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那本破破烂烂的本子递给邓布利多的时候,他的表情很严肃。
“我们要不要试试在上面写些什么?”我提议。
“好建议,”邓布利多抬眼从半月形镜片上看了我一眼,“但我想,你一定还有别的事想说吧,维拉。”
“是的。”我长叹了一口气,“我梦见了蛇怪,教授。”
“它——它很大,身体好像有栎树的树干那么粗。我还看到了哈利、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还有……”我尝试着回忆,突然看到福克斯两只豆豆眼正湿润的凝望着我,“还有福克斯!福克斯也在那里!”
凤凰轻轻地仰头叫了两声。
“我还看到金妮躺在地上。”我慢慢说出近期金妮的怪异之处来,从她入学以来持续的低沉,到她消失在笔记本上的字迹,再到洛丽丝夫人被石化后她异样的恐惧。
这不是我认识的金妮。
“难道是金妮打开了密室?可她是怎么做到的呢?我的意思是,韦斯莱一家都是格兰芬多不是吗?”我感到疑惑。
“这或许不是出自韦斯莱小姐本意,”邓布利多慢慢翻开了日记本,“有一些人,就像一些魔法一样,天生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所以伏地魔就是这种人。”我喃喃道,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说下去,“那这个梦呢,邓布利多,这个梦会成真吗?那可是蛇怪!哈利和金妮……”
他们会死的。
邓布利多看起来却放松了下来,他甚至露出了一个微笑,将碟子朝我面前推了推。
“草莓吹宝干,我最近很喜欢它的口感。”
我心不在焉地拿起了一个放进嘴里,随着嚼动,它发出清脆的、令人愉快的碎裂声。
“哈利和金妮……”我还是没忍住担忧。
“他们不会有事的,”邓布利多安抚道,“但……我可能需要哈利配合我完成一场演出。”
“一场演出?”
“……我也该去见见故人了,真正意义上的故人,”邓布利多突然转动了一下椅子,朝着墙上一幅画像说道,“对吧,阿曼多。”
我这才看到墙壁上多出了一幅新的画像,画像里的老人是阿曼多·迪佩特,他是霍格沃茨的前任校长,不久前刚刚去世,享年355岁。
迪佩特也留着一把大大的白色胡子,和邓布利多不同,他放任它们四散开来,在脸周围形成一个蓬松的弧形。
画像里的迪佩特叹了口气。当年正是他做了开除海格的决定,虽然这个决定间接也导致了里德尔不敢再打开密室,但他还是冤枉了一个无辜的学生。
谁能想到呢,那个出身贫寒但聪明过人,父母双亡却智勇双全,几乎所有老师都喜欢的模范学生,会是打开密室致同学死亡的杀人凶手。
“好吧……”我意识到邓布利多并不打算把他的计划全盘托出,“如果有别的消息,我再告诉您,教授。”
“维拉。”在我即将走出门口前,邓布利多突然叫住我,我回头看向他。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感到难以坚持,请一定向人寻求帮助。”
我没来由的鼻头一酸。
“您也可以吗,教授?”
福克斯飞到了邓布利多手边,他轻轻抚摸了她两下。
“只要你需要,我随时在这里。”他说。福克斯抖了抖翅膀,也冲着我发出几声鸣叫。
**
气温逐渐开始升高,青草在霍格沃茨的大片草地上露出头来,那种暖融融的绿意叫人看着就感到充满生机和活力。
绝佳的好天气,绝佳的没有课的下午,我们决定在草地上野餐。
“听说哈利的宿舍被人闯入了,”凯瑟琳咬了一口牛肉馅饼,“他所有东西都被翻得一团糟,但有趣的是——你们猜是什么?”
我从塞德里克手里抽出一根甘草棒,又放回去,因为不是我喜欢的口味。塞德里克晃了晃甘草棒盒,分辨了一下,拿出一根覆盆子味的递给我。
“是什么?”亚伦啜了一口柠檬薄荷水,很配合地问道。
“有趣的是,他什么都没有丢。”凯瑟琳压低声音,试图制造出恐怖的气氛。
可惜我们谁都没有被吓到。
“所以有一个人,闯进了哈利的宿舍去翻找他的东西,但他没有找到?”我疑惑地啃着甘草棒,“这算什么,一个有道德感的小偷?”
“谁知道呢,或许他听说哈利手上有什么东西,但实际上哈利没有?”凯瑟琳随口猜测,她已经风卷残云一般将牛肉馅饼吃完了,目光正在野餐垫上剩下的事物中逡巡。
我突然停住将甘草棒送往嘴里的动作。
“而且只有格兰芬多的人才可能偷吧,别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口令。”塞德里克也随口参与了这个话题。
是金妮没跑了。
她或许是想拿回那个日记本,但为什么呢?一本日记本,又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控制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的思绪很快被打断了,因为凯瑟琳已经兴冲冲地提起明明在几个月后的假期:“你们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塞德里克摇摇头,但他的意思并不是没有,而是不知道:“这问的也太早了吧。”
凯瑟琳就直勾勾看着我。我就知道她这个问题主要是想问我的。
“或许是去挪威,”我不负众望地开口了,“卡尔森最近一直在做有关于姆万扎金色圣甲虫的研究,他希望假期我能一起去看看。”
“哦,”说完他们依然看着我,我这才发现自己忘了解释,“姆万扎金色圣甲虫,就是一种甲虫,但它足有半个人这么高。他的外壳是会反光的金色,事实上,质地也和黄金类似,偷盗者们会猎杀它们来获得它们的外壳充作黄金。”
“但要我说,这个代价恐怕比自己赚钱去获得黄金要高得多,姆万扎金色圣甲虫有剧毒,它不仅爬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就连进入它们栖息的领域都要施一个空气泡头咒,不然不出半分钟就会中毒。”
“一个金子做的半人高的圣甲虫。”亚伦轻声赞叹了一下,他似乎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了这种神奇动物的模样。
“如果你们和我一起去,我们还可以一起去看溯游鲸,夏天的挪威很适合看鲸鱼,它们千里迢迢溯游而来,只要施一个特别的咒语,你就能听到它们在夜晚的歌声——非常美妙。”我补充。
他们三个仿佛自己已经身处挪威了似的。
“如果没有听到溯游鲸的歌声,我的假期就是不完整的。”凯瑟琳如是说道。
**
赫奇帕奇队下一场魁地奇比赛是对格兰芬多。艾丽娅坚持让队员们每天饭后训练,这让塞德里克和凯瑟琳除了训练和完成家庭作业,几乎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
我常常在晚饭后和他们一起来到魁地奇球场。
太阳渐渐落下去了,天幕边飘来一些云,它们镶了金边、白边、玛瑙边、淡紫边,朦朦胧胧的将山和天融在了一起。
“维拉。”我抬头,是亚伦,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亚伦,”我很高兴,“今天拉文克劳也训练吗?”
他朝下面努努嘴,我往下看,只见刚刚本来只有赫奇帕奇的球场上多了几个人和几把扫帚。
哪怕这并不出于我自己的意志,我还是第一眼看到了秋·张,她正抬手和赫奇帕奇队打招呼,塞德里克回应了她。
好像有什么捏了一把我的心。
我尝试挪开自己的目光。
“你在看什么。”我凑过去翻亚伦手上的书。
“《溯游鲸的故事》,”亚伦放任我翻了几页,“一个儿童故事罢了。”
我感到有趣,这是一本儿童插图故事书,每隔一页就有一个精美的插图:“你对溯游鲸很感兴趣。”
“是的,自从那天听你说完,”亚伦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画的正是庞大的溯游鲸,它正在海洋中快速游动,“世界上最大的蓝鲸,但麻瓜至今没有发现过它们,因为它们有潜行和模糊心智的能力。”
“对于麻瓜来说,他们既看不到它,也听不到它的歌声,所以溯游鲸是不存在的——但我们能看到——这很迷人不是吗。”他轻轻露出个微笑来。
“而且溯游鲸很亲人,据说它们第一次被巫师看见而且靠近时,激动得围着那个巫师转了一个晚上,给他唱了很久很久的歌。”我笑着和亚伦说起纽特和我说过的故事。
亚伦不知为何深深看了我一眼。
他又翻了一页,那页正是一群鲸鱼围着一个人转圈的场景,它们带动的海洋波纹颜色瑰丽,蓝中带绿,绿中带金,像无数条彩带交错。
“真美,”我感叹了一下这个儿童画家笔下的艺术,“他一定真的见过溯游鲸,没有人可以在见过那样的场景后忘却。”
半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我们抬头望去,原来是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在联合训练。他们在打一场模拟赛,彼此都在用自己队伍讨论训练的战术,艾丽娅不停地在指挥队伍,提醒他们要点。
“幸好你也来看他们训练,亚伦,”我半开玩笑说道,“不然我又要在这里一个人坐一晚上啦。”
“我不是来看他们训练的。”亚伦突然开口。
“什么?”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维拉。”他说,“以后如果要看他们训练,我都会来陪你。”
我愣了好一会儿。
缀着各种颜色的黄昏收起缠满忧伤的长线,睁着黑色的瞳仁注视着大地。天色暗下去,视野也变得不太清晰,飞天扫帚们纷纷落到地上,我能清晰看见一短一长头发的两个黑脑袋凑在了一起,好像在讨论什么。
但突然没有什么捏住我的心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我形容不出来,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它像溯游鲸的尾部拍打起的水流一样,温暖中带着点微微的酸涩。它们温柔地冲刷着我胸腔间那颗略微胀痛的心脏,那种说不出来的隐痛便渐渐消隐下去。
“我开始期待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候了。”我笑起来。
亚伦也笑了,他蓝绿色的眼睛弯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像追逐着溯游鲸的瑰丽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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