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 161 章

    从时府出来没多久, 祁遇詹在隔着一条街的地方看见了混在人群中不起眼的身影,想到什么,他脚轻轻踢了一下马腹, 驱使马加快速度。

    祁遇詹刚在纪宅大门口下马, 将缰绳交给小厮, 纪五就迎了上来,他打量了一番四周,才低声道:“主君, 林观派人刚来过,封侯爷在里面正急得头顶冒火。”

    祁遇詹大踏步走进去,“出什么事了?”

    路上遇到那个身影时,祁遇詹就有了预料,他听到这话也没有意外。

    纪五快速跟上祁遇詹的步子,进府之后放开了一些声音,“凌大人暴露了, 早上主君被叫走之后, 时府死士突然参与审问六卫, 他们中有人在凌大人身边见过六卫, 林观刚才找机会送出消息,时仁杰已经派家奴去往五安县, 下令不计死活。”

    听到这,祁遇詹估算下梧州到五安县的路线和家奴的速度,心里有了计较, “我知道了,未卿在哪?”

    纪五回道:“主子也在花厅。”

    祁遇詹又问:“他用早膳了吗?”

    纪五迟疑, 今早收到六卫被抓的消息突然,主君一大早被请去时府商议事情, 他们也是被紧急召唤到纪宅,乱哄哄的早上,还真没人想起来用早膳。

    身边没了声音,祁遇詹了然地说道:“没吃。”

    纪五讪讪地解释:“都没吃都没吃。”

    纪五有点汗流浃背了,主子不爱用膳是出了名的,他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不会因为他反应慢多嘴给主子添麻烦了吧。

    “我也没吃,这还未到辰时,你去吩咐厨房准备些膳食,送到花厅,边吃边说。”

    听到这话,纪五立即眉开眼笑,“好嘞,我这就去。”

    再等祁遇詹还要继续问时,一转头人已经跑远了,他只得提了速度,到花厅了解情况。

    还未进去,祁遇詹便听见花厅内细碎的脚步声,踏过门槛,一看才发现是封单明在里面不停地踱步。

    封单明闻声转头,一见是他,明显失了往日的冷静,立即上前道:“时仁杰怎么说?”

    祁遇詹看了一眼旁边站起来,面上也带着些忧色的时未卿等人,转头对安抚封单明道:“你别急,凌非何那边我去,梧州这边你走不开,五安县那边交给我,必不让家奴伤害凌非何半分。”

    封单明长舒一口气,只有他们二人能匹敌家奴,今晚必有一战,他自己又无法脱身,现在听到他能赶去五安县,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他就拜托你了。”

    “同自己弟弟还客气。”祁遇詹拍了拍他的肩膀,见封单明冷静了一点,看着一直没说话的肖掌柜和暗兵台卫长等人道:“我们坐下慢慢说。”

    他走到时未卿身旁,将人拉到座位上,继续道:“时仁杰准备在今晚动手,他没有对我隐瞒抓到六卫的事,但一些细节被他隐去了,只说因为你们查到他劫持漕粮的把柄,为了以后大计需要我帮助他在今晚除掉你和晁厚德,不过他并不用我出面,只要我和齐王兵在郊外三里处守着防止意外情况。”

    封单明理智回颅,“看来他还是在防着你。”

    祁遇詹点头道:“这反而证明他没有对我起疑,以他的谨慎,若是让我直接参与,才是真正的麻烦。”

    时未卿接着道:“还有一个原因,父亲在尽量减少泄露他在谋反的谋划,除非计划有变,否则不会让你出现。”

    他看向封单明,“你的身份就在他计划之外。”

    最了解时仁杰的人还是时未卿,他所说的就是原剧情发生的。

    封单明了然,“时仁杰那边我会稳住。”

    祁遇詹手握剧本,知道在原剧情那么凶险的情况主角都能翻盘,何况现在他们这边掌握主动权的情况,他没有多少担心,“即使你身份意外暴露,我没有及时赶回来,樊魁也能稳住局面。”

    “好,一切还按原计划进行。”

    接着他们商议今晚具体的安排,最后封单明又提到纪五没说完的消息,六卫经过一遍酷刑嘴硬什么消息也没套出来,时仁杰下令处死,林观在其中运作,现在五人已经保下,被秘密安置在城里一处偏僻的宅子里。

    祁遇詹转头看向时未卿,似乎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什么,正准备开口时,纪五正好带着人进来送吃食。

    此时他到是从时未卿脸上清晰地看出了心虚,在众人忙着摆膳时,祁遇詹从后面拉住他,低声道:“一会儿,吃完我就要动身,午膳和晚膳没法陪你,你要乖乖用膳,知道吗?”

    时未卿乌黑的眼睛看向祁遇詹,解释道:“我没不想吃,今早情况比较突然。”

    祁遇詹看着那双眼里明晃晃的不舍,在袖中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我知道,没怪你,今日城内也不会安稳,要是出去多带些人。”

    不知怎么,时未卿眼底一热,他顿了下才道:“你也小心,我会担心。”

    “那些家奴都不是我的对手,不用担心。”祁遇詹抹去他眼尾的水光,笑了一下,“怎么还哭了,这么舍不得。”

    时未卿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抿着嘴唇道:“我管不住它。”

    祁遇詹想了想,解下腰间的银龙剑,绑到了时未卿身上。

    时未卿抬手想要阻止他的动作,“把它给我,你对上家奴用什么?”

    祁遇詹按下时未卿的手,“我空手那些家奴都碰不到我,带着它有点浪费,之前我一直带着它是因为你送的,现在它就当是我陪着你了。”

    时未卿了解祁遇詹的实力,见他所言不假,便不再拒绝。

    填饱五脏六腑,众人按事先安排的离开纪宅去该去的地方,祁遇詹也独身双骑奔向五安县。

    纪五是闻风楼里轻功最好,也和他配合的默契,原本想跟着去,但带上他们不如一人速度快。

    而且肖掌柜和纪大等人都各有事情要做,祁遇詹还是不放心时未卿的安危,最后纪五被同纪四和他们的手下一起留了下来。

    这样,再加上原本纪宅的人,只要不遇上晁厚德的人,他们的护卫足够在梧州横着走。

    祁遇詹一路快马加鞭,骑的马累了就换另一匹,成功缩短时间,和家奴前后脚到了五安县。

    为了避免惊扰家奴,他用几两银子雇佣进县城的百姓将马牵到了其中一位家中隐藏,自己则换装易容混进县城直奔县衙。

    祁遇詹突然想起,梧州恶霸之一赵耿风就是五安县知县,怕家奴就在县衙里面找赵耿风合作,这县衙是不能直接进去,免得惹来家奴警觉。

    他索性在周围隐秘地打探消息,最后确认今日凌非何不在县衙。

    第162章 第 162 章

    离开五安县前, 祁遇詹在县城里面和家奴照了几次面,发现他们并没有在县衙,而是也和他一眼在四处打探凌非何消息, 跟了一小段距离才知道, 原来赵耿风一大早就离开回了梧州, 不在五安县。

    祁遇詹本想在五安县里把家奴解决了,但动静太大,容易引起当地势力注意引起不必要麻烦, 他准备找到人之后再找机会。

    准备离开时,祁遇詹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五卫留的痕迹,顺着记号,他一路找到七里外的村子里。

    路过几个村民时,祁遇詹本想离开,却听见他们谈论的是凌非何,他随即寻了一个隐蔽的位置听着。

    其中高个村民问道:“听说府城下来一个大官, 要给你们村搞什么人丁, 这是不是又要给当官的交钱?”

    他旁边的矮个村民不满地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凌大人, 那叫摊丁入亩, 不但不需要多交钱,还要少交钱呢。”

    高个村民身后的同伴惊讶道:“这有这样的好事?当官的哪个不贪, 还有这样的青天大老爷,我今天非要见见不可!”

    矮个村民回道:“凌大人就是这样的官!就是……”

    高个村民和同伴都急了,道:“怎么了你倒是快点说!”

    矮个村民挥开抓着他的手臂, 道:“凌大人平易近人,对村里的人都没有架子, 若是平常到是也能见到,就是从昨日午膳之后, 凌大人都没有在村里出现,他应该是忙着,你们还是过两日再来。”

    又停留了一会儿,祁遇詹从他们对话中听到凌非何的落脚点后就离开了。

    到了后,他发现那处住宅大门紧闭,里面也没有呼吸的声音。

    祁遇詹皱起眉头,事有反常,凌非何一天多都没有出现,也没有告知村中离开,而且村里也没有五卫的身影,只怕人已经出事了。

    他从落脚点开始在村里找五卫有没有留下记号,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找到了痕迹。

    痕迹留下的信息是让看到的人回梧州,祁遇詹思考片刻,果断的跟着记号返回梧州。

    他先家奴一步找到这里,凌非何的出事很可能就与五安县有关,在这个关头,赵耿风也回了梧州,事情不会这么巧。

    刚出村没多久就迎面撞上了六个家奴,他们见祁遇詹第一反应起疑,祁遇詹扫了荒无人烟的四周,没等他们说话直接动了手。

    不管凌非何到底被谁带走,都时间急迫,祁遇詹速战速决,先出了手。

    *

    梧州,纪宅。

    时未卿站在廊下仰头看着天空朦胧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主子,太阳落山后外面比较凉,还是多穿点为好。”纪二说着,展开手中的披风,从后面围到时未卿肩上。

    时未卿低下头,看向身旁总想偷偷摸摸碰两下银龙剑的纪五,问道:“情况怎么样?”

    纪五没有一点被逮到的局促,站直身体道:“一切正常。”

    又准备弯腰时,方头领突然走进院子,“主子,赵耿风从五安县回来了。”

    时未卿敏锐嗅到一丝异常,微微蹙起眉,“他回来做什么?”

    “暂时没有查到,属下已经让人跟着,一有消息会立即传回来”方头领也觉得奇怪,又道:“赵耿风天刚黑进城的时候带回来两口箱子,里面好像装了什么。”

    赵耿风的父亲知道今晚的行动,更是参与其中,避免赵耿风添乱,影响今晚计划,时未卿又出声嘱咐:“多派点人,把人盯住。”

    “是。”方头领应声,说完便转身去外面安排人。

    夜色深了,月亮清晰明亮起来。

    “主子,进去歇会吧,你已经在外面站了两个时辰,小心着凉生病,主君会担心的。”

    时未卿一直想着今晚的行动,并没有注意其他,经纪二提醒才发现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最主要的是他不想祁遇詹担心。

    时未卿转身走进正房,披风下摆划出一个弧度,从缝隙中能看到他的手正握在剑柄上。

    纪五略过离他最近的纪四,走向纪二,站他身边后挤眉弄眼地小声道:“你看看,一刻也不放开,摸一下也不让。”

    纪二瞪了一眼纪五,“行了,这时候就别闹了,主子有多担心主君,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那是主君的东西怎么能让你碰。”

    这时,纪四回头看见两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也凑了过去,“你俩说什么呢?”

    纪四的大嗓门一下子引起了时未卿注意,纪五连忙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又转头对时未卿嘿嘿笑道:“没事没事,就纪四大惊小怪。”

    时未卿只看了一眼,没有心思理会,他刚坐下,院外便出现响动,纪五立马站出来,道:“我去看看。”

    没一会儿,纪五便快步领着两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是方头领,而另一人也不陌生。

    时未卿一眼注意到,两人身后跟着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满身狼狈的五四。

    只有他一个人回来。

    那一瞬间,他心里轰然一声,脸色霎时变得煞白,时未卿攥着发抖的手,强自镇静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五四上前一步抱拳见礼后正要开口说话,纪五刚才问了方头领一嘴,看人回答的慢,担心自家主子多想,顾不得其他,抢先一步道:“不是主君,是凌大人,他被赵耿风带回梧州了。”

    听见这句话,时未卿全身温度才开始回升,再一看五四,他也只是衣衫破损,灰尘土脸满脸疲惫,连个伤口也没有,并不像出事的模样。

    时未卿心有余悸地放下手,拢到袖子里,用料子抹去掌心的冷汗,起身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五四才收回去的手臂又举了起来,“昨日午膳时,赵耿风迷晕我等掳走大人,醒来后发现大人不见了我们便立即兵分三路去找,今日早上赵耿风动身,属下与卫长发现大人踪迹,准备去救时,大人阻止了我们,五安县情况复杂,大人准备趁此机会看可否能从赵耿风身上突破。”

    五四缓了口气,继续道:“现在只有属下与卫长跟了过来,其他人此时应该在来梧州的路上,属下担心只有卫长在那边,大人会发生意外,以防万一还请王妃派人通知侯爷回来一趟。”

    六卫被抓的突然,和五安县的消息传递不及时,五四并不知道今晚封单明要行动,进府时他只简短问了封单明在不在纪宅。

    刚收到消息,晁厚德准备带人去郊外,此时封单明正在去郊外的路上,按照时仁杰的计划封单明晚去些时间也来得及。

    时未卿本打算派人去找封单明,但立即改变了主意,他怕出现变故影响今晚行动,方才的事已经经历了一次,他不想再有收到噩耗的可能。

    而且在纪宅干等着,心慌地坐立不安,他现在需要做些什么,此事他去最保险最合适。

    时未卿几句话对五四说明情况,随后道:“我去一趟赵府。”

    纪二想上前说他们去就行,刚动了一下,便被眼疾手快的纪五拦了下来。

    他对纪二摇头,凑近后才小声道:“关心则乱,让主子去吧,有我们在呢。”

    已经宵禁,外面街道空空荡荡,大约是人都被调到郊外,今夜巡逻的府衙变少,他们一个也没有遇到,时未卿等人一路疾驰畅通无阻。

    到了赵府,并没有立即靠近,五四先是去找了五一。

    没过多时,五四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卫长担心大人暂时不能离开,命属下转达大人暂时没有危险,都指挥使同知赵大人未在府中,只有赵耿风在,卫长也在赵府里搜到对五安县有用之物,待今晚行动之后再取,王妃可以进府了。”

    时未卿点头,随即驾马向赵府大门而去。

    “未……未卿!”赵耿风没有半点仪态风范地从府里跑出来,站到时未卿马下,带着谄媚的笑脸仰头伸手准备接缰绳,“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时未卿翻身下马,将缰绳人扔给了方头领,而后越过赵耿风迈过大门。

    赵耿风回想起时未卿神情,默默收回手,无声地跟着纪宅护卫走了进去。

    时未卿在正厅主卫坐下的气势十足,他不想浪费时间,漆黑的眼瞳直直看向赵耿风开口问道:“又惹什么事了?”

    赵耿风在下首坐下,闻言面色一慌,语气不由自主带了些心虚,“没有,怎么会惹事,这不是凌非何在五安县折腾那个什么摊丁入亩,看着闹心,回来静一静。”

    时未卿没说话,只是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没有?”

    “真的真的。”赵耿风快速点头。

    时未卿往日积威甚重,赵耿风被看胆战心惊,不敢再对视,立即低头避开。

    从前都是时未卿为四人善后,按照以往,赵耿风应该找时未卿解决手上烫手的芋头,但是上次因为他和吴阔滨在大街上戳穿身份之后被算了账,赵耿风怕时未卿还没消气,不敢贸然找过去。

    “突然从五安县回来带回两口大箱子说没事,你觉得我会信?”时未卿冷哼一声,侧头唤道:“方头领。”

    方头领从他身侧上前一步,躬身道:“属下在。”

    “搜。”

    “是。”

    赵耿风脾气在时未卿这里完全发不出来,也不能阻拦,否则就坐实了他藏着什么东西,但他没料到真能把人搜出来。

    时未卿和赵耿风相处时间不短,赵府没少来,自然对这里有什么机关暗室很清楚,方头领一直跟在他身边,对这些也不陌生。

    凌非何被松绑带出来时,赵耿风腾一下站起身,“不是,未卿你听我说……”

    “说什么?”时未卿一脸平静坐在主卫上等着赵耿风解释。

    赵府和五安县当地豪绅有勾当,这件事是瞒着时仁杰做的,突然被发现赵耿风一时没有想好借口,支支吾吾半晌也没有说出什么,“就是……我看他不顺眼,想给他点教训。”

    其实赵耿风不知道的是,这背后是五安县豪绅在中间故意挑拨,利用他当出头鸟试探凌非何。

    时未卿垂下眼睑,敛起沉沉的眼眸,站起身后,淡淡地道:“带走。”

    赵耿风急了,冲过去拦住时未卿,“人……人带走之后你要做什么?”

    赵耿风是个纨绔草包,脾气暴躁,他没想怎么样,把人绑了之后就后悔了。

    他没有办法,只好把人带回梧州解决,又怕被赵大人骂,刚好赶上赵大人有事出去直到现在也没说,没想到时未卿会突然出现,人要是被他带走,事情才是真的闹大了,赵耿风自知后果不是他能解决和承受的

    时未卿抬眼沉黑的眼瞳睨回去,赵耿风霎时怂了,退到了一旁,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时未卿向外走去,到门口时他突然转身,深深看了赵耿风一眼,声线平静,“赵耿风,既然做了知县,便做好它。”

    赵耿风愣住,原来是他误会时未卿了,随即脸上恢复笑容,“我又不是吴阔滨那个色胚会弄出来人命来。”

    时未卿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赵耿风继续对着时未卿的背影道:“我知道了,少惹事。”

    喊完,他坠在后面看着时未卿跨过大门槛上马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夜色中,他也转身向回走,想他还是那个会为他们善后的人,但赵耿风又发现不同了,时未卿不参与也很少劝他们什么,这次竟然反常地说了这一句,而且最后那个眼神中也有什么他看不懂的东西。

    突然,赵耿风停住脚步顿在原地,蓦地回头,然而看到的却是已经被关上的大门,隔开了他的视线,不只如此,或许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第163章 第 163 章

    梧州郊外。

    风声呼啸, 掩盖了很多东西。

    校场外几里外山顶上,没有一丝光亮,却隐藏了很多不易察觉的呼吸声, 封单明一身夜行装备, 立在悬崖边注视着山下的动静, 这时四一从山下方向过来,走到他的身后,低声道:“侯爷, 纪宅来人。”

    封单明转身,平稳的嗓音流出:“何事?”

    即使是黑暗也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中的焦急,四一没有任何耽搁,回道:“纪五传消息,大人被赵耿风掳到梧州,被关在赵府,王妃已经去往赵府亲自要人, 五一和五四一路跟着, 大人没有受伤, 要侯爷不要担心。”

    封单明起初心一紧, 随后放下来,问道:“其他人在哪?”

    四一道:“王爷暂无消息, 五卫余下三人和苏侍卫若是看到记号,应该正在向梧州赶回。”

    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封单明回身,继续看着一览无余的校场。

    突然, 一直盯着晁厚德动向的四二也跑了上来,他的步伐冲冲, 呼吸凌乱。

    “侯爷——”

    *

    校场外。

    “吁——”晁厚德拉紧缰绳,看着漆黑一片没有一星半点儿烛火的废弃校场, 皱着眉头侧头道:“就是这?”

    易柳打马上前靠近晁厚德道:“大人,确实是在此处发现刘峰最后踪迹。”

    晁厚德从怀里取出刘峰的令牌,眯起眼睛打量着没有任何阻拦的大门,随后他收起令牌,道:“走!”

    在他之后,跟随之人纷纷扬起马鞭,跟上了他的速度。

    行至一处甬道半中间,晁厚德突然发现异样,想要勒马已经来不及,围墙上方已经跃出众多黑影。

    霎时间,双方交上手。

    狭窄的空间很大程度限制了行动,双方也贴近了不少,这时刀刃相击之声中响起一道惊讶的声音:“指挥使大人?!!”

    那声紧接着又道:“停,是自己人,都停下!”

    见对方如实听了下来,晁厚德藏起眼中精光,手中剑并未收回,仍是握在手中,等着那人拨开人群跑过来。

    那人正是刘峰,晁厚德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便认出了他。

    人群中不知谁点燃火把,甬道亮了起来,刘峰的脸也出现在晁厚德面前。

    刘峰行礼道:“指挥使大人,幸亏发现的即使,否则误伤,可是出了大事。”

    晁厚德环视一周,他带来的人正不着痕迹的向他聚拢,他这才豪迈笑了一声:“无事,都没伤到。”

    他语气一转,问道:“刘峰,你这是?”

    刘峰恍然,立即激动地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人都是国公大人的人。”

    蓦地想起来什么似的,刘峰看了一眼周围,道:“大人,这里不便多说,请大人先随我来。”

    晁厚德没有表现出任何怀疑,应允道:“好。”

    埋伏在甬道后的黑影纷纷让开路,刘峰躬身在前引路,晁厚德看了易柳一眼,他们一同跟上了。

    眼看着即将穿过人群,甬道上方再次出现几道黑影,刘峰突然挡在晁厚德身前,并紧张的道:“大人小心,我们收到消息,今晚会有人来行刺,看来这几个就是了,等了快一晚上终于等到了。”

    晁厚德神色不明地随着刘峰的视线看向再次交起手的双方,“他们都是什么人?”

    刘峰见暂时波及不到他们,又无法离开换个舒适的地方,怕路上还会遇袭,便就地解释道:“行刺的人暂不清楚,须得抓住了才能知晓,至于其余人……大人可还记得尧州外的漕粮被劫案?”

    晁厚德心中一惊,隐隐猜到什么,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记得,同这些人有和关系?”

    “他们就是暗中押送漕粮的漕兵!”

    刘峰沉浸在自己即将立大功的美梦里,没注意到火把余晖照到的晁厚德的眼睛,继续道:“没想到国公大人还给大人留了这样的帮手,之后再去查时仁杰,我们也有人手了,往后时仁杰若是想在鄂州一手遮天,怕是不能了!”

    听到这还没意识到不对,那便是晁厚德没资格再在这个诡谲的官场混下去了,他抬手刚要下令撤退,突然行刺的几人中,有两人向他们的方向袭了过来。

    “大人小心!”

    易柳第一时间出声,刘峰下意识循声转头,看见易柳越过两个格格不入的箱笼护在晁厚德身前,无声哼了一声,也凑了过去,在易柳之后和刺客交了手。

    晁厚德无法抛下易柳离开,又不能贸然将他召唤回来,只得皱着眉等在原地。

    一时之间,小小的甬道之间刀剑相击和惊呼的声音源源不绝。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易柳已经退回晁厚德身边,甬道中间整整齐齐摆放着五具刺客的尸体,晁厚德随意扫了一眼。

    五个刺客身手功法皆是非同一般,不过区区漕兵却能敌对,甚至反杀,况且据他所知,漕粮被劫案幕后主使与宁国公并没有关系,越想越不对劲,晁厚德借机发作脱身。

    “你们这些人简直胆大包天,可知我是谁,梧州事宜全权由老子负责,你们在此地为何不来老子,还有这今晚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东西?明天一早你们自己到老子都司解释!”

    晁厚德重重哼了一声,袖子一甩,带着易柳等人大步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漕兵们面面相觑,不明白晁厚德怎么突然发了火,人群中几个似是头领模样的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走了出来。

    *

    校场外山顶。

    封单明看着下方亮起微弱光芒,对侧后方四一道:“准备准备,该动身了。”

    四一了然,转身向下传达命令。

    不多时,山脚下的树被风吹得更晃了一些。

    封单明到校场外时,里面火光又亮了一些,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某个方向,随后没有任何停滞地和身后暗兵台的人自动分开几路,而他径直奔向火光之处。

    火光亮起的地方,还是在那个窄小的甬道,只是又多了一些人。

    “你是老子部下,竟然胆大包天敢拦着老子?”

    时间已经被拖延很久,晁厚德耐心耗尽,尤其是发现都司里的人竟然转身对他发难,这次是真的发了火,“老子是你上官,你不知道官大一级死人?老子解决你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都司来人正是赵耿风的父亲都司赵同知,他没有被晁厚德之言唬住,他反而上前一步,声音平稳,“在铁证面前,天子犯法尚且要与庶民同罪,何况是区区指挥使大人,还是劫持漕粮这等死罪,大人,你逃不了了,还是认罪吧,或许陛下会顾念太后免了牵连家人。”

    “简直荒谬。”晁厚德不怒反笑,“你说老子劫了漕粮?你……”

    封单明心道不好,手指翻动,一个暗器射过去,打断了晁厚德即将出口的话。

    晁厚德侧身躲过暗器,视线立即转向封单明所在之处,喝到:“什么人?”

    第164章 第 164 章

    事情发生突然, 但已出手,这个时候再躲下去反倒惹人生疑,封单明从墙后露面, 带着七卫纵身一跃落在尸体一侧。

    见人一来便直奔刺客尸体, 晁厚德越看此人越有不详的预感, 总觉得他一身的气质有些熟悉,便咽回了本要出口的质问。

    刘峰这个时候上前挡在晁厚德面前,剑指封单明问道:“你是何人, 竟敢袭击都司指挥使。”

    封单明没有理会刘峰,待七卫蹲下检查对他点头之后,封单明视线自地上移开,眼中带着翻涌的怒意和杀气,转身看向晁厚德。

    “我道是谁如此胆大,暗兵台的人也敢动,原来竟是晁将军, 这里这么多人, 看来晁将军很了解暗兵台, 想必也是做好了准备。”

    暗兵台?!

    方才不好的预感在这一刻得到验证, 晁厚德心里咯噔一声,暗兵台威名赫赫手段狠厉, 最主要背靠的是魏帝,都城谁都不敢轻易招惹,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确认封单明的身份。

    晁厚德挥开刘峰, 出口的音量不受控制地变大,“你是暗兵台的人?”

    封单明从胸口掏出一六的令牌, 举向晁厚德,面无表情道:“晁将军似乎有些意外, 就不知是真是假了。”

    晁厚德看清令牌的一瞬间冷汗直冒,心跌入谷底,他的眼睛从漕兵和刘峰身上收回,即使现在明白入了套也于事无补,以暗兵台护短的一贯作风,尤其来人是暗兵台中最难缠的一卫,他今晚即使脱掉一层皮也怕是难以脱身。

    晁厚德眼下能做的,只能是死咬住不承认,才会有回旋的余地,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相貌平平的封单明道,“一六大人,那些人并非是我出手所伤,此事与我无关。”

    封单明收回令牌,眉毛微挑,“既如此,晁将军不妨说一说,是谁动了我暗兵台的人。”

    晁厚德转头视线对上同样看过来的刘峰,没有任何犹豫将人推了出去,“是他和那些人动的手。”

    “大人?!”刘峰一脸不可置信转头会看晁厚德,他完全没想到晁厚德会这么做,在推力下走了几步,他才转身跪向晁厚德,“大人,我对你忠心耿耿从未想过背叛,刚才也是为了保护大人才动的手,那些漕兵都能替我作证,大人——”

    “没人反驳,看来晁将军此话不假。”封单明转头看了一圈,引得在场漕兵戒备警惕,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原来这些人是漕兵。”

    见晁厚德对他不为所动,刘峰立马爬向封单明,急声道:“大人!大人!我可以戴罪立功,我可以证明,他们确实是漕兵!”

    闻言漕兵中有些异动,不过很快就平息了,封单明毫不在意地走向刘峰,“你怎么证明?”

    刘峰动作慌乱地把手伸向怀里,掏了半天也没掏出来,他满头大汗地道:“大人我有,我有证据,我真的有!”

    话音刚落,东西终于拿了出来,刘峰不敢抬头看四周,低着头举起手臂继续道:“这里漕兵只是一少部分,还有其他人在另外一个地方。”

    封单明伸手接过小布包,打开一看确实是能证明漕兵的东西,将证据递给身后七一,轻扫一眼顿了下之后道:“记他戴罪立功。”

    刘峰没听出其中的异样,激动地连忙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让七一把人弄走,封单明随后看向晁厚德,道:“晁将军还有什么话要说?”

    晁厚德皱眉,“一六大人,晁某自认清白,不知大人还想听什么?”

    封单明声音冷下来,再次放出杀意,“晁将军真是为脱罪不择手段,以为我暗兵台是吃素的,真当我不知道宁国公把他的人给你驱使了。”

    “既然晁将军没什么想说的,就没必要说了。”封单明抬手制止晁厚德开口,神情冷酷道:“七卫听令,晁厚德与尧州漕粮被劫一案案犯宁国公关系密切,证据确凿是为从犯,即刻捉拿归案。”

    封单明道:“若负隅顽抗,就地处死。”

    接到封单明看过来的视线,赵同知一激灵,连忙解释道:“下官看晁指挥使形迹可疑,只是跟来查探,绝不干预大人捉拿罪犯。”

    说着他带着自己身后的士兵退到了甬道之外,传闻暗兵台办案从不让外人插手,赵同知退走,倒也无人感到奇怪。

    先是骤然知悉宁国公因漕粮被劫案被抓,又听闻自己顷刻间被定罪,还是不论生死地抓捕,晁厚德怒火翻涌,沉声问道:“枉我以为暗兵台断案公正,现在便是不清不楚将我定罪?”

    封单明也沉下脸,“公堂上自有罪证,休要无畏挣扎。”

    “动手!”

    话音未落,七卫全部有了动作,直奔晁厚德身后,封单明扫了晁厚德身后两个箱笼一眼,径直对向晁厚德,他几招之后又将人引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

    不多时,两人便过了百招,打得可谓是不可开交不相上下,这时一旁的七一一掌将易柳击成重伤,倒地后顷刻间吐血晕死过去。

    随后,七一奔向封单明,与他一起对上真的负隅顽抗的晁厚德,封单明和七一对视一眼,七一微不可查地一点头,紧接着也一掌击向了晁厚德。

    晁厚德避无可避,在两人落地之后,倒在他们脚边,喷出一大摊血后晕死了过去。

    将晁厚德的人都解决完,封单明这才将视线放在一旁至始而终从未插手的漕兵身上。

    没说什么多余的话,他一挥手,只道:“全都带走。”

    说完,封单明在一旁随意瞥了一眼七卫抓人,便转过身将目光落在地上,背对着漕兵整理打斗中散乱的衣物,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喊:“一六,小心!”

    封单明手上动作一顿,抬起眼睛后才转身闪避,顺势躲过了迎背一击。

    顺着声音望过去,七卫那边已经和漕兵交上手了,封单明回过头,避开另一人刺过来的剑,皱起眉头沉声道:“漕兵没有这身手,你们是何人?”

    偷袭封单明的人再次上前,且攻势凌厉,闻言,他只道:“到阎王那去问。”

    封单明看着两人招式与晁厚德带来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但一个转身被打伤之后,对方漏了破绽,他突然道出对方身份:“徐番家奴。”

    两个家奴神情一凛,对视一眼后,出手的招式更加狠辣。

    似乎不打算隐藏,甬道墙外又出现几个人,封单明认出那些也是家奴,立即高声召集七卫,“有诈,先走!”

    七卫身上多多少少挂了彩,但却一点没耽误离开的速度,七五还在离开时向天上放了一个信号弹。

    突然,天上又炸开一个信号弹。

    信号弹落下,甬道里火把未灭,却霎时安静了下来,久久未见动静,偷袭封单明的家奴冲着甬道外道:“还等什么,赶紧把人抬过去。”

    过了一会儿,赵同知才从甬道外出现,他的手里郝然捏着信号弹的引线。

    这些人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赵同知走进后客客气气地抱拳道:“各位大人且先去,我随后便到。”

    这边,封单明已经到了校场门口。

    原本漆黑一片的门口,在他们出现时,骤然点燃起来很多火把。

    第165章 第 165 章

    封单明瞬间警惕, 果然下一刻便有多个黑影自黑暗中袭来。

    他们的招式虽然是与晁厚德手下相似,但还是能感觉出这些人是徐番家奴。

    缠斗许久,封单明扫了光外一眼, 转身不动声色地与七卫对视一眼, 他们便纷纷不着痕迹被击中受伤, 吐血的吐血,捂伤口的捂伤口,没多久便只剩一口余息的模样, 在地残喘。

    黑暗中终于又有了动静,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后,一身官服的时仁杰气定神闲地迈入光亮圈。

    这时,赵同知也将晁厚德等人抬了出来,时仁杰将目光从地上移到他身上,而后只挥了挥手,并未执一言。

    赵同知也没多问, 点了点头, 指挥手下将人放在了封单明一行人身旁, 放下之后, 他的人返回校场里面,徐番家奴上前。

    他们刚要拔出晁厚德等人腰间的长剑, 伪装成他们杀害暗兵台之人的模样,没想到晁厚德突然微微动了一下。

    几个家奴第一时间离开,站定后观察情况。

    晁厚德又动了动, 随之眼睑颤动,睁开了双眼。

    时仁杰眉头微动, 又立即恢复原状,没有一丝痕迹, 没等晁厚德发现,示意家奴搀扶,他上前几步道:“晁大人,你受伤了,感觉如何?”

    “不妨事,时大人怎么会在这里?”晕之前晁厚德以为再醒来应该面对的是暗兵台,没想到会是时仁杰,他们关系可不太和善,暴露真实伤情难保会发生什么意外,只好转移时仁杰注意力。

    然而时仁杰早已知晓他的受伤情况,只是没想到重伤的晁厚德会清醒,眼下只能再找机会。

    时仁杰故作不知地模样,“无事便好,若是让陛下知道晁大人刚来梧州没多久,就在此地受伤,便是本官失职没有管好梧州,说起来本官收到消息,今晚郊外将有漕粮被劫案的同谋出现,此案最近在都城闹得不小,既然有此消息,不管真假本官都要过来看看。”

    时仁杰停顿了一下,直直盯着晁厚德,又道:“就是不知晁大人为何在此?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是这些人伤了晁大人?”

    晁厚德顺着时仁杰的话转头,未曾想看到了倒在地上辨不清生死的暗兵台等人,他瞳孔紧缩,瞬感不妙。

    在这之前,晁厚德被暗兵台当场撞见和漕兵一起,被判为从犯,原本以为是入了暗兵台查案的套,但现在看来,暗兵台的人还在这里,而且很可能已经死了。

    今晚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的事,背后一定有人,既然不是暗兵台,布局的便是另有其人,至于是谁。

    晁厚德站直身体,拂开扶着他的家奴,看向时仁杰尤其气愤地道:“老子收到百姓禀报,这破校场最近闹鬼,就来会一会,谁承想那几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袭击老子。”

    时仁杰慢踱几步,刚要开口,便被晁厚德手下陆续清醒的声音打断,晁厚德看过去的时间,他到嘴边的话也变成了,“本官倒是也听说过这件事,派人过来看没有发现,只当是百姓看错了,这校场废弃多年,一直无人,算算时间能漕粮被劫案对上,难不成闹鬼的和这些人都是漕粮同谋?”

    如果不知道时仁杰身份,晁厚德可能会承认是地上的暗兵台几人是漕粮被劫案同谋,毕竟这也是他们两派的阻碍,让徐相一系惹点麻烦也不错。

    但现在如果他承认,即便主使是时仁杰,他自己也会因指认同谋卷进此案,还有一点,晁厚德不确定时仁杰是否清楚这些人暗兵台的身份,如果清楚便可以以污蔑暗兵台为由,趁机对他不利。

    而直接表明这些人的身份,以暗兵台一贯的做法,他和暗兵台对上一定有嫌疑他,时仁杰更会落井下石。

    即便暗兵台真的查到什么,以他们现在的情形已经逃不了,晁厚德赌时仁杰不会让漕兵被发现,只要他死咬不清楚便可以转圜,于暗兵台行事隐蔽可以说没来过不同,他是光明正大到梧州,出了事,太后必定会问责时仁杰。

    庆幸漕兵和赵同知那些人不在这里,怕人什么时候就出来,此地不宜久留,刚好此时易柳走到晁厚德身旁。

    他余光瞥了一眼,道:“老子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闹鬼的没找到,还被人纠缠,真是晦气,你要查你继续,老子要回去睡觉了!”

    时仁杰怎么可能会让晁厚德就这么离开,看了一旁的时宽一眼,只听时宽对着校场门内喊道:“出来。”

    门口响起脚步声,晁厚德顿步看过去,是赵同知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后面的都司士兵还压着刘峰和漕兵,以及抬着之前刺杀漕兵的暗兵台的尸体。

    “这些人都是暗兵台之人,如今他们伤亡严重,晁大人若想就这么走了,似有不妥。”

    晁厚德看着时仁杰指的确实是暗兵台的人,同时他心道果然,时仁杰留了一手,他知道暗兵台。

    他装傻道:“暗兵台怎么,他们也不能平白无故袭击朝廷官员!而且五个人是那些漕兵杀得,可不是老子干得。”

    时仁杰不给晁厚德装傻的机会,将手背到后面,沉声道:“晁厚德,宁国公已经被抓。”

    晁厚德早就知道这件事,没有意外,但他暂时没有看透时仁杰想要做什么,道:“宁国公被抓与老子何干。”

    “何须苦苦挣扎,暗兵台已经查出你的人杀害前任梧州布政史,从犯宁国公也已招认你便是案子主使,这些暗卫便是来将你捉拿归案的。”

    这句话一出,晁厚德瞬间明白了时仁杰的意图,他想让他担了漕粮被劫案主使的身份。

    时仁杰不知道晁厚德已经看透他一部分,但晁厚德也不知道时仁杰早已对他起了杀心。

    “时仁杰,你什么意思!拿捕风捉影无凭无据的事来污蔑老子?”此事关系重大,晁厚德绝不会认,他又冷哼道:“可笑,你说是暗兵台的消息它就是,真当你在暗兵台里也一手遮天了?这么下作小儿的手段就想给老子泼脏水,你这么多年官也是白当了。”

    时仁杰稳稳站在原地,没用任何动气的意思,平和地道:“晁厚德,证据确凿,不是你几句狡辩便能脱罪。”

    闻言赵同知将刘峰按着跪到了时仁杰面前,道:“晁大人,此人刘峰,想必你应该不陌生,也应该有兴趣知道他都做了什么。”

    晁厚德看向身侧,易柳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赵同知不管晁厚德有什么动作,只说着自己该说的话:“晁大人有所不知,在都司大牢和家中自缢的那两位官员,以及那几个引起卫所暴|乱的罪犯,都是刘峰所杀,两位官员因手中有宁国公和你劫持漕粮的证据。”

    “啪”地一声,一个布袋被时宽仍到了刘峰身边,易柳上前拾起,打开后递给晁厚德。

    晁厚德一看,确实是漕粮被劫案的证据,他没说什么,想看看时仁杰还准备了什么。

    接着赵同知继续道:“为了方便处理漕粮被劫案的痕迹,你故意派人制造卫所暴乱污蔑上一任都司指挥使,继任指挥使,那几个罪犯事后也被刘峰灭了口。”

    赵同知话落,没有人再说话,晁厚德看向刘峰,刘峰被人死死压着动不了,只能轻微摇头否认,“大人,不是我,宁国公也没让我干过。”

    时仁杰挥挥手,赵同知退下带人继续向校场走去,家奴则围上了晁厚德和他的手下。

    时仁杰视线穿过人群,看着晁厚德道:“看来上行下效,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既然证据确凿也不愿认罪,那便去都城大牢里去伸冤吧。”

    施压之后,家奴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时仁杰等着晁厚德先动,但他却没有动静。

    晁厚德确实是不想动手,但不动手被敌对的时仁杰抓住,还不如被暗兵台抓住,起码暗兵台能保证公正,落到时仁杰手里便难保后果了。

    他看了眼地上,这么长时间过去,一点动静也没有,晁厚德断定那几人是真的被时仁杰灭口了。

    但若是动手,他很大可能会被时仁杰安上莫须有的罪名,逃脱之后便成了畏罪潜逃,日后有口难辩。

    晁厚德两难,陷入了僵局。

    时仁杰皱眉,以他了解,晁厚德暴躁心胸狭窄的性情,以及他与宁国公不和,他说到这个地步晁厚德仍是无动于衷,非常不合常理。

    时仁杰眯起眼睛,看向晁厚德,起了疑心,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现在证据已经足够,尤其是暗兵台的出现,完全是对他有利,时仁杰不再等,直接示意家奴动手。

    晁厚德瞬间戒备,看来动不动手由不得他选了,“时仁杰,你这是要撕破脸,鱼死网破吗?”

    时仁杰仍然气定神闲,说话也是滴水不漏,不给晁厚德留一点把柄,“晁大人这话便不对了,如今是你有罪,本官秉公执法,何来撕破脸一说。”

    “好好好,老子今天算是见识了只手遮天的巡抚大人。”

    晁厚德没再多做言语,更没有揭穿时仁杰主使的身份,转头便加入与家奴的缠斗中。

    他之前便受伤不清,此时已经敌不过比他们人多的家奴,败势愈显。

    看时机差不多,时仁杰对着待命多时的时宽微微点头,他便加入人群中去了。

    不过时宽奔的不是晁厚德,而是封单明,他速度极快,到了之后没有停歇,一把捞起封单明,看准晁厚德的动作,便将人扔了过去,他身后的家奴也如此,将其他暗兵台之人扔向场中。

    晁厚德被家奴纠缠无暇顾及,待发现时已经来不及收回刺出的剑。

    眼见剑要刺中封单明,他突然睁开了双眼,下一刻他身边习武之人皆察觉到了他从濒死的气息转为了强盛的状态。

    封单明在空中一转,便避开了晁厚德的剑,而后便落在场中,七卫也陆续站在他身后,隔开了时仁杰和晁厚德两方。

    “时大人,明知我等为暗兵台之人,你刚才又在做什么。”封单明转头,锋利的目光穿过家奴和将他围得严严实实的人,精准落在时仁杰身上,冷声道:“杀人灭口吗。”

    第166章 第 166 章

    一发现封单明不对劲, 甲一和乙二便带着时仁杰退后,将人严实地保护了起来,时宽跟过去表情凝重地低声解释, “头领模样那人没受伤。”

    事情发展到这样, 完全出乎时仁杰的意料, 但他听到封单明毫不掩饰的话,却没有任何慌乱,反道:“这位大人没受伤吧?这些下属笨手笨脚, 为了抓捕劫持漕粮的主使差点误伤,你放心回去之后,本官必回严加惩戒。”

    老狐狸不到最后绝不会露出狐狸尾巴,然而封单明不会给他继续遮掩的机会,他今晚就是来找事的。

    “果然,传言不虚。”封单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时大人不用装了, 刚刚你想要做什么, 不是几句话就能抵消。”

    久未得到回应, 封单明抬眼径直对上了时仁杰一闪而过的审视。

    时仁杰没有反应, 并非是他没有听出封单明言中之意,只是他沉得住气, 而且他此时心中正想的是怎么补救,把他自己摘出去。

    借刀杀人失败,经过方才, 再引起两方冲突的可能性已经很小,若要确保万无一失, 看来只能强行灭口,伪造成双方争斗。

    封单明环视一眼周围, 从蠢蠢欲动的家奴身上收回后,再次把事情挑明,“时大人在想什么,竟如此入神,怕不是谋算如何能将我等留在这里?”

    一再被直白戳破,时仁杰少有地动了气,蓦地他发现不对之处,徐相送来的家奴皆是精锐,应对暗兵台统领和一卫之外的暗兵台之人绰绰有余。

    时仁杰前不久才同徐番确认过,暗兵台统领在尧州查案,而一卫在都城,他们并未有离开的消息,此人若是暗兵台之人不可能毫发无伤,若是假冒之人,便更方便解决,毕竟暗兵台是魏帝的人,明知身份还对他们动手,风险不小。

    他看着封单明一行人,道:“你们到底是何人,竟敢冒充暗兵台之人?”

    封单明从胸口拿出一六的令牌,直接扔向了时仁杰方向,道:“既然时大人怀疑,不如自己亲眼看看。”

    时仁杰看了一眼令牌,眸光一闪,而后收到了袖中,道:“如此情况,一个令牌怎能证明你是暗兵台之人,而非晁厚德的同谋?”

    发现有转变,晁厚德本是在隔岸观火,闻言眼睛一转,立即接话反驳道:“时仁杰你个老匹夫,无凭无据说老子是劫持漕粮主使,现在又污蔑暗兵台,老子看你真是胆大包天!”

    封单明对时仁杰留下令牌的行为毫不在意,突然笑了一声,“我是不是暗兵台,时大人心知肚明,看来时大人也是执着之人,既如此,我便不好再隐瞒了。”

    时仁杰隐约察觉事情有些失控,为防有变,不再给封单明说话的时间,他眼神骤变凌厉,道:“假冒暗兵台乃死罪,来人,将此人与劫持漕粮主使晁厚德一同拿下。”

    “是!”

    一旁的家奴虎视眈眈已久,时仁杰一声令下,全都袭向了封单明和晁厚德两方。

    没想到时仁杰会突然撕破脸,晁厚德一时不察又增伤处,更不敌家奴,他准备奔向封单明方向寻求庇护,却被一直防备他过去的家奴拦住去路。

    眼看着命陨此处,晁厚德四处寻找生机,就在这时,他看见赵同知抬着箱笼从里面出来,趁家奴不备和手下的拼死援助,尽全力运起轻功奔了过去。

    赵同知和都司士兵武艺一般,一句话没来得及说便被击晕。

    时仁杰动手时机过早,以目前情况,即便抓住时仁杰,他也很可能会徐番保住。

    封单明正准备挑明他谋反的事,突然从家奴离开发现了晁厚德的动向,在看清他的目的地之后,立时心中一紧,也跟了过去。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就在他动身时,晁厚德已经打开两个箱笼,找到人,将人挟持在了手中。

    “站住!”

    家奴无视晁厚德的话,他已至晁厚德身前,举剑便挥。

    这时,赵同知从短暂晕厥中醒来,看见这一幕,心立即悬到了嗓子眼,他拼尽全力扑向家奴,不要命般地拦下这一剑,家奴发现是赵同知,顿了一下,抽回剑后退一步,赵同知趁机忍着疼痛道:“大人不可!这是时少爷!”

    话音落下,所有人看过去认出来被挟持人,郝然是时未卿。

    一时间,所有围攻晁厚德的人全都停下来,并看向了时仁杰的方向。

    此刻,封单明赶了过来,只是多个家奴与他缠斗,他一时难以脱身,只能趁隙看一眼另一个箱笼里的人,确认对方也安然无恙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时仁杰闻言只脚步动了一动,收回视线,撞到封单明的眼神后,他隐下神情便未再有动作,只声音极稳地道:“继续。”

    时宽一时没掩住震惊地顿住正要迈出的步子,转头道:“主子,少爷昏迷未醒,不知是否受伤……”

    时宽话还没说完,时仁杰身后一人没有任何迟疑第一时间便有了动作。

    时仁杰看着林观离去的背影,平静地道:“我去了,他才是真的有危险。”

    随后他侧头,视线微不可查地略过封单明的方向,低声对时宽说了些什么。

    晁厚德没想到时仁杰如此冷漠,竟是完全不为所动。

    “时仁杰,老子才知道你竟狠毒到连自己儿子的命都不管了。”

    赵同知与时未卿并不陌生,相反,因为赵耿风他们时常见面,就算不因时仁杰,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人被伤,眼见着时仁杰没有行动,他捂着简单仓促包扎过的伤口,在中间调和。

    “晁大人,一切还有转圜之地,若是伤到时少爷,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大人们这是时大人唯一的儿子,伤不得伤不得。”

    晁厚德紧了紧横在时未卿脖子上的剑,道:“要想时未卿活命,便将这些人撤走,让我离开,今晚之后我什么也不会说,相应的,时仁杰,你也不许诬陷老子劫持漕粮。”

    动了动嘴唇,晁厚德将利用时仁杰主使威胁他的话咽了回去,眼看暗兵台也是自身难保,他本就没有多大把握,若是挑明此时,简直与送死无异。

    赵同知望向时仁杰,得到的催促抓捕的命令。

    家奴听令准备上前,晁厚德寸步不让也收紧了剑,眼见冰冷的剑锋就要划破时未卿的脖颈。

    突然,封单明出声打断了紧张的态势。

    “等等。”

    封单明已将那几个家奴,他知道时仁杰并非表现的不顾时未卿性命,眼下没动想来是在筹谋什么。

    不管时仁杰要做什么,那是他的事,对于封单明来说,祁遇詹将梧州托付给他,时未卿的安危他不能不管。

    第167章 第 167 章

    “晁将军, 实不相瞒,我知道你并非劫持漕粮的主使或同谋,校场里面仅为权宜之计, 这么做是为了引出时仁杰, 眼下你身受重伤, 防不住时仁杰突然发难,不若将人交给我,你可以相信暗兵台。”

    “你——”

    如此被戏耍晁厚德霎时间怒火上涌, 然而情势迫人,他只得收住,回想封单明的话,他有些意动,不说是否同暗兵台算账的事,便是从此事抽身,也要先安然将眼前这关度过才有得说。

    “一六大人, 晁某并非不相信暗兵台, 如今你也看到了, 时仁杰那老匹夫人多势众, 里面又有众多高手,以你我现在带的人可敌不过。”晁厚德不想再在此时树敌暗兵台, 婉拒了封单明,而后他突然抬高音量,看了时仁杰一眼, 道:“但想要我晁厚德的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老子若殒命此处,这小子也要给老子陪葬。”

    晁厚德没有明说要留着时未卿保命, 但后面的话,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其中的意思。

    时仁杰那边有了一点小骚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而时仁杰仍然还是岿然不动,一副冷漠的表情如同被挟持的人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般。

    “你也看到了,时仁杰完全不在意你对这位小郎是杀是剐。”封单明抬手慢慢解着手腕的束缚道,“我知晓你的担忧,既如此,晁将军有没有想过,若是统领也在此处,你我脱身可能性为多少?”

    “八成。”晁厚德视线从那边收回,当然也看到了时仁杰的反应,略微沉吟后道。

    突然,晁厚德心中一动,又想起沉州爆出线索,暗兵台统领怎么也不会来八竿子也打不着的梧州,但封单明一定不会无缘无故提及,他多少生出来希望,“你是说大统领……”

    封单明察觉时未卿气息变化,看样子是即将清醒,不再绕弯子直言道:“他就在此处。”

    此言一出,不止晁厚德惊了,除了他和七卫,在场其余人都有了反应,时仁杰万年不变的神情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晁厚德已经顾不上去查看时仁杰的反应,四周查看没有收获后,立即向封单明追问,“大统领在哪?”

    “此刻正在你面前。”

    封单明说着,掀起袖子露出独属于暗兵台统领的标记。

    晁厚德常年在都城自然识得那个标记,看清楚之后,他猛然抬头,似在仔细审视封单明是否在说谎,又似在思考。

    封单明完全不惧,任由晁厚德打量,只余光扫到什么,默默提起了戒备。

    半晌后,晁厚德蓦地移开剑,防止被人截胡,动作迅速地将刚刚清醒的时未卿推给了封单明。

    林观一直在旁边盯着晁厚德,他一动作,他也立即有了行动。

    时仁杰离得远反应稍微慢些,确认封单明身份后神情再次变化,面上清晰地露出了出乎意料和如临大敌引起的戒备。

    而时宽也在晁厚德不注意时,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

    顷刻间,四人动起来手,这举动似信号般,三方再次混战起来。

    混乱中,甲一微微动了动手,黑暗中随后便发出来细微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人离开了。

    另一边,林观直奔时未卿,封单明欲上前阻止却被时宽拦住,晁厚德眼见人要被救走,立即补上。

    封单明几招甩开时宽,假意支援晁厚德实则是帮助林观,刚落地,忽而听到身后易柳的怒喝声。

    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封单明立即回身,然而为时已晚,时宽已经击退易柳抓住了同时清醒的凌非何。

    “再动,凌大人的命,我就不敢保证了。”时仁杰从死士的保护圈中走出来,随意向时宽那个方向斜了一个眼,时宽领会立时将长剑出鞘,横在了凌非何脖颈前。

    眼前一幕与非常并无二致,境况却完全颠倒。

    盯着时仁杰看了一会儿,封单明才明白原来他的筹谋在这,时宽去救时未卿只是声东击西,他的目的是抓凌非何。

    时仁杰无所谓封单明是意外还是深思,料他不敢乱动,对林观道:“带少爷回来。”

    距离他不远的晁厚德权衡利弊之后没有冒险,只是眼睁睁地放人离开,失去筹码,已经预想到今晚是什么结局,但他还有希望。

    时未卿头脑还有些眩晕,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为了凌非何安全,故意拖延时间走得很慢。

    封单明转念抓住机会,身形如鬼魅般略过去,将时未卿扣在了手中,而后他没有显露任何焦躁,如同对面普通朝臣被挟持一般,对时仁杰道:“时大人,还请放了凌大人。”

    时仁杰嘴角微动,似笑了一下,道:“放了?统领真会说笑。”

    “我从不说笑,听闻,时大人对时少爷疼爱有加,我若下手重了,伤了哪里就不好了。”

    时仁杰看着时未卿一脸冰冷没有任何求饶,他垂下眼睑,却语气悠然道:“统领不必威胁我,不过先夫的儿子,没了还可以再生,可你看凌大人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就如同伉俪情深的眷侣一般,若这凌大人没了,不知统领该当如何?”

    凌非何没觉这话有什么问题,也就没什么反应,时仁杰抬眼捕捉到封单明的神情,心中了然,年轻人还是太嫩了,再如何老成也逃不开情爱的影响。

    这一畴,他胜了。

    封单明暗惊老狐狸着实敏锐,若不是提前布局,不知会吃多少暗亏,不由提高心中警惕。

    不过他没说话,而是暗示时未卿接话,将矛盾转移吸引时仁杰注意力,不管还有什么计划,总要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时未卿会意,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冷声道:“父亲今日终于说实话了,看来我真的是多余的……”

    父子俩吵过多次,一见时未卿的神情,时仁杰就知他要说什么,他忍着胸闷,冷漠地对着时宽挥了挥手,也是变相地打断时未卿的话。

    时宽动作迅速,一把将凌非何从时仁杰身后提了出来,准备给他点苦头震慑封单明。

    太镇定反而生疑,凌非何似是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时仁杰道:“时大人,你这是做什么?下官何时得罪过你,竟是放任手下如此放肆无礼!”

    “时宽。”

    时仁杰声音落下,时宽便堵住凌非何的嘴,呵斥道:“老实点。”

    “呜呜!”凌非何不怕死般反而挣扎的更激烈。

    封单明担心凌非何受伤,出声阻止:“既然时大人意已决,就别快我不客气了。”

    正要按着人跪到地上折辱,闻言时宽顿了一下,抬头观察时仁杰的意思,也就是这一瞬间破绽被凌非何抓住。

    两方距离不远,以封单明全力可以快速到达,霎时他便有了动作,将时未卿扔给身旁的七一,过去接应。

    突然响起一声布料撕破的“刺啦”声,是凌非何的衣服被时宽抓住扯破了。

    眼见封单明要拉住凌非何,半路骤然横出一只手拦住他的去了。

    然而不知看到什么,封单明闪躲开后,怔在了原地。

    时宽距离更近,看清之后也有一瞬间惊讶,“你是哥儿!”

    第168章 第 168 章

    解决完家奴, 祁遇詹顺着五卫留下的记号一路急行,他的马是封单明特地为他准备可日行千里的边关战马,速度极快, 在半路便追上了苏然和五卫三人。

    今晚大战在即, 时间紧迫, 见四人只是狼狈些,并无受伤,祁遇詹没有久留, 与他们交换信息后,便留下口粮,先一步赶回梧州。

    知晓凌非何是故意跟着赵耿风回梧州,一路上还有五一和五四两人跟着,他担忧的心稍微能缓上一缓。

    但没见到人,就不能完全放下心,祁遇詹马不停蹄直接赶去了赵府。

    未没等靠近, 在府外不远处他便被专门等他的纪府侍从拦住, 告知了凌非何去向。

    乍然听闻时未卿也被卷入其中, 祁遇詹眉头一皱, 担忧之色流溢于言表,刀剑无眼, 今晚必见血,想到时未卿的心理障碍,他见到谁受伤都不会好受。

    祁遇詹没有多说, 立即打马转向郊外,半路他嫌马慢, 直接弃了马,轻功一路全力疾驰。

    两边的景色快速倒退, 他脑中一刻未停演算,就怕时未卿被卷进今晚的局中。

    以封单明的计划和时仁杰的老谋深算和狠辣,即便时未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时仁杰也不会为自己的谋算让步。

    祁遇詹在准备穿过过樊魁带齐王兵隐藏的位置时,正巧听见乙二的声音,他提及到的消息让他稍微放慢了速度。

    “计划有变,暗兵台统领突然现身,他恐怕察觉了主子参与漕粮被劫案,主子下令今晚暗兵台和晁厚德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还请王爷动身前往前方。”没等樊魁说什么,乙二环顾四周后,看了一眼之前派过来的死士,问道:“王爷可在?”

    对于祁遇詹之外的人,樊魁一向言简意赅,道:“漕兵驻扎地有可疑人,半刻前,王爷离开过去查看。”

    樊魁是汝宣郡王的心腹,乙二再急也不敢直接指使,委婉催促道:“王妃方才被暗兵台统领挟持,眼下刚救回来,情况不太好,很是需要王爷在场,而且暗兵台统领只有王爷可与之匹敌,凌非何牵制不了多长时间,劳烦樊大人看一看,王爷何时归来。”

    祁遇詹闻言,匆匆甩下一枚信物,从众人头顶飞掠了过去。

    樊魁察觉到,快速伸臂在空中一抓,看清楚,他面无表情地对乙二道:“王爷已去,我等立即行动。”

    乙二任务完成一半,心也宽一半,问道:“可疑人可是暗兵台之人?主子怀疑还有暗兵台同伙在附近,需得一并处理……”

    随着祁遇詹又提了一口气将轻功运到极致,快速离开这个地方,自然也就没看到,他离开之后樊魁趁乙二不注意将人一掌敲晕了。

    即便没看到,祁遇詹若是稍稍动动脑子就能从计划推出乙二的结局。

    顺着光亮和越来越清晰的刀刃相击之声,祁遇詹准确找到了位置。

    他刚落在附近树上,准备观察火把光圈之内的情况,便对上了封单明遥遥一扫而过的目光。

    站在树上,眼下情形尽收眼底,祁遇詹自然注意到了被抓在时宽手里的凌非何,以及他衣衫被扯破,身份暴露的处境。

    随即便见封单明一边下跪,一边道:“不必多此一举,时大人若有什么要求,直说便是。”

    话落,封单明又扫了他一眼。

    祁遇詹还在想着凌非何看到封单明为了他跪下之后那个不可置信和极致震惊的眼神,细品了一下其中隐藏的含义,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封单明这话是对他说的。

    既然计划不因凌非何被抓改变,还按原计划行动,那么现在还不到他出场的时间。

    祁遇詹收回已经踏出去随时准备配合营救的脚,调转到了时仁杰那群人背后的方向,那个火光边际少有人注意的角落。

    祁遇詹隐匿着身形和气息,悄无声息地靠近,除了封单明没有任何人察觉,场中的对峙或者说是时仁杰拿捏弱点单方面对封单明的凌辱还在继续,只听他道。

    “谁能想到令众人闻风丧胆的统领大人,竟然是个痴情的情种!不知陛下看到这一幕,该如何看待他无比信任的统领大人?”

    时仁杰在那边说着话,不耽误祁遇詹到底目的地。

    他靠近之后,林观察觉徒然一惊,尚未来得及回头,下意识便要拔剑。

    结果被祁遇詹内力轻轻一震,剑又回到了剑鞘,只发出一声只有周围一圈人能听到的咔嚓声。

    林观立即回头,见是他才卸下防备,这一声响似乎也是在告知听到的人有人来了,但纪府的人见林观没有继续警惕,又能近身才让人察觉,便猜到来人的身份了。

    几个念头快速转过,也不过一瞬间,众人只小动作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走动的大动作,免得引起其他人注意。

    时未卿注意力在场中间,并没有发现众人的反应,他只是突然感觉腰上一紧,被向后拉着落到了一个怀中,心中也是一惊。

    然而他的反应也不慢,在闻到熟悉的气息后,立即回过了头,同时面上的神情也从惊吓变成了惊喜。

    时未卿转身手攀在祁遇詹的臂弯上下打量着,表情又转为了担忧,他问道:“受伤没?”

    时未卿不知穿了谁的披风,帽子宽大到只漏出了他的下巴,祁遇詹看不见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从话里的语气能清晰感觉到他的担忧。

    “没有,只有几个家奴好解决。”祁遇詹一边安抚着,一边摘下来帽子,瞬间一张精致的脸便直直撞进了他的眼里。

    但祁遇詹看的不是眉目如画的漂亮,而是那双黑瞳中弥漫的不安,他手掌捧住时未卿的两颊,拇指划过那双眼睛的下方,又道:“被你抢先了,我才要问你,你有没有受伤?”

    时未卿很怕祁遇詹担心一般,立即摇头道:“没有,我也很好。”

    掌心被蹭了两下,祁遇詹也收回检查的目光,这才问道:“哪里来的披风?这么大,穿着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时未卿还是摇头,脸颊再次从宽阔的手掌摩挲过,他才有了人就在眼前的真实感,仔细解释道:“这是封单明的披风,凌非何提醒他,怕我见伤见血,他在假意挟持我时蒙在我头上的。”

    想想凌非何那时候的处境,难为他还能这么细心注意到时未卿。

    祁遇詹道:“回头我去谢谢他。”

    时未卿满面不情愿,半皱着眉头半嫌弃地道:“我同你一起去。”

    祁遇詹嘴角上扬,笑了一下,“不用你去,我去就可以。”

    没想到时未卿意外地坚持,“道谢而已,我去。”

    不是什么大事,祁遇詹由着时未卿了。

    两人说话间,声音被时仁杰身后的人注意到,纪府侍从动了动,筑起人墙将祁遇詹和时未卿围在了中间起来,挡住了那些人的视线,剩下零星还有继续的,被纪二挨个瞪了回去。

    没人再敢观察这边,接下来两人交换了信息,祁遇詹也清楚了场中具体的情况,

    与他观察相差不大,时仁杰眼下抓住凌非何威胁封单明让步,正是占上风的时候,还没被逼到调动齐王兵的地步。

    他若出现救下凌非何,没有实证,时仁杰绝不会承认他与齐王勾结意图谋反。

    此时确实不该露面,看来还要等一等了,至于等的是什么,祁遇詹算了算了时间,樊魁也该通知到了。

    第169章 第 169 章

    他们所在的位置离时仁杰不远不近, 又在黑暗和光亮的交界处,是个绝佳的观战位置。

    祁遇詹想,他们果然不是主角, 否则怎么能在这样的场面不引人注意, 还能安然悠闲地透过人群缝隙看戏。

    他扫动的视线突然在空中某处顿住了一会儿, 似发现什么一般,低头凑近时未卿,示意他看那个方向, 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你看,凌非何一直躲着封单明,不敢看他,他俩的事有得磨了。”

    时未卿没觉得祁遇詹这个时候说这些不对,只是惊讶道:“他们俩……你早就知道了?”

    “你忘了我从哪来的。”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话刚说完祁遇詹就察觉说错话了,接着果然时未卿神情变了变, 他不愿让他担心, 自以为隐藏的很好, 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对, 祁遇詹早就对他的神情了解非常,即便是一点变化都能看得出来。

    这个问题现在还无法解决, 只能靠时间证明,祁遇詹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现,转移话题道:“你看那边。”

    时未卿转头顺着祁遇詹手指看过去, 结果只看见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 他想了想问道:“四卫到了?”

    “嗯,还有五一和五四。”祁遇詹点完头后, 拉了拉筋骨,扯出一阵噼啪的响声,“就等着他们来活跃气氛,现在人可算是来了。”

    时未卿语气一滞,有些无奈地抬头,特意叮嘱道:“你要小心。”

    对上那双黑眸,祁遇詹的心都快被融进去了,他指尖抚上眼尾那颗孕痣,笑了一下道:“逗你的,别担心,而且只是掩护他们过去,现在还没到我露面的时候,我很快回来,就一会儿的功夫。”

    时未卿想了想,祁遇詹确实不是在正事上乱来的人,才放心地松开了祁遇詹的手。

    祁遇詹挑了挑眉,轻轻捏了捏时未卿的脸颊,转身便离开了。

    掩护的任务其实不难,只需要声东击西就行,这些对祁遇詹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他不费什么力气便能完成。

    余下救人的活,便完全交给了封单明,毕竟危机时刻的英雄救美最是侵蚀人心的好时候,他可不好破坏。

    察觉到黑暗中发出响动的一瞬间,时仁杰身边的人立即有了动作。

    因为之前封单明在校场门口发出的信号弹,即便放心祁遇詹和齐王兵会守好防线将人解决,但他仍然在戒备暗兵台随时会有人过来。

    然而时仁杰再怎么提前警惕,也算不过提前的全局布置和两大顶尖高手的武力值压制。

    有了祁遇詹的干扰,以及四卫和五一五四的加入,结果没什么悬念,凌非何非常顺利地被救了下来。

    在众人乱成一团的时候,祁遇詹也悄悄地摸回了纪府的包围圈。

    打斗尚未停止,此时按计划封单明也有一个紧要的任务。

    他需要平衡和时仁杰之间双方实力展出的一个度,就是既不让时仁杰觉得占上风,又不让他觉得他们有逃走的可能,却又不能轻易逃走。

    这个度要处在两者之间,让时仁杰够一够就能抓到,只有这样才逼他打破局面,派出齐王兵。

    局面如封单明所愿,时仁杰再难沉住气,他皱着眉叫过身边的甲一靠近,低声道:“这么长时间乙二还没回来,只怕已经出事,你亲自去看看。”

    甲一抬眸看向场中,下意识道:“主子不可,只有丙三在您身边不安全!”

    时仁杰并未动气,即便如此情况,依旧平和地道:“这边还能稳住,你去请的人才是关键。”

    时仁杰点到为止,甲一明白其中要害,不再犹豫,果断地转身隐在了人群和黑暗中。

    没过多久甲一便回来了,他道:“姑爷去探查驻扎地可疑之人尚未回来,只有樊统领在,他告知属下,乙二早已离开,但属下路上并未发现他的踪影,很可能是已经遇到暗兵台之人。”

    至于遇到之后的结果,或抓或杀,以暗兵台的实力完全做得到。

    “今晚绝不能让暗兵台离开。”时仁杰话落下,便见时宽等人就快要拦不住人,他眸光一凛,当机立断道:“不等了,迟则生变,去将齐王兵调来。”

    时仁杰沉眉又对着甲一吩咐些什么,才让他离开。

    祁遇詹特意找了一个角度,将时仁杰和甲一尽收眼底,道:“今晚可算要结束了。”

    时未卿看着时仁杰的方向,道:“嗯,乙二和漕兵驻扎地出现异常,以及突然出现的四卫五卫,父亲不确定暗兵台在暗处还有多少人,再拖下去情况将不可预料。”

    祁遇詹察觉到他语气有异,问道:“很难受?”

    时未卿敛起眼中的复杂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

    祁遇詹心里叹了一口气,慢慢将人揽进了怀里,道:“不知道就不要想了,樊魁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见面,他早就和我说想在今晚正式拜见王妃,你要是这个神情,他很可能误会你不想见他。”

    时未卿微微和祁遇詹分开一些,抬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道:“今晚?我现在灰头土脸的怎么方便!”

    祁遇詹道:“他不敢,他若敢说什么,我就罚他。”

    时未卿还想再说什么,突然见不远处樊魁正带兵跑过来,便停住了嘴。

    樊魁靠近之后,二话没说直接命身后士兵将人全部包围住了,那些士兵令行禁止,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与漕兵和都司的兵之间的差距。

    没等时仁杰让樊魁下场,封单明已经恰到好处地停手,还表现出了似是因为注意到樊魁的模样。

    他转头审视地来回打量时仁杰和樊魁,出声道:“时仁杰,你又有什么打算,这些人可不像鄂州的士兵。”

    时仁杰见封单明如此,以为他还想拖延时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反道:“统领大人还在等人?我看也不必再等了,现在看来还是我的人快一步,你的人是没机会再过来了。”

    封单明面色变了变,道:“时仁杰,你必别高兴太早了!”

    得到想知道的答案,他没再浪费时间理会封单明,对站在他身边的樊魁道:“樊统领,时间有限,今晚就辛苦你们了。”

    樊魁面无表情地抱拳道:“时大人言重。”

    这时时仁杰已经示意时宽等人做好准备,只待他一声令下便会和樊魁一起,将暗兵台一网打尽。

    突然这时,远处传来疾跑的脚步声,认出是齐王兵后,人群让出一条通道,直接通向时仁杰。

    那名士兵停在樊魁身边,耳语一番,便又离开了。

    接着樊魁靠近时仁杰低声道:“王爷在驻扎地抓到五个可疑之人,确认身份是暗兵台的黑卫,王爷现在正在搜查同伙,这边还需要时大人拖延一番,给王爷充足的时间,届时才是真的一网打尽。”

    时仁杰正忧虑这里之外还有暗兵台的人自然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第170章 第 170 章

    为了稳住暗兵台不让他们有异动, 方便祁遇詹搜查同伙,时仁杰继续拖延时间。

    封单明在等祁遇詹出现,也在不着痕迹的拖延时间。

    旁观双方心思各异地互相周旋, 估么者时间差不多, 祁遇詹知道该他上场了。

    “未卿, 一会儿乱起来,两边的人轻易不会过来这边,你注意安全, 不要离开这个圈子。”

    祁遇詹不放心,走之前特意叮嘱了两句,时未卿郑重应允,他捏了捏他的脸才离开。

    从外边绕了一圈,祁遇詹一身黑色劲装带着同色面巾从另一个方向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时仁杰早等得内心焦急,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现在一见人到场, 简单问了祁遇詹几句暗兵台同伙情况, 得到全部被抓的答案之后, 便要下令动手。

    但被祁遇詹拦了下来, 他侧身道:“如今局势已定,他们逃不出这里, 一直听闻暗兵台统领武功高强,难遇敌手,还是让我先去会一会他。”

    时仁杰心中升起不悦, 但现在还需要依靠祁遇詹和齐王兵,最主要是他刚刚才抓住暗兵台同伙, 如何也不好拂了脸面,他只得压下不满, 面带微笑地道:“机会难得,刚好我也想看一看高手对决的场面,只是要小心行事。”

    祁遇詹隔着面巾道:“放心,我会点到为止。”

    这个点到为止可就是见仁见智了。

    时仁杰没有听出其中隐藏地含义,在祁遇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眸色便沉了下来。

    一旁的时宽趁着樊魁不注意,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被时仁杰察觉挥袖打断了。

    时仁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一时半会想不到,他退回原来位置,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场中已经交上手的两人身上。

    祁遇詹和封单明过招是实打实的,好在双方实力不分伯仲,不需要演受伤的戏份。

    大约一刻钟之后,祁遇詹收到了封单明的暗示,之后他便状似无意间的卖了个破绽,旋即,他脸上的面巾便被扯了下去。

    他的脸暴露在众人视线中的一瞬间,时仁杰立即暗道不好。

    下一刻停手的两人,便马上印证了他的预料。

    祁遇詹率先落回时仁杰身旁,此时他面上已经再次蒙上了从身上扯下来的布料,他先时仁杰一步开口道:“此人狡猾,竟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引诱我,不过除此之外,这个暗兵台统领不足为惧,一会儿交给我便可。”

    “祁遇陇?!”封单明站定后,捏着面巾皱着眉满目惊疑,随即他便否定了自己的答案,“不对,你不是祁遇陇,你是何人?”

    祁遇詹继续接话,转回身蔑视道:“我可不是什么祁遇陇,能与我打成平手的人没几个,你若是想知道我是谁,也不怕告诉你,我乃纪詹是也。”

    时仁杰几次开口都被打断,眼见势头不对,他直接拦住了还要继续说话的祁遇詹,道:“火光昏暗,认错人认到齐王世子身上,不知统领是什么意思!”

    封单明眼带讽刺地看着时仁杰,“倒打一耙真是被时大人用得炉火纯青,今晚你不止一次阻拦我戳穿你谋划劫取漕粮的事情,但你再如何遮掩,也逃脱不了,而现在就凭你身为漕粮被劫案主使,就足够我捉你下天牢,还需要我诬陷你?”

    时仁杰脚步一滞,突然想起一直被忽略的在校场外抓到的黑卫,以及今晚计划屡次招到破坏,他面色一沉,恼怒现在才发现被人耍了。

    “原来你早就查出来了。”

    时仁杰终于不藏了,他若再继续遮掩,反到衬得自己像个被人耍的团团转的跳梁小丑,白给他人看笑话,现在该来的人已经到了,他不欲多说,抬手起势准备快点解决这些人。

    封单明还没有坐实时仁杰谋反,尤其是当着证人晁厚德的面,他挥了挥手里的面巾,道:“既然时大人如此坦荡,不妨再说说这个。”

    时仁杰耐心即将消耗殆尽,闻言反笑,出口的语气却异常的冷酷无情,“年轻人,今晚我便教你最后一个事,什么叫做知道的太多活不长。”

    “一个不留。”

    话毕,他悬在耳边的手终于落下。

    霎时间,时宽以及他身后的家奴和死士全部出动。

    时仁杰原本的的计划是让祁遇詹一人过来,齐王兵留着以后用,眼下不需要几千齐王兵,就能将人解决,便只由着樊魁带领在外面包围着所有人。

    祁遇詹落后一步死士一步,和封单明对视一眼后,两人再次交上了手。

    间隙,封单明用时仁杰能听到的声音,对着祁遇詹道:“齐王不止祁遇陇一个儿子,还有另外两个,长得这么像你的兄长,你是祁遇詹吧!这些士兵,也是你从姜州带来的齐王兵,一个郡王和藩王士兵,未经传召私自离开封地,也想跟着时仁杰一起谋反吗!”

    “祁遇詹,你可知你的封号是祁遇陇付出了多少才成功请封,现在你却在这里与他人一同谋反,你若出事他该怎么办,该如何自处……”

    时仁杰注意力全在两人那,清楚看见祁遇詹因封单明的话动作停滞后开始犹豫,立即唤道:“甲一。”

    他身后的甲一闻声瞬时从身上取下一个暗器,按下机关对着封单明发出。

    封单明见到熟悉的暗器面色微变,顾不上再说话,立即使出刁钻的身法躲避,即便如此快的反应,还是被暗器伤到了。

    封单明安抚了担心的凌非何等人后,低头打量着伤口,就没太在意,或许是死士使用不熟练,没有在家奴手中时威力大和不设防,这些伤与黄州那次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见他安然落地,时仁杰皱眉,声音紧跟着响起,“没想到堂堂暗兵台统领居然是一个小人,竟用软肋威胁他人。”

    封单明甩甩手上的血迹,一脸不以为意地道:“随你怎么说,好用就行,不过我倒是很惊讶,没想到时大人居然没否认,就这么承认了与齐王勾结意图谋反。”

    时仁杰望着停下之后便没有动作的祁遇詹,面色越来越难看,当初也收到了齐王世子多次请封的消息,只是没当回事,他千算万算竟没算到齐王世子是祁遇詹的软肋。

    难道他的大业竟是要毁在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上?

    时仁杰无法接受这样的疏忽导致功亏一篑,开始将话头转向了祁遇詹身上。

    时宽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慢慢退到了一旁,心中想着方才封单明见到家奴特有的暗器并不陌生,而且躲避的动作也很熟练,他越想越觉得内心不安。

    祁遇詹把唇枪舌战的工作都甩给了封单明,自己一言不发地站在场中扮演者犹豫不决的反水者,他不经意间抬眼一眼便注意到了时宽。

    他直直地盯着封单明,面色有异,祁遇詹不知时宽察觉了什么,防备起了他。

    似乎是确认了猜测,时宽眼神变得坚定锋利,再次取出家奴暗器。

    然而下一秒,他的暗器还没来得及启动,便被祁遇詹破坏了。

    时宽第一反应就是退后躲闪防御,随后便是看向封单明,发现并不是他,待他找到袭击者是谁时,闪着冰冷银光的利刃已经到了面前。

    在众人没来得及反应时,时宽已经吐血昏了过去。

    突然的发难让时仁杰面色大变,时宽不算什么,祁遇詹反水后果不堪设想,他当即喝道:“祁遇詹,临场倒戈是大忌,此事一过,魏帝必容不下你!”

    听闻此话,封单明舒出一口气,终于到时候收网了。

    他看向祁遇詹道:“我以性命担保,接下来只要你不参与,陛下绝对不会为难你。”

    祁遇詹没说话,但退到外围的动作已经让时仁杰明白了他的态度。

    没了祁遇詹和时宽,弱势一方再次变成他们,时仁杰不得不考虑退路的事情,眼下这种情况已经无法使用怀柔政策,硬冲还能有一丝生机。

    死士和家奴护着时仁杰开始突围,封单明带着暗兵台之人立即迎上阻拦。

    从凌非何身份暴露开始,晁厚德就降低存在感,躲在了边缘不起眼的角落,免得被封单明发现是他将人掳来的。

    之后局势一再倾斜,晁厚德心也起起落落,直到现在才敢放任重伤,将全身重量交给身旁的易柳。

    生命危险已解除,但其它的什么危险就不好说了,封单明迟早会知道,晁厚德一直在想用什么办法补救,才能免于来自暗兵台统领的报复。

    眼下终于找到了机会将功补过,晁厚德将自己和宁国公的手下能动的全都派去了凌非何身边。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保护好暗兵台统领的心尖子,这报复怎么也解了一大半。

    至于剩下一小半,晁厚德本想下场帮忙,然而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血迹斑斑的惨样,无声地摇了摇头,心有余力不足啊,还是等伤害了再从长计议吧。

    久久未能离开又被断希望,时仁杰一方彻底杀红了眼将生死置之度外,与封单明一方斗得天昏地暗,场面堪称激烈。

    齐王兵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包围圈被破开了一道口子。

    祁遇詹见此马上叫上樊魁一起补了上去,远处的三个家奴见从此处离开无望,便调转方向另寻突破口。

    这一寻,便寻到了凌非何的保护圈。

    第171章 第 171 章

    “少爷, 坐下歇一歇。”

    林观不知从哪找到一个木墩,递到了了时未卿面前。

    时未卿看着木墩上面的布料和他残缺的下摆,冷冷撇了他一眼, 便转回头继续看场中正被封单明扯下面巾的祁遇詹。

    林观望着时未卿的背影, 抱着木墩站在原地没动, 他张口想说什么,半天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这人总站在这不是个事,纪二捅了捅方头领, 示意他把人弄走。

    方头领也和时未卿一样,不愿理会,径直背过了身去。

    纪二撇撇嘴,眼不见心不烦地看向了别处。

    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场中的一触即发吸引过去,没人注意到林观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人看到凌非何被家奴围攻时,他握剑的手收得越来越紧, 暴起一片吓人的青筋。

    突然, 两个家奴被击落摔在他们身后, 方头领转头看了一眼, 躺地上的家奴一个重伤,一个动一下都艰难, 威胁不了他们,避免节外生枝,以保护主子安全为准便没人动。

    时未卿听从祁遇詹的话也没有离开包围圈, 只是眼睛在那两个家奴之间转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二侧脸, 发现时未卿浑身在抖,面色也越来越苍白, 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了问题,“主子,别看了。”

    时未卿不再看,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余光里,时未卿瞄到林观在一步步靠近地上那两个家奴。

    犹豫之后,时未卿还是握住腰侧的银龙剑慢慢拔了出来。

    “主子?”纪二即便是询问的语气,但手中的剑已经出了鞘。

    而后,时未卿耳边便是一片相同的声音,他望着林观的背影,紧抿着嘴唇,仍然没有动作。

    大局已定,昔日仇人就在眼前,林观再难克制,越靠近家奴,他的眼底便猩红一分,再注意不到旁的东西。

    伤得更重的那个家奴看到林观蹲下身,拔出匕首凌迟一般削下那身血肉,此时涣散的意识已经无暇思考林观为什么要杀他的同伴,但长期的习惯让他在死前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他动作艰难且隐蔽地掏出了暗器瞄准林观,正准备启动机关,那个角度被时未卿看个正着。

    这个东西,封单明都难设防更何况林观,喊声必会惊扰他,来不及多想,时未卿一把扯下头上的发簪,向前扔去。

    即便林观背对着他,将动作遮的严严实实,但时未卿知道,他在做什么。

    见林观察觉到簪子侧身躲了一下,刚好避开暗器袭击,他拦住一直戒备四周才注意这边的方头领和纪二,朝着那个家奴走了过去。

    时未卿突然感觉短短的几步路尤为漫长,犹如过了十几年,但最后他终于走到了。

    居高临下俯视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时未卿换了熟练的姿势握紧银龙剑,一剑一剑还了回去。

    家奴咽气了,时未卿怔怔地看着那块土地一点一点被染上其他颜色,呼吸骤然急促,熟悉的窒息之感袭来,他竭力保持着意识清醒。

    纪二满面急色地冲上前扶住晃动的时未卿,“主子!”

    时仁杰已经穷途末路,他将始终没动手的祁遇詹做为突破口,故意与他纠缠。

    祁遇詹原本分给时未卿的注意力,不得不收回,直到听到纪二担忧的喊声,才发现那边的情况。

    祁遇詹将事情交给封单明和樊魁,立即纵身飞掠了过去。

    看见他过去,纪二马上让出了位置。

    祁遇詹上下打量一番,见时未卿没有受伤,伸手将人揽在了怀里,按着他的后脑轻声重复道:“没事了,你做到了,没事了……”

    或许是心理暗示作用,过了一会儿,时未卿感觉缓和了一些,扶着祁遇詹的手臂抬头。

    他张口刚要说些,余光看到林观还在之前的位置,一直没有动。

    时未卿转头,看清了林观背对他们,一只手拄着地,另一只手不知捂着哪里,浑身颤抖。

    想到某种可能性,时未卿下意识地捏紧祁遇詹手臂,恐慌骤然间蔓延满眼,身体冰冷如坠深渊,他僵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祁遇詹转头,安抚道:“别急,让纪二去看看。”

    说着,祁遇詹抱着时未卿走回了阻隔血迹的包围圈,不知谁将木墩抱了回来,他不清楚其中缘由,直接将时未卿放了上去。

    时未卿认出上面的布料,没说什么,做了上去。

    “夫君……”时未卿靠着祁遇詹,抬手抓住了他手掌,仰着头,只说了一句就说不下去。

    祁遇詹半蹲下,温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担心,等纪二回来就知道具体怎么样了。”

    两人没想到纪二说话的时间就回来了。

    时未卿完全没了往日的冷静和冷淡,焦急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纪二一刻没有耽误,开口道:“林头领无事,并未受伤。”

    他想起绕到林观正面,看见他紧紧捏着胸口,疯癫般的张着嘴又哭又笑,又加了一句:“他或许只是激动所致,主子可以放心,平静下来就好了。”

    “激动?”收到这样一个回答,时未卿皱眉头重复了一遍,而现在想起刚才的担忧,突然恼怒自心头升起。

    时未卿本没打算理会林观,但见他还是维持那个姿势,看着莫名的碍眼。

    祁遇詹扶住起身的时未卿,跟着他一起向林观那个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祁遇詹发现,没有他时未卿在怒气支撑下也能走得稳。

    时未卿没有发现这个事情,还在迈步前行,祁遇詹索性退了半步,只跟着不再扶着。

    他们二人到的时候,林观还在维持之前的姿势,只是没有颤抖了。

    时未卿低头俯视着林观的背影,冷声道:“还不走,你是想住在这!”

    林观也未动,背对着时未卿道:“我没事,一会儿便能离开,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杀了一个家奴,有些心绪难平。”

    时未卿不知为何,觉得又恼了几分,“谁管你这个,赶紧滚回去。”

    林观不是不想动,是不敢,他不知道时未卿的位置,怕被撞见。

    其实他在纪二过来时就稳定了心绪,以平日里纪府人的态度,他知道问了也不会有人告诉他时未卿的位置,对纪二便什么都没问,也就更不清楚被时未卿担心过。

    即便如此,林观依旧在争取原谅,他现在已经不需要遮掩,也不想被时未卿误会,便张口解释道:“我怕这一身血和我的样子吓到你。”

    时未卿面色难看起来,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担心他吓到而已。

    回忆骤然侵袭,曾经一次次自以为为他好而做的事情,历历在目。

    从未有一次问过他,从来都是自作主张自以为是。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一个两个都是一样!

    时未卿的恼怒在这一瞬间转换成真实的怒火。

    他带着满腔怒火,绕到林观正面,一巴掌甩了过去。

    力度之大,林观的脸都被打的歪到了一边。

    时未卿没等他转过头,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这个混账!”

    林观不明白为什么被骂,但他已经被骂习惯,并没有太在意,而是将视线落在了时未卿也满是血迹的衣衫,他担忧地站起身道:“少爷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林观站着他身上的红色尤其明显,然而时未卿却发现,这些年第一次看见血迹斑斑没了反应。

    “不用你管。”不想再理会他,时未卿甩袖,转身便走。

    只走远了几步,他的身形开始不稳,祁遇詹上前扶住,发现只是后反劲,腿软站不住,没晕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时未卿今晚情绪起伏太大,祁遇詹担心他,还是将人拦膝横着抱在了怀里,“没事了休息吧。”

    时未卿靠着祁遇詹的肩点了点头,这时失去簪子固定的玉冠也终于摔落在地,头发没有束缚,漂散了下来。

    第172章 第 172 章

    时仁杰本来就是强弓之弩, 没过多久便被抓住,封单明接手过去了全部的扫尾事宜。

    樊魁和黑卫带领人先行离开了校场,封单明回身先去了凌非何那边。

    还没等他走进, 凌非何就转身避开了。

    封单明询问五一, 确认他没事之后, 才到了祁遇詹的位置。

    他道:“今晚要连夜离开,你们如果不方便,先休息一晚, 之后再追上来。”

    祁遇詹没有马上回话,他附身看向靠在他怀里的时未卿,道:“我们明天再动身吧。”

    时未卿摇摇头,“一起走,我没事,在车上休息也可以。”

    亲眼盯住家奴,他才放心。

    祁遇詹稍微一想, 便明白了其中意思, 点了点头, 这才对封单明道:“我们一起走。”

    两人坚持, 封单明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只是看着这边的情况, 他不受控制地转头又看了看还背对着他的人,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

    路还长。

    兹事体大,以防止消息泄露, 让徐番另有准备,最开始计划便是要连夜赶路。

    封单明已经传信三卫在黄州接应, 从那转水路。

    东西早已准备妥当,放在了纪宅、墨莲居和环采阁。

    兵分几路全部取出来之后, 该来的人也都齐,大部队便启程了。

    四卫被留在梧州,封单明打头领路,五卫、七卫遍布整个队伍,之后是十多辆马车,载着重伤的六卫、李雄听和时仁杰等人,樊魁领着齐王兵跟在后面。

    最后是祁遇詹和时未卿,队伍由他来善后也是事先商量好的,依旧是方头领架车,而其他人则骑马缀在队伍后面。

    “马车跑得这么快,要不还是算了。”时未卿转头道。

    祁遇詹拢起他的黑发,慢慢梳着,“无碍,只是梳一梳,一会儿你还要躺下,下车前再绾起来。”

    时未卿转回头,任由祁遇詹动作,又道:“以现在的速度,天亮前就能到黄州。”

    祁遇詹嗯一声,道:“比计划时间晚了一些,赶一赶才行。”

    他没再说话,祁遇詹以为他累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伴随着车轮转动的响声,时未卿低了很多的声音响起,“我做到了,我保护了他。”

    祁遇詹从头顶向下梳的手顿了一下,另一只手覆到了时未卿的发顶上,轻轻抚了几下,笑道:“未卿果然厉害,还聪明,一点就透。”

    听这哄孩子的话,时未卿有些不好意思,突然他想起林观,消下去的怒火再次复燃,“他就是没脑子,没事不赶紧站起来。”

    没明着说是谁,这话的指代性已经表面了他话里人的身份,祁遇詹立即附和道:“对,他就是没脑子!”

    头发终于梳顺,将梳子放在一旁,祁遇詹转到时未卿正面,见他还在气,便道:“别气了,看他不顺眼就再打他几巴掌出出气。”

    时未卿动了动手掌,内心生出抗拒,低下头声音轻了几分,“等报了仇,我不想再见他。”

    祁遇詹徒然意识到,他或许并不想原谅林观,他之前预想等时间修复感情可能是错的。

    他将那只手掌握在掌心,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好,那就不理,我会让他好好活着,什么时候你想见他再见,如果还是不想见,那就不见。”

    时未卿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眶抱紧了他,“我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运气才遇见了你。”

    “遇见你,也是我三生之幸。”祁遇詹回抱他,拍了拍后背道:“已经亥时了,早点睡吧。”

    一下子从风花雪月拉回柴米油盐,时未卿的伤感的情绪突然断了,但他还没有心思睡。

    “怎么这么看着我?”祁遇詹低头褪去时未卿的外袍,冷酷无情地拒绝道:“别撒娇,没有用,你需要休息。”

    时未卿垂下眼帘,道:“我知道了。”

    祁遇詹挑眉,躺下之后,见他闭着眼眉头微蹙,便将人揽到怀里亲了亲额头,哄道:“梧州离水远,你应该很少钓鱼,明日上船,我们一起钓鱼。”

    时未卿也没有真的生气,他睁开眼,抬头道:“我不会,你教我。”

    祁遇詹揉开他眉心的山丘,道了一声:“好。”

    没再用祁遇詹提醒,时未卿自己闭上了双眼,埋进来他的怀里。

    天未亮,他们提前到了黄州,三卫已经安排妥善,他们这么多人没惊动任何人,便登上了漕船。

    白日见时未卿没有晕船的症状,祁遇詹便兑现诺言教他钓鱼。

    没想到时未卿一下子迷上了钓鱼,他在开始还是一个动作生疏初学者,过了几天俨然成了一个熟练甩杆的钓鱼佬。

    时间也伴随着他的变化流走,转眼船便到了都城外的码头。

    夜半时分,漕船靠岸,码头上一卫早早等在那里,他们已经打点好,码头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有。

    一行人顺利下船,简单休整之后,正准备动身,突然发现有几人正在骑马向这边靠近。

    没等封单明说什么,一二立即行礼道:“属下去看看。”

    祁遇詹见此,从后面走了过来,只见不远处一二带人直接将来人擒下马,五花大绑之后扯了过来。

    他们一共有五人,为首之人被抓之后一直吵嚷不停。

    “放开我!”

    “我要找你们大人。”

    “我有事情要告诉他!”

    祁遇詹听着声音越听越熟悉,眼看人要被一二扔到地上,他突然出声阻止道:“等一等,这个人我可能认识。”

    一二看了一眼封单明,得到点头回应后,将人好好

    他走上前拂开方才挣扎散乱挡住脸的头发,见到一张熟悉的脸,道:“是你,柳管事。”

    其余四人已经被拂开乱发,祁遇詹抬头一一看过去,认出他们的身份之后,他也没有任何惊讶。

    祁遇詹指着其中一人,道:“你们从梧州跟过来是要做什么?三树你说。”

    这四人郝然是石帮现在的几个头领,很久没见这四个活宝,谁知道是在憋个大的。

    看着他们都是一身狼狈,祁遇詹心道,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追上来的,

    “三哥,三哥大人,我们没想做什么,你交代之后石帮一直低调行事,从来没惹过麻烦,是柳管事求到我们,要我们一定要带他追上来,他说他有天大的事情要说。”

    三树颤颤巍巍但还算连贯地说完,似乎是怕祁遇詹不相信,其他三人立即附和。

    “我作证,三……三哥大人,三树说的没错!”

    “对!”

    “我也能作证!”

    祁遇詹:……

    真是久违的无奈感。

    祁遇詹转身向封单明简单解释了石帮四人和柳管事的身份,而后道:“他们四个脑子不太好,不会隐藏什么,这个柳管事我不了解,需要好好查一查。”

    封单明颔首,让一二将五人带下去,分开关着,等回都城再好好查查。

    这个时候封单明已经没有再易容,用的是他自己的脸,柳管事一直没有说话就是在看他。

    见到他能抓时仁杰,还能指使抓他的人,确认没找错人,这才有反应。

    他想要挣开一二抓他的手,却失败了,只得挣扎不被带走,并大喊道:“小侯爷,你是宁安侯府的小侯爷,我随我家大人到府上赴宴时见过你!”

    封单明皱着眉头打量柳管事,却如何都没有印象,他不再想,转身准备带着大部队启程。

    祁遇詹知道柳管事来自都城获罪官员的府里,或许他没有说错,但他一直不说要做什么,时仁杰和齐王兵要赶天亮前秘密进都城,他的事只能稍后再说。

    眼见祁遇詹也离开了,柳管事不知道今日之后会被带到哪里,什么时候还能见到封单明,岭南环境恶劣,他家大人却不能再拖了。

    柳管事深吸一口气,再次提高嗓音,喊道:“我是御史柳东怀大人的管家,手中有左丞相徐番通敌卖国罪证,特来呈上,请小侯爷大人查看!”

    封单明闻言骤然转身,叫停了一二的动作,“将人带过来。”

    一二把柳管事带到近前,从他怀中搜出来用油纸包着东西。

    望着封单明翻看的动作,柳管事突然老泪纵横,“小侯爷,我家大人冤枉啊,大人一生清正,只因撞到奸相与人密谋通敌卖国,便被诬陷获罪,发配岭南!请小侯爷为大人做主!”

    “咚咚咚——”

    额头抢地的声音连绵不绝,封单明抬头,收起罪证,对一二道:“将人扶起来松绑,好生对待。”

    而后又将头转向柳管事,缓和了语气道:“柳管事放心,此事我一定查明。”

    五人这次被带走没有任何反抗,祁遇詹这才向封单明问道,“证据是真的?”

    封单明点头,即便再沉稳冷静,他的语气也流露出了一分激动,“九成真,如果没有意外,此次徐番也一起能扳倒!”

    第173章 第 173 章

    齐王兵目标太大, 半路被带去了魏帝的军队大本营。

    祁遇詹等人进入都城城外时,天还未亮。

    魏帝派他的心腹将领守城门,他们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进了都城, 时仁杰等人被秘密关押进暗兵台大牢。

    祁遇詹和时未卿则被封单明安顿在暗兵台内部的牢房。

    到了地方, 祁遇詹看着独门独户的小院, 转身问送他们过来的四一,“确定这是牢房?”

    四一笑了笑,没有避讳地道:“王爷, 你也知道咱们这地方,总有身份特殊的人被关进来,又不能怠慢,就有了这个地方。”

    封单明突然去而复返,老远就看见人在门口堵着,“怎么不进去?”

    祁遇詹道:“你这待遇太好了。”

    “还怕我坑你不成,要是真把你关在牢里, 你才应该担心。”封单明说完, 他转头看向时未卿道:“时仁杰要见你。”

    “现在?”时未卿眉头皱起, 得到对面肯定的答复, 他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这次封单明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再说, 直说要见你。”

    以他对时仁杰的了解,他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放弃的人,即便是被他听到了柳管事的话, 封单明也不觉得时仁杰会这么快认罪。

    时未卿手指微微蜷缩,或许这是最后一面, 片刻他后应道:“我去见他。”

    送他们二人到大牢外面,封单明便被人叫走了忙其他事情去了, 祁遇詹陪着时未卿走到门口止了步,目送他一个人进去。

    时未卿踏过一片昏暗,站到关押时仁杰的牢房前,他透过栅栏看着看过无数遍的背影沉默不语。

    时仁杰听见脚步声,却没立即动,他背着时未卿似乎在在收拾什么,怀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身,长时间没说话喝水,喉间发出嘶哑的声音:“卿儿,你来了。”

    时未卿面色冷淡地回道:“找我来想说什么。”

    “黄州的事是暗兵台做的,不止这些,要想从头到尾都布下这样一个局,怕是从宁国公那个令牌就开始了。”时仁杰缓慢走到栅栏前,停下了脚步。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的父亲从来都是温润如玉,一派霁月清风,从没有过眼前这样狼狈的模样。

    时未卿视线移回他的脸上,“你问错人了。”

    时仁杰怔了一下,藏在袖中的一只手负在背后,在栅栏前踱起步。

    “暗兵台统领也只能诓骗晁厚德那个没脑子的蠢货,时宽不会枉顾命令行动,近期让他失态的只有黄州那些人,这是其一,其二黄州刚安静,没过多久梧州就开始有动作,这时间刚好让暗兵台赶回梧州,其三晁厚德账册在手却丝毫没有传信都城的意思,而且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他接触账册,原本这些都是猜测,真正让我证实的是暗兵台对祁遇詹的态度,那不是对一个临时反水的人该有的样子。”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现在回想起来,着实是漏洞百出。”他转回身,看了时未卿很长时间,再出声时,嗓音似有些不稳:“卿儿,你也参与了?”

    时未卿没有将耳朵听到的当真,毕竟鄂州巡抚怎么会有这么柔软的一面,“父亲不是已经心知肚明。”

    时仁杰突然觉得,这么多年似乎现在才看明白自己的儿子,“卿儿,你现在连一声父亲也不愿叫了吗?”

    时未卿嘴角微微勾动,冷淡地道:“如果就是说这些,你我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他不再看时仁杰,转身便走,没有一丝留恋。

    “等等。”

    他仓促叫住时未卿,随即语气转变,“你还小的时候总喜欢抱着我的腿,缠着我陪你玩,那么小的一团,尚未到腿高,扬着笑脸烂漫可爱,看得我心都要化了,公务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陪陪你。”

    时仁杰手伸在空气中,比出一个高度,忆起往昔,他的面上的神情愈加柔和。

    “烂漫?可爱?可你忘了,说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就不要妄想着给爹爹报仇的,也是你。”时未卿垂眼低声笑起来,“说起来还要感谢你,我变成这样,父亲才是功不可没。”

    时仁杰满腔柔情瞬时不上不下,带得心口隐隐钝痛,“徐番那样的人,他什么事做不出来,即便是现在,我面对他都要小心谨慎,一个不好就会万劫不复,何况是你!若是被徐番发觉你在查家奴,你怎么可能安然活到现在!”

    时未卿抬眼直直看过,“父亲就没有任何私心?”

    时仁杰对着那道目光不躲不闪,“我从未认为有野心是错,无权无势怎么在这个世道生存,当年那件事就是最好的例子,徐番权势大,不手握权势,心狠手辣,怎么护得住我想护的人,谁又愿意做一个随意让人践踏的蝼蚁。”

    时未卿声音变低,“所以就无所顾忌的伤害我。”

    “卿儿,怎么会是伤害,那是保护!”

    时仁杰意外自己儿子竟然会这么看他,不得不解释清楚,“我从没信过徐番,他必定也不是全然信任我,否则你以为时宽是怎么来的,而且他还一直没离开,现在我们之间是利益牵扯,互相都无法撇清,被抓之后,我本想死不认罪,这样做徐番才有可能保我,但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终归是不可取,尤其在对方还是徐番的情况下,我的下场可以想见。”

    好在,你们已经得到了他通敌卖国的罪证,大势已去,他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

    时未卿面色平静地听着,透出来的是明明白白的冷漠。

    “事情说了不少遍,知道你不愿听,现如今,也不用再说了。”看出时未卿态度,时仁杰想起以后再也陪不了他,心中尤其不舍,他扶着栅栏靠近道:“卿儿,我是你父亲,不会害你,听我一次,暗兵台统领和凌非何均非善类,往后离得他们远些,还有祁遇詹,他出现时机太为巧合……”

    话一开头,时未卿就猜出来结尾,打断道:“你连我也不信,现在是想让我变成与你一样吗?你又错了,我与你完全不同,我有可信之人,现在你我的境地就证明了谁是对的,若是只有这些话,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时仁杰怔愣在原地,没再说话,两人之间骤然安静下来。

    烛火跳动,响起噼啪的声音。

    似是被惊醒,时未卿不想再待下去,正要离开,没头没尾的,时仁杰突然张口,“你长大了。”

    他听懂了,他们父子之间的较量,终是他赢了,期盼已久的事情终于达成,他却没有一丝快意。

    时未卿侧头望着虚空,放轻了声音道:”或许你已经忘了,但我记得清楚,也是一个秋夜,你和爹爹曾坐在一起,想着我长大之后要做一个良善之人,只可惜……”

    言犹在耳,却早已物是人非,时未卿突然觉得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没有任何犹豫转身离开了。

    这句话如同一只利箭插在时仁杰心上,让他心痛至极。

    不过一瞬,时未卿便走了很远。

    眼见他要消失在拐角,时仁杰出声喊住人:“卿儿。”

    时未卿又向前走了两步,到底还是停住了,但也没说话。

    时仁杰一直藏起在袖中的右手,终于露了出来,他斑驳的手指握着还没干透的血书,伸出了栅栏,“希望陛下看着这封认罪书和……你大义灭亲的份上,能赦免你无罪。”

    时未卿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时仁杰以为他不会再回头时,他转了身。

    望着骤然苍老的父亲,他无声地取了血书,转身的动作比之前更利落。

    时仁杰定定描绘着时未卿的背影,继续喊道:“你只剩下林观这一个亲人,别怪他,他是被我逼的!照顾好自己!”

    时未卿走出大牢,站在台阶上,借着火把看向拿着血书的那只手。

    那些为他好到底是什么,保护还是伤害。

    时未卿仰起头看着黑夜繁星,嘴角无声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一点一点将血书团进掌心。

    真可笑。

    听见脚步声响起,祁遇詹走过去,看着他面无表情什么也没问。

    “回去吧。”他道。

    时未卿点头,“我们回去。”

    走进,祁遇詹看见他手指上有血迹,连忙拿起他的手,仔细查看,“你别看,怎么伤到了?”

    时未卿摊开手,递到他面前,“我没事,是它。”

    收起血书,祁遇詹打量他的神情,“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未卿摇头,“没有。”

    祁遇詹还是不放心,抱着他向来时路走回去。

    时未卿靠在他的肩上,向后望着越来越远的牢门,瞄到地上两人身后被火把照到一起的影子,突然问道:“我们会一直不分开吗?”

    祁遇詹侧头贴了贴他的额头,笑道:“困迷糊了?要是分开,你觉得是你舍得还是我舍得。”

    时未卿跟着笑了。

    第二天早上,那封认罪血书交给封单明处理,最后呈到了魏帝面前,徐番当朝被抓,没多久,漕粮被劫案和谋反一事启动了三司会审。

    柳管事的出现减少了很多麻烦和事情,如同剧情再次跳过配角,祁遇詹和时未卿又闲了下来。

    他们不能让外面知道没有被关牢里,不便随意在人前现身,好在做为证人,时不时可以外出放放风。

    做为主角的凌非何就有点惨了,因隐瞒身份获罪被关在刑部,连放个风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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