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道诡异的缝合线, 山音寺和伏黑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上报给五条悟。
“最后就是。”山音寺顿了半拍，才说完, “我之前吞噬津美纪身上的另一个灵魂的时候, 也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这道缝合线。”
“津美纪体内的灵魂至少得是几百年前的了，甚至是一千年前。”山音寺回忆着吞噬时模糊的记忆，那些区别与现代的景象和服饰让他可以轻易的辨别年代。
“一个存在了千年的敌人啊。”五条悟说, 他们现在就在高专的操场，五条悟坐在台阶上，手指在膝盖上敲了两下，半张脸藏在眼罩下, 看不清表情。
“这样的话我们很难找到他是谁。”伏黑惠说, “活了这么久。总会有底牌的。”
“也不是没有办法。”五条悟说。
在两个学生的目光下，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 朝上指了指天空。
山音寺抬眼看去, 湛蓝的天空空无一物, 白云懒洋洋的在角落里窝着，飞鸟在空中的一角划过。
没什么特别的，与世界上绝大部分人每天看到的天空一样。
但对于身在霓虹的咒术师来说，天空上还有另一个东西, 保护着这方天地, 笼罩着这片大地的天元结界。
*
山音寺和伏黑惠最近很忙，按理来说在调查完羂索的情报后，他们应该能有短暂的休息时间的, 但奈何这个时候, 咒术界出事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还得从去年的羽中事件说起。
当时伏黑惠发现自己的任务记录有被篡改的痕迹, 但基本没有术师会在手里另外保留任务记录，因为没有新的证据，所以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就是在装模做样的抓了几个窗的底层工作人员后结束了。
直到最近负责帮助咒术高层纂改痕迹的辅助监督主动跳出来曝光了咒术高层。
咒术师的术式依靠血脉传承，而辅助监督都是由天赋不高的咒术师组成的。
他们或是术式不适合战斗，或是咒力容量太低，又或是天赋不高，偶尔也会出现特别适合做辅助的术式。
比如这个曝光高层的辅助监督竹内，他的术式叫做电脑爬虫。几乎没有任何对付咒灵的能力，却靠着术式和出色的电脑技术，几乎以一己之力搭建了咒术界的内部网络。
也因此他才能轻易的修改电脑中术师的任务记录，在进入咒术界前，他只是普通人。这个不起眼又重要的位置吸引了太多咒术高层和咒术世家的人了。在半威胁半奖励的情况下，他很快沦陷在了这里。
直到这次收钱办事后，竹内发现被咒术高层害死的人是他的亲弟弟。
咒术师的天赋依靠血脉传承，时隔这么久，回旋镖扎在了他自己身上。
竹内直接控制了咒术界网络，将这么多年高层买通他的证据发送到了每一个官方咒术师手机上，同时给政府总监会发了邮件，表示如果不严惩这件事就直接在公共网络上曝光咒术界的存在。
这下非家系咒术师可直接炸了锅，家系术师和非家系术师的关系本身就不融洽，平日里嘴上斗的你死我活就算了，谁能料到家系术师是真敢卖凶杀人啊。
直接导致了非家系术师的大罢工，咒术界人手本来就不够，现在就更不够了。
这也是为什么山音寺和伏黑惠最近连轴转的原因，人手实在是严重不足。
“这个公屏还在咒术界官网上挂着呢。”山音寺点开总监会官网，映入眼帘的就是几张咒术高层的人脸，下面用粗红字标着他害死的咒术师人数，山音寺盯着‘害死咒术师十人，辅助监督十五人的那一行字’，小声嘀咕，“最好挂到天荒地老，哼。”
伏黑惠垂眸看了眼手机屏幕，“这件事闹太大了，本来总监会还想请五条老师把人找出来，不过老师没答应。现在他们开始求助普通人中的电脑大神了。”
“罢工应该会持续一段时间，不会那么快结束了。”毕竟还有五条家和产屋敷家做推手。
“我觉得挺好的啊。”山音寺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破不立！也该到这个时候了，这还不反抗咒术界才是真的玩完。”
除了这段时间的任务量呈现指数上涨以外。
算了算时间，山音寺兴奋道：“我们今天的任务非常顺利欸！如果剩下的两个任务能按预计的时间完成的话，我们今晚就可以睡整整五个小时了！”
“嗯。”
希望咒灵等级不要突然上涨，不要来莫名其妙的特级咒胎，不要有诅咒师跑出来捣乱，不要突然来新的任务，不要堵车。
好消息：以上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坏消息：辅助监督定的房间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办理入住。
山音寺：“我能不能自费升级房型？或者还有没有其他空房间了。”
前台小姐非常抱歉的看着三人，“抱歉先生，我们这里是真的没有房间了。”
“我可以加钱！”
“真的一间空房间都没有了！”
山音寺气的想把酒店买下来，委屈的在酒店大厅直打转，“这里总还有其他酒店的吧？一间房都没有了吗？”
“最近这里有个大型的演唱会。附近的酒店都被订满了。”伏黑惠冷静的查看手机。
前台小姐委婉的提示，“也许各位可以出去转转？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所以原本预计我们最快也要一个小时后才能做完那些任务吗？！”山音寺不服气的说，“结果提起完成任务没有房间休息！”
他们就近找了一家猫咖，坐下开始撸猫平息怒气。
职业猫猫们都很有职业心，从伏黑惠进门开始就三三两两的蹭着伏黑惠的裤脚发嗲，翻着肚皮求摸摸。
随手买了几包猫条，伏黑惠耐心的将脚边的猫猫分开，斟酌了一会儿后，抱起一只看起来比其他猫咪瘦一点的长毛白猫放在腿上，拆开猫条喂了起来。
猫条的味道吸引了更多猫咪，几乎都聚集在了伏黑惠的身边，专注的看着伏黑惠。
山音寺举着猫条，“不是，为什么只找你不找我哇！我好难过哇。”
伏黑惠想了想，把怀里正在喂的猫咪塞到了山音寺怀里。
那只皮毛柔顺眼眸橙黄的白猫和山音寺对视了一秒，果断的拒绝了山音寺的投喂，重新投入了伏黑惠的后宫中。
山音寺感觉更挫败了，垂头丧气收起猫条，拖着下巴，看着被众猫簇拥的伏黑惠。
被动物包围的伏黑惠会看起来更柔软一些，撸猫的手法也超级熟练，可能是饲养玉犬的原因？
猫猫和狗狗的撸法是互通的吗？山音寺陷入了沉思。
但并不妨碍山音寺觉得这个状态的伏黑惠超级好看，他偷偷掏出手机，准备给伏黑惠拍照。
镜头里的伏黑惠眉目温柔，眼睛下虽然隐约带着点连续睡眠不足的黑眼圈，但丝毫没有影响伏黑惠的颜值，约莫十几只猫咪围着他。
从布偶到美短，到银渐层，缅因猫，世界各地的猫猫们齐聚于此，齐聚到伏黑惠的身边，专注的争宠。少年翠绿的眼眸没有偏袒任何一只猫咪，只是看似漫不经心又温柔的逗弄猫咪。
山音寺端详着照片，决定给它取名为伏黑惠和他的猫咪后宫，发到自己的动态上。
正此时，山音寺忽然注意到，猫咖最高的猫爬架上，有一只
短毛绿瞳的黑猫居高而下的看着这一切，仿佛不屑于为了猫条去讨好人类。
山音寺正想说，这只猫咪和自己曾经做过的羊毛毡猫咪好像啊，就看到黑猫大佬跳下了猫爬架，往这个方向昂首挺胸的走过来。
所以果然没有小动物能拒绝伏黑惠！山音寺骄傲的想，与有荣焉。
然而在山音寺的注视下，黑猫并没有继续往伏黑惠的方向去，而是目标明确的朝着山音寺的方向走了过来。
看也没看山音寺，在山音寺的腿上趴下，干脆的眯着眼睡着了。
山音寺：？？？
我都没地方睡觉，你凭什么睡！
山音寺把黑猫扒拉起来，强迫它和自己玩猫玩具。黑猫似乎有点无语的看了山音寺一眼，无奈的伸出爪爪配合的抓了一下逗猫棒上的羽毛。
但是无论山音寺怎么逗它，它都岿然不动的趴在山音寺的腿上，甚至都没往伏黑惠的方向看一眼，偶尔逗猫棒伸到它面前了，它才纡尊降贵抓一下。
给人类施舍一些反馈。
“你真的好像我做的羊毛毡啊。”近距离观察后的山音寺忍不住说，甚至连厌世脸都差不多。
想起那个羊毛毡的原型是谁，山音寺暗戳戳的看了眼伏黑惠，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赶忙收回了目光，揉搓着黑猫的毛。
话说这只猫咪，真的好像伏黑惠哦。
半个小时后，巧克力丝绒蛋糕更新了一条动态。
配图是两张照片，第一张是伏黑惠和他的猫咪后宫，第二张是山音寺和黑猫的合照。
真希：你们还有时间去猫咖？
钉崎野蔷薇：这只黑猫长的好像伏黑啊。
巧克力丝绒蛋糕回复钉崎野蔷薇：是吧！我也觉得超级像，连表情和瞳孔的颜色的差不多！超级幸运的！我超级喜欢！其他猫猫都不理我，跑去贴惠了，只有这只直接径直向我走来了，超级惊喜的！
伏黑惠给动态点了个赞，回复真希。
海胆:是因为提前完成了任务，预定的酒店还没到时间。
熊猫:虽然没有合照，但是微妙的感觉在秀恩爱呢。
山音寺这次什么都没回，只是给熊猫那句话点了个赞。
第62章 醒来的第六十二天
看到山音寺这条动态的时候, 五条悟正在高层开会。
高层开会的时候喜欢将自己藏在阴影里，仿佛影子是他们的某种保护罩。墙上的烛火摇曳，但仍然照不亮屏风后的人脸。
“非家系术师闹出来的乱子导致我们的工作都乱套了。”屏风后的人说, “鉴于咒术界的事情绝对不能向外公布, 我想我们需得慎重考虑他的条件。”
“简直就是胡闹！一个平平无奇的辅助监督就足以骑到总监会头上撒野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如果不处理总监会的名声会受到剧烈的打击。”
“我看就干脆别理他们。”一个声音倨傲道：“他们总会回到咒术界的。”
他略带嘲讽的说，“除了祓除咒灵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离开咒术界又能去干什么呢？这么在意那几条卑贱的人命，想必即使离开了咒术界也做不到成为赏金猎人吧？”
气氛安静了一瞬。
非家系术师从踏进咒术界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基本被安排好了。
未成年进入高专学习，专注咒术知识, 其他能让他们在社会上立足的一点不教, 让他们毕业后除了服从咒术总监会的安排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出路。
如果成年了，那就压榨他们的精力, 给予他们看似丰厚的奖金, 却又不为任务背后的风险买单。逼迫他们购买咒具, 让他们把从总监会上领到的工资又回馈给咒术界。受伤后的治疗，生活起居更是无一不费钱。
所以他们永远有高工资，永远穷。
“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不考量咒术界暴露在普通人面前的风险。”一个声音冷静的说。
“他用术式真身躲到互联网里去了。根本找不到。”
正此时, 会议室的门被拉开了, 五条悟迈着长腿，啪的把木门拉开，没什么表情的扫了眼屋内黑乎乎的会议。
“你们已经穷到连电灯都用不起了？”他先是照例呛了会议上的众人一句, 才不紧不慢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我很忙的, 有话快说。”
如果说受到非术师罢工工作量影响最大的人是谁，那一定是五条悟。
他本来每天就忙的只睡四个小时, 还要备课上课出任务，人手不够后更是毫无顾忌的抓他来当壮丁，连睡觉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了。
“竹内已经确认叛逃了。”苍老的声音说，“我们决定让你去把他抓回来。”
五条悟嗤笑一声，低头给手机上的动态点了个赞，懒洋洋的起身，“一个辅助监督而已，你们难道抓不到吗？浪费我时间。”
烛光在他脸上晃动，阴影与暖光在他脸上奇异的融合，墨镜上反射出一点烛光，轮廓俊朗，他坐在会议的中央，四周的屏风后是躲着的咒术高层。
光影让这个布局显得有些诡异，五条悟像是被上贡的神灵，又像是反抗的祭品。
他转身就走，懒得搭理身后喋喋不休的声音，“顺带一提，我还挺欣赏他的，他是真的有骨气有能力去做。你们只能指挥其他人去做。”
伊地知在会议室外头等候，瞧见五条悟只待了几分钟就出来了，只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
五条悟藏在墨镜下的眼睛眨了眨，在墨镜下的眼睛如同宝石在暗处闪出光辉，语气平静，“我接下来还有几个任务？”
“今晚还要两个一级一个二级，不确定会不会有紧急任务。”伊地知条件反射的说，手表上的时间照进他的眼睛里，“除去赶路的时间，您还有十分钟休息。”
“我知道了。”五条悟说，“我自己去走走。”
“我会在车上等您。”伊地知说。
高专现在空荡荡，所有能动的术师都被派去执行任务了，硝子除外。
五条悟在训练场外的台阶上坐下来，摘下眼镜，视线在台阶下停留了一会儿，眼下青黑的黑眼圈很快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逐渐消失。
真是久违了这种疲惫的感觉，就好像回到当时连连续长时间打开无下限都会精疲力竭的时候。
*
如果说有人在此次事件中受益了，那大概只有产屋敷家和被总监会和政府聘请的程序员了。
程序员现在正抱着电脑，在网络的世界追杀竹内，企图通过清理病毒的方式把竹内直接清理掉。
而产屋敷家则是卖出了相当大的一批咒具的货给政府官方，组织了一个使用咒具的普通人队伍清理低级咒灵。
同时产屋敷家还联合政府创建了新的组织吸纳决定逃离咒术总监会的咒术师。
但是即使如此，以咒术界目前分崩离析的状态，也难以负担接下来咒术界即将面临的灾难。
二零一八年九月十四日，下午三点十五分，东京某学校在举行校园祭时以教学楼为中心，出现了对术师不设限但是只允许非术师进入不允许出去的直径五百米的巨型帐。
同时被波及的还有附近的居民楼预计被困人数达到上万人。
十分钟后，身在附近的术师前去确认情况，被打成半死丢出了帐外，只留下了简短的情报。
一、帐内至少存在特级咒灵两只以上，一级二级咒灵若干。
二、帐内的咒灵要求见五条悟，否则就杀光帐内所有人。
十五分钟后，五条悟赶到现场，进入帐内。
十六分钟后，也就是五条悟进入帐的一分钟后，涉谷、新宿、京都、仙台、北海道等地繁华地区突然浮现大小不一的绿门数百扇，并同时通过门释放出上千头咒灵，规模直逼百鬼夜行。
窗立即召回所有执行任务的咒术师，优先派去解决处于繁华地区的咒灵。
山音寺原本在蝶屋，接到窗的指令后和伏黑惠分开执行任务。
窗的要求是咒术师前往离自己最近的战场帮忙，但是山音寺在蝶屋，可以连接全国，他犹豫了一瞬要去哪里。
紧接着产屋敷圣奈就给他发消息指定了一个战场，“我有预感，你去那里会机遇。”
山音寺听从产屋敷圣奈的意见，穿过蝶屋的传送门，来到了战场。
这里是一个繁华的商业街，墙上和楼宇上都挂满了广告牌，那些形态各异的二次元角色在墙上凝视着混乱的咒灵。
山音寺在一张紫色麻花辫的动漫女角色海报后面走出来，在从传送阵出来的那一刹那就拔刀，锋利的日轮刀自下而上的贯穿了一只二级咒灵。
紫色的血液喷洒了他一身，山音寺皱眉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在脸颊上感受到太阳灼热的温度。
这是一片露天的商业街，阳光会持续衰弱他的力量，山音寺没来过这里，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来到类似地铁这种完全不见太阳的地方的。
外面的情况比山音寺预料中的要好一些，可能是由于这里的二次元浓度实在过高，大家对于世界要毁灭啦、未知的怪物啊这些事情的接受程度比较好，听从指挥撤离。
甚至蠢蠢欲动的询问咒术师如何觉醒体内的力量。
依据上次百鬼夜行的经验，到场的咒术师会首先在现场设立普通人可以进入咒灵拒绝进入的帐，引导普通人和受伤的术师进入帐内疗伤避难。
山音寺不是术师，没有咒力，自然而然的承担起了清理咒灵保护帐的角色。
再次消灭了几只咒灵后，山音寺皱起了眉头。
这条商业街的人流量实在太高了，到场的术师远远不够，而且没有类似狗卷一样的控场术师，根本来不及保护和疏散群众。
何况，咒灵正源源不断的从门里出来。
津美纪准备的大型杀伤力武器因为人群数量密集而不能使用，辅助监督人手不够，迟迟无法得到有效的指挥。
大型罢工的混乱同样也影响着这场战斗。
羂索可真会抓时间引起混乱，山音寺想，他劈手砍死一只咒灵，在逆向的人流和发疯的咒灵中跳跃，像一只灵巧的山猫，落在绿门前。
“水之呼吸·一之型·水面斩。”
被一刀两段的门爆发出浓烈的咒力波动，山音寺伸手按在门身上，顶着烈阳，喝道，“暴食——”
全国范围内以千为计数的门同时卡顿了起来，腐蚀的痕迹爬上木门的身形，门发出“吱呀”的尖叫，反手解除了山音寺手下的门。
但是已经为时已晚——
“原来你的本体在这里啊。”山音寺转过来，目光如觅食的虎一般在商业街中循寻，“刚刚就觉得奇怪，一只一级咒灵怎么能做到同时在全国打开术式。”
“原来是吃了激素成特级了啊。”
嗅到咒灵气息的山音寺毫不犹豫的追踪上去。
与此同时，高专薨星宫内爆发了一场短暂而急促的战斗。
红色的咒力在地底引爆，碎石和咒灵的血肉在空中碎裂，树林里掀起阵阵狂风冲击着顶部的泥土，高专地底深处带起一阵剧烈的摇晃。
“真是让人惊讶，按照任务安排，你这个时候应该在印度。”头顶缝合线的入侵者如此说道，但脸上却并不带惊讶的表情，“不过也算是好久不见，见到你真让人高兴。比一年前要厉害一些了啊。”
他评价道；“体术总算从稀烂进化到勉强看得过去了。”
乙骨忧太站在羂索的对面，他身边站着伏黑惠，后面是咒灵化的天元。
空气中咒力的浓度到了一种让人胆寒的地步，伏黑惠不合时宜的想，毕竟这个空间里至少有三个特级实力的术师——乙骨忧太、羂索、天元。
“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乙骨忧太狩猎的目光紧盯着羂索，赤红的咒力在他身上缠绕，他毫无保留的释放着自己特级的压迫感，一字一顿的说。
“我很高兴杀死你的会是我。”
第63章 醒来的第六十三天
今天是学校的校园祭, 学校里热闹非凡。学校全面停课，学生们兴奋的在各种摊位和表演间穿梭。
“五条悟很快就来了吧。”将术师丢出去的真人说，“我还没见过他呢, 真好奇他的灵魂是什么样子的。”
花御正在看一家主题为环保的小摊, 这个摊位是环保社支出来的，摊位上卖着用塑料瓶，废弃报纸和泡沫做的工艺品, 摊位的标语上写着“保护森林，爱护环境”这种标语。
“我们杀不了他。”花御冷静的说，“但我们的目标只是拖住他一段时间而已。”
“连吃了宿傩十根手指的真人也打不过他吗？”陀艮捧着顺来的章鱼小丸子咬了一口。
“姑且算是有宿傩一半的手指，但是只是增幅不能完全利用啊。”真人说, “宿傩不能俯身的话, 利用率只有七成吧。”
他摸了摸肚子，那里放了十根宿傩的手指, 源源不断的咒力从中散发出来, 被真人吸收掉。
“很厉害啊。咒力量至少扩宽了十几倍, 术式范围也是。”
人群在他们身边穿梭，对奇形怪状的咒灵们视而不见，忽然间，头顶的帐波动了一瞬。
真人抬眼, 望向帐的另一头, 道：“五条悟来了。”
*
“不妙啊。”虎杖悠仁跳上楼房，借助复杂的地形，抱着钉崎野蔷薇和三个九相图周旋。
“他们到底是那里来的。那是变异人吗？不太像吧。”
几个从天而降的血柱擦着虎杖的脸颊扎入地底, 坚硬的水泥地霎时间碎裂开来, 紫眸黑皮的诅咒师轻描淡写的拂去身上的浮灰，“我们兄弟三人接到的任务只是带走那个粉头发的虎杖悠仁, 那位女士并不包含在内，现在撤退，我们就放了你。”
“你在说什么废话。”钉崎野蔷薇不耐烦的发射了一枚钉子，包含咒力的钉子扎入地底，剧烈的爆炸起来，“你们诅咒都喜欢抛弃自己的同伴家人的吗？”
“说的也是呢。那就不得不打了啊。”
话音落下，扎着双马尾的胀相便瞬移到了虎杖悠仁的身前，包裹着血液的拳头，狠狠砸向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伸手挡住这一拳，巨大的力道震的他往后飞了几米，侧边便立即飞出带毒的血液，他只能不断调整身形，谨慎的躲开。
九相图的身体优势在战斗的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实验而来的强大肉身和庞大咒力被他们运用的如臂使指，咒力化作血液制造的刀具，压缩、挤压、迸发。
咒力在狭小的巷子里彻底爆开，恐怖的能量压倒了楼房，石块碎裂，楼房倾倒。胀相抬手，术式操控着倾倒的楼房石块，全力向虎杖悠仁砸去。
一枚钉子从侧面袭来，穿过石块，钉崎野蔷薇怒喝道：“共鸣！”
狂风阵阵，伴随着不远处的普通人的惊呼与尖叫，虎杖悠仁推开身上的石块，在碎石堆里踱步朝前走，强劲的□□让他几乎没受什么伤，“你们真是很莫名其妙欸。”
烈日当空，坏相飞在半空，血液编织的翅膀如同蛛网捕食一般向下蔓延开来，腐烂的恶臭散布在空中。
钉崎野蔷薇和血纠涂缠在一起，蓝色的咒力持续在身侧爆开。
忽然间，压缩后的穿血分离开了他们，沾上赤血操术血液的石块地面开始震动起来，无数的石块飞起凝聚，大块大块的土地在操控下如同陨星坠地。
轰的一声。
胀相一拳揍在虎杖悠仁的脸上，两人踏着掉落的石块在空中纠缠了起来而后双双砸进一家大楼中，碎裂的玻璃窗洒了满地。
拳头绷紧，骨骼摩擦间发出咯咯的声音，虎杖悠仁给予了胀相足够力道的反击，但同时不负重任的楼板也发出了即将崩溃的声音。
呼吸变的沉重，虎杖悠仁没有术式的弊端在此刻显现了出来，他的优势是强劲的异于常人的□□力量，在对付依靠术式的术师时格外管用，可惜现在对上的胀相同样也拥有实验而来的强大□□。
“时间好像到了。”胀相说。
什么时间？虎杖悠仁的半边脸被自己的血糊住，伤口上传来麻木的同感，他正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攻击，突然觉得身体使不上来力，意识也模模糊糊。
是毒，虎杖悠仁立即意识到，那三个人的血液都是带毒的，在刚刚的打斗中，他的皮肤上早就不知道沾了多少带毒的血了。
脚下忽然一空，虎杖悠仁低头看去，一扇绿门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失重感——
虎杖悠仁艰难的在空中调整身形，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周围是一片寂寥的空茫，脚下的出口隐隐能感觉到熟悉的咒力波动，仔细看去，能看到一些干涸的血液和招牌，以及沾满灰尘的章鱼小丸子。
这是哪里啊！
接着空中有另一扇门打开了，一只如同史莱姆一样的咒灵从那扇门中钻出来，身后打开的门中一道亮眼的蓝光闪过。
五条老师？虎杖悠仁认出了五条老师的咒力，他还没来的及欣喜，就见那只咒灵突然将延申自己的身体，一头撞进了虎杖悠仁的身体里。
咒灵粘液一样的身躯蜿蜒的盘旋在虎杖悠仁的身体上，将自己体内的的宿傩手指塞到他身体里。
如烈焰自胃里燃烧，虎杖悠仁艰难的睁开一只眼，却见咒灵恶意的对他笑，史莱姆一样的身体上突兀的长着张人脸，唇角裂开到最大，“你好啊，宿傩。”
咚，虎杖悠仁的身体穿过绿门的出口，掉落在校园祭的地面上，数以千计的呼吸和心跳灌入虎杖悠仁耳朵里，他艰难的喘息着，手指在身上的伤口处抠挖，企图将宿傩的手指挖出来。
这里至少有上千个人，绝对不能在这里，至少不能在这里……
然而是徒劳，他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不详的黑纹在皮肤展现，沉睡在身体里的诅咒即将苏醒，泪水从眼眶中流出，模糊中看见恩师的身影，忍不住喃喃出声。
“老师……请杀了我吧。”
*
从薨星宫出来后，五条悟秘密的将在国外的乙骨忧太召了回来，并在高层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安排到了高专地底的薨星宫。
因为根据推测，距离羂索袭击薨星宫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伏黑惠被安排和乙骨忧太一起保护天元大人，在那之后不久，伏黑惠曾经和山音寺讨论过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安排伏黑惠和乙骨忧太一起保护天元呢？
山音寺一开始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些好奇，观察着伏黑惠的脸色给出了自己的回答：“特级咒术师本来也才几个吧，惠现在已经是一级了，特级之下一级等级最高了。”
“一级术师有很多。”伏黑惠握着山音寺的手，垂眸看着相握的手掌，“我并不是其中最厉害的。”
“我唯一特殊的是我的术式。”
“术式？”
伏黑惠看着山音寺好奇的眼睛，在他的眼角亲了亲，耐心解释起来，“我的术式出自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是目前咒术界记录的术式中，唯一一个特殊的可成长型术式。”
“十种影法术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有着十种不同的式神，除了最初的玉犬不需要调伏以外，其他的式神都需要调伏才可以使用。在调伏过程种，如果术师的实力不足以调伏式神，那么式神就会把调伏仪式上的所有人杀光。”
“哦……”山音寺呆愣愣的说，他见过伏黑惠很多式神，因此很难想象那些乖巧可爱的式神最开始居然想杀死伏黑惠。
“其中最强的式神，名叫魔虚罗。目前出现的历代十影法中，没有人成功调伏过他。”伏黑惠继续说，“根据记载，魔虚罗拥有专门针对咒灵的退魔之剑。”
“等等……”山音寺瞪大眼睛，“这和保护天元有什么关系？是因为羂索附身的夏油杰是咒灵操术吗？可你还没有调伏魔虚罗吧？”
接连三个问号足以体现山音寺内心的慌乱。
“所以我被安排在那里的目的不是为了对付被羂索附身的夏油杰。”伏黑惠回忆起天元说过的话，“还记得吗？天元大人曾经说过，他十年前的和星浆体的同化失败了，被迫进入了进化状态，变成了半咒灵的形态。”
“天元大人的术式是不死，所以如果乙骨前辈输了，天元大人连自杀都做不到，必定会被羂索吸收。”
“所以才需要你去，不是需要你的战力，而是需要魔虚罗的退魔之剑。”山音寺喃喃自语，不受控制的喊道：“可是这样的话，你一定会死的。”
“退魔之剑针对咒灵，他可能是唯一一个可以杀死天元大人的东西。”伏黑惠望着恋人的双眼，冷酷的说道：“魔虚罗会强制杀掉仪式上的所有人，在它死去前或者仪式上的所有人死去前，它不会停手。”
“咒术界可以没有天元结界，但是不能让诅咒师拥有天元结界。”
薨星宫内的结界在压缩的咒力和纷飞的各种术式下剧烈的震动着，空间内回荡着各种术式碰撞的声音，尖锐的声浪向四周扩散开来，又迎面碰上结界，憋屈的在原地打转。
伏黑惠手心里全是细汗，目光紧紧追随着不远处特级之间的战斗，那是他无法插手的战场，密布的术式和咒力宛如地铁线路一般层层交错，想必实力不够的人进入，不过须臾就会被切成薄片。
他只能祈祷乙骨前辈会赢，否则的话……
伏黑惠复杂的目光短暂的在身边四眼的咒灵上停了一会儿，否则的话——
第64章 醒来的第六十四天
乙骨忧太的术式可以复制复数的术式, 这使他在面对敌人时有着难以辨别的出手路数，让敌人难以防备。但是他的敌人是活了上千年的诅咒师羂索，对方附身咒灵操术利用咒灵同样可以使出复数的术式。
尽管在术师的天赋上可能不如年纪轻轻就是特级术师的乙骨忧太, 但是羂索用丰富的术师经验完美的弥补了这一点缺陷。
羂索的咒灵不仅数量繁多且质量也都不差, 尽管并不能对乙骨忧太造成致命的伤害，却也让他不得不提防咒灵的袭击。
地面的碎石震动，乙骨忧太敏锐的察觉了咒力的波动, 他横刀挡在身前，警惕而全神贯注的释放自己的感知，新的咒灵？怎么没见到？
而仅是分神的一刹那，数以百倍的重力立即穿过术式的防守, 沉重的压在乙骨忧太的肩上。
没有看到新的咒灵……这是羂索自己的术式！这已经是他第三个术式了！他到底有多少术式？
在重力被加倍的情况下硬接了羂索的一记鞭腿的乙骨忧太没忍住想, 随后特级咒灵里香出现在了战场上，其强大的术式和咒力刹那间就消灭了羂索放出来的炮灰咒灵。
战场的情况焦灼, 伏黑惠站在虚空中, 看着结界内的战斗, 看到即使在乙骨忧太已经放出了里香的情况下，羂索依旧不落下风。
他不动声色的摆好了召唤式神的姿势。
“天元大人，我仍然建议您离开。”他对天元说，“我不确定, 等会儿可能你们就走不掉了。”
“那这可能就是命运吧。”天元凝望着战场, 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诅咒全盛期，战火与死亡平等的降临在这片土地上，她为这片土地塑造了一堵保护罩, 企图将民众保护起来。
“你知道吗？霓虹产生的咒灵总额占据了世界的百分之五十。”天元四只眼睛都转过来看伏黑惠, “我最初建设天元结界是希望它能够抑制咒灵的诞生，保护普通民众。”
“确实有很多人因为天元结界免于一死, 但是被结界笼罩的地区内，产生的负面能量无法穿过结界离开，自然分解消散，只能在结界内堆积。因而诞生的咒灵越来越多。”
“为了平衡咒灵的力量，霓虹的咒术师也是全世界最多的。每五百年，咒灵和术师的实力都会得到大幅度提升，造成更多人的死亡。”
“这不是您的错。”伏黑惠说，“您确实救了很多人。”
“那也是千年前的事情了。”天元仰头看着虚构出来的天空，“那时候诅咒横行，全世界都遍布了诅咒的痕迹。而现在诅咒已经开始逐渐消失了，他们正在离开历史的舞台。”
“我也应该如此，本因如此。”天元说，“霓虹内因为我而死去的人很多，而我已经活了够久了。”
善念有时未必会收获善果，伏黑惠深知这个道理。这个世界上的善人总是对世界抱有过于天真的理想，他们善于用善念去揣测他人和世界，又过于的理想化现实，导致有时种下的善念会生长出恶果。
“最初建设这个结界的时候，我并未想过解除，因此天元结界的基底是我的生命。自我命陨之时结界才会消失。”
因为善念产生的恶果最终折磨的人是谁呢？他是否会日夜活在不安中？
“我无聊的时候，曾不停的阅读书籍。读到过一个很有趣的故事。”天元慢吞吞的说，“那是一个海龟和旅客的故事。”
“在沙滩上出生的一窝海龟里，海龟们会派出一只海龟当探路龟，如果遇到了危险，这只小海龟就会返回巢穴，告知其他同伴，等到危险过去了才出巢。”
“但是游客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在沙滩上看到了一只被鸟类袭击的小海龟，便将其救了下来，放生到了大海里。”
“然后呢？”伏黑惠内心泛起不详的预感。
“成百上千的海龟从巢穴里爬出，朝大海的方向去。吸引了大量的猎食者，最终只有少量的海龟回到了大海。”
伏黑惠沉默了，这绝对不是最初救下小海龟的旅客的本意，但确确实实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海龟和鸟都没犯什么错，他们是食物链上的一环。鸟类捕食海龟，海龟努力学习应对，这都是自然界中的一环。咒灵如此，人类如此，而我是旅客。”
结界中传来巨大的震响，庞大的术式和咒力产生的势能几乎要将结界彻底损坏，原本接近无穷的结界已经到处都是破损的裂缝了。
天元看向战场，“乙骨忧太成为特级的时间太短，还不足以应对羂索。请准备好杀死我吧。”
“在你开启调伏仪式后，我会将你和乙骨忧太送出空性结界的范围，魔虚罗会优先杀死身边的参与者。然后你们尽快跑，拖一拖时间，五条悟会赶到的。”
在伏黑惠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这位老前辈轻描淡写的拂了拂手，朝战场走去，随着他的动作，乙骨忧太被他传送到伏黑惠身边。
“新的时代该来了——”
这是伏黑惠听到这位前辈说的最后一句话。
“布瑠部由良由良·八握剑·异界神将·魔虚罗”
*
山音寺正在追击“门”，这听起来很奇怪，但他确实在追击一扇门。
这扇门是诅咒术大量在霓虹繁华地区释放咒灵的媒介之一，只要能解决他，咒术界迫在眉睫上的问题能解决一半。
但是门在阻止他——
山音寺在能接触到门的分身情况下，可以直接通过暴食吞噬门的本体。
因此，山音寺一路过来，路上门的分身不断取消，但是门的本体跑不了。
它原本只是一只一级咒灵而已，以它的咒力量和术式范围根本做不到同时在霓虹全国各地制造分身，使用术式。
在需要它术式的情况下，诅咒师和咒灵分了一根宿傩的手指给它，扩大咒力量，然后以本体的位置不能移动为代价交换了恐怖的术式范围。
门感到很郁闷，它勉强诞生神智的脑袋甚至有些委屈。
它并不擅长战斗，所有的技能点都点到传送上了，咒灵则是羂索准备的。
说到底，为什么要杀我啊！我又没伤害任何人！只是开了传送门而已，明明之前甚至都用过我的门还要杀我！
眼看山音寺越来越近，门只能偷偷将原本要分配给其他地区的咒灵挪到这里，企图阻止山音寺。
门:你不要过来啊.jpg
超量的咒灵给山音寺带来了不小的阻碍，一只飞蛾状的咒灵，身上布满了鳞片，等级应该达到了一级，山音寺一刀斩去。
日轮刀与鳞片摩擦出金属的碰撞声，一阵刺耳的音波贴着耳朵乱咬，碰撞出的火花飞溅到手臂上。
山音寺皱眉，改砍为刺，带水的日轮刀穿过金属的鳞片，贯穿飞蛾的身体，飞蛾发出强烈的尖叫，米白的翅膀不停扇动，撒下一圈鳞粉。
山音寺敏锐的判断出这些鳞粉有毒，但没等他避开，更多的咒灵前赴后继的补上来了。
手中的日轮刀差点被咒灵术式震到脱手，山音寺烦躁的握紧刀柄，深呼吸。
“水之呼吸·十一型·凪”
咆哮的浪花淹没了咒灵，那些尖叫的，互相撕咬的诅咒都在沉浸在水滴中。
山音寺垂眸，在难得的间隙中努力平稳呼吸，他没有咒力，祓除咒灵的方式来两种。
第一是用咒具，也就是手中的日轮刀。
第二是使用血鬼术。
头顶的烈阳依旧炽热，山音寺瞥到角落里咒灵正在分食人类的残肢，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体内蛰伏的鬼血在逐渐清醒。
某种意义上，阳光虽然让山音寺的血鬼术威力削弱了，但是同时也抑制了鬼血的苏醒。
但是没有咒力的弊端已经逐渐显现，山音寺的体力不是无穷无尽的，他感觉到疲惫，手中的日轮刀也在使用中逐渐变钝。
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他终于来到门的本体前。
门发出木板摩擦的钝响，陡然膨胀了数倍。数只高级咒灵冲门里冲出来。
山音寺奋力挥刀，日轮刀打在一只特级咒灵的背甲上，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过后，日轮刀发出了不负重任的崩裂声。
铮的一声，湛蓝的日轮刀从中间断裂。
手臂被震的发麻，山音寺有一瞬间的怔愣，一只咒灵的利爪自后向前贯穿了他的肩膀。
他痛的倒吸一口凉气，在颤抖中松手，日轮刀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正此时，体内的鬼血无声的开始躁动，更远处的东西吸引着它们的注意，它们饥渴难耐的在身体里流淌，催促，提醒着宿主——那个无比美味的食物出现了。
是伏黑惠。
山音寺摸了一把脸上的粘稠腥臭的液体，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咒灵的血，体内躁动的血液提醒着他另一件事。
伏黑惠出事了。
要赶过去……要清理这里咒灵，要过去——
山音寺的脑海里想起了伏黑惠向自己说过的计划。
不想要他死，这个念头刹那间占据了山音寺所有的思绪。
山音寺麻木的抬起手，在数只咒灵的啃咬下高声大喊:“暴食——”
全力发动的暴食，以山音寺为圆心蔓延开来，不计后果的向外扩展，山音寺压缩着身体的极限，疯狂的吞噬着门。
直到门的外观被彻底的腐蚀，仿若一碰就碎的空壳，巨大的裂口从空中展开，完整的将其吞食。
山音寺的眼眶里的泪水流淌，疯狂催动血鬼术消化咒灵，而后颤抖的伸手。
一扇门出现在他的身前。
第65章 醒来的第六十五天
不详的咒文在体内躁动, 诅咒的力量超脱了容器的限制，虎杖悠仁的眼眸半闭，眼睛下方的另一双眼睛在缓慢的睁开了。诅咒之王正借用虎杖悠仁的躯壳冷冷凝视着五条悟, 嘴角向上裂开, 夸张的笑意使得虎杖悠仁的脸部有些扭曲。
“我说过的吧，等我占据这小鬼的身体，第一个就杀你。”
“真是令人不悦啊。”五条悟向前迈了一步, 站在虎杖悠仁面前，瞧见他眼底的挣扎与绝望，仿佛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让老师杀了他。
五条悟冷着脸，阴沉的模样使得他的脸更加冷峻, 轮廓分明, 眼底是一抹纯粹的蓝，仿若冬夜的银河。
咒灵的计划无疑是简单而有效的——
用大量的普通人拖延五条悟, 逼迫他放弃大范围杀伤性术式, 趁把五条悟困在帐内的时间, 想办法把虎杖悠仁传送过来，唤醒宿傩。
这是在打定了五条悟会因为普通人束手束脚的情况下，几乎一定会成功的计划。
“我为你们的愚蠢感到震惊。”五条悟慢条斯理的说，“居然以为这样就能赢过我吗？”
他伸出手, 放在即将苏醒的诅咒之王肩上, 淡淡道：“领域展开。”
无法逃离——企图闪避的咒灵们立即意识到了，仿佛掉进宇宙中。
头顶是星河和世界，万事万物都存在与此, 仿佛自己就是无所不在, 无所不能的神灵。
银河与宇宙，交织的星体, 难以形容颜色的璀璨的星环，一颗宝石蓝的彗星在背景里拖着尾巴一闪而过，五条悟自宇宙里朝咒灵的方向投来一瞥。
这里是他的领域，他是这里无所不能的君主，是某种意义上的，真正的神子。
被限制的术式终于得到了最大限度的输出，相撞的苍和赫像是见证新的天体的诞生。
“虚式·茈”
“不让领域攻击我，是因为担心伤到小鬼吗？”宿傩已经夺得了身体完整的使用权，饶有兴致的朝五条悟劈手就是一斩。
五条悟眨了下眼，或许很慢，但或许很快。在这个璀璨幽深的宇宙里，时间的单位仿佛已经变得混乱。
——他消失了一霎。
不给宿傩任何通过黏在他身上规避无量空处的机会，在宿傩因为领域效果僵住后，他再次出现在宿傩的视野里，闲庭信步的走过来。
“好了，很难受吧？大脑被强行不停灌输信息量的感觉。”他冷声道，“不想变成痴呆的话，就快点把悠仁换回来。”
处于无量空处状态下的宿傩缓慢的眨的闭上眼，身上的黑纹逐渐消失。
五条悟警惕的盯着他，“看”到他体内虎杖悠仁的灵魂逐渐占据上风。
悠仁的体质特殊，只要能拿回□□的使用权，短时间内宿傩就不能使用他的身体了，五条悟用六眼时时刻刻观察着虎杖悠仁的情况。
然而就在黑纹即将完全消失的时候，诅咒之王重新睁开了眼睛，抓住仅有零点几秒的空隙，在意识交换的边界展开了领域。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论领域比拼，五条悟并不认为自己会输，顶多只是麻烦一点而已。但是在宿傩的领域完全展开的前一刻，五条悟的六眼观测到了领域外咒力的急剧变化。
他丝毫没有犹豫，在最短时间内解开了领域，抓住宿傩发动了瞬移，蓝光乍现。
五条悟带着宿傩横跨了上百公里，终于在海面上停了下来。
碧蓝的海面与天边的天穹融合在一起，海天一色。一抹暗红突然在海平面上升起，烛光幽幽，骸骸白骨叠成的神龛屹立在海平面上。
宿傩靠着用细小的斩击攻击海水的反作用力，站在水面之上，仰头望向五条悟，淡淡道:“我不喜欢仰视别人说话，下来。”
暗红的斩击将海面一分为二，向外掀起巨浪。
五条悟早在解除无量空处的时候就打开了简易领域，指尖蓝色的咒力闪烁，以苍回应宿傩的斩击。
“你倒是有本事上来啊。”
空气安静片刻，只能听见宿傩领域攻击水面的哗哗声，双方互相打量，思考拿下猎物的方式。
一发炽热的赫拉开了战斗的序幕，在没有碍事的蝼蚁的地方，五条悟终于能全力施展术式。
灼热的温度使这一小片区域的温度飞速上升，穿透神龛的赫贯穿海水，水面如同沸腾般鼓起泡泡。
宿傩施以同等层次的攻击回礼，暗红的斩击仿佛将要劈天，劈开蒸发产生的雾气和灼热的气温。
红蓝光在海面上交织，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海鱼的尸体还来得及浮出水面，便被恐怖的能量湮灭。
狂风阵阵，爆炸的震响盖过了海浪翻涌的声音。
在某次令海面升起百米巨浪的交手中，五条悟更胜一筹，掐着宿傩的脖子沉入水中。
耳边是涛涛水声，五条悟手中的蓝光不减，冰冷的说，“差不多得了吧？”
他大声的抱怨道，声音在海浪声中依旧清晰，“不会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吧？才十三指，好歹等有二十根手指在做这种打败我的美梦啊！换悠仁出来。”
他的话未落下，远处的岛屿长久存在的咒力波动突然消失了。
被封印在霓虹境内上千年之久的污浊正向外扩散，是守护也是诅咒的天元结界终于在屹立千年后，轰轰烈烈的消失了。
诅咒之王爆发出骇人的笑声，“有趣，实在有趣——可惜时间到了。”
随着他的话落下，金粉色瞳孔的虎杖悠仁茫然的睁开眼睛。
“老师？”
他的导师拍拍他的脑袋，语气听不出情绪，“抓好——我们回高专。”
高专地底的薨星宫已经完全倒塌了，在高专的地面上留下了足有数百米深的巨型深渊。
魔虚罗的体型已经膨胀数百倍，他手腕处延伸出的“退魔之剑”仿佛无所不往的勇者之剑，所过之处如同用炽热的刀具切割黄油一般丝滑。
一扇门在高专的训练场展开，山音寺拉着伏黑惠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乙骨忧太虚握着手中的太刀，感受到地底剧烈的震动。
泥土互相摩擦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声音，“这里是高专的训练场？”
“我没有足够的能量转移到更远的地方了——”山音寺超大声的回答。
他后悔极了，找知道最初打开的第一扇门，从咒灵的本体位置来到高专的时候，就不应该急匆匆的把门关上。
多撑几秒，直接传送到百里之外，就不用在这里被魔虚罗追杀了，现在他已经没有能量打开这么远的传送了。
“羂索死掉了吗？”
“不知道，但是天元大人没有落到他手里。”
“他没死！”乙骨忧太盯着地面，“他想把魔虚罗引上来——”
这句话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地板崩裂，魔虚罗在烟尘和碎石中踏上高专的土地，乙骨忧太通过里香迅速移动到天上，山音寺和伏黑惠乘坐人面猫头鹰，自上而下的俯视着这个传闻中的最强式神。
数只咒灵在魔虚罗不经意的挥手间消散，它如同锁定了猎物的鹰紧紧锁定羂索的身影。
千年的诅咒师咬牙，怨气和怒骂只能咬碎往肚子里咽。
幻想了千年的愿望，足足策划了百年的计划，在仅一步之遥的地方被这种方式截胡。
他怎么能不恨，他怎么能不生气！暴怒下的羂索转身，对飞在空中的伏黑惠和山音寺伸出手。
人面猫头鹰仿若被千钧之力拉扯，摇摇晃晃的倒向羂索的方向。
“术式·重力。”
第66章 醒来的第六十六天
万幸魔虚罗的注意力都还集中在羂索身上, 人面猫头鹰在重力的压迫下发出急剧的鸣叫，棕红色的翅膀疯狂拍动。伏黑惠安抚的拍了拍鵺的头，人面猫头鹰当即改变方向, 顺着重力的力道俯冲向下。
“握紧我。”伏黑惠紧紧抓着山音寺的手腕, 目光沉沉的望着地面越来越近的影子，“相信我。”
山音寺无声的点头，回握住伏黑惠的手, 抬眸看了眼近距离的魔虚罗。
在即将降落的前一秒，异界神将终于注意到了闯进战局的两只渺小的人类，手中的退魔之剑高举，重重的冲着山音寺和伏黑惠的方向砸了过来。
利剑上流淌着蓝色的咒力, 围绕着剑刃熠熠生辉, 仿若落入黑暗中的光，毫无迟疑毫无停顿的侧劈下来。
山音寺抱紧了伏黑惠, 他几乎能感觉到退魔之剑上环绕的力量, 有着和咒力不同的, 完全正向的力量。这种力量是对付污浊的负面的生物是可以无往不利。
山音寺是食人鬼，也属于被克制的范围。
剑刃擦着脸颊而过，脸上灼烧一般蔓延开一股痛意。他们终于落地，伏黑惠解开了式神, 人面猫头鹰消失在空气中。
伏黑惠拉着山音寺, 如同水滴落入大海一般，掉进了影子里。
影子顺着身体往上攀爬，竭尽所能的将山音寺和伏黑惠往下拉, 而和它拔河的是羂索的重力。
山音寺喘息了一下, 朝着羂索的方向瞪了一眼。
暴食即刻发动，逼迫羂索在保命和拉扯俩人中做出抉择, 接着乙骨忧太的咒力炮就轰炸向羂索了，紫色的咒力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光。
紧接着，山音寺和伏黑惠就感觉到身上的力道一空，顺利的潜入了影子里。
乙骨忧太居高临下的看着羂索，“我说了，你的对手是我。”
羂索放声大笑，他挑眉躲开魔虚罗的再一次攻击，指着魔虚罗问，“那这是什么？打不过就叫人的小孩。”
羂索本身并不排斥这种行为，他们是在生死决战又不是过家家，群殴再正常不过了，他只是单纯的想恶心一下乙骨忧太而已。
没想到的是，乙骨忧太非常坦然的回答：“同伴的式神啊。”
他理直气壮的说，“难道你要问我为什么不是一对一吗？你为什么不多拉几个人一起来，是找不到吗？”
“被嫌弃了吧？”
羂索：……
他们喊着友谊啊羁绊啊就冲上来了（不是）。
羂索连忙丢掉脑海里冒出的奇怪想法，专心和乙骨忧太以及魔虚罗战斗起来。
伏黑惠带着山音寺再训练场另一侧的树荫踉跄的钻出来，山音寺心说不好，用力推了一把伏黑惠，勉强道：“你快走。”
山音寺在回到高专之前，就因为对付咒灵消耗了巨量的体力，横跨半个日本的转送门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谨记自己是食人鬼，新的项圈又迟迟没有送到他手上，单凭手表是无法控制失控的鬼的。
刚刚使用血鬼术后身体已经完全逼近了极限，何况鲜活的食物就在眼皮子底下。
身侧的人没有说话，山音寺抬眼看去，伏黑惠沉着脸，冷绿色的眼眸压着情绪，抿着唇角。依照山音寺的相处经验来看，大概率是生气了。
鼻尖闻到属于伏黑惠的味道，时隔一年，山音寺任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来介绍他的气味，是衣服清洗后残留的薄荷味洗衣液？还是源自血液中，被鬼的本能无限加工后的甘甜？又或者只是简单的午后，清洗后被抱在怀里的式神？
好像也不是很重要，手指甲不受控制的延长，胃部泛起一股酸味，脸颊上被魔虚罗的利刃擦过的伤口似乎是攻击灵魂的，即使并未在□□上，山音寺也需要消耗额外的精力用无为转变修复它。
好饿……伏黑惠对自己的吸引力不仅仅是因为伏黑惠是稀血，山音寺一直都知道。
“鬼是很空虚的生物，会通过食用他人的身体汲取他人身上的爱。”
"鬼连自己的爱都不能正视，所以才会对喜欢的人产生食欲。"
这两句话突然莫名其妙的从大脑里冒出来，山音寺费劲的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是他当时打算通过疏远伏黑惠减低食欲的时候珠世小姐说过的话。
珠世小姐当时还说了什么来着？
正视情感，不要逃避。
但其实每什么用，就像现在一样，食欲已经隐隐占据了理智，鬼血在血管里欢腾的庆祝。
即使正视了自己的情感，也依旧会在潜意识里将伴侣视作储备粮，因为——
这就是鬼的天性。
山音寺干涩的喉咙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只是盯着伏黑惠，收缩成竖瞳的眼睛凝视着恋人，理智在大脑里浮沉，所以我真的，很喜欢他啊。
地面突然震动，魔虚罗在的地方突然掀起一阵滚烫的咒力热潮，宝石蓝的咒力向外扩散。
伏黑惠按住山音寺的手，目光越过山音寺的身影，朝外眺望。
五条悟来了。
伏黑惠对自己的导师施以百分百的信任，紧绷的身体霎时松懈下来一半，虽然五条悟在日常生活中好像显得很不靠谱的样子，但是到的危机的时候，所有站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你可以完全将信任托付给他。
因为他是五条悟。
第一发苍落下的时候，乙骨忧太正砍下羂索的头颅，太刀沿着缝合线将羂索一分为二，被咒灵操术控制的污浊的咒灵失去了控制他们的丝线，还来不及庆祝就被魔虚罗一刀斩灭。
考虑到夏油杰是老师的挚友，应该为他保留一具全尸，乙骨忧太奋力从魔虚罗手下救下了他。
怎料刚刚将夏油杰的尸体救下来，老师就来了。乙骨忧太看向空中，五条悟一手提着虎杖悠仁，另一只手上散发着苍的余光。
五条悟平静的看了一眼千疮百孔的高专校园，出于上学时经常打碎学校建筑物的经验，下意识估算了一下修补学校的价值。
六眼在咒力的作用下散发着蓝色的荧光，魔虚罗很快从苍的攻击中站了起来，面向五条悟。
所谓六眼，其实就是对咒力格外敏感的眼睛。五条悟可以轻易的使用六眼从对方的咒力中获取术式的情报。
就像现在。
“真是的，好歹也是曾经和无下限同归于尽的术式啊，关于他的情报也不上心了吧。”五条悟扫了眼站起来的魔虚罗，将虎杖悠仁抛给乙骨忧太。
“会越打越强的类型啊，虽然很想试试极限在哪里，但是这个情况这样搞会很麻烦欸。”
他的神情认真起来，翻涌的咒力在指尖凝聚，强大的力量使得周围的空气都向他凝聚，他的眼睛亮的可怕，如同银河一般闪闪发光。
“虚式·茈。”
咆哮的能量奔向刚刚爬起来的魔虚罗，尘土与泥块在强大的术式的力量下翻腾，连带着破损的建筑物和教学楼都一起被咒力轰向天空。
而后在空中短暂的停滞了一秒，重力仿佛在此刻停滞了刹那，五条悟站在咒力的顶端，神色淡淡，蓝色的咒力在他身旁汇聚，密集的光刃扫向魔虚罗。
魔虚罗似乎想挣扎着站起来，但在头上的□□转动之前，攻击就先一步的将他吞没了。
五条悟在魔虚罗逐渐消失的尸体旁站了一会儿，感叹学校这次恐怕得停课翻修，然后转向乙骨忧太，轻松的打了个招呼，将夏油杰的尸体接过来，“小惠呢？”
乙骨忧太回忆了一下，“通过影子转移了……应该还在附近。”
恋人有时候过于听话，即使失控的时候也依旧过于好控制，导致伏黑惠有时候总是会强行忽略恋人千叮咛万嘱咐的一些事。
比如——必要的时候杀了他。
现在算是必要的时候吗？伏黑惠想，肯定不算。
在伏黑惠的注意力被赶过来的老师夺走的时候，原本勉强维持理智的山音寺彻底失控了，他尖锐的指甲刺入伏黑惠的皮肤中，目标准确的朝心脏的地方抓去。
伏黑惠以最快的速度躲开了山音寺的攻击，山音寺已经被饥饿折磨的只剩下本能了，他扑过来，在伏黑惠召唤式神的间隙中，咬穿了伏黑惠的手腕。
刺入血肉中的獠牙奋力撕扯，伏黑惠吃痛的同时也意识到一件事，这和之前的失控都不一样。
山音寺以往的失控，渴求更多的事血液。而这次的失控，则更倾向于血肉，他是不仅仅只是满足喝血，而是真的想货真价实的吃/人了。
凝望着恋人的竖瞳一秒，伏黑惠很没出息的妥协了，将召唤大蛇的手势改成圆鹿。
他贴着山音寺的额头，脑海里绷紧的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好似突然断了，连带着难过、担心、害怕等情绪都随之消失，只是开口的时候，语气突然哽咽了一下。
“我……我给你吃，你不要走，要恢复过来。明年的二月份我还想收到巧克力呢。”
伏黑惠说着，干涩的喉咙里隐约尝到了咸水的味道。他眨了眨眼，感觉到视线由模糊变的清晰而后又转为模糊，脸上有液体流淌下来。
他用空着的手为自己拭去泪水，祖母绿宝石一样的眼睛转向山音寺，然后发现山音寺也在哭。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目光里有些茫然，泪水先是一滴滴落下，而后很快成串的流淌下来，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咕噜声，很快演变成放声大哭。
山音寺几乎哭的传不过来气，一边抽抽噎噎的道歉，一边又不受控制的吮吸着伏黑惠伤口的血。
伏黑惠为他擦拭泪水，低声说，“没事的，我没有生气。”
“真的吗？”山音寺抬眸看他，暗色的瞳孔配上竖瞳，加之满脸的鲜血，多少有点惊恐的效果了。
“真的。”伏黑惠给予肯定的回答，而后说，“只要你不离开。”
“那我要是离开了呢？”
山音寺感受到伏黑惠的咒力正在起伏，回应主人的心情，温和而又不容质疑的包围了他。
过了一会儿，伏黑惠说；“那我就诅咒你。”
“哦。”山音寺思索了一会儿，觉得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反正自己都当过一回鬼了，在不失控的前提下，在当一回咒灵好像也没什么，反正惠肯定会好好约束他的（？）
于是他说：“好啊，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话。”
说完这句话，消耗过度后的精神疲惫终于冲进了大脑，山音寺昏昏欲睡，眼皮困倦的粘在一起，迷迷糊糊的说完最后的话，“记得……联系蝶屋……珠世小……姐。”
昏睡过去的身体自动选择了，消耗最小的状态。伏黑惠僵硬的抱着怀中不断缩小的身体，眼睛里闪过惊慌，企图用圆鹿输入反转术式，发现山音寺的生命体征又是稳定的，反转术式并没有什么效果，缩小不在反转术式的治疗范围内。
于是五条悟和乙骨忧太找到伏黑惠的时候，就看到一身血的伏黑惠抱着一个衣服明显不合身的三四岁黑发的小孩。
五条悟“哇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围着小孩转了两圈，义正言辞的指责道。
“我不过才一天每看你和西卜酱，你们连孩子都有啦？”
伏黑惠无语：“这当然不是啦！”
五条悟大惊失色：“这难道不是你和西卜酱的小孩吗？你看这个脸型多像山音寺啊！先说好，如果真的不是的话，就算我是超级无敌好的麻辣教师五条悟，我也不会帮你瞒着西卜酱的！”
伏黑惠额头暴起青筋:“这才不是我的孩子！”
第67章 醒来的第六十七天
这天结束后, 高专的学生们放了个超长的假，因为整个学校都要翻新重建。
无论是高专的教学楼还是薨星宫都已经年代久远，属于是放在外面会被评为文物的程度, 估计这种规模的损坏放在外面是会让专家心脏病发作的那种。
维修起来的价格也是非常昂贵, 虽然五条老师眼都不眨的负担了所有费用，但是咒术界也找不到能一夜之间恢复建筑的术式。
何况最近咒术界乱的很，没时间管学生们的事。
“听说政府成立了新的咒术组织？”正在海岛度假的钉崎野蔷薇咬了一口草莓冰沙, 侧头问旁边的同伴。
熊猫说：“是啊，前段时间的咒灵大规模袭击事件总监会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加上官网的丑闻，政府也算是下定决心要管了吧。”
“鲑鱼。”
真希因为要下水把眼镜摘了, “好像叫什么咒术事件特别指挥部。听说允许普通人加入。”
钉崎野蔷薇的眼睛转了一下, “允许普通人加入……是因为那个咒具工厂吗？”
“好像是。”熊猫拍拍毛茸茸的身体上的沙子，“而且减少了给总监会的资金, 分到特别指挥部去了。”
远处有声音传来, 缩小版的山音寺一边挥舞着手臂, 一边朝几人喊：“哥哥姐姐——来吃烧烤啦！”
山音寺变小之后，心智也掉到了四岁左右。经过珠世小姐的检查发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单纯是因为消耗过度才会变成小孩子的。
鉴于缩小版的山音寺似乎格外粘着伏黑惠，伏黑惠又有可以控制他的力量, 在经过讨论和询问过伏黑惠的意见后, 就让山音寺未恢复前跟着伏黑惠了。
在放长假的高专众人讨论去哪里玩的时候，产屋敷家给大家赞助了私人海岛供大家玩乐。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几人会在沙滩上聊天的原因，看到骑着玉犬的山音寺过来, 又看了看已经变成橙色的大海, 意识到时间确实差不多该到吃烧烤的时候的几人当即决定返回别墅。
山音寺仗着自己骑着玉犬先走一步，率先回到别墅外的草地上, 趴在玉犬身上看大家起火烧烤。
五条悟看着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在这方面居然还挺擅长，游刃有余的点燃煤炭，架上烤炉，自调了酱汁。烤架上的肉类发出蜜糖色的光泽，油渍从肉上分离出来，滴在煤炭上滋滋作响。
意识到山音寺正在盯着自己后，五条悟做出了大部分人类面对幼崽时都会做的动作——揉了揉他的脸。
山音寺；……
他拍掉五条悟不安分的手，奶声奶气的指责道：“都说了不要揉我脸了！我脸都要被你们揉坏了！”
前不久山音寺变成小孩后，高专的同学们来看他，每一个都没控制好自己的魔爪，硬生生把人给惹哭了，边哭边发誓再也不理他们了。
对此，高专的同学们表示——这辈子看人变老看多了，返老还童还是第一次见，有点太新奇了。
“西卜，去和钉崎他们说了吗？”伏黑惠端着一盘烤串出来，放在餐桌上。
“说啦。”山音寺仰起脸，眼眸闪亮，满脸都写着“夸夸我”。
伏黑惠嘴角上扬了一点，摸摸山音寺的脑袋，“做的很好，很棒。”
山音寺满意的抱了抱伏黑惠，脸上浮现出骄傲的表情。
吃完烧烤，山音寺嚷嚷着困，被伏黑惠送回房间睡觉。
“小惠哥哥要离开吗？”他刚洗完澡，穿着柔软的小熊睡衣，稚嫩的脸上浮现小心翼翼，“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
他补充道：“我有点害怕。”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山音寺一个人，他现在相当于四岁，当然会感到害怕。
伏黑惠：“我去洗澡换衣服过来，先让玉犬陪着你好不好？”
不用山音寺说，伏黑惠也不会让一个现在只有四岁的小孩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山音寺讨价还价：“我还要两只脱兔。”
“好。”
伏黑惠回到房间的时候，山音寺正倚靠着玉犬怀里抱着脱兔读童话绘本。
绘本的封面画着一个红头发绿尾巴的小美人鱼，给小孩子看的绘本通常会简化故事，山音寺刚读到小美人鱼用声音交换了双腿上岸，在翻几页就要故事结束了。
伏黑惠拿过绘本，垂眸看着书上的字，接着故事读给山音寺听。
“所以小美人鱼最后还是消失了。”小山音寺估计是第一次接触到be的童话故事，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可是为什么呢？王子不喜欢他吗？没有声音不可以说给王子听，不能写字吗？”
伏黑惠心说什么救命恩人，都是渣男的借口。嘴上却说：“她没有消失，她只是回到大海了。”
“对哦，泡沫也是水做的。”山音寺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所以他会在水里重新变回小美人鱼对吗？”
“嗯。”
听完故事的山音寺很快睡着了，伏黑惠开了一个黄色的小夜灯，把山音寺抱回床上，躺在一边玩手机。
珠世小姐：按照身体数据，山音寺这两天就会恢复了。不确定他会不会保留这段时间的记忆，你记得提醒他吃药。
伏黑惠给她回复了一个好，感觉到山音寺抱住了自己的一只手臂，他看了眼时间，给手机充上电，也睡过去了。
山音寺醒来的时候是有点茫然的，他的记忆迟钝的停在了勉强从魔虚罗手下逃生的瞬间，刚睁眼的时候差点弹跳起步，然后才反应过来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身体放松下来，山音寺好奇的看看自己缩小的手，从床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感叹真的变的好小一只。
身侧是空的，尚有余温，山音寺估摸着伏黑惠应该刚起没多久，因为没在衣柜找到自己正常情况下的衣服，山音寺正在思考要不要变回去。
门被推开了，伏黑惠走进来，看到山音寺站在衣柜前，怔愣的转过来和他对视，伏黑惠在嘴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早餐准备好了，楼下去吃早餐，钉崎他们打算今天开船去海上玩……西卜？”
山音寺眨眨眼，企图装成小孩子，“惠，要抱。”
伏黑惠停顿了一秒，把山音寺抱起来，“你恢复了。”
山音寺撒娇的话卡在喉咙里，半响才闷声道：“刚刚醒来的时候恢复的，有没有我正常体型能穿的衣服。”
从行李箱里翻出衣服后，山音寺抱着衣服去了卫生间，顺便洗漱，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成了平时已经恢复成了十六七岁的模样，暗绿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伏黑惠，瞳孔相较正常人似乎有些狭长。
心跳有点快，伏黑惠垂眸不去看山音寺，明明只是过了几天而已，明明这几天天天都黏在一起，却像久别重逢。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是山音寺，虽说拥有这段时间的所有记忆，但是以现在的心智去看待小孩子做的事，只能感觉到尴尬。
“你怎么知道我恢复了的。”山音寺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只说了三个字，怎么着也不至于暴露吧。
伏黑惠非常淡定，“因为他不会叫我惠。”
山音寺：？
“那叫什么？”
“……小惠哥哥。”伏黑惠的目光飘忽，转向窗户，清晨的阳光正好，深深浅浅错落的照进房间内。
“欸？”山音寺看着伏黑惠红透的耳朵，凑过去亲了亲透红的耳廓，虎牙咬着耳廓，感受到伏黑惠条件反射的抱住了自己的腰，“你好像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嘛？惠哥哥？”
伏黑惠的身体僵了一下，手部用力掰着山音寺的脑袋转过来。山音寺看到他漂亮的绿眼睛和泛红的眼尾，顺从的闭上眼，唇齿相贴。
这次这个吻由伏黑惠起头，也很有他的风格。山音寺迷迷糊糊的想，惠每次接吻都亲的好凶，另一个人的气息来势汹汹的从唇齿间过度过来，伏黑惠的气息有清冽的薄荷味，草莓味的牙膏以及伏黑惠自己的甘甜的味道。
山音寺被亲的晕乎乎的，也可能是刚恢复的身体有些迟钝，他伸手环抱住伏黑惠，呼吸在接吻间变得混乱，又感觉有点喘不上气。
后脑勺缓慢的压上一只手，伏黑惠在间隙里低声提醒他，“注意呼吸。”
说起来，我才是练呼吸法的吧？山音寺又有些茫然的想，脸颊贴着伏黑惠的脸蹭了蹭。
果然是还没练到家吗？
两人在房间内厮混了十分钟，直到山音寺实在喘不上气，气鼓鼓的把伏黑惠推开，感觉自己的嘴和舌头都有点麻。
两人双双倒在床上，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
伏黑惠看着洁白的天花板，突然问道：“这次受伤怎么突然变成小孩子了？”
他之前听山音寺提起过小孩子的形态会更节省能量，也知道沉睡能恢复山音寺的能量，但之前每一次受伤，山音寺都是选择沉睡恢复的。
“因为感觉沉睡的话你会很难过。”山音寺说，“何况当时才答应你不会离开的。”
“而且，我也不想离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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