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诺维拉婚礼前三天,塞德里克就来一起帮忙了。
哦,当然,这不是他和诺维拉的婚礼——不然他会提前一年开始筹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只是看着她像只闲不下来的小蜜蜂,到处滴溜溜地转。而她身后总是跟着一个讨厌的红毛小子,总是提出一些荒谬绝伦的设想,然后被诺维拉在胸口一拳锤在胸口。
这场婚礼一定会像个盛大的派对,很热闹。塞德里克这样想着。
不像他的——如果是他的婚礼……
他站起来,没有再想下去,因为诺维拉已经在朝他们招手:“快来,凯瑟琳、塞德、亚伦——快来选你们要佩戴的礼花。”
“这不是都长得一样吗?”凯瑟琳选了一朵仿真的花朵拿起来端详。
诺维拉大眼睛一瞪:“怎么会一样呢?这里每一朵都不一样,是我亲手做的呢——我和弗雷德一起做的。”她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补充道。
然后弗雷德就轻轻笑了一下,那里面好像藏着一些戏谑,因为诺维拉立刻就红了脸。
塞德里克也拿起一朵花,一朵纯白的嘉德利堇在他手中微微舒展着花瓣,花蕊抖动着,像是随时要洒落下金色的泪。
这明明是一朵仿真的假花,塞德里克却幻觉似的感觉它燃烧起来,从花蕊到花瓣,火焰自上而下蔓延,最后贪婪地灼烧着他的指尖。
熟悉的痛感——长久以来,他的心脏似乎一直像裂开一道口子一样,不分昼夜地灼痛着。
塞德里克总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直到此刻,他才惊觉自己从未自与诺维拉错过的事情中走出。
他抬头,对上她蓝的像冰封湖面的眼睛。
然后坠入刺骨的湖水中。
**
弗雷德和诺维拉在一起的很突然——至少凯瑟琳、亚伦和塞德里克都是这么觉得的。
拉文克劳和和赫奇帕奇比赛结束那天晚上,塞德里克没有等到诺维拉——她太累了,简单啃了两口凯瑟琳带上去的面包后又继续睡。直到第二天的早餐桌上,塞德里克才再一次看见她。
真奇怪,他们明明并没有分开多少天,但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很久。至少他们面对面这样同桌吃饭,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塞德里克和诺维拉道歉——长桌上很多人都听到了,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八卦,而是这片区域的气氛有些肃穆,他们不由自主停下声音望了过来。
等诺维拉原谅他,他们就能和以前一样。塞德里克这样想着。
很明显凯瑟琳也是这样想的,她像一只小狗狗一样,恳切地将脑袋在他们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比谁都热切渴望着他们和好。
当然,诺维拉原谅了他——她一直是这样一个心软而善良的女孩。她也也和塞德里克道了歉。她说她从无意伤害他,只是那天……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
塞德里克还想说话,他想告诉她们自己和秋分手了的事情。但已经有人走到了诺维拉身后。
是弗雷德——当然了,这时候塞德里克还是用名字称呼他的,没过多久,一直到往后几十年,他都只叫他那个红毛小子。
弗雷德走到诺维拉身后,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诺维拉抬头看了一下他,脸上流露出一种带着一些尴尬、一些无措和一些羞涩的表情,然后她站起来和朋友们告别。
“唔……我有事要先走了,就是有一个最新的发明——等我回来再告诉你们吧。”她语无伦次说道。
弗雷德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站着等待。
他撞上塞德里克的视线,并没有挪开。
那里面似乎暗藏着某种情绪,像挑衅、像惋惜、像敌意。
但更多是不解。
塞德里克心中一沉。
好像有某条神经开始抽动,从胃、到喉咙、到太阳穴,闷闷的疼痛,最后钻进他的鼻子、眼睛,让他莫名想掉眼泪。
他要失去她了——其实那一刻塞德里克就已经很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只不过那时候他不愿意承认——
换一种角度来说,他也从未以爱人的身份拥有过她,就已然失去。
哪怕其实只有一步之遥。
**
看诺维拉和弗雷德在一起而不做任何表露,塞德里克觉得自己过完在霍格沃茨那两年后不应该进入魔法部。他明明应该进军影视界,一定是其中演技的翘楚,会大放异彩。
就像现在,临近傍晚,塞德里克独自走进化妆间,面对着已经装扮好的新娘,他依然保持着无懈可击的淡淡笑意。
诺维拉在镜子里看到了他,咧嘴笑了起来:“哦,塞德——我看起来真傻。”
她微微低头,扯了扯自己洁白的婚袍,一缕微卷的栗色长发悠悠地晃荡在她颊边。
塞德里克没有挪开自己定在她面庞上的视线,直到她颤着眼睫重新望过来,他就很自然地将视线落回自己拿着的礼花上。
“几乎和真的一模一样。”塞德里克说。
“大多数是弗雷德做的——我那天晚上睡着了。”她有些有羞涩,“哦,你怎么还没有带上。”
诺维拉就走过来,从他手中接过纯白的花朵,别在胸前的口袋里。她又歪头看了看,重新调整了一下嘉德利堇的位置。
“我每次看到嘉德利堇,总能想到……”塞德里克没忍住开口。
诺维拉抬眼:“想到什么?”
想到你的眼睛。
但像过往无数次那样,塞德里克吞回了这句话:“想到第一次认识这种花那天——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进入你父亲的手提箱……”
诺维拉弯着眼睛笑:“哦,我怎么会忘记那一天,那天晚上……”
她没有说下去。
随后诺维拉往后退了两步:“好了——真好看,塞德,和你的气质超级搭!”她永远不会吝啬自己的夸赞。
塞德里克也朝着镜子照了照:“唔,是不错。”
“哦!”诺维拉突然轻声惊叫:“我忘记给自己头发上插两朵了,凯瑟琳千叮咛万嘱咐,在哪里来着?”她回身在桌台上寻觅着剩下的嘉德利堇,露出优美的肩颈和雪白的背。
塞德里克的视线在上面一触即离。
“在这里。”他在一旁的一桌子上拿起正等待着主人的嘉德利堇。诺维拉眼睛一亮,就要伸手过来拿,但塞德里克却将手往上抬了一下。像很多年前,他会用这样的动作举高她爱吃那个口味的甘草棒,但还不等她假意哀求,他总是会心软,主动送到她手里。
这次他没有心软。
“我帮你。”他说。
诺维拉愣住,像个呆呆的小兔子。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塞德里克已经按着她坐了下来,然后拿着嘉德利堇在她脑袋上比划了一下。
“虽然我是很相信你的审美的啦,塞德,但是呢……”诺维拉还在试图说些什么,但塞德里克已经将两朵花稳稳地插进了她的发髻里,“哇哦。”
诺维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晃了晃自己脑袋欣赏:“真好看!你是怎么做到的,塞德,又快又好!凯瑟琳前两天在我头上试了半天还没找出个好看的别法呢……”
看她自我陶醉,塞德里克也笑了。
怎么会不又快又好呢?在梦里,他已经这样帮她簪了无数次嘉德利堇。只不过,在梦里她会仰头,用一个吻表示谢意。
“塞德!”门口突然传来了凯瑟琳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婚礼就要开始啦,我看你的座位上还没有人。”
“我这就来。”塞德里克便大声回应。
凯瑟琳又匆匆离开。诺维拉的婚礼,她比谁都要上心。
他不想离开,但不得不离开。
就像不管他再怎么不愿意,再如何握紧拳头挽留,不可避免的,他还是在慢慢走出她的生命。
就在他转身就要走出房间前,诺维拉突然叫住了他:“塞德。”
塞德里克回头。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诺维拉那双蓝得像海的眼睛里盈着一汪浅浅的泪,但它始终没有坠落下来。
“……能成为你的朋友,真的很幸运。”她笑着说道,“你知道的吧?”
塞德里克明明对着一双要下雨的眼睛,他却恍惚看见了多年前那个女孩亮晶晶的双眼——无数次,她饱含着深藏的、就要溢出的、不为人知的爱意望过来。
他本将拥有一朵盛放的嘉德利堇。
他们本该发生一段长达一生的感情。
但太晚了,在他在看台上遍寻不到那个想要献上金色飞贼重归于好的女孩时,一切就已经太晚了。
塞德里克也笑起来。
“说这句话的人应该是我,维拉——能成为你的朋友,真的很幸运。”
至少我们的爱在对视间曾流转过无数瞬间。
哪怕是以完全相错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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