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湘这才反应过来, 宋白维是在问她，他们现在是不是如同她见过的情侣那般亲密。
她垂眸，看着勾着她衣袖的修长手指, 忽地陷入了一种怔忪的状态。
那双手骨节分明, 肤色是养尊处优的白。
他的袖扣是贵的，衣服是贵的，修养和气质也无可挑剔。
叶湘想, 宋白维应该是她这辈子遇到的年轻男性中条件顶尖的存在了。
她没有理由拒绝他。
在很多人的思维中，遇到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异性, 就算不喜欢, 谈谈也不见得吃亏。
可面对当下的暧昧氛围时，叶湘却做不到设想中的那般轻松应下。
或许就算不应下，她也应该模糊不清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你看, 我不那么抗拒, 但是我们之间现在还没到那一地步，你可以继续追求我试试。
释放这种信号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谁让宋白维是她顶头上司呢？
至少她不应该直接得罪他。
可是, 当叶湘再度抬起双眸直视着宋白维的眼睛时, 她却复而坚定了内心深处最原本的想法。
有些躲避的目光中满含着忐忑，他想要靠近她，却又因此而胆怯。
有人会希望得到一个不算真诚的靠近吗？
叶湘有点走神。
她忽地想起当初选择和系统解绑的原因——
就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爱上她, 她也不希望爱上她的人并非源自本心。
就在此时，消失了许久的系统忽然出现, 叶湘很少听到它的语气如此着急, “叶湘！你先别着急拒绝宋白维！”
“你冷静点，他对你是真心的, ”它火急火燎地说，“你们俩未来本就是一对！”
“就算没有系统的存在, 按照你原本的人生轨迹，也会在29岁的时候和他结识，然后相爱，最后步入婚姻，美满一生——”
叶湘难得地出现语塞，“我？和……宋白维？”
完全无法想象的画面。
系统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了。
它从没遇到过这么犟的宿主。
白给的东西不要就算了，连带着原本属于她自己的官配，这会儿也要推出去。
金手指系统现在甚至开始反思自己。
它的出现到底给叶湘带来了什么？
叶湘和宋白维要真是成不了。
它就完蛋了！
“我们已经解绑了，叶湘，”系统苦口婆心道，“你别那么傻，认为宋白维是因为系统的影响才对你产生好感，你们是官配！懂吗？懂什么是官配吗？简而言之你们命中注定，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他都会选择你作为携手一生的人！”
眼前的世界时间好像暂停了，叶湘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系统如此强大的能力。
她先是打量了一番表情定格在含笑垂眸偷偷看她的宋白维，而后视线从神态各异如同大型手办的行人身上掠过。
耳旁的所有声音消弭于无形。
叶湘的世界按下了暂停键。
奇怪得如同一个游戏。
她再度重复了一遍，“我和宋白维？”
系统怕她觉察到端倪，颇有耐心地继续劝道：“对对对，我对主脑发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话！”
叶湘陷入了某种思考之中。
系统体会到了提心吊胆的滋味。
“他是真心爱我的吗？”
“真的不能再真了！”
“不因为我的外貌？”
“绝不！”
“不因为我的身材？”
“绝不！”
“那他爱我什么？”叶湘问。
系统卡壳半响，“……他就是爱你，爱你的本身，爱你的全部。”
叶湘从宋白维的手中抽走了衣袖，叹了口气。
“我没骗你。”系统说，“我都发誓了，系统的誓言可不是说说而已。”
沉默许久，叶湘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系统疑惑道。
“因为现在的宋白维爱叶湘，所以现在的叶湘一定也要爱上宋白维吗？”
叶湘问：“我现在多少岁？”
系统回答：“22岁。”
叶湘笑了，“是啊，22岁，按照原本的世界线，如果没有系统的出现，现在的叶湘和宋白维根本不会有认识的机会。”
“连认识的机会都没有，上哪产生爱情？”
“他对我的好感，建立在有系统存在的前提下，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系统一时间哑口无言。
“……那你是要给所有解绑以前对你产生好感的异性都判处死刑吗？”
叶湘摊手，眨眨眼道：“谁知道呢。”
“不过……”她笑了笑，“宋白维的事情，就交给未来29岁的叶湘来做出选择吧。”
她现在才22岁。
至少22岁的叶湘并不喜欢宋白维。
“解除你的能力吧，”叶湘说，“我应该活在我原本的世界。”
系统没再说话了。
世界再度有了声音。
“抱歉……我刚才可能有点奇怪。”宋白维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叶湘将衣袖从他指间抽走了。
这是一种无言的拒绝。
他心中失落异常，可仍是一副坦然磊落的样子。
被拒绝并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
“我送你回家。”他说道。
叶湘微微侧首，弯着眉眼看他，而后伸手指向一处。
“宋总，你看。”
宋白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显然是一对情侣，姿态亲密，手牵着手，连身体都要依偎在一起，他们的眼中似乎只有彼此，以至于叶湘和宋白维如此明显地打量着他们，他们也毫无觉察。
“你想要的问题答案就在那里，身为下属，我完成得怎么样？”
宋白维揉了揉眉心，唇角溢出一抹苦笑。
为什么在他眼中，叶湘连拒绝他的方式都独特得如此可爱。
“很好，速度极快，案例满分。”
两人相视一笑，这个话题便彻底被略了过去。
叶湘被宋白维送回了家。
比起之前，他的态度变得更加客气了。
原先有了些许发展的枝芽，一夕退化回了原点。
回去的时候纪词还没睡，目送宋白维走后，关上门她还好奇得问叶湘道：“你们吵架了？”
叶湘问她：“你从哪看出来的？”
纪词说：“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就是……哎呀，我很难形容，”她叽叽喳喳道，“你们俩之间的那种氛围——”
叶湘去洗澡之前朝她眨眼道：“你的错觉。”
夜深人静。
叶湘坐在电脑桌前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中的游戏光碟毫无困意。
根据系统之前所说的，它只是高维世界前来收集数据的一个存在，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叶湘同意系统暂时寄居在她的身上。
但他们早就已经解绑了。
正常情况下，叶湘做出什么选择，都和系统没有关系，也不会对它造成任何影响。
那为什么刚才她拒绝宋白维的时候，系统会这么着急？
“系统。”
“……系统？”
“别装了，”叶湘声音有点冷，“说话需要的能量不会比你暂停时间需要花费的能量高吧。”
见装不下去了，系统才磨磨蹭蹭出现道：“……刚才休眠了，没听到。”
“你能跟我解释下，两个小时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吗？”
叶湘语气笃定，应该是发现了异常。
系统看她这样就知道了狡辩没有任何意义，索性选择装傻。
“我这不是怕你错过你的真命天子，专门来提醒你的。”系统小声道。
叶湘被逗笑了，“我们俩错不错过，跟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
叶湘颦眉。
系统连忙道：“我是一个好心的系统，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让你误会了宋白维，我会良心不安！”
“对！良心不安！”似乎是自己也不怎么相信这个说法，系统又重复了一遍。
叶湘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着光，她盘腿坐在电竞椅上，手中把玩着游戏光盘，像是说给系统听，又像是喃喃自语道：“官配？很奇怪的形容。”
“这个词语一般出现在文娱作品之中，现实生活很少会用官配来形容情侣关系或者是夫妻关系。”
“高纬度的系统都这么好心吗？似乎从系统出现，我都是既得利益者，无论是绑定，还是解绑，在这期间，我都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简单得不行。”
“哪怕我做出的选择和系统需要的东西截然相反……”
叶湘顿了顿，“我不仅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甚至在解绑之后，我仍旧可以使用系统的能力。”
系统如果有实体，这会儿应该已经冒冷汗了。
“换一个听话的对象不应该更好吗？”叶湘很疑惑地问，“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接触的人之中肯定有比我好的吧？为什么你宁愿打白工，也要留在我的身边？”
“让我来猜猜，”叶湘沉吟许久，问道，“我对于这个世界，是特殊的吧？”
“对吗？”
所以她的选择，她未来的归宿，才会让系统这么上心。
所以系统哪怕能量枯竭，也要留在她身边。
这是一种光明正大，却又隐秘地监视。
“说说吧，”叶湘对着游戏光碟道，“你想看到什么？”
“或者说——”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想要隐瞒的事情已经被猜得八九不离十，再掩盖下去已经没有了意义，系统彻底急了眼，崩溃道：“你倒是说说我从你身上得到了什么？”
“我大老远过来，勤勤恳恳地奋斗想要收集数据，准备等到返回高维空间的时候完成内存升级！”
“现在呢？一切都毁了！”
“送你金手指你不要，送你金钱地位你不要，送你男人你也不要！”系统大喊道，“最后连我你都不要了，我能怎么完成任务？”
“……你冷静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系统破罐子破摔了，“我等在你身边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回心转意，就算你不回心转意，等我能量攒够了，我走总行了吧，大不了从头来过。”
“可是今天呢？你竟然拒绝了宋白维！你知不知道宋白维是谁？”
“我上司。”叶湘老实答道。
“上司个屁！”系统感觉自己气快上不来了，“那是你官配！”
“身为低维世界的锚点人物之一，你人生中的几个重要转折点都会对世界走向造成巨大影响。”
叶湘抓住重点，“锚点人物？”
系统懒得多说，“你就相当于小说里的气运之子，只不过气运之子是独一无二的，低维世界里的锚点人物却不止一个。”
叶湘恍然大悟。
系统选择她作为绑定对象，以及在解绑之后不愿离开的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只是系统所说的，她和宋白维在一起是她人生中重要的转折点有些好笑。
“我不和宋白维在一起难道还会改变我的命运？”
系统道：“你以为呢？”
“我以为这种事无关紧要。”叶湘坦然道。
系统CPU快被她气碎了，“来，你告诉我，没有宋白维的助力，你怎么从一个籍籍无名的短剧导演走向国际舞台成为国际大导演？”
“在成为大导演之后，你会投身公益事业，对国内造成巨大的影响，你事业的方向影响了无数人的命运！”
“每当一个人的命运产生改变，世界为了拨乱反正需要抽取我的能量都会成倍增长。没有抽够能量，世界意识绝不会放走我。”
简而言之，系统要在低维世界蹲上不知道多久才能刑满释放的监狱。
来之前以为是升级天堂，来之后发现自己有来无回。
系统崩溃也是在情理之中。
叶湘听完系统崩溃之下的哭诉，静静地等它发泄了会儿，见它平静了些后才道：“我需要站在很高的地方，投身公益事业，影响别人的命运，是吗？”
系统思索了下，“……这样概括也没错。”
只是普通人没有任何助力想要站在行业顶端谈何容易？
指望叶湘父母吗？
销毁算了。
系统万念俱灰。
正准备下线休眠时，他却听到叶湘道：“这并不是一件离开宋白维就无法完成的事。”
“那你说说？你怎么完成？”系统带着气问。
叶湘语气平和道：“有影响力的并不是只有大导演，现在自媒体发展迅速，部分头部网红的影响力并不亚于国际导演。”
系统反驳道：“你有当网红的天分吗？”
叶湘那倔样子，能豁得出去才见鬼了。
似乎是看出了系统的不信任，叶湘拿出手机，将页面调到账号数据的那一页。
“在你休眠的期间，我做了一些尝试，”她笑容浅淡，却难掩自信，“或许你可以看看，再下结论。”
“……206万粉丝？”系统讶然，“你的号？用了多久时间？”
它休眠有一段时间了，要不是监测到异常情况，它也不会在今天上线。
叶湘点头，“对，我的号，从0到206万我用了——”
她算了下，给了一个准确的数据，“45小时左右。”
系统惊声尖叫，“你说什么？！”
“45小时，206万粉丝，”叶湘目光灼灼道，“平均每小时都会有4.5万人被我吸引，选择关注我，了解我。”
“29岁的大导演叶湘是很厉害，但22岁的叶湘也不差，七年的时间，难道还不能弥补一个男人所带来的差距？”
叶湘叹息，“系统，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当然是看不起你。”系统嘀嘀咕咕道。
跟它有什么关系，它不是早就被叶湘解绑了吗？
她不是早就不要它了吗？
叶湘将那盘带来系统的游戏光碟放在桌上，道：“如果这其中的差距光凭我一个人无法弥补，那……再加上你呢？”
金手指也不见得一定要用在谈恋爱上。
系统沉默半响，“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它嘲讽道：“扶上墙的可不会是烂泥。”
“换个名字吧。”叶湘要求道。
系统说：“那我还要更改一下数据收集方向。”
叶湘撑着下巴，望向窗外的月色。
相当平平无奇的一天。
可这也是她的每一天。
【欢迎玩家来到《fighting~fighting！完不成事业目标就要找个男人嫁了》特别版，新手大礼包发放完毕，祝玩家游戏愉快】
【叮——】
【金手指：一往无前的勇气（绑定成功）】
叶湘听完了系统的绑定提示，感叹道：“你还挺有仪式感的。”
不过怨念也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系统哼了一声：“希望这个新名字能够时刻提醒你奋斗。”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轻轻碰了下叶湘的指尖。
这是叶湘第一次接触到系统的实体。
她愣了愣，而后将那个被触碰过的指尖贴在了胸口。
叶湘笑着说：“合作愉快。”
从今天起，她也是有系统金手指的游戏主角了。
一个合格的，一往无前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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