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 国内用户最大的短视频网站的热门搜索头条被一个从未见过的‘strong姐 Miss Y’所占领。
恰逢工作日结束，迎来周末，不明所以又闲得无聊的网民纷纷点了进去。
他们本是抱着吃瓜的态度, 却在了解前因后果之后纷纷义愤填膺地冲到了‘strong姐’的账号下争先恐后地贡献一份‘网暴之力’。
生怕骂晚了把自己恶心死。
——你还是人吗？你这么多钱, 捐点怎么了？不捐就算了，还羞辱别人？
——有钱并不代表你有素质！
——[捐款200元]我是没钱！但是比你这种为富不仁的烂人好，祝你早日变成负二贷！
……
登录上账号, 辱骂纷沓而至，叶湘面不改色的看了眼粉丝数量, 又点进后台, 挑了几个点赞最多的评论回复。
【对对对，你也就穷得只剩摸不着的善心啦】
【我的包很贵吗？连配货都买不起的穷人别在这找存在感，OK？】
【我有说不捐钱吗？明明是她达不到我的要求】
一旁的赵成英看她气定神闲, 丝毫不见被网暴的慌乱, 心中不由得感叹，叶湘这小姑娘真是太莽了！
不对。
应该用有胆量来形容叶湘更为合适。
看她的表情, 似乎后续的发展情况完全在她的掌握之中。
谁能想到Miss Y在白血病孩子妈妈账号里募捐视频的一条评论能引起如此声势浩大的互联网围剿？
虽然知道在此期间叶湘也买了水军带节奏, 买了推广热度，但现在的情况已然超出赵成英的预料。
【打开同城就能看到这么晦气的内容，穷人能不能别来A城？没钱生什么小孩, 还得指望别人捐钱养，笑死人了。70W治疗费也就我几个包的钱, 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真是倒霉透顶。这样好了, 明天你继续去老地方拍个视频，也别乞讨了, 买个花棉袄，去网上学学二人转扭秧歌, 给我逗笑了我就给你捐点钱~】
募捐视频原本冷冷清清，只有少数人回复，但是自从Miss Y的评论一出，评论区就热闹了起来。
有人骂了之后还气不过，点进Miss Y的账号一看，还真是一个脾气傲慢的大小姐。
虽然看不到脸，但是光从露出来的服饰鞋包就能明白她身价不菲。
这下可算是犯了众怒。
富人果然都是看着光鲜的烂人！
像是找到了对现实生活不满的宣泄口，Miss Y这个账号的粉丝在短短一天内疯涨了60多万。
赵成英才不管是真粉丝还是黑粉，只要热度来了，未来总有办法把人留下一部分。
想到叶湘实习不到半个月就做出了如此大的成绩，赵成英赞叹地看向她，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走这个集合方向的？”
“之前工作室里不是没有人分开尝试过做这两类方向，但是粉丝转化率总是不能让人满意。”
没想到叶湘另辟蹊径，把两者结合在一起，做出了1+1远大于2的结果。
听到赵成英问话，叶湘收起了手机。
早已到下班时间，工作室里只剩下了赵成英、叶湘和宋珺璟三人。
见叶湘腼腆地笑了笑，打游戏的宋珺璟长腿一蹬，撑着椅子从旁边滑了过来。
“讲讲？”
叶湘沉了沉气，组织语言后道：“人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是有限的，对有钱人的追捧也是有限的，短视频用户的这两类阈值已经达到了很高的一个水平，如果想唤醒他们的情绪，用这两类主题很需要运气。”
“所以呢？”
“所以我选择放弃激起怜悯和嫉妒的情绪，转而刺激他们展露出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显露出来的——”
赵成英眼睛发亮，将手一拍，“恶意！”
“对，就是恶意，”叶湘接着道，“释放善意总是需要瞻前顾后，但是展露恶意却不需要。”
手机屏幕一直不停地闪烁着，提醒她又增加了多少粉丝。
叶湘低头看了眼，说道：“目前的结果证明，我应该是赌对了。”
这些人并非真心想去关注她，只不过是因为她给账号设置了关注才能评论的条件。
想骂她，总得付出些什么。
赵成英看着她还在飞速上涨的粉丝数量，心道这何止是赌对了！如果按这个势头下去，叶湘的成果说不定能成为近些年来互联网营销最值得学习的案例模板之一！
“后面你打算怎么办？”赵成英问。
难不成真的要让那个重病孩子的母亲去学二人转？
这也太……
太那个了。
赵成英并非于心不忍，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热度流量已经拿到了，做的太过，是不是会适得其反？
叶湘沉吟片刻，道：“我已经和张女士签好了保密合同，对她来说，去做这件事并不是为了满足另一个人对她羞辱的欲望，而是在完成工作。”
张女士就是那个重病孩子的母亲。
“我的直觉告诉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她笑道，“这个事件需要一个引爆点。”
宋珺璟摩挲着下巴，仰视着青涩却又野心勃勃的叶湘道：“引爆这个事件的最好东西就是张女士即将拍下的视频。”
只是……
真的能双赢吗？
他怎么算，算到最后叶湘承担的都只有骂名。
就在此时，宋珺璟却听到叶湘对赵成英道：“我有把握把黑粉转化成粉丝。”
听到叶湘这样说，没等赵成英接话，宋珺璟就按捺不住地追问道：“你确定？那些黑粉恨死你了，我刚才看了眼评论区，我都佩服你看完没生气。”
“我确定，”叶湘攥着手机的指节收紧又放松，“他们恨的只是傲慢有钱的烂人Miss Y，而不是跟他们一样出身平凡的打工人叶湘。”
宋珺璟恍然，“怪不得你要打造一个跟你现实中完全相反的人设。”
只有反差够大，在事情反转的时候网民才会把Miss Y和运营账号的人剥离。
但凡叶湘现实中稍微富裕一点，都不能用这个方法。
毕竟仇富是十分久远的一个问题。
时间来到张女士发布视频的当天。
尽管有不少人想方设法地给她捐了钱，可时间太短的情况下，钱还是没凑够。
底下有人劝张女士再等等，千万不要听信Miss Y的鬼话，按照募捐的速度，顶多再过两天，70万就能凑齐。
可是让围观者心痛又无奈的视频还是发了出来。
视频中被人群环绕着的可怜母亲一脸憔悴，眼睛含着泪，却硬是要挤出来一个笑容，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挥动着手中的红布条。
有不少不明所的路人去问，在得知前因后果之后，都是又气又怜悯地痛骂Miss Y糟践人，随后捐上百来块钱。
A城的媒体网红们，也都蜂拥而至，想蹭上一波热度。
不少人现场直播，纷纷谴责Miss Y不做人。
对Miss Y的层出不穷的辱骂声传到可怜母亲的耳朵中，她的脚步顿了顿，眸光微闪，划过一抹无人理解的异样，但她最终还是继续跳了下去。
她是文化程度不高，但是谁是真好谁是假好，她心里明镜似的。
要不然乖女的病，也不会在有这么多‘好心人’的情况下拖到今天。
可怜母亲的滑稽舞蹈拍摄完后当场上传。
这个拍摄粗糙，主角平凡的视频彻底引爆了短视频平台。
不仅如此，这个事件也在各大平台以台风过境的速度席卷开来。
Miss Y这个名字烂的人尽皆知。
宋珺璟在看到网上恐怖的热度之后，忍不住打趣叶湘道：“要是你走上街头告诉别人你就是Miss Y，我估计你会被砸臭鸡蛋。”
叶湘笑着回应，“鸡蛋现在可不便宜。”
宋珺璟哑然。
回过头他又想到，他哥知道叶湘的真实性格吗？
还是说……
宋白维对她的了解只浮于表象。
虽然他跟叶湘认识的晚，但是他对她了解的明显更多。
宋珺璟觉得自己终于赢了一回？
毕竟感情这事又不是排队领鸡蛋，要讲个先来后到。
宋白维这个古板的家伙，和鲜活有趣的叶湘不合适。
宋珺璟满脑子胡思乱想，另一旁，被热度冲击得在家里坐不住过来加班的赵成英明显就专业了很多。
他问叶湘：“你准备什么时候扭转局面？”
叶湘朝他晃了晃捐款界面。
募捐额随着事件的发酵稳步上升，即将凑够。
Miss Y的评论区被网暴大军占领，分分叫嚷着问她怎么还不捐款，人家视频都拍了，她是不是玩不起。
甚至愈演愈烈到有人声称要找人人肉她。
叶湘不紧不慢地输入金额，将最后的两万空缺募捐额度填满。
而后她把捐款界面和事先准备好的声明截图，做成了一个图片短视频，点击发布。
不出三秒，网暴大军到达战场。
但随后，评论区却逐渐被扭转。
有些人冲进来没看内容就开骂，但是当看完视频内容之后，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同时删除了辱骂的发言。
【[捐款20000元]截图.JPG】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欺骗大家，我早在见到张女士的第一面时，就想着要如何帮助她才能拯救一个孱弱的生命？但想来想去，我发现我无能为力。我只是一个和大家差不多的普通人，今年大四，刚出来实习，存款只有这些年拿到的奖学金和攒下来的生活费，[存款截图].JPG [奖学金申请记录].JPG 距离70万的天文数字还差很多。】
【于是，我想了个办法……】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谢谢大家的善良成全了我想当一次无名英雄的愿望。】
【谢谢大家拯救了一个生命和一个母亲即将绝望的心。】
评论区短暂卡顿了一瞬。
而后风向彻底被扭转！
赵成英激动地看向叶湘，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你又赌赢了！叶湘，你愚弄了这个事件中的绝大多数人！”
“谈不上愚弄，”叶湘笑容璀璨，“人性的善意经不住推敲，但是人性的恶意永远不会让你失望。另外，愧疚也是一种武器。”
“愧疚……”赵成英琢磨了下这个词，忽地笑了起来，“真不知道你从哪里学得这些东西。”
叶湘笑容腼腆，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这其实是娱乐圈里常见的一种提纯粉丝的方式，只不过我用在这件事上，才显得新奇。”
赵成英回过味，赞叹道：“虐粉还能这样用！”
宋珺璟看着叶湘失神。
在这一刻，他恍然间看到了一颗蒙尘的珍珠，正在展露出属于她的光泽。
和外在无关，这是一种更深沉次的东西。
一种让他控制不住，会为之着迷的东西。
宋珺璟咽了咽唾沫，感觉自己心跳有些乱了节奏。
他手心发热，沁出汗来，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胆怯的情绪。
“叶湘，”他笑着道，“叶老师，恭喜你虐粉成功。”
叶湘疑惑地歪头看向他。
“我现在就是你最忠实的第一个粉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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