饶的时候。他哼笑一声,只管做实事,将人带入云端。
才刚破戒不久的人,就不得不茹素三个多月,一朝得了空闲,尝到甜头,非得一次性餍足才肯罢休。
激烈运动的结果就是晚饭直接变成了宵夜,早上起晚了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若不是两人都还有事,在床上再赖一整天也是说不定的。
秦舒雅按约好的时间来到顾家,开门的是温竹,她表情不觉有些僵硬。她和顾盼是闺蜜,也知道这两人之间关系并不像外界揣测的那样剑拔弩张,但面对这个传闻中十分冷硬的男人,还是莫名地有些怂。她讪讪地打个招呼,小碎步进门坐在沙发的一端。
顾盼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看得好笑:“我家又不是什么虎穴狼巢,你又不是没来过,怎么还吓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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