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 61 章
沈嘉月看着秦岸打字发过来的信息,脑海里自动脑补他委委屈屈的表情,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沈嘉月:【有想你啊,刚刚还在想你,你先好好工作,晚上见。】
亲亲怪:【真的吗,宝宝,你没有骗我吧,么么么么么】
沈嘉月看着手机屏幕,知道要是这样聊下去,秦岸能跟他聊一整天。
她索性不再回复,把手机放在一边。
她确实没有在学习,笔记本电脑开着,网页的搜索界面上显示着一堆她刚刚搜过的词条。
“考试成绩被冒名顶替了怎么办?”
还未入夏,太阳的火力已经渐入巅峰,火辣辣地照着大地,瓦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
沈嘉月的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却与外界形成了冰火两重天的对比。
这间屋子坐落在一个三居室的客厅中间,用木板隔开,里面摆放着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个桌子,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
屋里没有窗户,白天不开灯的情况下,里面一片漆黑,温度当然也比外面低了几度。
房间内不足两平米的空地上摆着一个银灰色的行李箱,还有一个粉色的双肩书包,这是沈嘉月整理好的行李,过了今天,她就准备退租回老家了。
单人床上摆着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沈嘉月的电脑,页面上是一个问答网站的首页。
公务员体检被刷是一种什么体验?
沈嘉月正穿着睡衣,裹着被子,披头散发地敲击着键盘,噼里啪啦地输入自己的答案。
“公务员被刷的体验就是我健健康康地活了24年,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心脏病。”
她的答案刚发完不久,瞬间引来了无数的点赞和评论,大家纷纷要求她详细地讲一讲自己的经历。
评论的大部分都是和她一样的考公人,看着网页上大家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沈嘉月的思绪回到了几天前。
但是她生性要强,毕业时跟着班里几个同学一起硬着头皮加入了北漂大军。
几经周折,才进入一家不足百人的外贸公司,每天不是996,就是007,上班短短两年,加了半辈子的班。
钱没挣到多少,颈椎酸痛,腰肌劳损通通找上门。
不行,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她只有24岁啊。
看着自己的同学们一个个考公,考编,考教资,在家乡那个四线小县城扎根落脚,买房相亲,一个个活得自由轻松,沈嘉月终于坐不住了。
再加上母亲张慧芳近几年身体越发的不好,尽管她口头上从来不说,但是沈嘉月能感受的到,她要考回家乡去,也能方便照顾母亲。
她放弃了本就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卷生卷死,报考了老家西岚县组织部的公务员,靠着超强的记忆力和毅力,挺进面试。
进面后,沈嘉月并没有放松片刻,打算跟公司的铁公鸡老板请了一个月的病假,头悬梁锥刺股地练习面试技巧,可是老板不同意,沈嘉月牙一咬就辞了职。
破釜沉舟。
各种面试保过班收费动辄一万好几,沈嘉月看了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还是放弃了,她躲在自己只有十平米,连窗户都没有的出租屋里,网络搜索资料,对着镜子练习仪态仪表。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成功了,面试第一。
体检过后,沈嘉月又回到了小出租屋,准备退租回家了。
这个时候,卷了几个月的沈嘉月,才稍微敢放松一些,从那个只有十平米的出租屋出来,准备到外面买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城市的街道上热闹依旧,似乎没有因为她消失的这一个月而有半分的变化,沈嘉月走到天桥下面,那个她之前上班坐公交的地方,跟大姨买了个煎饼。
煎饼8元一个,之前沈嘉月很少买,她嫌贵,可是今天她不仅要买,还是加烤肠和鸡排的顶配版。
她已经买好了回老家的火车票,吃完这顿饭,她就退租回老家了,她前两天已经回老家参加公务员体检,听大家说体检被刷下来的几率几乎没有,也就是说,她这个铁饭碗算是稳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刚夸了老天爷,皇天不负有心人,它就给沈嘉月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沈嘉月吃完煎饼,把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在出租屋的小床上睡着了,火车票是晚上的,时间还早。
最近一个月,她几乎没有睡过什么觉,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很香甜。
铃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沈嘉月从香甜的睡梦中惊醒。
是归属地为沈嘉月老家岸北省的座机号码。
“你好,请问你是沈嘉月吗?我是岸北省正都市考试院的,你的体检结果有问题。”
电话里,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于沈嘉月来说却如五雷轰顶。
“什么?不好意思,麻烦您再说一次,我的体检怎么了,我现在需要怎么做?”
对方又跟沈嘉月解释了一下,说是她的心电图异常,让她尽快回来做复检。
挂完电话,沈嘉月的整个大脑还是麻木的,像是被一堆乱麻缠住了,理不清头绪。
她从小身体不错,高考报名体检时也是合格的,只是大学期间没有进行过定期体检,难道就是因为工作两年经常加班,身体累出毛病了吗?
那她是不是不能被录取公务员了?
想到这里,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到了小出租屋的床铺上。
沈嘉月是单亲家庭,父亲沈春生在她十岁的时候就在干活的时候意外去世了,只留下她和母亲张慧芳相依为命。
沈嘉月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后来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说了,母亲一个家庭妇女,也帮不了什么忙,白跟着一起哭,一起担惊受怕。再加上母亲这几年身体也不太好,干不了重活,说给她白增加她的病情。
由于事发突然,收拾好的行李也没拿,房子也没来得及退,沈嘉月着急忙慌地定了一张票,挤了一晚上的绿皮火车回到了岸北省的正都市的第三人民医院,今年新录用的公务员体检都在这里进行。
经过咨询相关人员,沈嘉月拿到了自己的体检报告,上面写着一个她见都没见过的词语——预激综合征。
什么?
她什么时候得的这个病,她自己都不知道。
“医生,什么是预激综合征啊?”
医生跟她耐心解释了一番,大意就是心律跟正常人不一样,有人会出现心慌难受的症状,有人甚至都没有症状,但是,心电图跟正常人还是有区别的。
沈嘉月大概就是那种无症状人群吧。
她从来没有感到过任何的心脏不舒服。
沈嘉月不死心地又问了问医生,“医生,如果复检还是查出来我有这个病,我是不是就被刷了?”
医生:“是的,公务员体检有规定,心脏有问题的是不能被录用的。”
听完这句话,沈嘉月觉得自己整个人一下子矮了半截,浑身上下的朝气都被瞬间抽光了。
她如同行尸走肉般参加了复检,毫无意外的,复检结果还是不通过。
复检期间,沈嘉月一直住在医院旁边的酒店里,拿到复检结果的沈嘉月准备退房回家,却意外听到了酒店大厅里的一阵喧闹声。
“啊啊啊太开心了,我应该去买彩票啊,不知是哪个倒霉蛋体检被刷了,我可以递补上来。”
“是啊,苗苗,我的宝贝闺女,你真的是太幸运了。”
是一个年纪跟沈嘉月差不多的女生和她的母亲走在一起。
母女俩都很兴奋。
她们都在为体检递补上来感到万分的激动。
那个叫苗苗的女生,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吧?
沈嘉月正站在酒店前台那里,等着服务员给她办理退房,无聊的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因为她的被刷,那么就有一位面试排在下一名的同学被递补上来。
被递补的同学高兴疯了。
而沈嘉月,眼泪都快流干了-
再次回到京北的小出租屋,沈嘉月心里好像释然了很多。
不释然又能怎样呢?已成定局了。
沈嘉月跟房东退了租,把自己的东西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就都给了小区门口的捡破烂的大爷,再在这里住最后一晚,她打算回老家了。
滴滴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
是沈嘉月的大学同学李梅。
她们两个大学是一个宿舍的好友,毕业后又同在京北打工,关系还不错。
这次出事,沈嘉月也只告诉了李梅一个人。
李梅:【月月,你还在老家吗?复检有结果了吗?】
沈嘉月:【复检结果还是一样的,没戏了。】
李梅:【其实也没事儿,你回来吧,咱俩还一起在京北打工,挣得可比什么公务员多多了,别想了啊。】
当初为了全心全意准备面试,沈嘉月已经辞职了,回去还得重新找工作。
沈嘉月:【我在京北呢,刚退了房,打算回老家了,陪我妈一段时间,工作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李梅:【也行,你回去好好散散心,好好陪陪阿姨,别想了,公务员没什么好的,工资那么少,挣得根本不够花的,没什么可稀罕的,你看我,从来都没想考。】
李梅发完这句话,紧接着就发过来一个2000块钱的转账。
李梅:【快收了,不够的话,等我发了工资再给你转。】
一瞬间,一股暖流从沈嘉月的心间一直涌到了眼睛里。
她当然没收,她知道李梅也不容易。
沈嘉月:【谢谢你,梅梅,我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等到了那天,我肯定第一个向你借钱。】
一夜几乎无眠。
第二天沈嘉月托着一个背包一个大行李箱去赶火车。
她首先要乘坐火车从京北回到正都市,再从正都市坐班车回西岚县。
正都市还没有通高铁,还是古老的绿皮火车,要坐五个小时。
中午十二点,火车到了正都市,沈嘉月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外走。
从早晨七点出来赶火车,她整整半天什么都没吃,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
出了火车站不远处有一家面馆,沈嘉月进去要了碗面。
面馆里人不少,都是托着行李的刚下火车或者要上火车的人,她进去的时候,面馆里还有最后一张空桌子。
沈嘉月正低头吃饭,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你好,请问可以拼一下桌吗?”
沈嘉月抬头,
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正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男人大概30岁上下,背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托着一个跟自己的箱子一模一样的大号行李箱,挺括的白衬衫黑西裤,皮鞋擦得锃亮,头发丝也打理得一丝不苟,丝丝分明。
看这身打扮,不是卖房的,就是卖保险的,不论哪种,沈嘉月都不感兴趣。
沈嘉月环顾面馆四周,除了她这桌,好像确实没地方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继续吃自己的面。
沈嘉月三两下把面吃完,推着箱子正准备往外走。
“姑娘,等一下,麻烦你等一下。”
身后有人在喊,沈嘉月不确定是不是在喊自己,她脚步也没有停。
直到一个男人的身影挡在了自己的眼前。
“姑娘,不好意思,你好像拿错箱子了。”
沈嘉月错愕地抬头。
这人怎么没完没了,她好心跟他拼桌,他却误会自己拿他箱子吗?
沈嘉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箱子,确定这个箱子就是自己的,一直就在自己的手边没离开过。
“不好意思,先生,我拿的是自己的箱子。”沈嘉月没给对方好脸色。
谁知那人竟也不急不恼,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
“刚才吃面的时候,箱子挨在了一起,过道里人来人往,被人撞了不知几下,所以”
沈嘉月的火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
“所以什么,这位先生,都2017年了,你搭讪的手法未必太老套了一点,你以为在拍香港电影吗?”
“呵呵,不是,到底有没有拿错,打开看看就知道了。”秦岸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两个一模一样的箱子。
开行李箱?
沈嘉月忽然想起来之前看过的一个电影,女主的箱子在大街上忽然爆开了,内衣内裤散落一地
“好啊,那开你的。毕竟我是女生,有些东西不方便。”沈嘉月抱着双臂往后退了一步。
秦岸单手扶着他边上的箱子,问了句,“我手里这个是你的,你确定要开这个吗?”
“确定。”
秦岸知道,沈嘉月明显是误会了,但是出于对女生的尊重,他不能让沈嘉月的箱子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样,你拖着你手中的箱子到那边卫生间去看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对方妥善的处理方式让沈嘉月对他的印象有了些许改观。
反正自己接下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沈嘉月拉着箱子往旁边走了几步。
两个箱子样式都是最普通的,也没有密码锁,直接拉开拉链就行。
沈嘉月放下箱子,打开拉链看了一眼。
白衬衫,黑裤子,一袋袜子
一水的男士用品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里。
靠,沈嘉月低声骂了一句。
还真的拿错箱子了!她今天怎么那么倒霉!
沈嘉月知道自己没理,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走回刚才吃面的位置把自己的箱子换过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她本来想跟秦岸说句对不起的,但是没能说出口。
一想到马上就到家了,马上就见到妈妈了,考公失败的事就不得不说了,沈嘉月的心情就莫名其妙的烦躁。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呢?
她甚至都不敢把这个难过的消息告诉老妈。
要回京北继续打工吗?
但她确实担心老妈的身体。
要回去照顾老妈?
那她甚至连个工作都没有,要如何养活自己,如何养活老妈,回村种地吗?
想着想着,眼泪再次无声地蓄满沈嘉月的眼眶。
她的动作虽然青涩,但正是这种夹带着害羞和青涩的动作最是撩人。
不过两秒,秦岸就发现了她的不同。
女生撩拨起人来,男人根本招架不住,没一会儿,秦岸开始觉得呼吸急促,全身战栗,当沈嘉月的小手摸到他的腰侧的时候,他差点交代在这儿。
秦岸强忍着悸动松开她的唇,额头抵着她,喘着粗气说话。
“宝宝,你想弄死我吗?”
男人露骨的话语说出,沈嘉月才后知后觉,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有些过分。
虽然心疼他,但也不是这么个心疼法,更不应该在车里。
她抵着他的额头,深呼吸几口气,让双方都暂时平静下来。
“秦岸,今天晚上我不回家了。”
第 62 章 第 62 章
沈嘉月一句话出口,秦岸刚平静了一秒的身体再次燥热起来。
“宝宝,你说真的吗?”
“真的,我妈同意了的。”
男人身体往后退了些,又一把把人捞过来放到腿上坐着,情欲未散的眼睛还泛着潮红。
“沈嘉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嘉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推开他,重新坐回副驾,又打开化妆镜重新补了妆。
“我的秦大医生,还是先去吃饭吧,大家估计早就在等你了。”
她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把正在兴奋头上的秦岸打入谷底。
有办法了!
沈嘉月顾不上咕噜乱叫的肚子,朝着村委会的方向跑了过去。
村委会门前的石桌上,平时围满了人,这里是村里的“闲话中心”,此时正值晌午,大家都回家吃饭了,空荡荡的。
沈嘉月看见村委会的红色大门开着半扇,站在门口轻轻喊了两声。
“有人吗?有人在大队吗?”
半天也没人回应。
为了不耽误事,沈嘉月直接走了进去。
村委会空有一进大院子,里面一共就一排平房,从左到右一共五间。
沈嘉月看了眼门头牌,上面分别写着村书记办公室,党员活动室,会议室,文化活动室和值班室。
她挨个门都看了一下,都关的紧紧的,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最东侧的值班室是最后一间房,沈嘉月本来以为也没人,不曾想,里面椅子上躺着一个七十来岁的大爷,正在打盹。
沈嘉月顿时又燃起希望。
她用力敲了几下玻璃,老大爷被吵醒,从滑落的眼镜上方看沈嘉月,语气十分地不耐烦。
“你找谁?书记不在,去乡里开会了。”
沈嘉月一眼就看到了大爷身前的办公桌,桌子上摆着一个大大的音箱,音箱连着房顶的大喇叭。
沈嘉月没有被大爷不耐烦的神情劝退,依然微笑着回答,“大爷,我有点事,想用一用大队的喇叭,可以吗?”
给大队看门的是村书记李保国的亲大爷——李满仓。
平时大队没人的时候多,就李满仓一个人在,看着这份家业。
大队其实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才按照乡里一切工作电子化的要求,在书记办公室配了一台电脑和一台打印机。这要是不找个厉害的人看着的话,估计门窗玻璃都能被人偷偷搬走。
李满仓并不认识沈嘉月,看着她眼生,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大队的喇叭是你说用就能用的?去去去,一边玩去。”
李满仓只当沈嘉月是没事来捣乱的小孩子。
二人正僵持着,忽然听见院门口吵吵嚷嚷的进来两个人。
“哎,会计,你快点,乡里办公室着急要这个表呢,赶快填,三点之前必须报过去,不报就让我自己去给乡书记送。”
“我可不能去送,去了肯定挨一顿骂,快点快点。”
稍微年轻一点,穿着一件灰蓝色短袖T恤,黑色的裤子裤腿挽得高高的,好像刚从地里回来,鞋帮上沾满泥点子的是村书记李保国。跟在他身后,一头灰发,看上去比李满仓还要老的是村会计曹永。
他俩急急忙忙地进了书记办公室。
进门前,李保国看到了站在值班室门口的沈嘉月。
李满仓还是不肯让她用喇叭,沈嘉月注意到有人进了书记办公室,就打算也跟着进去碰碰运气。
村书记办公室装修的也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上摆着一套军绿色的被褥,前面是一张红木办公桌,一把椅子。
可能整间屋子唯一惹眼的就是办公桌上那台崭新的电脑吧。
屏幕和主机上的保护膜甚至都没有撕下去。
电脑后面,会计曹永坐在书记的椅子上,拿着黑色碳素笔认真低头填表,李保国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仿佛这一刻,曹永才是村书记。
曹永三下五除二就填好了,他抬头将纸张拿给李保国看。
李保国接过来,根本没看,而是微微俯下身去,按了电脑主机的开机键。
曹永一下子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真的是弹起来的,沈嘉月看得一清二楚。
“李书记,你开电脑干啥?我求求你了,你饶了我吧,别让我弄什么电子版了,我不会啊!”
曹永直接吓到退避三舍。
沈嘉月不解,一个电脑表格而已,至于吗?
李保国抓住曹永的脖领子,“哎呀,老曹,上回我就跟你说了,让你学学用电脑,以后乡里的工作都要求电子化,都是做成电子表格,通过工作群报过去的。”
曹永低头嘀咕了一句,声音很低,但是沈嘉月听到了。
他说,“我都快七十的人了,我能学会个电脑?”
李保国:“你慢慢学,一点都不难,真的。”
曹永:“不难?不难你怎么不学,你比我还年轻呢”
老曹这句话声音比蚊子嗡嗡高不了多少。
李保国急了,“说啥呢?我是书记还是你是书记?”
沈嘉月被二人你来我往的斗嘴逗笑了。
“李书记,你好,我是沈嘉月,是沈春生的女儿,我现在正好没事干,您需要填什么表啊,也许我可以帮您。”
沈嘉月话一出口,斗嘴的两个老头齐齐把眼神射了过来。
看得沈嘉月心里发毛。
“我我我大学毕业,一般的电子表格还是没问题的。”她琢磨了一下,还是没把自己曾经考上公务员的事说出来。
李保国恍然大悟,一把就把老曹拽了过去。
“来来来,啊,对,你是老沈家的女儿,我认得你,你上大学那会儿,你妈领着你来找我开过贫困证明,对不对?”
没想到村书记记性不错,她好像就跟着老妈来过那一次大队。
沈嘉月笑着点了点头。
“来,小沈,快坐快坐,你要是能帮我们啊,我们求之不得啊。”
沈嘉月开了机,打开电子表格,很轻松就把老曹写在纸上的内容全部搬到了电脑上。
李保国看着沈嘉月在键盘上挥舞的双手,感叹道:“啧啧啧,还是有文化的大学生啊,我们这些人都该淘汰了。”
填好表格,沈嘉月跟李保国要过来手机,透明的手机壳因为用的时间太久都变成了暗黄色,屏幕上的字体和app的图标都是最大号的。
她在电脑上登录微信账号,把表格命名为南荷村统计表,发到了相应的工作群里。
一番操作行云流水,直接把李保国看呆了。
“小小小沈啊,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啊?”沈嘉月把手机还给他,“我这不是刚回村,还没找工作呢。”
李保国想起来了,前几天沈嘉月母亲葬礼他还去了呢。
李保国确实看上沈嘉月了,村里太需要一个会操作电脑的年轻人了。
尤其是今年以来,乡里搞了什么贫困户建档立卡,那表格多的是数不过来,每天不是交这个表就是交那个表,还全部要电子版。
他这次拜托这人帮他填,下次拜托那个帮他弄,但是长期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总要雇佣一个长期稳定的年轻人参与村里的工作。
但是李保国没有马上说出口。
沈嘉月帮完忙,并没有着急走,跟李保国说了自己想用一下村委会喇叭的目的。
李保国满口答应,带着她到值班室,给她把喇叭打开了。
“来来来,小沈,你对着这个话筒说话就行。”
面前的话筒上,包着一块红绸子,跟电视里演的真的是一模一样,因为经常被人摩挲的缘故,顶端的那一块儿红绸子已经黑的发亮了。
沈嘉月低头慢慢凑近话筒,清了清嗓子,“各位父老乡亲们,我是沈嘉月,我住在村口的三层楼里,今天我去乡里取快递,把咱们村的快递都拿回来了,大家可以到我家拿就行。”
说完之后,沈嘉月又重复喊了两遍确保大家都能听到,才放心地离开了。
望着沈嘉月离开的背影,李保国喃喃地说,“真是个助人为乐的好孩子啊,老曹,你说,我要是雇佣她到咱们大队工作,她会同意吗?”
曹永:“你拿啥雇人家,一个月给人家开多少钱?咱们账上可是一分钱余钱都没有啊。”
“你你你”李保国皱着眉头,“你能不能别扯后腿。”
表格的事情解决了,二人又匆匆离开了大队,各自忙着家里的营生去了-
沈嘉月从村委会走回家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小撮人,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听到广播的人已经来取快递了。
“太感谢你了闺女,给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啊。”
“我就说嘛,春生是个好人,老实人,他的闺女一定错不了。”
“就是就是,不知道以后小沈能不能帮我们拿快递了。”
在老乡们的赞叹声和感谢声中,沈嘉月有条不紊的找快递,登记,把快递都分发到了主人的手中。
面对大家的殷殷希望,沈嘉月一股莫名的责任感上升,冲动之下做出了承诺。
“各位大爷大妈,你们放心,我以后每天去一趟乡里,帮大家把快递拿回来。”
“好啊,太好了。”大家自发的替沈嘉月鼓起掌来。
快递都取完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沈嘉月一个人搬着桌子回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这是给大伙画了多么大的一张饼。
她从盒子里取出来买的电磁炉和锅,给自己煮了一包泡面。
沈嘉月一边吃面,一边想着村里的快递问题。
如果像今天这样数量不太多的情况,她骑电动车倒是能带回来,但是数量大的话,一趟回不来,就要去第二趟了。
当务之急,就是要买一辆自己的电动车,不能老是借婶婶的。
小院装修好之后,沈嘉月本打算自己在院里开辟一个小菜畦,种点时令蔬菜,再在另一侧开辟个小花坛,种上点从山里带回来的野花,再收养一条流浪狗,过几天这种田园生活再去考虑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规划的。
只是没想到,因为去取了一趟快递,她就给自己找了一份新的工作来干。
虽然这份工作一点收入也没有。
既然想在这个村子立足,跟村民搞好关系还是有必要的,况且她今天还去村委会帮了书记的忙,这一切都是一个不错的预兆。
吃完饭,沈嘉月骑车往李素英家走去,打算把车还给她,再打听打听哪里有卖二手电动车的。
她推着车刚出门,就看见村书记李保国在她家门口,低着头,背着手踱步。
“李书记,您找我啊,怎么不进来呀?”
李保国抬头,还没开口,脸庞先堆起大大的笑容。
他虽然是一个大队干部,但也是一个普通的农民,靠着那点死工资是根本不可能养家的,工作之余还种了50多亩地,没事儿就往地里跑,皮肤晒的黝黑,人也累得精瘦枯干。
“嘿嘿,那个小沈啊,实在是不好意思,这这又来麻烦你了。”
“这刚填完一个表,又来一个,不知道你忙不忙,有没有空啊?”
沈嘉月双手扶着车把,“没事李书记,我不忙,需要填什么,走吧,我跟您去。”
李保国如临大赦,“太好了太好了,走走走,跟我走。”
就这样,李保国三番五次的来找沈嘉月帮忙,通过这几次输入表格,沈嘉月也对村里的贫困户有了个初步的了解。
按照国家的政策,2020年,全中国所有的贫困户都已经脱贫了,所有的贫困县也都摘帽出列了,可是看看现在村民们那点可怜的收入,真不知道接下来的三年他们要靠什么脱贫致富啊?
沈嘉月不由得担忧起来。
沈嘉月经常出入大队的事情,很多村民都看在眼里,开始议论纷纷。
大伯母王秀莲常年活跃在村里的“闲话中心”,村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那双小眼睛。
这天,王秀莲跟往常一样和大家在村委会门前闲坐着,又看见沈嘉月步履匆匆的朝大队走来。
王秀莲撇了撇嘴,招呼道,“月月,又去大队呀?你这是不是成了大队干部了,天天往大队跑。”
沈嘉月听着王秀莲的语气就酸溜溜的不对劲,但是李书记那边比较着急,她没打算跟她多说什么。
“大伯母,瞧你说的,李书记就是找我帮个忙,什么干部不干部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大队里面走,后面王秀莲的窃窃私语,她都没听见。
沈嘉月身影消失后,坐在王秀莲旁边的一位大姐开始八卦起来,“哎,秀莲,看见了嘛,大城市回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你看看这才几天,就成了村书记面前的红人了。”
王秀莲没说话。
那个大姐还在继续,“你看你家世辉,不是一直也想进大队吗?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进不去。”
大姐越说,王秀莲的牙咬的就越紧。
“我不会让这个丫头片子得逞的。”
看到信息的那一秒,秦岸觉得浑身上下都畅快了不少,刚才的紧张感仿佛还在,他一面用手拍着胸脯,一面碎碎念安慰自己。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根本不是人干的事啊。”
刚才还睡得很沉的沈嘉月忽然就坐直了身体,瞪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岸。
“秦岸,你在跟谁说话呢?”
她语速极快,口齿清晰,完全没有了刚喝醉酒的迷糊感。
刚放松几秒的男人再次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吓死我了,月月,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啊?”
谁知刚才还坐得直挺挺的女生身体突然又软了下去,直接倒在他身上,再次呼呼大睡起来。
秦岸无声地磨了磨牙关,欲哭无泪。
我早晚得让这母女俩吓死!
第 63 章 第 63 章
看着沈嘉月睡着,秦岸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他把视线转向车窗外。
夜色渐浓,霓虹灯跟车灯交替闪烁,越往西走,车流越来越少。
大概还有十几分钟的车程就要到家了。
沈嘉月睡得乱七八糟的,睡着了也不老实,手和脚一个劲儿变换姿势,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秦岸低头注视着她,伸手为他拨了拨挡在眼睛上的碎发。
没想到,他就只是简单地碰了她一下,就把睡着的某人弄醒了。
“水,我要喝水”
沈嘉月本来以为,此次不容乐观的检查过后,李保国会痛定思痛,好好整顿一下工作,但是,事实却恰恰相反,秦县长走了之后,村委会的工作好像突然就懒散了起来,李保国又开始找不着人了。
沈嘉月每天到大队晃悠一圈,有活就干一会儿,没活就回自己家。
自从上次秦县长提醒,沈嘉月真的特别想再把考公捡起来,可是一想到体检的事,就又重新蔫了下去。
不管考多少次,她体检都是过不了的。
沈嘉月趁不忙的时候到市里的医院去做了个检查,特意了解了一下什么是预激综合征。
医生说这种病其实很罕见,无症状的患者也很多,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发作,没有任何症状,但是她的心电图就是和正常人不一样。
沈嘉月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如果想参军或者考公,必须有正常的体检报告,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做手术,采用射频消融的方式做到心电图正常。
手术费用不高,但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类似于心脏搭桥。
在心脏上做手术,沈嘉月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敢,于是又回家了。
如果说这辈子不考公,其实影响也不大,沈嘉月最终还是放弃了手术的想法-
自从沈嘉月开始帮大家取快递,后来又把村里的小卖部变成了快递驿站,沈嘉月在村里的知名度也越来越高。
虽然由一开始的不收费取快递,变成了小卖部每一件快递收一块钱的保管费,村民们有点怨言,但是他们不怨沈嘉月,怨就怨她那个多事的大伯母王秀莲。
因为在丢快递事件发生后不久,村民们都看见了王秀莲那戴在脖子上的金项链,她声称是女儿又给她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然而沈嘉月却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拜托一位跟王秀莲家住的很近的大娘帮她留意王秀莲扔出来的快递盒子,几天后,果然找到了那个项链的包装盒,上面的快递信息跟网站上的吻合。
只是沈嘉月还把王秀莲当做本家的长辈,本来弄快递站这个事确实是她考虑的不够周详才让歹人钻了空子,那失去的三百块钱就当给自己买个教训了。
沈嘉月默默把快递盒收藏了起来,只盼望王秀莲能够改邪归正。
沈嘉月在村委会工作,人也爱笑爱说话,乡亲们有个什么事都爱去找她。
她一会儿帮李大爷交手机话费,一会儿帮王大娘进行社保认证,甚至有放假回家的高中生来向她请教问题。
当然,乡亲们也不是白让她帮忙的,知道她一个人住,谁家要是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给她拿过来一份儿。
不到半年的时间,沈嘉月已经成了村里的小名人了,大家有什么事都爱来咨询她的意见-
进入十一月份,这里的天气突然就急速冷了下来,南荷村也迎来了2017年的最最关乎全体村民的一件大事——选举。
按照上面的有关规定,村委会成员都是三年进行一次大选,今年正好轮到了。
李保国跟老曹,还有一位很少露面的村委委员已经连任五届了。所以,一开始,村民们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热情,以为还是那几个人继续连任。
但是,今年的选举政策到底有没有变化,刚在乡里开完会的李保国最清楚。
会刚散,各村村书记们呼啦啦一片的往外走,边走边抱怨。
“这上头的领导到底想干啥,非要搞什么干部年轻化,我们村50岁就是最年轻的,上哪里给他找35岁以下的村干部啊?”
“就说了么,年轻人都在外头打工,谁稀罕回来挣这仨瓜俩枣啊,还不够养活自己的。”
“抱怨归抱怨,到最后,你不管想啥办法,就算是捏,也得给人家把这年轻干部整出来。”
“哈哈哈,说得是啊”
“管他的了,先回家喂脑袋哇。”
李保国听着其他几位书记的对话,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们说的这些情况,在南荷村同样存在。
村里年轻人流失严重,整个村子剩下的人老的老,小的小,35岁以下的人几乎没有,就算是有,那也得看看人家愿不愿意做这份工作。
村委委员一个月工资850,村书记和村主任一个月工资1550,挣得少不说,责任却是异常的大,真应了那句话,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
李保国开着自己那辆破夏利走在回村的乡道上,正值中午时分,一个人一辆车都没有。
刚到村口,李保国一眼就看到了沈嘉月的小院。
昔日破败了十来年的烂尾楼,如今被沈嘉月布置的重新焕发了生机,她在院子里开辟出两个小畦子,土刚翻过,深褐色的土地散发着独特的芬芳,听她说是等着天气暖和了种点菜呢。
李保国也有孩子,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比小沈还要年长两岁,上了个三流野鸡大学后,就留在了大城市,说什么也不回来,在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小公司打工,工资还不够自己花的,李保国每个月还得接济他。
哎。
看看人家小沈,身世那么可怜,却从来不抱怨,年纪轻轻,踏实肯干,跟村民相处的也还不错。
李保国这样想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
李保国把车停在沈嘉月家门口,打开大铁门边叫沈嘉月的名字边往里走。
“小沈,小沈在家吗?”
沈嘉月听见李保国的声音,从一楼厨房里走了出来。
“在家呢,李书记,进来吧。”
李保国跟着沈嘉月进门,闻到了厨房飘来的饭菜香。
“好香啊,没想到小沈还做得一手好菜啊。”
沈嘉月被夸地有点不自在,“哪有啊李书记,一个人生活,能保证把饭做熟就不错啦。”
“李书记刚开会回来吧,要不在这儿一起吃吧。”
李保国看了一眼餐桌上摆着的两盘炒菜和一小碗米饭,显然是没有自己的量的。
“不了不了,我老婆子还等我呢,这样,你下午到大队去,我有工作和你商量。”
交代完,李保国就急匆匆地走了-
下午三点,村委会会议室,李保国召开班子会议传达上午领回来的会议精神,因为事关选举,另一个几乎从不露面的村委——刘龙,也出现了。
这还是沈嘉月第一次见刘龙,他跟李保国年岁差不多,身材却大相径庭。
刘龙一脸横肉,说话的时候脸蛋子直打颤,啤酒肚更像怀胎六个月一样大,坐在村委会的会议桌前,肚子憋屈的直哼哼。
沈嘉月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人还能当村干部,但她知道刘龙的背景肯定不简单。
“哎哎哎,老李,有啥事电话里说就行了,非得把我叫下来,我下午还打麻将呢。”
还没坐一会儿,刘龙已经不耐烦了。
本以为李保国会像平时训斥老曹一样训斥他几句,没想到,李保国一反常态,脸上堆笑,“哎呀,龙哥,我这也是没办法,人家乡里头要求开会传达会议精神,还要照片呢,你不在场怎么能行?”
“坚持坚持,一会儿就好啊。”
李保国坐在主位,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上午领回来的一堆红头文件。
“人到齐了,咱们现在开会。”
“小沈,做好会议记录,拍点照片。”
沈嘉月点头答是,拿出了会议记录本。
李保国先念了念乡政府关于今年选举的政策文件。
文件大概十几页,李保国还没念完,刘龙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老李,不就是选举吗,咱们都搞了几届了?走个形式投投票就行了,何必弄这么麻烦。”
“不是这样的,龙哥,今年有个大变化。”
李保国把文件翻到后面,正色道,“这也是我开这个班子会的主要原因,今年上级要求,村委会成员必须有一名35岁以下的年轻干部,而且,年龄超过60周岁的,不能再担任村委委员。”
说完,李保国不安地看了一眼老曹。
老曹还没说话,刘龙又开始咆哮起来,“这上头领导们天天吃饱撑得瞎指挥,一个小村村,上哪里找35岁的年轻干部,我57岁就是村里最年轻的了。”
“我看啊,这政策根本执行不下去,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最后一选,还是咱们三个,哈哈。”
刘龙看了一眼沈嘉月,他注意到村委会有了新面孔。
“老李,这个女娃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李保国身体侧过去,凑到刘龙耳边,“她是沈春生家的闺女,以前在外头打工了,才回来。”
刘龙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又把色眯眯的小眼睛在沈嘉月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
“小沈,是吧,我刚才看见你拍照了是吧,都拍好了吗?”
沈嘉月回答,“拍好了。”
接着,“吱呀”一声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传入几人的耳朵,刘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行了,文件也念了,照片也拍了,不用我在了吧?我回呀。”
话没说完人就已经走到了门口,李保国拦也拦不住。
沈嘉月看着记了一半的会议记录,问李保国,“李书记,咋办啊?”
李保国叹了口气,重新坐下,“别管他,咱们继续开会。”
老曹和沈嘉月一起答好。
“对了,小沈,这个给你。”
李保国把一本厚厚的资料给了沈嘉月。
“这个是选举资料汇编,里面写着咱们选举的每个阶段要做什么工作。”李保国一边讲解,一边往后翻,“你看,这里,就是选举一号公告,咱们首先要做的是召开村民代表会,成立选举委员会。”
沈嘉月眼睛盯着那本跟新华字典差不多厚的资料汇编,一下就懵了。
她以前只是听过村里选干部,没想到程序这么复杂。
纸上的那些字她全部认识,可是放到一起,她就一点都看不懂了,首先这个选举委员会,她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小沈?听懂了吗?”
沈嘉月本来想说没懂的,可是她犹豫了两秒,还没张嘴,就被李保国噎了回去。
“你这高材生啥都会,这些肯定看懂了,行了,事不宜迟,你一会儿就大喇叭通知村民代表,咱们明天上午九点在这里召开村民代表会,推选选举委员会的人选。”
“哦好。”
“行,那你俩忙吧,我还有事,出去一趟。”李保国说话就要走。
人刚走到大门口,才想起来一件最重要的事没办。
他又折回来叫沈嘉月,“小沈,跟我来办公室一下。”
李保国这个村书记办公室平时很少有人,办公桌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土。
沈嘉月站在办公桌身后,“李书记,还有什么工作要吩咐?”
“不是工作,是关于你自己的事。”
沈嘉月眼睛睁了睁,“我?我的什么事?”
李保国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支笔,在办公桌上轻轻地敲着,“小沈,我听说你也不打算出去打工了,你是咋想的?”
沈嘉月不知道李保国为啥突然问她这个,“我也不知道呢书记,对于自己以后的路咋走,我还没想好。”
“嗯,我知道,你们家最近发生的事不少,你一个小孩子,也承受了太多,哪都不如自己家,能留在家里最好了,省的出去还得看别人的脸色。”
不对,李保国这是怎么了,扔着一大堆工作不让她做,在这聊什么职业规划啊?
沈嘉月跟他混熟了,有什么话都直言不讳。
“李书记,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我那儿还一堆活呢。”
李保国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嘿嘿嘿地笑了。
“好,那我就直说了,今天下午的文件你也听到了,上面要求,这次选举要选出来一位35岁以下的年轻干部。”
“是啊,我知道啊,这个跟我有啥关系?”沈嘉月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李保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沈,你也是南荷村的村民,你也有选举和被选举权,你今年24岁,大学毕业,完全符合参选条件。”
“最重要的是,你已经在村委会工作半年,有一定的工作经验,是当之无愧的人选。”
“什么?”
宁愿忍受痛苦也不让她给他服务,是真的心疼她吗?
不是说男人都随时随地想着床上那点事吗?
难道秦岸是个例外?
她想不通。
等秦岸在浴室里自己解决完了出来,沈嘉月早已沉沉睡去。
他轻轻地走到床边,在女生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月月,在我心里,你就和小仙女一样纯洁,我不会让你做那样的事,就算我难受得要爆炸了,也不会让你做。”
“那里太脏了,会玷污了我的小仙女。”
他自言自语了一顿,又在她额上,脸上,嘴上,叭叭叭地亲了好几口,仿佛永远亲不够一样,最后实在是怕把她亲醒,才在她身边和衣而眠。
第 64 章 第 64 章
第二天一早,沈嘉月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身边的男人早已没了踪影。
她敲了敲痛的好像要炸开的脑袋,嘴里一个劲儿嘟囔着再也不喝酒了,慢悠悠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自从她频繁出入这里,秦岸就给她买了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具,还买了一件睡裙,以备不时之需。
沈嘉月走进浴室洗澡,洗的差不多的时候,听见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月月,你起来了?”
秦岸的高大身影出现在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外面。
“嗯,我在洗澡。”
秦岸把买来的早餐放到餐桌,又回来跟她说话。
沈嘉月刚走了两步,脚还没迈出快递站呢,石兵就急忙开口了。
“哎,小沈,你等一下。”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沈嘉月:“你说。”
“你得帮我多宣传宣传,让他们再多买点。”
“那肯定没问题啊,包在我身上。”沈嘉月痛快地答应,转身往门外走。
“对了,送的话,你送去我们村的小卖部啊,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回到大队后,沈嘉月去了值班室,想再用一下村委会的大喇叭。
这次看门大爷李满仓没有横眉冷对,而是笑眯眯地替沈嘉月把开关打开,音量都调试好。
沈嘉月在喇叭里把快递的事情都跟大家说清楚了,让大家以后都到张金花的小卖部取快递。
把这件大事解决后,沈嘉月才静下心来好好思考王秀莲的事。
她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王秀莲这个人一直都是占便宜没够典型的小农意识,在沈嘉月的印象中,王秀莲跟她母亲关系也不好,小的时候,她记得,他们还因为照顾老人的事情起过冲突,所以这个亲大伯母才能干出来把沈嘉月赶出家门这种丧良心的事。
谨慎起见,沈嘉月又联系了石兵,让他查了快递入库的底子,确定了就是有一件王秀莲的快递,用小纸盒包装的,看上去确实是一条项链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丢了吗?还是被人有意的偷拿了?
沈嘉月当时不在场,是她拜托李素英照看快递摊,而且她也问过李素英了,对方确定没有离开过那里一步。
那就奇怪了。
但是沈嘉月不能再去质问李素英了,这个婶子已经帮助了她太多,她不能怀疑她,不能以怨报德。
那就只好自认倒霉了。
正想着,沈嘉月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王秀莲打过来的。
对方说,她的女儿要加一下沈嘉月的微信,把订单截图发过来,自己弄不来这些。
沈嘉月报了自己的微信号。
不一会儿,就收到了新的好友验证消息。
对于这个堂姐,沈嘉月实在是印象不深,她比他们大十岁,小的时候就没一起玩过,早早就去外面打工了,很少回来。
对方发过来了网购的订单截图,还有物流订单号。
沈嘉月给石兵发过去,跟他入库的底子对了一下,确实是那个快递不错。
沈嘉月这才注意了一下订单的金额——286块。
呵呵。
一抹冷笑浮现在沈嘉月的嘴角。
这就是王秀莲口口声声价值5000块的金项链吗?
她心情大好,这200多块钱,自己还是出得起的。
沈嘉月给王秀莲打去了电话。
“大伯母,明天上午你来村委会门口找我啊,我把钱赔给你。”
王秀莲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嘉月兜里揣着300块钱,高高兴兴地去上班,还没走到大队,远远地就看见了大队门口的“闲话中心”已经围了一堆人,王秀莲的大红色连衣裙,最扎眼。
来得可够早的。
沈嘉月微昂着头,不疾不徐地走过去,跟她打招呼。
王秀莲不到八点就来了,等了快半个小时,才看见沈嘉月的身影,昨天晚上,沈嘉月电话里说,今天会把钱当面赔给她,王秀莲心里没有奸计得逞的畅快,相反还有点心虚。
这孩子也太好骗了。
因为女儿给她买的那个泛着玫瑰金色光泽的项链早就躺在她家的柜子里了,是她趁李素英不在的时候偷拿回来的,目的就是讹沈嘉月一笔钱。
可是,她看着沈嘉月自信张扬的那张小脸,怎么倒觉得自己是那个做错事的坏人呢?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呀。
王秀莲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揪了揪衣角,强装镇定。
“沈嘉月啊,你们大队这是几点上班啊,我都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不是我说啊,这当干部就是吃香啊,快九点了才来上班,啧啧啧,真让人羡慕啊,不知道人家小沈初来乍到的,是怎么当上这个干部的。”
王秀莲嘴巴刻薄的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越说越没边了。
沈嘉月念着大家都是一家人,都姓沈,实在不想撕破脸皮,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她也不生气,直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钱,拉起王秀莲的右手,摊开她的手掌,把钱一张一张的放到她的手心。
“大伯母,你看,这是300块钱,你的项链是286,剩下的14块钱啊,给你买瓶水喝,看你这一大早的就开始说话,嘴巴都说干了吧?”
沈嘉月脸上始终挂着笑,在外人眼里,这大侄女这么懂事,当大伯母的,确实有点过分了。
王秀莲一下就炸毛了。
“多少钱?286?不可能,我闺女给我买的是金项链,金子的啊,怎么可能才200多?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我可不是三岁小孩我跟你说。”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王秀莲就是个纸老虎,就凭着一把高嗓门在这咋咋呼呼,沈嘉月根本不怕她,她掏出手机,找到昨天晚上王秀莲闺女发来的订单截图,给她看,也给大伙看。
“来,我把图片放大,大家看看啊,是不是清清楚楚地写的286元。”
“大伯母,你仔细看好了,这个头像,是不是你闺女的?你可以拿出自己的手机比对一下。”
众人在看到手机截图后,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越来越觉得王秀莲是在无理取闹。
王秀莲看着当前形势对自己不利,于是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撒起泼来。
“我跟你说,沈嘉月,你别以为我岁数大了不懂你们年轻人那些玩意儿,我知道的,那个图是可以P的,你肯定是弄了个假的给我。”
王秀莲大嗓门一喊,人群里又开始热闹起来。
“是啊,好像是听说过,图都能改。”
“对啊对啊,我也知道,一个长得丑的人都能P成的大美女呢!”
沈嘉月简直无语到北极了。
我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赔给你钱,你怎么还得寸进尺呢?
“大伯母,你起来,你不信我,还不信你闺女吗?你给你闺女打个电话不就清楚了?”
“我不能给我闺女打电话,她工作很忙,不能打扰。”
沈嘉月:“”
就在这时,李素英忽然气喘吁吁地冲过人群来到沈嘉月面前。
“月月,月月,这钱你不能赔给她”
李素英勉强把一句话说完,开始弓着腰大口喘气。
“婶婶,你别着急,慢慢说。”沈嘉月俯身帮李素英顺气。
李素英喘了一会儿,觉得恢复过来了,又急忙说,“孩子,昨天婶子骗了你,我不是一直都在快递摊上,我中间离开了一会儿。”
“你叔叔干着活呢,突然回家跟我要他的社保卡,他找不到我就回家给他找了一下,前后不到十分钟,我以为时间短没事儿,没想到就出了这事。”
听到这句话的沈嘉月并没有表现出丝毫震惊,其实她早就猜到了。
快递不会在有人看管的情况下无缘无故地丢失,不管是王秀莲自己拿的,还是有人偷的,都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当时李素英不在场。
“没事儿的,婶婶,咱们走吧,别理她,让她去跟她闺女对峙去。”
沈嘉月拉着李素英的胳膊就要走,李素英没动。
“月月,你不能吃这个哑巴亏,凭什么你赔钱给她,我不在的时候,也许是有人来偷拿了快递,没找出真相之前,你不能当这个冤大头。”
“就算是找不到偷快递的人,也是我和你一人一半,咱俩一人两千五,赔给她钱,毕竟是因为我当时没给你看好快递摊。”
“婶婶,没有五千,哪有什么五千啊,就是200多块钱的一个镀金项链。”
那三张百元钞票还被王秀莲捏在手里,她此刻还坐在地上呢。
沈嘉月走上前去,趁她不妨把钱一张一张地揪了出来,扔下一句话,‘大伯母,等你那大忙人女儿下了班,你跟她对好了账,再来跟我要钱,啊。’
“大伙儿都散了吧,啊,散了吧,该干啥干啥去,大夏天的,地里都没活啊?”
沈嘉月驱散了人群,进了村委会的大门。
一天的工作结束,沈嘉月回到了自己家,她早就猜到王秀莲会来找她,于是她早早地就等着了。
八点多的时候,沈嘉月从窗户里看到一个人影,一直在她家大门口徘徊,又迟迟不进来。
沈嘉月断定她就是王秀莲。
“来,坦克,过来。”
这条小狗很有灵性,跟沈嘉月相处的久了,能听懂她的话。
“坦克,你把这个交给门口那个人,记住了吗?”
汪汪。
沈嘉月把那三张一百元的钞票让小狗叼在了嘴里,“去吧,真棒。”
坦克摇着尾巴出门了,来到大门口,看着王秀莲,把钱从嘴里吐出来,对着她汪汪汪地叫唤了一大气。
“坦克,回家吧,外面有蚊子。”沈嘉月站在一楼门口对着小狗喊话,从始至终没有理王秀莲。
坦克跑回去后,沈嘉月重重地把门关上了。售货员大姐看着眼前的这一对俊男美女,脸上浮现出了八卦般的表情。
“你俩慢慢商量,我先下去一楼收银台等你们啊。”
大姐走后,这个二楼区就剩下沈嘉月和秦岸两个人。
第一次距离这么近看着他,沈嘉月又清楚地看到了他鼻尖那颗痣,不知怎地,突然就红了脸。为了掩饰尴尬,沈嘉月先开口了。
“秦县长,我不着急,您先把空调拿上吧,反正那个三天也就到了,没事儿。”
说着,沈嘉月就急急地沿着楼梯往下走。
秦岸从身后拉住了她的衣服袖子,“那怎么行,本来就是你先来的,我怎么能夺人之美呢,你先拿,我等等。”
沈嘉月不卑不亢,认认真真讲述自己的道理:“秦县长,您是县里的领导,每天为全县的事情操劳,没有空调,冻坏了可怎么办啊,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秦岸被眼前这个女生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咳咳,沈嘉月,咱能不能打个商量?”
“什么?”
“非工作场合,能不能不要叫我秦县长?”
“那叫你什么呀?”
“叫我名字啊。”
沈嘉月张了张嘴,怎么尝试都叫不出口,索性没再说话,下了一楼交钱。
两个人分别把钱付了,沈嘉月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和地址,安装师傅说下午去安装,到时候给她打电话。
每到冬天,商场门口都会在玻璃门外面挂一层厚厚军绿棉门帘,不仅厚,还特别重,一般很难单手撩开。
沈嘉月走在前面,一只手费力地把棉门帘顶开了一个缝,想偷懒从这个缝隙挤出去,没想到对面正好来了个人,还是给商场送货的。
来人推了一个拉货的小推车,沈嘉月差点一脑袋撞到纸箱子的棱角上。
“小心!”
身后的秦岸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把她护在身后。
待送货小车过去,沈嘉月才后知后觉刚才有多危险。
“谢谢你,秦秦岸。”
秦岸上前一步,一只手把门帘撩开半扇,外面的冷空气吹进来,打在沈嘉月微红的脸颊上,有些火辣辣的疼。
“现在走吧,安全了。”
沈嘉月低头走过去,心里暗骂自己,平时挺稳重的啊,怎么在他面前总是出糗。
商场门外就是最繁华的商业街,又赶上周末,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
路两边摆满各种小摊,停满了各种类型的电动车,摩托车。
沈嘉月是搭便车来的,要想回去的话只好去汽车站坐客运班车。
这里到汽车站有点远,她打算打一辆出租车过去。
看着站着台阶上一脸茫然的沈嘉月,秦岸忍不住问,“去哪啊?我送你?”
“啊,不用了,我去汽车站,坐班车回我们村。”
“正好顺路,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开车。”
秦岸断定了沈嘉月没有交通工具,抓紧时间去开车了,没容她拒绝。
闹市区挺堵的,其实也就是几公里的路程,沈嘉月已经在车上坐了快二十分钟。
最主要的是,她实在不知道该跟秦岸聊些什么,气氛尴尬,时间越发觉得慢,偏偏路还是那么堵。
秦岸眼睛直视前方,跟着前面的车队慢慢往前挪着。
过了行人比较多的路段,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西岚县汽车站就在前方。
“对了,小沈,回村坐班车方面吗?一天有几趟?”
“一天有两趟,上午十点一趟,下午一点还有一趟。”
秦岸看了一下汽车仪表盘上的时间,上午十一点多了。
也就是说,沈嘉月要坐班车,要在汽车站等两个小时。
车子走到十字路口,正好赶上红灯,秦岸慢慢踩了刹车停了下来。
“小沈,你现在去车站,要在那里等两个小时才能坐上车,不然这样吧,我们一起去吃个中饭,正好我想了解一下你们村的情况,上次了解的不是很详细。”
“了解我们村的情况?”沈嘉月被这突然的吃饭邀请弄懵圈了。
“啊,是这样,你别误会啊。”秦岸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表情。
“按照县委的分工,我是你们莲花乡的包乡干部,你们乡里二十个村的情况我都得了解,我才来不久,正在各个击破呢。”
哦,原来是这样,既然是工作需要,沈嘉月当然不好拒绝。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秦岸没有选择直行,而是右拐到另一条街上。
这条街在县政府后面,俗称“美食一条街”,沈嘉月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秦岸轻车熟路地把车子停在路边的停车位,找了一家土菜馆。
“小沈,你看这里怎么样,现在还不到饭点,人不是很多。”
“我都行,秦县长,你定吧。”
二人下车,秦岸走在前面,直接带着沈嘉月进了饭店,跟服务员要了一个小包厢。
服务员拿着菜单跟在他们身后进来。
秦岸把菜单推到沈嘉月面前,“小沈,喜欢吃什么,随便点,我请你。”
沈嘉月没有接,反而是又推了回去,“秦”
沈嘉月看了站在旁边的服务员大姐一眼,没喊出那句秦县长。
“那个,你顺路送我,应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你点吧,我吃什么都行。”
沈嘉月神态间的不自在被秦岸完全看在了眼里,他转身对服务员说,“大姐,我们一会儿点好了叫你。”
服务员心领神会的退出了房间。
秦岸知道沈嘉月有些拘谨,只好按照当地的特色菜分别点了一道,又一人要了一份米饭。
等上菜的期间,秦岸主动跟沈嘉月聊起了村里的情况。
“小沈,你们村的情况,那天我去的时候就看了一个侧面,其他户都是什么情况,你大概跟我讲讲。”
沈嘉月大致讲了讲村里的现状,并提到最近的选举,想找个符合条件的年轻干部都很费劲。
秦岸拿起茶壶,给沈嘉月杯子里倒满,“先喝点茶,暖暖身子。”
“其实我早就料到了,现在,全中国大部分的农村都有这种情况,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农村没有成规模的产业,不能为年轻人提供岗位,当然留不住人。”
沈嘉月突然自嘲,“是啊,像我这种毕业后回村的几乎没有了,怪不得我们村的人都说我缺心眼呢。”
秦岸:“这怎么能叫缺心眼呢,村子的的发展正是需要你这样有知识,有学历的新青年啊,对了,小沈,你会参加今年的村干部选举吗?”
怎么就聊到这儿了呢?这正是沈嘉月最近头疼的问题。
“我还没想好。”
秦岸一听,就知道沈嘉月是有这个想法的。
“是不是你们李书记让你参选呢,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沈嘉月想着,对方毕竟是一个处级干部,比自己工作经验丰富,就把自己的顾虑那天老曹的告诫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也许秦岸能帮她拿个意见。
听沈嘉月说完,秦岸没着急回答他的问题,相反,却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知道,我来挂职之前,领导给我们开送行会,说了一句什么话让我印象深刻吗?”
“什么?”
“向下扎根,向上生长。”
沈嘉月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好像突然就明白了秦岸的意思。
向下扎根才能汲取向上生长的力量,这也许就是国家近几年来大力推行国家干部下基层挂职锻炼的初衷吧。
让优秀的青年干部到基层去,到国家最需要的地方去,那里能让他们迅速汲取营养,成长为国家栋梁。
而沈嘉月呢,她有着最有力的条件,她目前就处在最最基层的贫困农村。
如果她以后打算走这条路的,面前摆着的,无疑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此话说完,饭桌上一阵沉默。
菜陆陆续续地上了。
沈嘉月看着服务员一盘又一盘的端上来,几乎占满了整个桌子,“太多了,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完啊。”
秦岸双手一摊,一副无辜的表情,“让你点你又不点,我不了解你的口味,只好把这里的特色菜都点了。”
沈嘉月:“”
在沈嘉月记忆中,她还是第一次单独跟一个成年男人吃饭,,她母胎多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于是,她吃得胆战心惊,吃得小心翼翼,生怕油渍或者饭粒粘到嘴角。
“怎么了,小沈,不合你的胃口吗?”秦岸看她好像没吃多少,忍不住问道。
“没,没有啊,挺好吃的。”
“那就放开了,大口地吃啊,不要那么拘束,我又不吃人。”
“噗嗤”
沈嘉月突然被他逗笑,嘴里没咽下的米饭喷了出来。
简直是糗大了。
“对不起对不起”
沈嘉月一边擦桌子,一边出门去了卫生间整理了一下。
再次回到饭桌,秦岸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小沈,我跟你说说我的经历吧,这次下到贫困县区挂职锻炼,其实是我主动要求的,我工作已经四年,面前摆着一个提拔的机会,但是,一听说有挂职的机会,我就去跟领导争取了。”
“我们单位呢,是国家机关工委的一个办公室,你可能听都没听过,每天做的工作也都是政策研究这一类的,比起这些,我还是喜欢现在的工作,我觉得,现在的我,干得工作更具体,更有获得感,我这样说,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
“其实我刚到西岚也没多久,没干出什么实绩,但是,我就是觉得下来锻炼,到老百姓家里走走,比坐在办公室研究政策,更让我觉得幸福。”
沈嘉月木讷地点了点头。
秦岸还在继续讲述。
“我家是京北的,家里条件优越的,父母也都是国家单位的,我从小顺风顺水,大学,研究生也都是在最好的学校,毕业进体制内好像也是顺理成章的。”
“可是,你知道吗,这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我觉得坐在办公室里是不可能真正为人民服务的,当然,你可以质疑我的想法,我的想法也不是百分百正确,所以,为了我的一意孤行,我来到了这里,也许,等你真正走上领导岗位就会懂了。”-
下午一点钟,沈嘉月准时坐上了到莲花乡的班车。
天气寒冷,车上没几个人,沈嘉月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感受着路途的颠簸,脑海里全部都是秦岸的那几句话。
向下扎根,向上生长。
临走的时候,他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也算是真正的朋友了-
12月份,村委会大选进行到了提名候选人的阶段,全村符合条件的选民当中,有十个明确表示放弃提名,这个时候,沈嘉月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她根据选举办法上的规定,填写了那张《候选人自荐表》
只是,除了她,还有一个年轻人也填了自荐表,那就是她大伯家的堂哥——沈世辉。
沈嘉月家大门口两边还没有清理出来,长满了杂草,入夏以来,蚊虫很多,尤其是晚上,光着腿站在外面,会被叮的满腿都是包,王秀莲穿着裙子,裸露的大粗腿上,已经有不下十个蚊子包了。
她一边挠着痒痒,一边看着地上那带着小狗口水的三张百元钞票,心里把沈嘉月家八辈祖宗都骂了一个遍。
骂着骂着,忽然意识到,沈嘉月的祖宗跟自己家那口子的祖宗是同一个人
那也得骂!管不了那么多,姓沈的没一个好东西!
王秀莲在深夜跟蚊子战斗了好久,最终还是妥协了,蚊子赢了。
她翘着指尖把那三张钱捡了起来,在自己衣服上用力擦了擦,揣进口袋里,回家去了
真正在村委会工作之后,沈嘉月才意识到村里的工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简单,时间来到9月份,建档立卡制度已经基本完成,各种检查扎堆来袭,搞得他们几人措手不及。
空闲的时候,沈嘉月也看了很多上级下发的各种文件,回想自己考公的时候做得那些题,只觉得异常熟悉亲切。
虽然在当初考公意外被刷的时候,沈嘉月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考公,没想到,兜兜转转,她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村子里一片死气沉沉的景象,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村里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过着清苦的日子。
能出去上的还都是家庭条件可以的,有一些家里穷的,就这样被迫辍学了。
穷啥不能穷孩子,这是她的母亲经常跟他说的一句话,她虽然也出身农村,但是在教育上父母一直竭尽能力给她最好的。
只要你考得上,爸妈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
每天去村委会工作的时候,沈嘉月总能路过村里的“闲话中心”,那里永远围了一堆人,都是奶奶或者姥姥在带孙子或者外孙子。
那些孩子大多五六岁了,一张小脸黑黑的,穿着挂满油渍的衣服,在村委会前面跑来跑去,他们没上过幼儿园,更不知道早教是什么东西。
这天上午,李保国突然给沈嘉月打电话,十万火急,说是下午有县里的领导到他们村走访贫困户,让他们好好准备准备。
沈嘉月接到电话有点懵了,她第一次接触这个事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准备。
“李书记,到底该准备什么呀?”
秦岸身材高大,在这个狭小的隔间里呆的时间久了觉得呼吸困难。
“王经理,你慢慢找,我去外面透口气。”
秦岸走出隔间,站到了超市的货架后面,还没往外走,就听见熟悉的一男一女两道声音落入耳膜。
“哎,老婆,我看今天的蘑菇挺新鲜的,要不买点,今天中午做一个蘑菇炒肉吧。”
这是沈定国的声音。
“买什么菜啊,还是干正事要紧,你快点买水,买了水我们还要去售楼部排队呢。”
这是许秋心的声音。
秦岸把身体往货架后面藏了藏,探出头去确认了一下。
他没听错,正站在超市门口拿矿泉水的,正是沈嘉月的爸妈。
第 65 章 第 65 章
不巧的是,王经理这个时候居然找到了户型图,在隔间里面喊着他的名字。
“秦先生,我找到了,秦先生?”
秦岸回头,皱眉看着他,跟他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嘘”
王经理因为找东西累得满头大汗,一脸懵逼。
秦岸再次把头探了出去,发现许秋心俩人已经离开超市,进了旁边的售楼部。
他们也是去售楼部要定金的。
秦岸打开手里的欠款名单,视线下移,终于在中后的位置找到了沈定国的名字。
他们交的定金是3万。
李素英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沈嘉月。
这孩子太可怜,小时候就早早地没了爸爸,现在又没了妈,真怕这孩子一时间想不开做了傻事。
她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沈嘉月。
沈嘉月越是冷静懂事,李素英心里越害怕。
丧礼结束的那天晚上,李素英照例在沈嘉月家的窑洞里陪着她睡觉。
“月月,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
沈嘉月乖乖点头。
李素英又问,“对了,月月,你上次说,你考上咱们县政府的公务员,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啊,什么时候去上班啊?你以后在县里上班,想回来了也方便,回来就去婶婶家,婶婶给你包饺子。”
沈嘉月还真忘了这茬。
当时母亲病重,所以她才撒了谎。
“婶婶,我告诉你一件事。”
沈嘉月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自己的体检报告。
“婶婶,我本来是考上了公务员的,笔试面试都是第一名,可是可是”
说着,沈嘉月的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地掉。
“可是我的体检结果有问题,按照规定他们不能录取我,呜呜呜”
沈嘉月趴在李素英怀里痛哭了起来。
哭过一阵之后,沈嘉月向李素英解释了什么是预激综合征,并说自己身体上并没有任何的不舒服。
李素英拍拍她的肩膀,“好孩子,没事儿,身体没事比什么都强,工作咱们还可以再找,实在不行,我和你叔叔养你啊。”-
沈嘉月的老家在西岚县下属的南荷村,是一个三面环山,有山有水的小山村。
第二天清晨,沈嘉月还在睡梦中,李素英已经回了自己家去准备早饭了。
她昨天太累了,哭着就睡着了,在自家的窑洞里睡得很沉。
咚咚咚
接二连三的敲门声传来。
沈嘉月揉着眼睛跑到院里打开了那两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王秀莲那张廉价粉底液抹的煞白的脸,和下面嫣红的涂得并不均匀的红唇出现在沈嘉月面前。
王秀莲体型肥胖,穿着宽大的T恤遮住屁股,下面是一条黑色的紧身打底裤,到膝盖下面的位置。
“大伯母,这一大早的,什么事啊?”
王秀莲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是这样啊,沈嘉月,你刚回家,不太了解情况,你住的这个院,你妈已经卖给我了,她当时没钱看病,着急用钱,所以就卖给我了。”
“你说说这,这谁也没想到,我们都以为你在京北有好工作,能嫁到大城市去呢,所以”
沈嘉月听明白了,王秀莲这是看她孤苦伶仃一个人,在赶她走呢。
母亲的丧事刚办完,这是一天喘息时间也不给她留啊。
沈嘉月没说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王秀莲。
王秀莲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心说这孩子是不是受了打击,心里有问题了?她知道沈嘉月在京北打工不少挣,身上肯定带了不少钱,她还想着从她身上捞一笔呢。
“大伯母,你看,我刚到村里,我妈也不在了,没地方住,你能不能让我多住几天,我想想办法,再搬出去。”
没想到对方没有直接拿钱甩人?
王秀莲怔了一下,开始倒苦水。
“哎呀,你是不知道啊,你哥哥世辉,都28了,也没有个对象,可愁死我和你大伯了,这不是媒人给介绍了一个,我们打算在这个地势上盖三间新房给你哥哥娶媳妇呢,等不得了。”
“你也别怪大伯母狠心,我们也是没办法。”
说着,王秀莲还假装抹了抹泪儿。
两人正在门口说着,沈嘉月在巷口看到了婶婶李素英的身影。
“月月,走,跟婶婶回家吃饭。”李素英喊了一声。
“哟,嫂子也在啊。”
王秀莲嗯了一声,瞥了他们俩一眼,什么都没说,扭着腰走了。
李素英让沈嘉月回屋洗漱一下跟自己回家吃饭。
这几天,说是大伯和叔叔一起帮助沈嘉月处理母亲后事,其实大部分都是叔叔婶婶在帮忙,大伯是个木讷的人,没什么话,惟大伯母马首是瞻,大伯母不让他干的事,他是一点都不敢干。
去婶婶家的路上,沈嘉月把王秀莲刚才过来的事都跟李素英说了。
“这个王秀莲,真不是个东西,当初你妈也是没办法,才把房子卖了的,我记得她那会儿是为了买药吃,哎。”
“你别搭理她,你不走,她难道还能赶你不成,咱们可都是亲巴巴的一家人啊,反正你以后也要出去工作,不在村里,留下这几间烂窑洞也没用,逢年过节回来的时候就去住婶婶家。
李素英家条件也不好,叔叔沈春贵在附近的乡里揽点建筑活,勉强维持家用,家里还有一个念大学的儿子-沈世超。她家也是三间窑洞,一间是堂地,一间住她们两口子,另一间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等世超放假回来还要住。
李素英始终也没说出来邀请沈嘉月来家里长住的话。
是家里实在没有这个条件。
沈嘉月了解王秀莲的为人,她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早晚有一天沈嘉月会被她赶出去。
吃完早饭,沈春贵要去工地干活了,临走前沈嘉月叫住了他。
“叔叔,咱们村有没有出租房子的,或者是我爸妈有没有留下什么宅基地之类的?”
沈春贵五十出头,因为常年在外劳作,身材精瘦皮肤黝黑,他掏出一颗烟点上,抽了一口,“这是农村,不比大城市,哪里有人租房啊?你爸爸生前条件也不好,你妈那点积蓄估计都看了病了,什么都没留下。”
沈嘉月一个人走出李素英家,漫无目的的在村里闲逛。
是何去何从?
母亲生前,她缺少了太多的陪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打工两年,记忆中,沈嘉月在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很要强,总想混出个名堂来回来给母亲看。
可是到头来,名堂没混出来,母亲也不在了。
想到这些,泪水不知不觉再次模糊了双眼。
沈嘉月就这样蹲在路边,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中。
“孩子,别哭,没什么事是熬不过去的。”
一道很苍老的声音传进沈嘉月的耳朵。
一位看上去80多岁的老奶奶拄着拐杖低头看着她,递给她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孩子,给你,吃了这个苹果就好了,别哭。”
这个老奶奶沈嘉月有印象,小的时候她经常和小伙伴一起嘲笑她,听大人说,这个老人好像是因为婚姻不顺精神出了问题,后来就总是一个人在村里闲逛,说一些大家都听不懂的话。
沈嘉月没想到她会来安慰自己,还送了一个苹果。
一个暮年的老人尚且都懂的道理,我怎么就不懂呢?
沈嘉月擦干眼泪站起来,把苹果又还给了老人,继续往前走去。
这么多年不在村里,沈嘉月发现,村子不仅没有变得更好,反而更破败了。
南荷村是西岚县的深度贫困村,条件很差,有条件的年轻人都搬出去了,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孩子。
村子并不大,一条主街道,是多年前修的了,路面上的沥青已经被压的没剩下多少,路两边是一排排茂盛的白杨树,翠绿的沈子在秋风中沙沙作响。
本该是夏天炎热的天气,这里却凉风习习,朵朵白云开在湛蓝的天空,很是宜人。
要尽快解决一下住的地方,她知道,晚上大伯母肯定还会再来的。这天李素英叫沈嘉月来家里吃饭,饭桌上,李素英一边给沈嘉月夹菜,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起。
“月月啊,我听说最近村书记老是找你帮忙,做一些电脑上的工作。”
沈嘉月点了点头,“嗯,婶婶,他们大队的干部都不会操作电脑,我就帮着弄了一下。”
“那可不是一下吧,我听说他都找了你好多次了,这一次两次的免费给他弄,时间长了这么下去可不行。婶婶毕竟不是你亲妈,有些事不好管的太多,但是,也不能看着你被他们大队干部欺负。”
沈嘉月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李素英应该是误会了。她放下碗筷,挽上李素英的胳膊,“婶婶,我没事的,举手之劳而已。”
李素英拍拍她的手臂,叹了口气,“哎,婶婶知道,你回来身上有积蓄,但是长期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总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你得找个工作,或者是找到能养活自己的出路。”
“你要是不想离开村子,想到大队去工作,婶婶可以帮你去跟他们谈条件,你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开口,婶子去帮你谈,让他们给你开工资。”
“真的不用啦,婶婶,我心里有数。”
吃完晚饭,沈嘉月从李素英家出来,独自一人往自己家走。
夜晚的乡村小路异常安静,入耳的只有路边杂草堆里传来的几声虫鸣声。
路上并没有路灯,只有躲在云后面的月亮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这条路沈嘉月已经走了无数遍,远没有了刚开始的惧怕。
她慢慢走在路上,细细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沈嘉月这些天其实过的挺充实的,一个人慢慢布置着新家,每天去乡里取一趟快递,偶尔到大队帮忙,虽然忙碌,她倒也享受其中。
她本打算在院子里种菜养花的,奈何每天取快递,才刚整理出来一个小畦子,还没来得及种呢。
幸运的是,她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条小狗。
这是一条流浪狗,经常在路边的垃圾桶捡吃的,沈嘉月观察几天后,给了小狗一根火腿肠,后来小狗就跟着沈嘉月回了家。
沈嘉月给它取名坦克,为的是给怕黑的沈嘉月壮胆,一人一狗也算有了伴儿。
所以沈嘉月倒也觉得知足,只是她目前还没收入,还用着自己以前的一点积蓄和母亲留下来的那笔钱。
到家了,沈嘉月拿钥匙把大铁门打开,坦克已经迫不及待从门缝钻出来,蹭了蹭沈嘉月的腿。
“坦克,我回来啦,有没有想我呀?”
沈嘉月回身把门关好,直接把坦克抱在了怀里-
李保国这个人总是神出鬼没的,沈嘉月想找他永远找不着,除非他找沈嘉月。
这天下午,沈嘉月刚从快递站取回来自己买的电风扇,如今已经是数伏天,虽说这里早晚温差大,但是中午还是挺热的,没到用空调的地步,一个电风扇足矣。
正拆快递的时候,李保国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李保国也有自知之明,用的沈嘉月次数多了,也知道心里过意不去,后来每次请她帮忙都会给她带点东西,有时候是自家树上结的果子,有时候是自己老婆蒸的刚出炉的大包子
今天李保国手里居然拿着一个大箱子。
“小沈啊,天热了,你自己在这个刚装修好的楼里住的,楼房没有窑洞好,冬暖夏凉,我给你拿来一个台式电风扇,你先用着。”
巧了不是,沈嘉月正拆的快递也是电风扇。
李保国看到她手里的快递,嘿嘿一笑,“两个更好,一个放在卧室,一个放在客厅。”
沈嘉月道谢后收下,问道,“李书记,是不是又需要我做表啊?”
李保国挠了挠自己头上为数不多的花白头发,“嘿嘿,这次不是做表,是给贫困户填档案,老曹一个人忙不过来,想请你帮忙一起写。”
沈嘉月正好也想趁这个机会跟他提工资的事,就跟着去了。
全村357户贫困户,每一户都要建立一整套档案,工作量之巨大可想而知。
沈嘉月跟会计老曹两个人在村委会的会议室里兢兢业业的填了一下午档案,李保国安排好工作早就没了人影,天擦黑才赶回来。
他忽然撩开会议室的纱质门帘,带进来一阵热气。
“行了,老曹,小沈,今天就到这吧,累死一天也填不完,咱们明天继续,我叫我老婆子在家炖了个鸡,走,都跟我回家吃饭。”
老曹一边把老花镜摘下来放到眼镜盒,一边开口拒绝了,“我不去了,老婆子在家等我呢,你叫小沈去吧,她一个人,回家还得做饭。”
沈嘉月其实也想拒绝的,但是她今天有话跟李保国说,只好答应,跟着他往家走。
她故意慢条斯理地整理桌子上摆放的乱七八糟的资料,等老曹走后,会议室内就剩下她和李保国两个人。
李保国招呼她快点走。
沈嘉月站起来,并没有动。
“李书记,我想跟您说点事儿。”
“啊?”
她骤然开口,打了李保国个措手不及。
“啥事,走吧,咱们回家吃饭,边走边说。”
李保国等沈嘉月出来后,锁了大队的门,大队门口那一盏全村唯一的路灯,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老长。
“李书记,您看,我帮大队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也挺喜欢这份工作,我才从城里回来,也没个工作,快养活不起自己了,我的意思是,我想到村委会工作,每天定时上班,然后大队给我开一份工资,不知道这样行不行?”
沈嘉月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对方高低也算是全村一把手呢,磕磕巴巴的总算是把自己的诉求表达清楚了。
没想到的是,李保国听完后,还是默默往前走着,没有任何回应。
村道上没有路灯,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好在李保国家离大队不远。
进了李保国家院子后,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哎,小沈啊,我何尝不想雇你到大队工作啊,你也知道,咱们村的状况,穷的叮当响,一点产业也没有,根本没有集体收入,我拿啥给你开资呀?”
沈嘉月想了好多种结果,就是没想到这一层。
村里居然真的穷成这样了。
她低着头没再说话。
李保国好像是下了某种重大决心一样,重重地剁了下脚,“这样吧,小沈,你来,我给你每个月开1500的工资,我知道这个工资实在是太少了,但是是我能给出的最大极限了,你帮我做大队的工作,我去种地,干活,挣外快,给你开工资。”
听见李保国的这番话,有那么一瞬间,沈嘉月突然觉得对面那个瘦瘦干干的村支书形象突然高大了起来。
“哎,小沈,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是不是嫌少啊?”
“我不要求你去坐班啊,有活你就来,没活你就去忙别的,这样行吗?”
“行行行,谢谢你李书记,我一定好好干。”
李保国这才放下心来,“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也不用每次请你帮忙都不好意思了,嘿嘿。”
李保国领着沈嘉月进屋,刚撩开挂在门上的棉门帘,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压低声音嘱咐沈嘉月。
“小沈,刚才咱俩说的话,可千万别告诉我家老婆子啊。”
啊?为啥呀?
沈嘉月心里满是疑问,但是她没好意思问出口。
李保国又把刚撩起的门帘放了下去,走远了几步,小声跟沈嘉月解释。
“我家是我老婆管钱,家里有多少钱她都知道,我当个村书记一个月工资太少,根本不够给儿子买楼房的,如果她知道我再自己贴钱雇你干活,她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黑暗中沈嘉月不敢出声,只是拼命点了点头。
说完,二人一起进了家门。
她知道大伯母是想要钱,但是她不想给她钱,偏不能遂了他的愿。
走着走着,一座水泥外表,显然还没有建设完成的三层楼出现在沈嘉月面前。
在这满是平房和窑洞的农村,这座楼显得意外和突兀。
这座楼房,沈嘉月记得她很小的时候就存在了。
这么多年还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也没人装修,也没人住,她以前好像还问过母亲这座楼是谁家的。
母亲没有告诉她答案。
楼房周围满是杂草,大约有半人高,这里也没有院子,没有大门,楼房主体已经建成,但是没有门窗,就是一座废弃的板楼。
旁边的杨树荫下,有几位年老的爷爷正在乘凉。
沈嘉月走到人堆里,指着那座烂尾楼,问爷爷们。
“爷爷,这栋楼我记得可多年了就在这儿,到底是谁家的呀?”
一个大约八十多岁的光头爷爷眯了眯眼,看着沈嘉月,“你是谁了?”
旁边一位稍微年轻点的大爷认识沈嘉月。
“你是沈家的闺女吧。”
沈嘉月点了点头。
“丫头,你自己家的事还不知道啊?这个楼十几年了,是一个房产老板留给沈春生的顶账楼。”
“沈春生在老板的工地出了事,被砸死了,老板赔不起钱,就顶了这座烂尾楼。”
沈春生。
那是沈嘉月的亲生父亲。
进了家门,许秋心从鞋柜里拿出来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
“小秦,这双鞋你穿。”
还记得上次来,家里根本没有这么大号的男士拖鞋,是特意买的吗?
夫妻俩给秦岸倒了水,让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就马不停蹄地进了厨房。
秦岸拿着一杯水,如坐针毡,视线定格在电视的无聊节目上,一点也看不进去,玻璃杯上的花纹都快被他摩挲没了。
记得上次沈嘉月就说,许秋心一直想感谢他,没想到,还真是亲自感谢了。
只是,他们的事情,一直缺少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个把真相说出来的契机。
还有两天就是国庆中秋双节,秦仁升会回家,秦岸想抓住这个机会,跟沈嘉月的父母坦白一切。
第 66 章 第 66 章
幼儿园放假了,从1号一直到8号。但秦岸的假期却没有那么尽如人意,他们虽然也是8天的法定假日,但他1号要值白班,4号要值夜班,6号还有一个白班。
好好的假期就这样被弄得四分五裂。
9月30号晚上,秦岸照例去幼儿园接沈嘉月下班。
街边的梧桐树早就落了一地黄叶,夏日的繁华早已不在,整条大街都透露着一丝萧瑟。
秦岸一身黑色冲锋衣,半倚车门,看着沈嘉月一张明媚的笑脸把小朋友们一个一个的送走。
直到最后一位小朋友也被父母顺利接走,秦岸才从人群后面慢慢走向她。
其实沈嘉月早就看到了他。
她挥挥手跟他打招呼,“秦医生,今天下班挺早啊。”
秦岸顺势牵起她的手,陪她回教室拿自己的东西。
对于刚才李保国让她参选村干部的提议,她直接一个黑人问号脸。
在这之前,沈嘉月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可是,在李保国提议之后,沈嘉月的思绪就好像长了翅膀,遨游在选举大会的现场,黑板上沈嘉月的名字后面的正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她当选了。
沈嘉月拼命地摇头,想控制自己的大脑不要去想,可是,她的大脑好像已经不受控制了。
“哎呀,好烦。”沈嘉月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长发,忍不住抱怨了一声。
“咋了,小沈,有啥麻烦的?”
老曹戴着他那幅十几块钱的老花镜,一只手查户籍名单,另一只手在纸上写写画画。
“没事儿,大爷,呵呵,没事儿。”
老曹又低下头去继续工作,“年纪轻轻的,有啥麻烦的,你看,我马上就能退休了,高兴着呢。”
是啊,老曹已经70多了,这次选举,肯定不能再参选了,跟他在一起工作那么久,突然要分开,沈嘉月还觉得挺不习惯的。
“大爷,您不觉得难过吗?”
老曹嘿嘿一笑,“有啥难过的,我一把年纪了,其实早就该退了,是李书记硬不让我退,我家里还种着几十亩玉米,每年秋收的时候,正是大队最忙的时候,我在大队,都顾不上去收秋,每年我老婆子都要把我骂个半死。”
“一年到头,在大队的时间比在家里的时间都多,一个月才几百块钱,我也干得够够的了,真的。”
听老曹这样说,沈嘉月忽然觉得,村干部也挺悲哀的。
挣的是全国最低的工资,干得是全国最难的工作。
沈嘉月没说话,二人认真地筛选着南荷村符合条件的年轻人。
“小沈,刚才李书记找你,他是想让你参选吧?”老曹忽然的一句话,把沈嘉月吓了一跳,她本能的反问。
“大爷,你怎么知道的?李书记事先和你说了?”
老曹笑眯眯地摇头,“没有,我猜的。”
“看来我猜对了,是吧?”
沈嘉月沉默了。
她低着头,认真筛选名单上的人,不时地跺几下脚来取暖。
村委会没钱买煤,冬天就是靠一个又一个小太阳度日。
三间大的会议室里,沈嘉月和老曹坐在一起,每个人脚边都放着一个红彤彤的小太阳取暖器,会议室里阴冷的很,沈嘉月已经穿上了棉鞋。
南荷村户籍人口一共就七百多人,老曹和沈嘉月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就筛选完了。
35岁以下,而且是大专学历的,满打满算就14个人。
沈嘉月把这14人的基本信息都录入到电脑上,制成了表格,准备等李保国回来拿给他看,再征求一下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看着时间还早,老曹没有着急回家,而是跟沈嘉月聊起了天。
“小沈,你是个好孩子,跟你工作这几个月,我能感觉的出来,我把你当我的小辈,所以有几句话跟你说,你可别嫌我老头子事多。”
“大爷,瞧您说的,您说吧,我都听着呢。”
老曹从口袋里摸出七块钱一盒的红梅香烟,点燃了一颗。
“李书记是个好人,跟着她干,你吃不了亏。”
“但是,你可要想好了,村干部工资一个月850,还没有你现在挣的多呢,你能接受的了吗?害,钱不钱的先不说,你现在是临时工,还感觉不到,出了什么事,村民也不会找你的麻烦。”
“可是,当你成了村干部,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你以为老百姓好领导呢?百姓百姓,百人百姓,每个人都跟自己近,你不论做啥事,他们总能找到你做得不合适的地方,然后过来跟你闹。”
沈嘉月张了张嘴,没出声。
“你一个女孩子,爹妈都不在了,万一真有不讲理的老百姓来找事,你咋办,说得难听点,你连个为你出头的亲人都没有。”
老曹猛吸了几口烟,把烟屁股扔了,用脚捻灭,背着手朝外走了。
“小沈,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
天渐渐擦黑,会议室里逐渐模糊起来,沈嘉月也没有起身去开灯,就这样一个人在黑暗中坐着。
说实话,李保国跟她提议的时候,她确实是心动的。
她本来就打算在南荷村生活了,跟着叔叔婶婶,有个依靠,又正好赶上村干部选举的新政策,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样。
他们沈家几辈子人,家里没有一个从政的人,在农村,一辈子看人脸色,看着村里那些干部神气的样子,别提多羡慕了。
她依稀记得,自己的奶奶活到了八十岁,落下一身病,几个儿女都无所长,本来已经符合了办理低保的条件,可是,临到最后,却被一个村干部的亲戚顶替了。
那种无处说理的无力感,给幼小的沈嘉月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创伤。
最重要的是,当选为村干部,也是另一种方式的从政啊,正好弥补了她这辈子不能考公务员的遗憾啊!
对于那无疾而终的考公之旅,沈嘉月始终没有放下。
可是,刚刚听了会计老曹的一番话,沈嘉月坚定的决心,又有点动摇了。
老曹在村里做了一辈子的会计,一方面肯定是受人尊敬的,但是背地里那些刺头,估计也没少找他麻烦。个中的辛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嘉月一个人坐了好久,直到实在是冷得浑身打哆嗦,才起身回家了。
立冬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北风呼呼地刮着,沈嘉月的家,也冷得像冰窖一样。
装修的时候,每个房间都装了足够的暖气片,可是,这是在农村,没有集体供暖,都是个人家里烧煤炉子,烧火坑。
沈嘉月一个人住,她不想那么麻烦每天烧锅炉,所以也没弄。
一开始用小太阳坚持了个把月,如今实在是冻得受不了,她才决定到县城的电器城买个空调。
就她睡的那间先安上,保证冻不死就行了。
周六上午,村委会没啥事,沈嘉月搭上村里一个拉货大哥的顺风车,来到了西岚县城。
她到县城的次数并不多,平时都是网购较多,可是这次她实在冻得不行了,想马上买了空调,最好今天就能装上。
西岚县县城并不大,南北四条街,总共就一家比较大的电器城——宏鑫电器城。
电器城一共上下两层,冰箱,电视,洗衣机也算是齐全。
沈嘉月自己转了转,看不到空调区域在哪儿。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大姐走过来跟她打招呼,“姑娘买啥呀,洗衣机,还是冰箱?这快双十一了,都有活动了。”
“姐姐,你好,我想买空调,那种壁挂式的空调。”
“啥,买空调?”售货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好几圈,确定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大冬天的来买空调,更是稀奇啊。
“空调啊,空调在二楼,跟我来。”
沈嘉月在售货员的引导下来到了空调区,可选择的种类并不多,三两个大众牌子。
沈嘉月顾不上那么多了,挑选了一个比较知名的牌子。
“姐姐,我的卧室25平米,买几匹的就够用了?”
售货员指了指墙上挂的两种,“25平米,买2匹,或者小2匹的都可以。”
“行,姐姐,就买2匹的,有现货吧,我今天就想安装上。”
“有有有,有现货,你交了钱,我给你通知安装师傅,下午保证给你安好。”
沈嘉月在售货员的带领下到一楼收银台付钱,刚走几步,就听见另一个售货员在喊,“张姐,今天真是邪了门子了,又一个买空调的。”
“啊,今天这是咋了?”
沈嘉月循着声音望去,就看见另一个售货员大姐带着一个年轻男士正往二楼空调区走来。
那个身影高大挺拔,还有几分眼熟。
是秦岸。
这几天偶遇的次数有点高啊?
几个人在楼梯上打了个照面。
今天的秦岸身边没有那个给他拿包的秘书,只有他自己,看来是私人行程。
沈嘉月在上,秦岸在下,狭窄的木质楼梯上,就这样四目相对。
沈嘉月其实平时挺社恐的,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只见过两次的大领导,她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如果对方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打招呼,说明对方已经把她忘了,那她也不必装认识,什么话都不用说,继续往下走就好了。
可是,沈嘉月的如意算盘显然失算了。
对方不仅记得她,还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沈嘉月,你怎么在这里?好巧啊。”
“是啊,好巧啊,秦秦秦那个,我来买空调的。”
沈嘉月“秦”了半天,也没说出口,她不确定,在私下场合,叫他的官称会不会惹人反感,只好糊弄过去了。
秦岸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正好,我也是来看空调的,你着急走吗?不着急的话,帮我一起参谋一下?"
沈嘉月属实没想到,上次见的那个高高在上,仿佛神明不可亵渎的领导,今天居然邀请他一起挑选空调。
沈嘉月不敢拒绝,“好好啊。”
沈嘉月在楼梯上回转身,重新往上走。
不得不说,非工作场合的秦岸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特别的平易近人,尤其是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短款羽绒服,配上牛仔裤,倒显得比穿正装的他要年轻好几岁。
就像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小沈,你刚才买的哪一款啊?”
沈嘉月指了指墙上挂的那个,“就是这个,我的卧室是25平米的,用这个足够了,你是要在哪里用,要买多大的。”
秦岸笑了笑,“是单位给我分配的宿舍,原来宿舍有一个空调,可能年久失修,一点都不热,你们这里的冬天好冷啊,比我家要冷十几度呢,我实在是冻得不行,所以想自己再重新买一个。”
说起这个,沈嘉月突然想起来,上次检查后,沈嘉月还跟李保国八卦,说这个秦县长看着不像是这里的人。
李保国说,人家是国家机关的人,从京北来的,到咱们这里挂职锻炼两年,咱们这个破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年轻有为的人呢。
沈嘉月只好跟着尴尬地笑了笑,“是的,我们这里确实挺冷。”
她表面上笑着应对,心里却犯嘀咕,你这么大的领导,给你安排的宿舍肯定条件不错,都是有集体供暖的,有了暖气还要开空调,这是有多怕冷啊?
秦岸毕竟是男人,买东西那叫一个痛快,直接要了沈嘉月的同款。
“哎,大姐,我也要这个牌子的,也要2匹的,今天能安装吗?”
一旁的售货大姐犯起了难,“是这样的,小伙子,我们这儿每个型号的空调就存了一件现货,你们可能是外地的,不了解情况,咱们这里买空调的实在是少,这一台,刚才叫这位姑娘预定了,你想要同款,我们马上跟厂家定,最快也得三天以后了。”
“要不,你们俩商量一下,谁更着急一点?”
沈嘉月和秦岸都笑了,异口同声:“我不急,先给她/他吧。”
“秦大医生,我保证完成任务,但作为交换条件,你最好也答应我一件事。”
秦岸直截了当,“你请说。”
简灵也不跟他客气,“秦岸,月月喜欢你,跟你在一起,我支持,但你最好是全心全意的爱她,一旦被我发现你做了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
秦岸的轻笑声隔着手机信号传过来,“你准备怎么样?”
简灵:“我小时候练过跆拳道,现在还有些童子功,别看你块头那么大,我一个飞铲也能把你拿下。”
秦岸:“呵呵,好,我相信,不过,你没有机会了,因为”
他停顿了一下。
“这辈子,只有沈嘉月不要我,永远不会有我辜负她的那一天。”
第 67 章 第 67 章
10月1号晚上,秦仁升没走,跟秦岸挤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秦仁升又让助理送来了一大车的各种各样的礼盒。
人参,鹿茸,茅台,华子凡是他能想到的送人佳品,都准备了双份。
地下车库里,秦岸看着两辆车子的满满当当后备箱,有些无奈的苦笑。
“爸,您确定这些都拿上吗,别吓坏人家。”
秦仁升笑笑,“当然不是了,你那些玩意留着自己吃,拿我准备的这些,对了,今天开我的车,你那辆大车,歇歇吧。”
秦岸无声地扯了扯下唇,怎么着,嫌弃我的车不好?
我要是大老板,我也买奔驰商务。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只差简灵那边的东风了。
父子俩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就接到了简灵的微信。
一阵电话铃声传进了沈嘉月的耳朵。
是刚才跟他拿错箱子的男人也吃完面出来了。
“什么?没事儿没事儿,我自己走也行的,你们忙。”
“没事儿,真的没事儿,不用道歉,我去坐班车,你们忙,别管我了。”
沈嘉月猜测,应该是说好来接他的人突然有事来不了了。
他也要去坐班车,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反正也不会是去西岚县-
秦岸本来今天是要去西岚县报道的,但是却接到电话,因为县里临时有大型接待任务,抽不出人手来,只好让他自己坐车过去。
他研究生毕业后直接考取了国家某机关的公务员,单位工作不忙,但也算不上清闲,国家有什么大的行动部署的时候,也是他们这里最忙的时候。
但是工作了四年之久,秦岸只有一个感觉,就是他的工作特别的不接地气,好像在半空中悬着一样,感觉跟他所理解的为人民服务有点不一样。
2017年,国家的脱贫攻坚行动进入关键期,为了顺利脱贫,国家颁布了一系列的惠民政策,其中就包括东西部结对帮扶,跟他们单位结对的是岸北省的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在得知需要一名处级干部下去挂职两年后,秦岸主动报了名。
他总觉得,要到基层去,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
为这个事,他还跟父母吵了一架。
他已经28岁,正该谈论婚姻的年纪,这一走就是两年,不知道耽误多少事儿。
但是,红头文件已下,已经成了定局,无法改变。
在京北城长大的他,从小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什么磨难,也从来没去过别的地方,他迫切希望走出去。
跟西岚县组织部确定了报道的时间,对方还贴心地为他购买了火车票,这不得不让他放弃了自己开车过去的念头。
坐火车到了正都市已经是晚上,秦岸随便找了一家酒店住下,准备第二天跟他们汇合。
谁知却接到了他们太忙没法来接他的电话-
沈嘉月无意间听说秦岸也要去长途汽车站,跟自己正好顺路,念着自己刚才误会了人家,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你也去长途汽车站吗?正好我也去,一起吧。”
“刚才的事,对不起,误会你了。”
秦岸看着眼前哭得眼睛红肿的女生,猜想她也许遭遇了什么不幸的事,本来也没打算跟她计较,既然她愿意带路,他当然乐意通行。
“好啊,谢谢你,我第一次到这里来,那就拜托你了。”
“你去长途汽车站是要坐到哪里的车,几点出发,知道吗?”沈嘉月问道。
“我要去西岚县,几点的车,还真不知道。”
没想到这么巧,居然也是去西岚县的。
“我也是去西岚县,班车在下午三点有一趟。”说着,沈嘉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要不咱们走吧,现在出发时间刚好。”
秦岸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幸运,第一次到一个陌生地方就遇到了同行人。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背包,两只手一边拉了一只箱子。
“走吧。”
沈嘉月被他的样子扑哧一声逗笑了。
“你现在不怕弄混了吗?”
秦岸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看,眼神清澈如山泉,此刻带着笑意看着沈嘉月,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去。
“左手是我的,右手是你的,错不了。”
两个人一起往前走,正巧一辆出租车开过来,沈嘉月招手拦下了。
一路都很顺利。
下午三点之前,两个人一起坐上了回西岚县的班车。
班车破破烂烂的,看上去已经运行了好多年,看着沿途的风景从高楼大厦渐渐地变成了高低起伏的光秃秃的山峦,视野也越来越开阔。
正值初夏季节,从汽车玻璃窗传进来的却是些许凉风。
西岚县的地势比京北要高一些,气候也更凉爽。
班车上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坐着,他们大都皮肤黑红,穿着朴素,年纪在四五十岁上下,看着坐在最后一排的沈嘉月和秦岸用普通话交谈,难免窃窃私语几句。
到达西岚县的时候,已经是快下午六点,二人在汽车站分别,秦岸走后,沈嘉月还要继续打车回村里。
这个时候,到她们南荷村的公交已经没有了。
沈嘉月正跟出租车司机搞价呢。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婶婶李素英打来的
“月月,你快回来吧,你妈住院了。”
李素英操着浓重的方言跟沈嘉月说话。
“住院了?哪个医院?县医院?”
“对,就在县医院了。”
挂了电话,沈嘉月跟刚才的砍价的出租车师傅说,“师傅,我不去南荷村了,我去县医院,赶快走。”
车上,沈嘉月又给婶婶打了个电话,确认了母亲的病房号。
到县医院后,沈嘉月看了一眼电梯处等待的人群,直接跑上了旁边的步梯。
五楼病房到了。
县医院的病房不大,装饰都旧旧的,里面左右两排共安了六张病床,除了六个病人外,每张床周围还分别站着一名或者两名患者家属。
沈嘉月一眼就看到了左侧靠窗位置的那张床前,一位大约四十多岁穿花格子衬衫的中年妇女,正是她的婶婶李素英。
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齐地挽在脑后,正坐在床边凳子上给病人削苹果。
躺在床上的人,穿了一身蓝白条病号服,整个人都消瘦的不像样了,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管子。
一瞬间,沈嘉月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齐聚到眼眶里,一股湿热的情绪马上喷涌而出。
沈嘉月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去,“妈,你怎么了妈?””
一句话喊出来,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顺着脸庞噼里啪啦地滑落。
她一个人在外打工,舍不得高昂的火车票,考试和体检也是在市里进行,都没有回过村里,春节她甚至为了挣加班费都没回家,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母亲了。
没想到再见面,母亲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张慧芳睡着了,睡得很沉,并不知道女儿的到来。
李素英看到沈嘉月哭着进来,眼泪也跟着留下来了。
这个孩子跟自己的孩子差不了几岁,几乎是看着长大的,看着孩子难受,她也跟着心疼。
她把沈嘉月拉出了病房。
“月月,好孩子,别哭了。”
沈嘉月一下子扑到李素英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已经是她这一天来不知道第几次哭泣了,眼泪都快流干了。
“婶婶,我妈这是怎么了,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她就是老是胃疼,老吃止疼药,怎么一下子就这么严重了啊?”
李素英叹了口气,跟沈嘉月说了实话。
“孩子,你妈瞒着你呢,春节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查出来了,她也不去医院看,就一个人在家吃止疼片。”
“是癌症吗?”
沈嘉月颤抖着双唇,说出了她一直不敢面对的两个字。
“肝癌,晚期。”
沈嘉月听到那四个字,感觉一颗炸弹在自己脑袋里爆炸了,轰的一声,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月月,月月。”
再醒来的时候,沈嘉月看到自己睡在母亲的病床对面。
张慧芳已经醒了,医生正在给她做检查。
沈嘉月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跪倒在母亲的病床边。
“妈,你怎么样,你疼不疼?”
张慧芳整个人瘦的估计连八十斤都没有了,整个人干瘦如柴,面部憔悴,一点生气都没有。
“傻-孩-子,别-哭,妈-没-事-儿,不-疼。”
张慧芳的嘴唇都咧了,连一句简单的话都说不完整。
沈嘉月握住母亲干枯的双手,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流。
“妈,咱们不在这里看了,咱们去省里,去京北,肯定能给你看好的。”
沈嘉月说着站起来就要走,“我去找医生办转院手续。”
李素英拦住了她。
大家都知道,没用了,一切都太晚了。
李素英和沈嘉月又同时流下眼泪来。
看着母亲这个样子,沈嘉月实在是不想再把自己考公失败的事情告诉她。
她跪在床边,跟她说一些宽心的话。
“妈,我考上公务员了,就在咱们县的县政府大楼里头上班,你高兴不?”
张慧芳轻轻眨了眨眼,算是点头。
"妈,你得好好活着呢,我这次哪里也不去了,就在你身边照顾你,伺候你,让你享清福。"
“妈,你得好好活着呢”
在医院期间,除了沈嘉月陪床,就是叔叔沈春贵和婶婶李素英了,大伯母王秀莲就来了一次,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在沈嘉月印象里,自己这位大伯母一直就爱打扮,爱穿大红花的裙子,爱穿高跟鞋,喜欢描眉画眼,脸上涂的比面粉还白。除了这些,王秀莲还是个特别精明的主,谁也别想在她身上占到一分钱的便宜。
王秀莲来的时候,带了一兜子苹果,略坐坐就走了,根本不会像李素英一样在医院陪床-
张慧芳的癌细胞恶化的太快,沈嘉月回来不到一个月,她就走了。
张慧芳走得很安详,没有表现出来的太痛苦。
沈嘉月在旁边的小床上醒来,照例去看了一眼旁边的仪器,发现里面的标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横线。
经历了这些天,沈嘉月的心也释然了。
她查了很多资料,了解到得了肝癌的人要忍受多么大的疼痛,她好几次半夜睡不着,偷偷看着母亲,看她咬着北角无声地忍受疼痛,母女俩在面对面的床上,各自瞒着对方无声痛哭。
看过了那么多次母亲所忍受的煎熬,她恨不能去替她!
与其活着忍受这种非人的疼痛,也许死亡是一种解脱。
沈嘉月没有大哭大闹,非常冷静地跟着叔叔婶婶一起料理母亲的丧事。
整理母亲的遗物的时候,沈嘉月在家里的衣柜里发现了张慧芳写给她的一封信。
那封信应该是早就写了,里面还夹着一张银行卡。
“小秦爸爸,你这是干什么呀,太折煞我们了,别这样,快坐,快坐。”
重新坐下,四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秦仁升的话已经说完了,现在只等着许秋心表态了。
沈定国是知道一部分真相的,但秦岸求他爸爸开发滨河园二期居然是为了给月月一个离娘家近的家,这件事情他还真的不知道。
也挺让他震撼的。
沈定国没说话,用手指碰了碰老婆的手臂。
许秋心刚才听得入了迷,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迅速反应过来,脸上挂上和蔼的笑容。
“小秦爸爸,你太客气了,不用道歉,不用道歉。”
“其实,当初不同意他俩在一起,也是我一时冲动说了那些话,后面我早就后悔了,小秦这孩子不错,从相亲认识月月,后来他就帮我熬中药,帮着调理我的哮喘,办事稳重,是个让人放心的好孩子。”
“我不能因为孩子的家庭而否定了这个人,以前是我太片面了,小秦,这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秦岸听到这句话,赶紧站起身来,连连摆手,“阿姨,您别这样,不用跟我道歉,完全不用的。”
许秋心抬手示意他坐下。
“还有,你跟小月偷偷在一起的事情,我其实早发现了,没拆穿,就说明了我的态度。”
第 68 章 第 68 章
许秋心这句话还没落地,沈定国就跟秦岸对了一个眼神。
“小秦,我可没说啊,不是我,不是我。”
许秋心看着紧张成不像样的老沈哈哈大笑起来。
“老沈,你快别解释了,当然不是你告诉我的,是我自己发现的。”
“那天在凤凰山公园,我们跟王教授的偶遇我就觉得不对劲,我又不傻。我只是很庆幸,庆幸你们俩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并没有因为我的偏见而分手,如果是那样,我会更愧疚的。”
话说到这里,秦岸才终于敢稍稍放松一下。
他轻轻地在膝盖上摩挲了几下布满汗水的掌心,偷偷地长舒一口气。
许秋心看着秦仁升,微笑着开口,“小秦爸爸,谢谢你今天过来,月月和小秦这门亲事呢,我们两口子同意。”
秦仁升一拍大腿,直接站了起来。
沈嘉月的疑问还没问出口,人已经跟着李保国进了家门。
李保国的妻子王素梅,看上去比李保国年轻很多,看见他们进来,笑眯眯地招呼沈嘉月上炕坐,
这里农村的人们都住窑洞,冬暖夏凉,吃饭也都是在炕上,沈嘉月一开始还真有点不适宜,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脱鞋上炕。
她婉言谢绝,从身后取了把凳子,坐在了炕边上。
炕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还贴心的给沈嘉月准备了可乐,搞得沈嘉月都有点不好意思。
王素梅一个劲儿地给沈嘉月夹菜,“小沈,快夹菜啊,多吃点。”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也是个可怜孩子,以后不想做饭了就来婶儿家吃,管够,你经常帮老李他们干电脑上的活,我一直说要谢谢你呢。”
沈嘉月对这个书记夫人印象很好,虽然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去大队工作的事为啥不能告诉她。
从那天之后,沈嘉月就正式成为了南荷村村委会的编外人员。加上最近一段时间正是填写贫困户档案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到大队,最后一个走。
刚上了两天班,这天沈嘉月正在大队整理资料的时候,接到了大伯母王秀莲的电话。
“喂,大伯母。”沈嘉月恭恭敬敬地称呼她。
谁知电话对面的王秀莲却来者不善,开口就骂。
“沈嘉月,你把我的快递弄哪儿去了?”?什么快递?
沈嘉月被问了一个懵。
“大伯母,什么快递啊,确定是被我取回来的快递吗?什么时候取的?”
王秀莲:“我今天去乡里快递站取快递,那个老板告诉我咱们村的快递都在你这儿,然后我马上就去你家找,结果根本没有。”
完蛋了,出事了。
沈嘉月只觉得一股凉意瞬间从后背直抵脑门,怕出事还是出事了。
没在村委会上班之前,沈嘉月都是在家看着大伙儿来取快递,取一个登记一个,这么久倒也没有出任何岔子。
自从昨天她到村委会工作,她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帮忙,毕竟这份活儿没有一分的酬劳,只好临时找婶婶李素英帮忙看着快递摊。
没想到才第二天就出事了。
“大伯母,您先别着急,我马上回家跟我婶婶核对一下。”
王秀莲:“别着急,能不着急吗?那可是我闺女从外面给我买回来的金项链,好几千呢!”
沈嘉月不想在这儿听她抱怨,只好挂了电话,风一样跑回了家。
小院门口摆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李素英坐在旁边正在给拿快递的人找快递。
沈嘉月气喘吁吁地跑过去,“婶婶,我大伯母说丢了一件快递,您看见了吗?”
李素英食指指着登记本签字的位置,“对,在这里签名,对。”
一位大爷签好名字,拿着快递走了。
李素英才回过头来回答沈嘉月的问题,“好像是有她的一件,我也不确定。”
李素英一句话说得虚虚的,沈嘉月直觉告诉她,她在说谎。
“婶婶?你把那个收快递的单子给我。”
沈嘉月查了一下今天收到的快递单子,发现果然有王秀莲的一个快递,她又把桌子上为数不多的快递找了好几遍,确实就是没有。
难道真的就丢了吗?
就在这时,王秀莲大嗓门的叫骂声传进了沈嘉月的耳朵里。
“我说你这个孩子,都是一家子,我不好意思说你,你巴巴地揽上快递这个活干啥?显着你了?把我的金项链也丢了,你赔哇。”
王秀莲穿了件绣着大红花的连衣裙,掐着腰破口大骂,脸上的横肉随着情绪的起伏一颤一颤的。
沈嘉月家门口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她骂她的,沈嘉月不理她,一门心思跟李素英捋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婶婶,我走后的这一个小时,你都在这个桌子前守着吗?有没有离开过?”
李素英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啊,我连厕所都没上过。”
这就奇怪了,怎么会好好的丢了呢?如果是被谁误拿了,李素英应该能看见啊。
王秀莲还在继续落井下石。
“别找了,找不着了,那可是金项链啊,谁拿了会承认?你赶快的,赶快再赔我一个,那可是我闺女给我的生日礼物。”
村委会那边还等着她回去,沈嘉月实在没办法跟王秀莲耗下去,只好先自认倒霉。
“行,大伯母,让你女儿把购买项链的订单发给我,我按照订单价格赔钱。”
王秀莲眼神躲了躲,“要什么订单啊,那是金项链,你给我五千块钱就行了,我闺女上班呢,忙得很。”
沈嘉月:“那不行,我不能听你一面之词,你要多少就是多少,你闺女上班忙,那就等她下班吧,我现在也很忙,不送了。”
沈嘉月作势把她往门外赶,王秀莲大嘴张了张,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行,等我闺女下班我再来找你。”
桌子上剩下的快递已经不多,沈嘉月跟李素英交待,“婶子,这两天麻烦你了,我中午就去跟快递站打招呼,这个活我不弄了,你帮我把这些发完就行了。”
李素英答应着,沈嘉月又急急地朝大队跑去-
中午下班,沈嘉月没着急回家而是去了本村的唯一一家小卖部。
快递这个事儿,刚弄了一个来月,如果突然不弄了,不知道村民们说话会有多难听,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得硬着头皮做下去。
好在沈嘉月心里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在京北打工的时候,那边的农村一开始也是不通快递的,后来,村里的小卖部建起了快递驿站,于是,沈嘉月也打算效仿一下。
小卖部开在离村委会不远的地方,其实就是一个临街农户的家里,里面放着一些不怕过期的生活用品和孩子们的零嘴儿,要想买点新鲜的蔬菜和肉,是买不到的。
沈嘉月撩开纱帘进门,喊了一声,“张大娘在家吗?”
“在了在了,小沈你买东西呀?”
开小卖部的大娘张金花认识沈嘉月,她也去沈嘉月那里取过几次快递。
沈嘉月直接开门见山,“不是,大娘,我不买东西,我是有件事跟你商量。”
张金花60多岁了,刚才还笑着的脸突然沉了下来,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姑娘会跟自己商量什么事。
“是这样的,大娘,我不是最近在帮村民取快递吗?但是我要去村委会上班了,有点顾不上了,所以问问你,有没有意愿接手这个活儿。”
张金花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一把年纪了,不像你年轻,我不会骑车,怎么去乡里把快递弄回来?而且还是免费的”
沈嘉月早就知道她会拒绝,提前想好了对策。
“这个你不用担心,不用你去取,我让乡快递站的石兵每天给你送来。”
“呵呵”张金花笑了,“你叫人家送人家就送呢?”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去跟他谈,如果他答应给送,你会接手吗?”
张金花明显有点动摇了,"那那我也不想弄,免费的,费力不讨好,万一给人家丢了"
沈嘉月知道自己给王秀莲丢快递的事,村里已经传遍了。
她不气馁,继续劝说。
因为她实在找不到比小卖部更合适的人选了,这里常年有人,还有地方。
“大娘,通过这段时间我的观察,咱们村的快递每天都在50个左右,你要是不想白干,可以每件收费一元,既方便了群众,又给自己增加了收入。”
“你家本来就是开店的,就算不弄快递,你也得每天在这儿守着,能够增加一份额外收入,何乐不为呢?”
张金花明显被她说得心动了。
“你真的能让乡里的石兵每天给我送?”
沈嘉月:“我还没去跟他谈呢,但是应该差不多,不是每天送,最多也是隔天送一次。”
张金花:“他要是不给我送,我可不干啊。”
沈嘉月知道,这事儿张金花是答应了-
从小卖部出来,沈嘉月没顾上吃饭,抓紧骑上车去了乡里的快递站,打算跟老板谈一谈。
最近一段时间,由于沈嘉月帮大家取快递,为村民增加了便利,村民网购的热情也增加了很多,南荷村的快递数量屡创新高。
盛夏时节,中午的乡道上没什么人,快递站也是门可罗雀,老板坐在柜台后面打盹。
“老板,有人取快递啦。”
沈嘉月调皮地大喊了一声,老板迷迷瞪瞪地睁眼,“哪个通?手机尾号多少?”
快递站老板石兵,年纪不大,大概三十多岁,一家三口守着小超市和快递站这点产业,一来二去的,跟沈嘉月也数络起来。
“是你啊,小沈,我记得今天没有你的快递啊。”
沈嘉月嘿嘿一笑,“我不是来取快递的,我是来谈生意的。”
沈嘉月一开口,石兵困意顿时消失,“什么生意,你要跟我谈生意?”
沈嘉月:“是啊,我找到工作了,以后可能没时间来帮乡亲们拿快递了,所以我想来跟你谈一笔生意,你看看能不能把快递送到我们村里去。”
“那不可能,全乡20个村呢,我一件快递能挣几毛钱,全都送的话,我不是亏死了?”
“我也没说让你全都送啊,只给我们南荷村送。”
石兵一副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你以为这些老百姓都是吃素的吗?给你送,不给他送,他们不得把我吃了啊?”
沈嘉月早就料到石兵会这样说,她不急不躁跟他讲道理。
“首先,我们南荷村是离乡最近的村,对吧,而且人口也最多,我猜,我们每天的快递数量也是最多的吧?”
石兵没反驳,沈嘉月就当他是默认了。
沈嘉月继续说。
“自从我帮他们取快递后,不仅快递收件的数量增加了,寄件的数量也在慢慢增加,这些你应该感觉到了,如果我突然不做了,你猜,快递的数量会不会急速下降?”
石兵有些坐不住了,“你说的是没错,那我也不能天天送,送一趟至少十块钱的油,现在油价这么贵。”
沈嘉月笑了,知道自己的目的快达到了。
“我也没说让你天天送,那种生鲜急件你可以打电话让本人来取,不怕坏的件,两天给村里送一次,怎么样?”
石兵支支吾吾的,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沈嘉月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她转身潇洒地甩了甩电动车钥匙,“石老板,你慢慢考虑,我等你好消息啊。”
男人当然不满足于唇舌的触碰,那双有力的大手早已不受控制地在女生身上游走,所到之处,带着薄茧的手指在女生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一连串粉色的印记。
车窗外,是阴冷潮湿的地下车库。
四下无人,一片静谧。
车窗内,渐渐升起的热雾在玻璃上留下点点水珠。
沈嘉月穿了件米色的束腰薄衫,此刻,那几粒小巧的纽扣早已形同虚设,男人的两只大手已经开疆拓土,攻入新的领域。
眼看着事态正在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沈嘉月没办法,在他唇上用力的咬了一下。
秦岸吃痛,暂时松开了她的唇。
沈嘉月喘着粗气问他,“秦岸,你今天怎么了?”
男人禁锢她腰肢的手臂再次收紧,眼神泛红,灼灼,顶着一张被她咬的肿起的红唇,喘着粗气冲着她笑。
“宝宝,我今天特别开心。”
“因为,我有名分了。”
第 69 章 第 69 章
又做了一些专业的检查,确保没什么事。
“孩子妈妈,你记一下,今天回去要密切观察孩子的情况,一刻也不能离人,这24小时最重要,如果安全度过,基本上就没事了。”
“那要是有事呢?”简灵还是心有余悸。
“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好在咱们住一个小区,我手机号你记一下。”
简灵出来的太着急,根本没顾上拿手机,她用手肘碰了碰沈嘉月。
“月月,你帮我记一下。”
沈嘉月:“哦,好。”
秦岸报了一串数字,沈嘉月乖乖地存到了通讯录里面。
经过了这么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姐妹俩都有些精神恍惚,小果冻哭得累了,在简灵怀抱里睡得正香。
既然检查没什么事,秦岸提议带他们回去。
他把检查工具整理好放进药箱,拿起了桌边的车钥匙。
“没事了,好好带孩子回去休息吧,走吧,我送你们。”
回程的车上,谁都没有说话,虽然是虚惊一场,但在简灵还是心有余悸,牢牢地盯着怀里的小宝贝。
车子开进梧桐人家小区,秦岸透过后视镜看了后面一眼。
“住几号楼?”
通过这几次的接触,沈嘉月发现秦岸是个话很少的人,能用一个字表达清楚的,绝不说两个字。
简灵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怀里的孩子,应该是没听见秦岸的问话。
沈嘉月开口道出了答案。
“12号楼,谢谢你送我们回来,秦医生。”
秦岸:“客气了。”
到了12号楼楼下,秦岸下车,再次叮嘱二人。
“记住我刚才说得话,好好看着孩子,不要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简灵和沈嘉月点头如捣蒜。
是啊,如果今天没有碰见秦岸,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如果孩子有什么事,简灵估计也活不下去了。
沈嘉月一直待到傍晚才离开,她知道,这个时间,简灵的公公婆婆应该快回来了。
回家的路上,沈嘉月脑海里不断闪现秦岸救小果冻的情形。
整个施救的过程,秦岸始终冷着一张脸,下颌线紧紧地绷着。
他应该也是紧张的吧。
他的手掌是那么大,拍在果冻的后背上,像是能把孩子的后背整个覆盖住。
平时被沈嘉月抱在怀里还觉得胖乎乎的小娃娃,在秦岸手里却跟个小公仔一样。
他的手法专业,位置精准,才能够在5下之内把异物拍出来-
沈嘉月回家后又问了几次果冻的情况,得知没什么事,心里那块大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第二天又是工作日,中午吃饭的时候,沈嘉月接到了简灵的电话。
经过一夜的提心吊胆,简灵好像恢复了些精气神。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不似往日那么高昂。
简灵:“月儿,昨天光顾着照顾孩子了,都忘了问你,你怎么认识一个这么牛逼的儿科医生啊,还长得那么的嗯强壮,一身的腱子肉。”
关于跟秦岸的相亲结果,沈嘉月其实是没有跟简灵说的,只简单说了一句人家嫌她矮。
也难怪简灵不知道。
沈嘉月有点不知该从何说起。
“灵子,他的名字叫秦岸,市医院的儿科医生,你想起来了吗?”
对面沉默了几秒,接着就是雷鸣般的爆发。
“29号相亲对象,你的岸来了???”
沈嘉月把手机往远处拿了拿,怕自己的耳朵再次受到荼毒。
“对,就是他。”
简灵:“月儿,昨天晚上我把孩子的事跟公公婆婆和我老公都说了,他们都认为应该好好的感谢一下秦医生,而且,这按照我婆婆他们村的习俗,秦岸救了果冻一命,果冻应该认秦医生做干爹。”
“噗”
沈嘉月:“这什么狗屁习俗啊,果冻认他做干爹,那我这个干妈怎么办啊?”
简灵:“我不管啊,你给秦医生打个电话,今天晚上把他约出来,我跟我老公还有你,咱们四个一起吃个饭,作为对秦医生救命之恩的答谢。”
沈嘉月这就听不懂了,“你们要请秦岸吃饭,为什么带上我,而且还让我给他打电话?”
简灵的嘴跟机关枪似的,“得了吧,人家秦医生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怎么会主动多管这件闲事呢,你以为我傻呀,毕竟你俩相过亲,有过交集,行了,我不跟你说了,要去上班了,这个任务你必须给我完成,挂了。”
望着突然断掉的通话,沈嘉月眉毛拧成了一团。
什么跟什么呀?
学生们午睡快起来的时候,沈嘉月溜出去打算给秦岸打电话了。
再不打,下午忙起来估计没时间。
她打开手机屏幕,找到昨天才保存在通讯录里面的号码,措了措辞,又犹豫了几秒,才点了拨号。
嘟嘟嘟
盲音响了十几秒还没有被接起。
人家是不是不想接我的电话?
不对,他应该没有我的号码,在他看来,这是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就在沈嘉月打算挂断通话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沈老师?找我何事?”
沈嘉月拿着手机的手颤了颤,下意思地讲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秦医生,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
秦岸没回答,“沈老师找我什么事?是果冻有什么事吗?”
沈嘉月:“不是不是,果冻很好,你今天晚上有空吗,简灵全家打算请你吃饭,感谢你昨天的救命之恩。”
对面倏地沉默了几秒。
沈嘉月脑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画面。
看见了吧,人家根本不想去,我就不该打这个电话。
“你去吗?”
秦岸那浑厚的低音炮再次响起,在沈嘉月耳边炸了一个小小的烟花。
“我我我也去的。”
秦岸:“那好,你加一下我的微信,手机号就是,把时间地点发给我,我还有病人,先挂了。”
通话挂断的猝不及防。
沈嘉月心里暗骂一句,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啊。
跟简灵汇报了战果,要来了晚上吃饭的时间和地点,沈嘉月复制了秦岸的手机号准备加微信。
不对,我为什么要加他微信啊,发个短信不就行了?
想想体检那天秦岸说的嫌她矮的话,沈嘉月这会儿还气鼓鼓呢,以后还是少接触的好。
编辑好短信点了发送,沈嘉月回到教室准备开始下午的工作。
很快就到了放学时间,沈嘉月对张政还心有余悸,她央求同事毛琳琳帮着抵挡一会,自己先溜。
距离约定的晚餐时间还早,沈嘉月回了趟家,跟许秋心简单说了一下跟简灵吃饭的事,换了件衣服准备出门。
走到门口换鞋的时候,沈嘉月看着自己那一柜子的高跟鞋,动作忽然慢了下来。
嫌我矮?哼,今天老娘就穿一双十五厘米的恨天高。
这双鞋是沈嘉月所有鞋子里面最高的一双,穿上之后走路都晃晃悠悠,但是为了那该死的面子,她只好认了。
看着沈嘉月晃晃悠悠地出门,正在厨房做饭的许秋心忍不住问了句,“月月,不是跟简灵去吃饭吗,怎么还特意穿这么高的鞋啊?”
沈嘉月脚步顿了顿,“啊?没什么,为了配这裙子,妈,我先走了啊。”
因为穿了双极不舒服的鞋子,坐公交不方便,沈嘉月只好咬牙打车前往。
简灵把吃饭的地点定在了燕凤楼,这间餐厅在临川的排名仅仅排在万悦饭店之后,看来为了感谢这位儿子的救命恩人,她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燕凤楼是一间中式餐馆,装潢华贵不凡,到处透露着金钱的味道。
沈嘉月走进饭店大厅报了简灵的名字,服务员直接领着她上了二楼包厢。
古香古色的包厢里,简灵和她老公段文州已经到了。
段文州一头黑发梳的油亮,根根分明的朝后面背去,他如今是中铁某局的行政副主任。
包厢门是开着的,简灵老早就听见了一阵哒哒哒的高跟鞋的声音,她伸长脖子一瞧,没猜错,果然就是自己那位一生要强的好闺蜜——沈嘉月。
趁沈嘉月进门之前,简灵跟老公科普了一下沈嘉月跟秦岸的相亲往事。
段文州轻笑几声,得出一个结论,“你是不是打算撮合他俩呀?”晚上八点半,霓虹闪烁,车辆川流不息,旁边的万悦饭店门口跟此处形成鲜明的对比。
万悦饭店是领导们和大老板爱去的地方,沈嘉月等车的间隙,无聊朝旁边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
万悦饭店门口人流熙熙攘攘,应该是有一场饭局刚刚结束,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正在进行分别之前的寒暄。
他们脸上大都带着喝酒后的酡红,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谈论着今天没有喝尽兴,哪天还要继续好好比试一番。
在这群大老板里面,沈嘉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张政。
沈嘉月心里暗叫不好,连忙收了视线,奈何还是晚了一秒。
张政也看到了她。
张政刚刚结束一场应酬,他在单位分管招商引资的,全市医院系统的招商工作全部都落到了他的肩上,这种应酬,十天里最少有八场。
时间长了,任何人都会感到疲倦。
席间他陪着一线城市的大老板喝了大概有一斤白酒,才从人家嘴里得到了会好好考虑的保证。
临别前,张政安排司机把提前准备好的临川特产给大老板装到车上,又奉承几句,才算是把人恭恭敬敬地送走。
看着大老板的车子离开,张政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马上就是立夏节气,临川已经开始燥热不堪。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一抬头,就看见路口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美女。
那不是别人,正是沈嘉月。
她今天应该是穿了高跟鞋,再搭配上一件粉色的连衣裙,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娇嫩,惹人怜爱。
没多想,张政就朝沈嘉月走了过去。
简灵笑着点头,一个嗯字还没说出口,沈嘉月就晃悠着进了门。
“哟,段大主任回来啦?”扒裤子事件的两位当事人都有些尴尬,席间气氛顿时降到冰点。
简灵拉着老公往旁边让了让,想让秦岸坐到房间最里面的主位上。
“秦医生,今天是为了感谢您而设的宴,您应该做主位怎么能坐门口呢,快,进来坐。”
秦岸没动,直接坐在了门口的位置,“没那么多讲究,大家随意坐就好。”
旁边的沈嘉月一脸不情愿,我可不想挨着你坐。
简灵按了餐桌上的按铃,呼叫服务员开始上菜。
八名服务员齐上阵顿时摆满眼前的餐桌,段文州拿起桌上的白色酒瓶开始为秦岸倒酒。
这可是他家老爷子的藏酒。
“秦医生,少喝一点?”
秦岸很礼貌地把右手盖在了酒杯上面,“抱歉,我一会儿要去健身,不喝酒。”
段文州拿着酒瓶的手顿在了空中,他向沈嘉月抛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沈嘉月假装没看到,随即把视线移向包厢墙壁上的油画。
“哎,你们看,这幅油画看上去不错,像是梵高的抽象派的。”
段文州只好给自己杯子里倒满酒,也跟着一起看起了油画。“是不错啊,仿得跟真的一样。”
“梵高是印象派画家,不是抽象派。”
“嗯,沈老师好久不见。”
她边跟段文州打招呼,边坐在了最靠近门口的那把椅子上。
“妈呀,累死我了。”
沈嘉月低头揉了揉发酸的脚踝,一抬头就看见了简灵夫妻俩一脸看戏的表情。
“什么意思,你们两口子干嘛这样看着我?”
简灵脸上难掩笑意,嘴上却是滴水不漏,“没事啊,看你今天打扮的格外漂亮。”
沈嘉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心想,还好吧?
为了搭配那双粉色的恨天高,她特意换了件初恋粉的碎花连衣裙,高腰的设计再加上高跟鞋的加持,让158的沈嘉月看上去足足有170。
三个人正说笑着,忽然觉得眼前的灯光暗了几分,下一秒,一道黑色的身影挡在了包厢门口。
秦岸来了。
包厢内坐着的三个人齐齐把视线投了过去。
秦岸下了班,脱下了白大褂,换了一套运动套装。
上衣是某品牌的黑色坎肩背心,健硕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下面是一条灰色的运动裤,身上还背了一件黑色的运动跨包,满满的运动感。
秦岸随手把跨包褪下来放到旁边的衣架上,抱歉地说了一句,“待会要去健身房,就直接把衣服换了。”
见沈嘉月没有搭腔的意思,简灵拉着老公站起来,满脸微笑地开口。
“没事,哈哈,秦医生这一身,我们这些人望尘莫及啊。”
简灵意有所指,看看自己老公那日渐突出的啤酒肚,再看看秦岸腹部若隐若现的纹理,真是丢人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老公,段文州。”
段文州伸出双手热情地跟秦岸握手,“秦医生,孩子的事,真是太感谢了,你就是我们两口子的救命恩人啊。”
简灵两口子全都站起来跟秦岸热情地寒暄,唯独沈嘉月还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简灵一个劲儿地朝沈嘉月使眼色,意思是她应该站起来跟秦岸打个招呼。
沈嘉月也不傻,她也想站起来,只是眼下有些不便。
她在椅子上坐得久了一会儿,猛然下起身,身体重心有些不稳,手掌下意识地扶上旁边的东西。
好死不死地,沈嘉月就坐在门口正对的那把椅子上,而秦岸刚进门,站的位置就是沈嘉月的身旁。
为了不让自己摔倒出糗,沈嘉月情急之下抓住了一件东西保命。
身体站稳后,沈嘉月抬头,还未开口,却听见圆桌对面两人异口同声地抽凉气的声音。???
怎么了?
怎么大家都一脸惊恐得看着她?
沈嘉月没在意,视线转到秦岸这边,还特意使劲扬了扬头,准备进行毫不走心的社交。
“秦医生,你好,又见面了,呵呵。”
秦岸的脸一如既往的冷峻,却总是在沈嘉月的时候露出一丝弧度。
他低了低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笑脸相迎的沈嘉月,薄唇轻启,“沈老师,能不能先撒开我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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