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时间暂时回到事情公布当天。
曾太傅在宫里被官员一阵堵,心情反而镇定下来,离宫时格外淡定,比许多茫然彷徨的官员好多了。
宋致却不敢放心他一个人回去,与谢少虞说了一声,让他护送谢公回去,他送了太傅回去。
曾太傅回到府上后,对于围上来的子孙,没好气道:“少见多怪,又不是陛下谋反?”
曾府众人:……
面带窘色地互相对视。
他们觉得这事对他们的冲击可比陛下谋反要吓人多了。
再说,这天下是陛下的,陛下就是再折腾,旁人也不会认为陛下谋反,顶多觉得陛下疯了。
宋致侧头忍笑。
他觉得自家师父总会一本正经地说出一些让人发笑的话。
“宋致,你笑什么?”曾太傅余光瞥到,一下子转移了注意力,语气阴沉地看着他。
他总觉得自家弟子在陛下这事上瞒了他一些东西。
“……弟子觉得老师这心态不错,弟子佩服。”宋致立马收拢嘴角弧度,眼神落在曾府众人身上,温声道:“你们不用担心,陛下这事不影响朝局。”
众人神情还是不信,影不影响,他们有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现下外面都是说这事,等到事情传到天下。
到时候,嘶——完全无法想象。
实在是这事以前没有发生过。
等到曾府众人退下,曾太傅眼神不善地打量宋致,矍铄的精眸仿若小刀一般,一下下刮在宋致心头,让他小心脏砰砰直跳。
“……老师,既然您现在无事,弟子要回衙门办公了。”宋致强作镇定,面带微笑道。
“宋致啊!”说话时,曾太傅的大手一把压在他的肩头,凛冽的眼神看着宋致身上发毛,“你和老师好好说道说道,陛下的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老师,你这话什么意思?”宋致一瞬间心脏都骤停了,不过还是努力控制神色,眼神诧异。
“可是为师看宣王、长公主他们的眼神,你早就知道了。”曾太傅眼神坚定,按着他不让他跑。
宋致眼皮一颤,脑中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认,“老师,弟子确实不知道,您不能因为洛平川,就将陛下的事情也推给我,陛下无论男女,都是君,我乃臣。”
曾太傅仔细观察,语气有些不确定,“难道是老夫看错了,我看今日少虞挺淡定的,你也没被吓到。你们师徒确切没有沆瀣一气?”
“没有!”宋致心中更稳了。
心中庆幸他刚才没被诈到。
曾太傅见状,松开了手,大手揪着胡须,重新挂上一脸愁容,“陛下变成了女郎,这可怎么办?”
宋致小心劝道:“陛下还是陛下,就是性别变一下,又不是人变了,您不要忧虑了。”
“……哼,你还有心安慰我,你是礼部尚书,以后要烦的的事情多得很。”曾太傅说到这里,经不住笑了出来。
“老师。”宋致脸色顿时苦了起来。
洛平川的事情爆发时,他就被京中同僚烦的焦头烂额,陛下这事,他已经无法想象了。
曾太傅看了看门口,直接赶人:“你不是说衙门有事吗?现在不急了?”
“唉!”宋致无奈地冲曾太傅躬身告别。
离开曾府,刚回到衙门,衙门的大小官吏见他回来,纷纷涌了上来,满脸焦急和无奈。
宋致只能先安抚大家,京城稳住,才能稳住其他地方。
等到傍晚散衙时,往外一打听,京城早就传遍了,也在他的预期内,他更担心的是民间的风向,在于更远的地方,尤其边陲这些地方是什么反应。
霍瑾瑜在洪公公将消息公布后,就让人将景元帝的遗旨内容写到邸报上,发到各地,防止一些消息闭塞的偏远地方民众被谣言误解,或者听信了有心之人的撺掇,以为京城的皇帝变了,产生混乱。
——要让大家知道皇帝没变,还是她,只不过皇帝的性别变了!
——也不是吃了什么奇特的药变成女子,本身就是女子!
……
康王是在事情发生两日后知道了消息,当时他在喝药。
心腹一个踉跄跑了进来,“殿下,不得了,京城发生大事,陛下出事了。”
康王放下药碗,神色一紧道:“怎么回事?”
心腹惊慌道:“陛下她变成女的了!”
“……”康王一头雾水,这什么意思。
心腹见状,再次解释了一遍,“陛下自出生就是公主,先帝将其当做皇子养。”
康王呆呆地看了一眼,低头喝了一大碗苦药。
他的病情果然加重了,都出现幻听了。
苦涩浓稠的药汁快将他的舌头都苦掉了,他艰难地咽下,再次问道:“你再说一遍。”
心腹嘴角微抽,再次说了一遍,说完还问了一句,“殿下,咱们怎么办?”
康王怔怔地看着他,听完后,将药碗一扔,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厉声道:“说什么胡话!陛下登基名正言顺,我一个藩王,要做什么。”
屋内的侍从、丫鬟纷纷跪下。
“属下知罪!”心腹连忙跪下,心头一阵懊恼。
他也是被这消息给震麻了。
忘了康王的身份,就算有心思,也是宣□□王他们要考虑的事情,听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宣□□王、长公主他们都护着陛下,这天下要乱起来难!
康王府长史给康王递了一杯温水,“殿下漱漱口!您别动怒,他也是被这事惊到了。”
“都跟了我这么些年,现成的好日子不享受,偏要幻想一些没有的事,自己下去领罚。”康王一口将温水饮下,淡淡道。
“属下知罪!”心腹磕头起身退下。
长史让屋内侍从退下,轻声道:“殿下,您别气,您现在还生着病呢,陛下这事,谁听了都迷糊。”
“唉!前段时间,陛下给我传口谕,说若是本王的病情还没有好转,可以去京城治病,现在也是时候去了。”康王叹气。
长史见状,也赞同道:“卑职听说近些年太医院联合京师医学院研究的新药很多,殿下这病不能拖下去,早些去也好。”
他倒不担心陛下对康王出手,而且康王此次去京城,在外界看来,也算是站在陛下那一边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殿下,您觉得京城传来的消息是真的吗?”
康王闻言,胖乎乎的脸笑了笑,“我又没见到陛下,当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若是因为这事而骚动的人要倒霉了。”
陛下这事到底是不是一个局,现在不好说。
但是不管怎么说,此事都是陛下主动爆出来的,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
要是有人趁机起势造反,闹到后面陛下又站出来说是谣言,那就有意思了。
当然现下看朝廷的邸报,这种可能性极低,但是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退一步讲,陛下是女子又如何,毅王、宣王、长公主他们都拱卫在陛下身边,旁人也伤不到陛下分毫。
还有听说昭王中风,他这个哥哥也要去看望他一下,虽说不至于落井下石,看一下乐子,让自己开心一下还是可以的。
……
如康王这样的对话在许多人那里出现过,可以看出来,目前很多人都在观望,不敢也不想异动,担心是京城那边散播的迷雾弹。
至于异动的人,大多都被暗中按下了,只是小惩。
霍瑾瑜不打算现在弄得风声鹤唳,想要制裁,以后再找个其他缘由,也省的引起惊惶,现在先记在小本本上。
她比较担心的是云南远山侯那边的形式,远山侯可不能让她失望。
……
消息传到云南时,老天爷正在往地上泼水,临安府笼罩在一片雨幕中,天地间一片灰蒙蒙。
这么大的雨肯定不能练兵,远山侯让人备了火锅,烫了两壶酒,与两名副将吃的一身大汗。
看到消息时,远山侯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又再次将邸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顿时沉默了。
对面捞肉的赵副将纳闷:“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另外一名韩副将放下筷子,同样眼含询问。
远山侯放下手中邸报,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感慨道:“先帝果然可怕!”
敢将皇位传给女子,而且现在还亲自揭露,他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赵副将:……
韩副将:?
远山侯见两人不解,将邸报递给二人,坏笑道:“看看,让你们长长见识!”
“谢侯爷。”赵副将接过邸报,与韩副将一起看了,越看眼珠子瞪的越大。
现下他们总算了解刚刚远山侯那副表情是因何而来。
“……侯爷,这上面确定不是开玩笑吗?”赵副将懵了。
陛下是女子!
他也曾见过陛下,还接受了陛下的嘉奖,都没有认出对方是女子,这眼睛不能要了。
远山侯则是大笑道:“不管如何,陛下总归是人,好了,继续吃,再放些肉。”
赵副将闻言,依从远山侯的命令,用碟子铲了一大堆肉放在了火锅中,不过眉心仍然皱着眉。
“怕什么!”远山侯用筷子将锅里的肉散开,淡定道:“陛下乃是明君,休要将一般小女子模样安在她身上,谁敢这样想,那就是不要命了。”
韩副将问道:“侯爷,既然发生了这事,三打谅山的事要不要停一下?”
他让人打听了,前两次因为攻打谅山回撤的事情,远山侯被京中的御史弹劾,这个时候行动,会不会让京中那群官将怒火转移到侯爷身上。
“打仗最重要的是时机,三打谅山不变。”远山侯眉头锁了锁,很快下了决定,“这一次速战速决。”
两个副将欲言又止。
韩副将:“侯爷,要不然先给陛下消息,然后再决定。”
远山侯摇头,“两日后就要行动,从这里到京城一来一回,就是八百里加急,也要六七天,等不及,再者我相信陛下。”
“侯爷,陛下虽然靠谱,但是现下京城那群官老爷指不定被陛下这事弄得满肚子火无处发泄,这次咱们再次攻打谅山折返,卑职担心您被他们牵怒。”赵副将苦口婆心道。
身为将领,有时候不能光想着战场,也要考虑自己的政治前途。
远山侯眉心拢起,面色有些犹豫。
院中暴雨如注,倾盆大雨哗啦啦响,凉风裹着湿气轻轻吹到檐下。
火炉上的铜锅子咕噜噜翻滚着,红的肉、黑的木耳、绿的菜叶子在滚水中沉浮。
两位副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远山侯大手微动,端起一旁的酒碗仰头饮尽,深吸一口气,“那就赌一把!我相信陛下。”
陛下不是那种拿臣子挡刀,自己独占便宜的人。
副将们欲言又止,最终举起酒碗与远山侯撞了一下。
与君同行!
……
目前朝堂百官的情绪还在消化中,身为成年人,又是官绅阶级,肯定不能像一般百姓那样发疯或者碎嘴,只能关上门自己发疯,上朝时仍然要保持体面。
毕竟现下陛下他……她是女子了,若是传出满朝文武不尊皇帝的传言,不仅是大不敬,还是没有道德。
让他们欣慰的事,陛下顾念他们的感受,即使公布了身份,还是男装装扮,没有穿着宫装上朝。
除了声音清脆了些,模样与之前没有区别。
只是日子久了,就有一些朝臣心里有了侥幸——陛下是不是骗他们的。
说不定此事就是陛下与先帝联合在一起骗他们的,是为了吸引某些势力异动。
霍瑾瑜听到朝中的这些风向后,当即挑了挑眉。
她没换衣服,是因为针线局还需要一段时间制作新的龙袍,就是加班加点,还要再等一个月。
再说她对于女装也没有什么执念,男装女装对她没有什么差别。
“看来还不死心啊!”霍瑾瑜叹息,“居然学会自欺欺人了。”
韩植笑道:“陛下管他们作甚,您已经告诉他们真实身份,他们不死心,是他们的缘由。”
霍瑾瑜拿起折子,见是鸿胪寺卿上奏的,随口问道:“现下京中还有多少外邦使者?”
“琉球、暹罗、爪哇、文莱、真腊还在京城,除了这些,新疆的诸多使者也没有离去。”韩植轻声道。
这些使者现下留在京城,大多是因为国内没事,被京城的繁华迷花了眼,想要多享受一段时间,二者,正巧赶上了陛下的这波热闹。
霍瑾瑜:“只要他们不捣乱,想要留多久就留多久。”
鸿胪寺卿的折子是请求给鸿胪寺多播点修缮经费。
身为翰林学士出身的鸿胪寺卿将鸿胪寺凄惨破败的模样说的入木三分,看得人心头发酸,若不是她前几天去看过,还以为他写的不是衙门,是什么破屋废舍。
霍瑾瑜扬了扬眉梢,允许了,不过将经费降了一下,没有给那么多。
说来京中各部衙门,除了成立不久的税务部,其他衙门似乎好多年都没有修缮了。
鸿胪寺卿敢上奏,也是因为鸿胪寺这段时间比较热闹,外邦使臣有时候冲动,一言不合就动手,给鸿胪寺的花花草草造成了不少伤害。
霍瑾瑜想了想,决定给各部都批一笔修缮银子,这笔银子从内帑出,算是宽慰一下这段时间各部官员受惊的心。
听到消息的朝廷官员们有些惶恐,等见到了宫中送来的一箱箱雪白银币,心中欣喜,陛下还是在乎他们这些臣子的。
就连一向被称呼清水衙门、穷得叮当响的翰林院也得了一笔修缮经费。
虽说这笔钱是用于衙门修缮的,并不是给大家的赏金,但是让大家蹭几顿肉还是允许的,对于这种事,霍瑾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十月中旬,远山侯再次带兵攻下谅山,这次速度很快,一路上几乎没遇到抵抗。
远山侯的军队这边才开拔进入谅山,谅山的守将直接带兵撤退,连山脚都不敢待。
不止谅山守将,就是谅山南面平原守将也都撤出了要塞,往王城方向撤退。
经过前两次,他们算是认清楚,面对面朝军队,他们是螳臂当车。
远山侯几乎是一路无阻的过了谅山,头一次觉得谅山的蛇好多。
他带着人一直到了山脚下,都没有见到抵抗军,顿时沉默了。
不止他,就连随行将领都一头黑线。
这是彻底不打算与他们玩了。
“侯爷,现在怎么办?要不咱们干脆趁势攻入王城,为陛下拿下安南。”一名随行将领跃跃欲试道。
其他人也有些意动。
妈的!肉都送到嘴边,再不张嘴,简直不是人!
“是啊,将军,反正咱们的辎重也轻便,今日天气又好,老天爷都在帮忙啊!”
“侯爷,咱们先往前走个一二百里,看看情况,若是情况不对,再撤回也行。”
“侯爷,咱们在安南快耗半年了,不拿下点成绩,京城那边不好交代。”
……
骑在马上的远山侯眺望不远处的楼寨,扬手止住身边人的声音,目光微凝,高声道:“回去!”
众人:……
远山侯见状,目光凛冽,重复了一遍,“回去!”
众人无奈,各部将行动起来,开始指挥大军往会撤退。
众将领仰头望着身后的谅山,心中吐槽,他们这一波纯粹是来爬山的。
原先谅山山势险峻,地势复杂,被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光顾,硬是弄出一条康庄大路来。
……
安南这边的将士见景朝军队果然过了谅山又走了,虽然仍然不解,不过都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欢呼声。
将领也被手下恭维声包围,兴奋地如同喝大了一般。
安南其他地方的驻军也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前脚庆祝,后脚相互之间又开始打起来。
胡氏父子和四陈之间又陷入了不知道第几次争斗中,王城的地面再次被血染红。
……
远山侯三打谅山回撤的消息传到京城,果然还是受到御史的弹劾,无非还是老生常谈那几样,浪费军费、打仗如同儿戏、怀疑接受了安南的贿赂……
金銮殿上,霍瑾瑜听完御史慷慨激昂的控诉,神色淡然,“卿的担忧和说法,朕理解,远山侯所行皆已上奏朕,在朕的允许之内。”
兵部尚书见状,走出行列,“孟御史,此次说远山侯三打谅山,不如说三过谅山,此次战役沿途并未遇到一兵一卒的抵抗,安南守军在知道远山侯他们行动时,就慌忙撤出谅山了,所以除了十五名中了蛇毒身亡的士兵,此次行军几乎没有损失。”
孟御史不解,“臣虽然不通兵事,但是也对安南了解一些,谅山是安南对我朝的屏障,自古以来就有‘下谅山而越王降’的传言,为何一连三次都回了。”
兵部尚书叹息,果然是书呆子,他刚刚都说那么清楚了,想到此,他看了看高座上的霍瑾瑜,向她躬身道:“陛下,就由臣给孟御史和众同僚解释吧。”
孟御史:“……聆听高见。”
“孟御史,根据相关战报,远山侯他们这三次攻下谅山的速度越来也快,此次更是直接无人抵抗,下次若是再攻,大人以为安南还会抵抗吗?”兵部尚书问道。
殿中其他人心中摇头。
孟御史听明白了,也摇了摇头。
不过他还有不解,“敢问吴尚书,远山侯的策略微臣明白,但是可否给个具体时间,要持续多久,一年还是两年?”
“这?”兵部尚书面色迟疑,望了望霍瑾瑜,不知道要不要将陛下的目的说出来。
霍瑾瑜开口道:“战局变化多端,谁也说不准,孟御史莫要打听了,若是众卿觉得远山侯在云南无所事事,最近云南各地的土司情绪有些浮躁,正好让远山侯帮忙疏通一些。”
百官:……
陛下这话让他们怀疑,陛下一直让远山侯大军驻守云南,就是为了收拾当地土司。
霍瑾瑜见大家面色纠结,唇角一勾,看了看天色,“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朕给众卿说个小故事,从前有一幼童牧羊,觉得无聊,大声喊‘狼来了!’、‘狼来了!’,大人们连忙出来驱狼,没看到狼,将幼童骂了一顿,过了几日,幼童又觉得无聊,就又喊‘狼来了’,大人们再次出来赶狼,没看到狼,把幼童骂了一顿,愤愤离开。”
众人认真听着,品味出陛下故事里的意思了。
这与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一样。
霍瑾瑜意味深长道:“众卿,你们觉得第三次幼童再喊,大人们还会出来吗?”
众人没有吱声。
霍瑾瑜继续道:“第三次,狼真的来了,幼童叫破了嗓子,也没有喊来大人,最后他的羊都被吃了。故事无聊些,还请众卿见谅。”
兵部尚书:“陛下的警醒,老臣是醍醐灌顶。”
霍瑾瑜笑了笑,“达不到这个高度,都是依托人性而已,骗多了人,也就失去信任了。朕期待远山侯第四次再游谅山。”
当然她不希望远山侯掉以轻心,被现在的局势迷惑,一不小心栽跟头。
对于那片地,她虽然觊觎,但是不想景朝被拖入安南战事沼泽。
如果攻下安南,被当地人敌视,反复叛乱,不如先让他们自己将当地打散、打废,她再收拾残局。
众臣也笑了。
……
十月下旬,康王进京看病,霍瑾瑜让宣王出城迎接一番。
陛下公布身份后,康王身为先帝亲子,此时进京说是养病,其实在某些人眼里,已经是表明姿态了。
城郊官道,康王下了马车,宣王见他虽然脸色虚浮,带着苍白,身材虽然略胖,但是身形高大,看着很有气势。
“多年不见,怎么胖这么多,现在有我跑得快吗?”宣王上下打量道。
康王也不客气,“反正我现在无论是站着、躺着都比你高。”
旁边护送康王的霍卓旭扭头忍笑。
宣王嘴角抽抽,“我是看出来,这肉光长脸上了。”
双方打完招呼后,康王上了宣王的马车。
进城的时候,看着街道两边的风景,感慨道:“京城的变化太大了,都说江南繁华,和京城一比,我那地方都快成穷山僻壤了。”
宣王白了他一眼,“你若是想留,陛下也不拦着,昭王都能留在京城,你也可以。”
“我以前可没有惹过你。”康王不接这个话茬,“说起来,你给我透个准话,陛下真是女子?父皇也知道?”
宣王再次给了他一个死鱼眼,“母后何曾有事瞒过父皇,再说父皇不是通过陛下的名字告诉咱们了吗?”
康王仔细揣摩了兄弟姐妹的名字,得出规律,叹息道:“我真是服了父皇,居然将满朝文武都耍了一遍。”
“撇除陛下女子身份,你觉得还有谁会比她干的更好吗?”宣王掀起车帘,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商铺、熙攘人群脸上的勃勃生机都映入眼帘。
康王顿了一下,叹笑道:“你针对我作甚,我对陛下从来都是信服的。”
“这还差不多。”宣王闻言,满意一笑。
宣王先带康王入了宫。
到了乾清宫,众人向霍瑾瑜行礼。
“免礼!”霍瑾瑜笑道,打量了一下康王,“四哥这日子过得滋润,越发丰腴了。”
康王有些不好意思,“让陛下见笑了。”
霍瑾瑜目光落到他身边的年轻人身上,好奇道:“这是……”
“微臣霍卓旭参见陛下!”霍卓旭目光熠熠,眼也不眨地盯着霍瑾瑜。
小时候小陛下带他们出去闯祸时,一丁点看不出是女孩。
“是卓旭啊,都长这么大了,成亲没有?”霍瑾瑜好奇道。
宣王黑线,“陛下,卓旭比你大两岁,您觉得他成亲没有。再过两年,康王都能当曾祖父了。”
霍卓旭耳根微红,“陛下,臣已经成亲八年有余,儿子都两个了。”
他话音落下,霍瑾瑜就感受到宣王的怨念。
霍瑾瑜直接将后脑勺对着他,欣慰道:“不错,不错,不像有些人一大把年纪,还是一个人。”她还年轻,还能拖。
宣王:……
康王目光揶揄,“陛下说得对!”
宣王:……
等回去后,与长公主商量一下,将选夫议程提上来,不能让陛下这样拖下去。
以前是他们不知道真相,力气没使对地方,现下既然已经尘埃落地,后面的事就要提上日程了。
霍瑾瑜宣了御医,给康王诊脉,得知病情还在控制之内,众人松了一口气。
康王出宫后,带着儿子去了昭王府看望昭王。
看着躺在床榻上消瘦的昭王,虽说只瘫了一半,但是看着凄惨不已,见了他也是一脸茫然,看样子记忆还没有恢复。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至于昭王妃话语中暗含的小心思,康王装作听不懂,很快带人离开,嘱咐霍卓轩莫要接触昭王府的人。
第122章
十月底,来京城贺寿的大部分新疆使臣都回去了,同时带回去了属于他们部落首领的册封诏书,奉行因俗而治的方阵,暂时要求新疆诸部稳定即可。
同时向距离内陆较近的东部巴里坤、哈密、吐鲁番……等地区大量移民,鼓励内陆缺地、无地民众迁往东部开垦荒地。
设立的主要卫所主要在天山南北分部,负责治理当地的军政民务。
等个过个二三十年,再多新疆进行改革,废除当地的伯克制度,设立州县,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同时她还鼓励新疆那些部落贵族子弟前往京城学习,见识一下中原人的习俗和文化。
这样的话,更有利于双方的融合。
至于朵颜,据说经过请求,吐鲁番使臣允许她留在太学。
……
康王在京城养病的时候,顺便去看了同在京城“养病”的五王。
厉王、宁王等人之前听说霍瑾瑜女扮男装当皇帝,脑子都蒙了,知道消息的第二天一个个都病了。
一是被霍瑾瑜这事给气伤了,二是被自己的蠢给气坏了。
他们当时若是多点耐心,也不会落到现在现在这个下场,虽说他们几个日常聚在一起,最喜欢嘲讽昭王,觉得他一堆好牌打成稀巴烂,可是昭王的日子可比他们好多了。
他们被困在王府中“养病”,都说京城繁华热闹,但是与他们无关。
而且陛下、昭王他们还经常让太学的那些宗室学生来折腾什么“敬爱爱老”活动,担心他们日子过太好了。
不用特意大厅,几人就知道他们在宗室之间的名声算是坏掉了。
尤其随着时间越久,他们渐渐成为隐形人。
过往几年,他们的王妃还会带着爱妾过来看他们,这两年只有长史带着一些孩子过来,不止王妃不来,就连世子也推脱说事忙,他们虽然有命在,有王位爵禄,但是却如同坐牢,也想越是伤心。
午夜梦回时,他们真想传回过去,将当年的自己揍死算了。
昭王现在虽然中风偏瘫了,但是御医说了,精心养着还是有痊愈时间。
他只是运气不好,命却不能说不好,。
毕竟不是谁流落民间,还能重新考科举,金榜题名,而且有儿有女,比民间话本还稀奇。
听到陛下是女子那天,他们心中是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都有,心里还有些期盼,期盼民间剩余的藩王勋贵能做出一些事情来,可是等了一日、两日、三日……民间压根没有打乱子,他们幻想中能救他们出水火的人也没有。
没想到他们想着出去,康王这个时候居然进京养病。
康王见他们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笑眯眯道:“怎么了,诸位见到我不开心。”
宁王上下打量,“霍银,你真病了,还是被陛下给逼到京城的?”
难道陛下为了掌控局势,将他也拘在京城。
康王:“今年江南发生水患,王府被淹,我也染了风寒,一直不见好,担心成肺病,就来京城了。”
厉王眼含嘲讽:“小心养着养着,就和昭王一样了。”
“放心,陛下宣御医看了,本王这病不重,也就一两个月就治好,本王也打算在京城玩一些日子,顺便与陛下、几个兄弟姐妹一起过年,等到明年三月回去,沿途赏着春色,岂不美哉。”康王端起茶抿了一口,拿起帕子擦了擦胡须。
“想的太美,也要陛下肯放人。”赵王嗤笑一声,“咱们陛下别看是女子,心性连我等都不及,这个时候将你宣进京,说这些,你觉得我们信吗?”
这个时候让康王进京,明眼人都会怀疑有猫腻吧。
康王眼睛笑成缝,“哎呀呀,几位看来养病甚有成效,这嘴皮子越发利索了。”
江王眼珠子转了转,“康王,看在往日情分,还有我们这些年安分的份上,你能不能祈求陛下,让我们时而出去逛一下,我们是在京中‘养病’,又不是坐牢,试问哪家病人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康王好说话,最起码比宣王那个气死人的家伙好多了。
旁的宁王见状,也忘了嘲讽,连忙求道:“对对对,就算不让我们出京,在京城逛一下也行,天天在这宅子里圈着,我都快长毛了。”
赵王:“陛下难道要让我们‘养病’到死?我们也安分守己这么些年,陛下就不能对我们放心一些吗?”
康王叹气,“既然你们这样说了,看在往日情分上,我就与陛下说一下,也省的我在京中养病无聊。”
几人愣了一下,没想到康王居然答应了。
想到此,几人都换了一副谄媚的表情,各种夸赞不要钱似的。
等康王一脸满足地离开王府,几人松了一口气,目光看向紫禁城的方向,面带期待。
上了马车,康王府长史好奇道:“殿下,您真的要替五王他们说话吗?”
其实现在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四王,不过百姓都习惯说五王了。
康王冲他眨了一下眼,“不哄着他们,也听不到这么多好听的话。再说本王只是说与陛下说一声,没指定说什么,应付应付得了。”
“殿下英明啊!”长史竖起大拇指。
康王掀起车帘,看了看五王“养病”的王府,笑道:“看他们日常的环境,陛下算是厚待他们,难道他们真想去宗人府去养病。”
长史:“人大多都是不知足的,看到您这样逍遥自在,老奴看他们眼珠子酸的都快冒火了。”
“本王有眼睛。”康王垂眸想了想,“平冠在太学成绩如何?”
霍平冠是他第二个孙子,也是老大霍卓瑞的二子,以前来京城前,哭天喊地不要来,现在是乐不思蜀,喊他回去议亲也不回去,推脱自己太小,说是对成亲没兴趣,让大儿媳妇骂了好几次。
长史笑道:“今年开学二公子因为成绩优异得到了太学的一等奖学金,还有五百两卓越贡献奖金,听说自己在太学旁边租了一个院子要搞大研究呢。”
“这小子真是能耐了。怪不得不怕他娘不给钱,他自己不缺钱啊。”康王笑骂道。
据他所知,王府给这些孙子一年的花销也就一二百两。
长史:“这也是王府的福气,日后咱们二公子可是有大造化的。”
康王不断点头,嘴角笑意不止。
长史见状,小心翼翼道:“只是吧,奴才打听到二公子与和王的小儿子苗信随走得近,您也知道和王府的人都被贬为庶人了,可是二公子还与苗信随平辈相交,二公子他心思单纯,但是也要有防人之心。”
康王眼睛微眯,“苗信随?他与平冠的成绩谁好?”
长史眼神有些飘忽,“苗信随上学期成绩只比二公子高了一个名次。”
康王:“那个奖学金他也有吗?”
长史垂着头:“卓越奖学金每年就三个,今年是苗信随、二公子还有毅王的孙女霍凝珍。”
“你还打听到了什么?”康王眉梢高挑,目光幽幽。
长史:“苗心随有一亲妹似乎对二公子有意,做点心手艺不错,经常接触二公子。”
和王那家伙就算歹竹出好笋,苗信随一个已经将运气耗费完,剩下也就没了。
再说议亲讲究门当户对,霍平冠要身份有身份,要才能有才能,一个被废的藩王之女压根配不上。
康王目露深思,看来一直不愿意回去,不只是闹脾气,心里头也有了其他心思。
“好了。本王知道了,此等情绪莫要在平冠面前露出。”康王沉眉警告道。
“老奴哪敢!奴才一直在您身边伺候,自从进京,也就见了二公子三次。”长史连忙叫屈。
康王摆摆手。
长史也就不说了。
……
次日,康王入宫与霍瑾瑜闲话家常,说了到五王住处探病的事情。
他笑道:“微臣见五王生龙活虎,个个牙尖嘴利,看起来风采卓然,比几年前看着有人样多了,陛下果然英明!”
霍瑾瑜:“看来康王你在他们那里受了不少脾气。”
“一半一半!”康王用茶盖拨了拨茶叶,“后面微臣也听了许多好话。”
“哦?”霍瑾瑜眸光闪了闪,佯装疑惑道:“难道你吓唬他们?”
康王抬首,笑的洋洋得意,“他们有事相求,自然要说好话哄微臣,陛下,江王他们想要到城里逛逛,说养病需要散心。”
“这点不必要,王府有花园供他们折腾,若是出去吓到花花草草,那就是罪过了。”霍瑾瑜头疼道,“听了这些话,看来他们的病情还是挺严重。”
“陛下这话若是传到他们耳中,怕是要做噩梦。”康王愣了一下,被逗得哈哈大笑。
霍瑾瑜微微摇头。
不解她刚才说的挺正常,为何康王笑的如此开心。
康王笑够了,忽而想起另外一件事,轻咳一声,正色道:“陛下,微臣有件事想求您帮忙掌掌眼。”
“?”霍瑾瑜抬眸示意他继续。
康王:“微臣前两日去拜访虢国公,见到南宁侯的千金,觉得她灵秀端庄、蕙质兰心,想请陛下帮忙给霍平冠做媒。”
霍瑾瑜愣了一下,“蝶儿?”
蝶儿今年才多大,好像十六七吧。
“没错。”康王点点头,“微臣越想,越觉得两人是郎才女貌。”
霍瑾瑜当即拒绝,“康王,朕不喜欢牵红线,若是不小心弄成了怨偶,就折了功德,你若是有心,可以与南宁侯商议,最好趁你现在养病期间,最起码小舅舅他若是不愿意,不会下重手。”
康王嘴角微抽,“陛下真是会开玩笑。”
“是不是开玩笑,康王你到时候试一下就可以,朕也想看看。”霍瑾瑜忽而来了兴致。
康王:……
等康王离开,霍瑾瑜让人去虢国公府打听了一下。
康王去虢国公府看望虢国公时,正赶上虢国公与邓书蝶在校场比武。
虢国公别看年纪大了,这个年纪正好拿捏邓书蝶,两人战了个旗鼓相当。
对此霍瑾瑜不由得鼓掌夸赞老爷子真是老当益壮,知不知道一个不小心,腿脚就骨折了。
霍瑾瑜脑海中再回想康王夸赞邓书蝶的“灵秀端庄”、“蕙质兰心”,忍不住笑,先不说邓书蝶的长相气质也不是书卷气那一款,而且见面的时候也见识到了她的身手,怎么就能夸的出口。
邓书蝶、霍平冠在她看来,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不能因为年龄适合,就硬凑一起。
不过……
不知怎么的,康王想要为孙子求娶邓书蝶的事情被宣王知道了。
他见面就幽幽道:“一转眼,康王的孙子都要议亲了,陛下,您就没有什么感想吗?”
霍瑾瑜挑了挑眉,唇角弧度加深,“六哥,康王兄的孙子都快议亲了,朕是对你没有指望了,唉,有人现在都是当爷爷的年龄,怎么一点都不稳重。”
宣王脸色微黑,“陛下,让您失望了,是臣的过错,不过您既然身份已经大白天下,是不是该想自己的事情。”
“没想过。”霍瑾瑜一脸沉痛道,“天下未定,何以为家。”
宣王一口老血快要喷出来,看着胡言乱语的霍瑾瑜,真想箍住她的肩膀,大声询问,见鬼的“天下未定”,你告诉我哪里“未定”。
新疆有了,安南那边的节奏不是控制在你的手中吗?难道你还想跨过海洋,拿下那个新夷洲。
你都多大了,还在兄长面前来这一招!
“嗯,好了,好了,明年!你再等一下,给朕一些时间。”霍瑾瑜见宣王真要发火,笑眯眯的顺毛撸。
“真是明年就有结果?”宣王有些不信。
霍瑾瑜摊开两手,“君无戏言!”
宣王转眸想了想,“行,我会帮陛下劝着长公主与毅王,也请陛下不要骗我。”
霍瑾瑜点了点头。
……
等宣王告退,檀菱好奇道:“陛下,您明年真打算选夫?”
韩植也眼含询问。
霍瑾瑜伸了伸一个懒腰,“谁知道呢,明年复明年,明年何其多!”
韩植、檀菱对视,果然陛下还是实行拖字诀。
霍瑾瑜瞥到他们,唇角勾了勾,倒不是拖字诀,她也知道这事不能拖下去。
不过要给她时间,找个不讨厌、合适的、朝野接受的人。
……
十一月初,关于霍瑾瑜女子身份的相关事件逐渐降温,朝野似乎都已经接受现实。
不过初九发生了一件事,牵连到了洛平川、褚青霞,让世人的目光又移到了女子入朝为官的事情上。
初九,国子监发生了一场骚乱,东肃侯的世子带了一名女扮男装的伴读进入国子监。
女子浓妆艳抹,只是换了一身男装,明眼人只要不瞎,都能认出对方乃女子,按照规定,国子监只允许学生带一名侍读,这等姿态的女子进入国子监,又是贴身侍读,谁知道是干什么的。
谁知东肃侯世子不仅不悔改,还嬉皮笑脸表示,他是红袖添香,而且国子监从未说侍读不可以是女的,不算坏了规矩,况且还是女扮男装,已经算是给了国子监面子。
并且此人居然还当着众人的面亲了那女子。
气的国子监的老师一下子晕了过去。
在场学子也是指指点点,义愤填膺。
即使见多识广的国子监祭酒也是气的全身颤抖。
虽说他对一些纨绔子弟的人品已经不做期待,知道他们会做离经叛道的事情,但是没曾想竟会如此被侮辱。
偏偏还有一群纨绔还站在东肃侯世子那边,两伙人最后打了起来,最后还是燕都府衙的衙役过来劝的架。
东肃侯世子这事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京城,许多读书人觉得,应该制定律法,禁止女子进入国子监等学院,以正风气,否则日后人人有样学样,谁知道日后会出现什么乱子,长久以往下去,也影响男子的课业。
同时延伸出来,是对官场的警惕,洛平川、褚青霞这些人身上也多了许多有色目光,至于霍瑾瑜,还是那句话,她是皇帝,其次才是女子,这点是天下的认知,对皇帝指指点点,是要命的事情。
霍瑾瑜眸光阴沉,“那个混蛋呢?”
韩植:“东肃侯将世子抽了个半死,听说人都爬不起来。”
“来人,宣东肃侯父子觐见!”霍瑾瑜淡淡道。
她倒要看看,到底能不能爬起来。
韩植见状,温声哄道:“陛下,您别生气,为这种人不值当。”
霍瑾瑜冷笑:“日后估计也会有人做出这种事,只不过他胆子大些。”
……
东肃侯世子接到旨意时,正趴在床上伤药,他爹这次真的下了重手,他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东肃侯府的长辈压根拉不住人,只能看着世子被打的不成人样。
东肃侯世子傻眼,“爹,陛下见到我,不会再打我一顿吧。”
“你这个逆子,平时你怎么荒唐都没事,只是国子监那地方,你居然敢胡闹。”东肃侯大掌往他脸上呼了过去。
东肃侯世子原先红肿的脸上又多了一个巴掌印,鼻血都流出了来了。
旁边东肃侯老夫人急的直跺脚,用手不停拍着东肃侯,“你是要打死他啊,他都不成样子了,你还给他加重伤势,你就这一个儿子,没了他,日后谁给你送终摔盆!”
东肃侯子嗣少,前夫人和儿女都死在战乱中,后来封侯后,又娶了一门高门贵女,两人婚后五年才有一个儿子,也是侯府的唯一男嗣,自是千恩百宠长大。
“娘!他不知所谓闯了大祸,我现在打他是给陛下消气。”东肃侯也是懊悔。
儿子养成这样,不止夫人、娘,他也有责任。
原想想着毕竟是老来子,长大也就懂事了,平时闯的那些祸,他们东肃侯府也能承担得起,谁曾想这个不孝子居然做出这事。
按理说,这种荒唐事若是在先帝时期,他顶多就被先帝骂一顿,孩子闭门思过一段时间也就结束了。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不提陛下身份,单是褚青霞、洛平川这些入朝女子,若说这次消息在京城传的那般快,都是民众自发关注,他是不信。
现在已经明了,这事被有心人利用,当成砍向洛平川、褚青霞等人的刀,甚至有可能是射向陛下的“暗器”。
老夫人见状,嚎啕捂脸,算是不拦了。
东肃侯世子见状,也不敢躲了,由着亲爹对他下手。
东肃侯见差不多了,停下手问道:“我问你,让女子那般装扮进入国子监这主意是谁撺掇你的?”
肿成猪头的世子说话都不清楚了,“爹,你什么意思?”
一旁的老夫人见他这样,气的扬手也想打他,可是手还没有挨到就心疼了,转手又锤在了东肃侯身上,没好气道:“你爹是问你,有人能替你一起抗吗?”
世子的眉毛扭成毛毛虫,发怒道:“来了,将成顺给爷埋了,我回来若是见到他还喘气,你们的命也不要了。”
老夫人顿时失望。
成顺只是这孩子身边的一个狗腿子。
这孩子是要好好教训,身为世子要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东肃侯也是这样想到,打算从宫里回来后,就将他送回老家好好磨炼一番。
……
东肃侯世子进宫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担架抬了进去,看到世子鼻青脸肿,一脸凄惨的样子,让各家打探消息的人看到咋舌。
东肃侯下手这么狠,看来这关东肃侯要过了。
乾清宫中,东肃侯世子躺在地板上,感觉殿内氛围十分压抑,陛下让他们进殿后,就没理过他们父子,一直在批改奏折,他爹跪在他身边,明明已经是深秋,可是额头细汗不止。
自己身上的痛还有身边父亲的紧张沉默,让世子深刻意识到自己的此次鲁莽给他们家带来多大危机。
“陛下,喝茶。”韩植遵从命令,时间一到就提醒她。
“……什么时候了?”霍瑾瑜放下朱笔,随口问道。
韩植:“陛下,还差两刻钟就到酉时了。”
霍瑾瑜看向东肃侯,“东肃侯,时候不早了,起身吧。”
“多谢陛下。”东肃侯缓了一阵,吃力地站起来。
一旁的韩植见状扶了一把。
东肃侯向他投以感激的目光。
霍瑾瑜目光落到担架上的东肃侯世子身上,“耿元思,你可知错?”
“陛下,我知错了,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罚,不关我爹的事情。”耿元思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从霍瑾瑜这个角度看,看着更加肿了。
“德胜门缺一名守门小卒,你先顶上,什么时候招到人,你就结束了,半月内若是看不到你,你就去辽北吧。”霍瑾瑜淡淡道。
耿元思顾不得其他,连连点头,看门总比流放好。
霍瑾瑜看向一旁东肃侯,“东肃侯,圣人言,子不教,父之过,孩子你虽然教训了,但是此事的恶劣影响能如耿元思身上的伤也痊愈无痕吗?”
“请陛下降罪,微臣知罪!”东肃侯再次跪下。
霍瑾瑜视线落地担架上的耿元思,“将他抬出去思过。”
耿元思一听,连忙拒绝,“陛下,您要打要骂,就对我出手,我爹他是被我拖累的。”
内侍不理他,将人抬出了乾清宫,放在殿外。
殿内,东肃侯跪伏在地,“多谢陛下为老臣保留颜面。”
霍瑾瑜坐下,“东肃侯,耿元思如此胡闹,也是仗着你的宠爱,你百年之后,东肃侯府的传承还能在吗?”
东肃侯苦笑,“可是臣就这一个儿子。”
总不能让他如先帝一样,培养女儿吧,他虽然不嫌弃女儿,还是觉得继承家业应该由男儿。
霍瑾瑜斜眼道:“你不是还在,那就努力纠正,当然你要能控制耿元思不犯其他致命错误。”
东肃侯:……
……
傍晚,晚霞如梦如幻,夕阳渐沉。
东肃侯从乾清宫出来,看着搭架上的耿元思叹气道:“你这次害苦老子了。”
耿元思顿时一个激灵,“您出了什么事?”
东肃侯没说话,让人带着他离开。
三日后,礼部传出消息,朝廷将要创建一所官办女子学院,一应配置与太学看齐,其中东肃侯府给女子学院捐了三万两银子。
众人咋舌,耿元思这个错误要记一辈子了,三万两可不是小数目,而且堂堂世子沦为看门小将。
除了这,国子监那边也有了改变,里面念书的学子不允许带侍读,一应所需自己解决,自己照顾自己。
不止国子监这里,太学那边也是同样,过往太学也是能带一名侍读,不拘男女,现在也不行了。
“……”国子监、太学众学子没想到这把火还能烧到他们身上。
真是欲哭无泪。
第123章
对于耿元思这事,事情闹大以后,大家都知道他不会好过,以为再大也就是牵连到东肃侯身上,他们只需要看热闹就行。
也有不少人暗自想着这次若是也能给褚青霞、洛平川泼一盆脏水也行。
谁曾想,耿元思如他们所料,确实倒了大霉,不仅被东肃侯打个半死,连国子监都不能去了,只能去德胜门守大门,而且时间不限,以往日的规律,这个时间至少要半年以上。
陛下顺势以官方的名义设立女子学院,而且国子监、太学的学子也不能带侍读,这一串下来,让人有些搞不懂到底罚了谁。
有时候他们怀疑,耿元思有胆子在国子监那般行事,是不是私下里得了陛下的旨意,与陛下配合。
不过这种猜测很久就甩出脑子了,毕竟这次国子监事件,东肃侯府丢人丢面又丢钱,三万两银子掏出来,东肃侯府估计心疼死了。
霍瑾瑜为明年成立的女子学院取名“沧溟”,大海、天空是最不受束缚的,希望入学的女子能坚韧、自主,各有各的风采。
……
沧溟女子学院,后世又称沧溟女学,昌宁十年九月成立,初时共有二百三十名女子入学,大多是京中官吏、勋贵女眷,也有较少的富家女子,应该说,那个时候能有能力供女子入学的人家,要么是家境殷实,要么是备受家中宠爱。
沧溟女学所教庞杂,不止诗书礼仪,算学、化学、理学……就连骑射也有涉猎,与太学、国子监、第一军事学院并称京城四院。
后世开放女子科举,在学院传承的数百年中,一共出了三名状元、五名榜样、六名探花,总共一百多名进士,可谓是学风兴盛,更不用说沧溟女学传到后世的海量典籍著作、研究发明。
……
朝廷官员对陛下设立女学没什么意见,陛下也是女子,因为耿元思这事发怒也正常。
但是,俗话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陛下身为帝王,是不是也要为皇室开枝散叶。
陛下都二十多了,再过几年,孕育皇嗣的风险更大,所以能早催就不能晚催。
几个部门尚书仿佛商量好的,一个接一个上折子,说的那个言辞恳切、情真意切,中心思想就是一个字——催婚!
就连宋致也凑了热闹,不过他是敷衍了事。
霍瑾瑜:……
才打发完宣王、长公主他们,朝臣这边又开始上场。
霍瑾瑜专做看不见,将折子压了下去。
几个大臣等了七八天,没见霍瑾瑜有反应,知道陛下又要糊弄过去了,又开始催了,同时也给宋致施压。
宋尚书,你是陛下的师兄,又是礼部尚书,现在正是你上场的时候。
宋致:……
得了吧!让他清闲一些,也让陛下一些,陛下现在好说话,那是因为陛下没生气,她若是被烦了,倒霉的是大家。
十一月,云南传来消息,远山侯又逛了一次谅山,这次安南军队也没有阻拦,不过远山侯这次过了谅山没有折返,而是南下行进了二百里,连克三十多处营寨,一直打到安南首都停了下来。
就在安南民众以为王城这次这次不保时,远山侯又命人向胡氏父子和四陈下了命令,让他们交出杀害景朝使臣的罪魁祸首。
给他们两天时间考虑,两天后若是没有结果,安南将要承受他们的怒火。
胡氏父子和四陈一方面抬着财宝想要贿赂远山侯,一方面陷入鳌斗,想要推出个替罪羊。
两日后,胡太子落败,人头以及亲信都被胡勇送到远山侯帐前。
远山侯目光淡然,心中却是越发警惕,都说虎毒不食子,安南人不通教化,不能以常理对待。
远山侯命人将胡太子亲信羁押起来。
胡勇使臣还想攀上远山侯,想要通过他,让朝廷能正式册封胡勇。
现下陈氏有底气和胡勇闹,不就是因为中原朝廷不认胡勇,觉得他是乱臣贼子。
若说胡勇有了册封,陈氏就没有说法了,他们安南也能恢复安定。
胡勇使臣谄媚道:“侯爷,这些银钱、宝剑是给您的,那些箱子里的珍宝和华服是送给陛下的,求陛下心疼心疼安南百姓,结束安南这些时间的祸乱。”
远山侯起身走到箱子旁,看着箱子里的朱钗、宝石还有女装,轻蔑一笑,当即将箱子给踹倒了,没好气道:“你们脑子怎么长的,将陛下是小姑娘哄吗?你们即使将整座王城奉上,陛下还嫌弃脏手,陛下富有四海,这些东西送到京城,就是丢我的脸。”
“嘶!”胡勇使臣被他这个动作弄得肩膀一颤,生怕远山侯也以牙还牙,将他也斩了。
远山侯:“你先回去,至于胡氏太子是不是罪魁祸首,本侯要派人调查。”
胡勇使臣脸色煞白,“侯爷不打算退兵?”
旁边的赵副将冷嗤,“八十万大军开拔,又走了这么久,你们自己闯了祸,将我等招惹过来,总要给些赔偿”
胡勇使臣嘴唇嗫嚅:“可是……可是看着没那么多。”
他们派人调查了,看着似乎也就而二十多万大军,剩下的将士据说都在云南。
赵副将:“是你说得准,还是我说的准?若是你们没钱,那我们就不走了。”
胡勇使臣此时快被吓哭了,跪伏在地:“天臣,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安南吧,八十万大军,我们实在承担不了,我回去若是将这个消息告诉王上,怕是小命不保。”
远山侯淡淡道:“你若是能要到这笔钱,本侯只会给你好处,若是要不到,那里就是没命享受,你回去让胡勇想想,这么多将士在城外围着,他是破财消灾,还是就此灭亡,随我一起回京城,让陛下做主。”
“我……我……”胡勇使臣汗如雨下,浑身都在颤抖,两手用力扣着泥土,目光惊慌地盯着地上被压弯的青草,恨不得从中扣出一条缝隙,如草根一般藏到土里,脑子中雷声阵阵,已经快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将东西都带走!来人,送客!”远山侯靠坐在椅子上,大手一搭,随手拿起放在桌案上的书信,不再看地上的使臣。
两名披甲护卫进来,向远山侯行了行礼,然后将胡勇使臣拉走了。
“侯爷,侯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侯爷!”胡勇使臣回过神,慌忙喊道:“承担八十万大军开拔费用实在太多,不如五十万可好……若不行,六十万也行……”
赵副将:“元帅已经给了你们安南多少机会,前三次都过了谅山,我们都折返了,因为这,元帅在朝中被御史多番弹劾,此次若是拿不出成绩,元帅也不好过。”
赵副将一开始是哄胡勇使臣的,说完后,略微琢磨了一下,脸色也不好看了,这么一看,让安南负责八十万大军此次开拔费用还是亏了,当初应该喊出个百万雄师,这样要赔偿的时候也有依据。
霍瑾瑜表示,她觉得三十万膨胀成八十万已经是加了高杠杆,再变成百万,她说着有些虚。
胡勇使臣;……
……
胡勇听完使者的话后,果然暴怒,若不是仲博达拦着,使臣小命不保。
后来在仲博达的建议下,胡勇打算和陈氏一起承担这次费用。
陈氏当然不愿意,谁知道胡勇居然设鸿门宴,强行索要,最后五伙势力一起凑了三十万两给远山侯。
远山侯拿到钱后,果然带着兵撤退了。
他见胡勇给钱这般爽快,打算以后再游安南时,也让胡勇承担费用。
胡勇和陈氏见景朝军队果然离开了,松了一口气,等打听到京城军队已经到谅山,王城暂时的平和也破裂,又开始打了起来。
俗话说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胡勇为了送走景朝军队抢了他们那么大一笔钱,他们当然要报仇。
赵副将听说安南王城的那些人又打起来,不由得咋舌道:“现在知道为什么陛下允许元帅使用这个策略了。”
这些安南人简直就是养不熟的野狼,即使一时的威赫镇住他们,等到他们养好利爪与牙齿,仍然会毫不留情地撕裂主人的喉咙,所以还是要继续敲打,最好打的四分五裂,两败俱伤,最后化成地肥滋养土地。
远山侯勒马停下,转身眺望南部平原,“陛下说那里的土地很肥,未来这里会是景朝的土地。”
“是啊!”韩副将笑了笑,同样远望道:“就不知道安南更南边的地如何?”
赵副将轻啧道:“老韩,你这话用那个成语怎么说?得……什么?”
“得陇望蜀。让你平时多看点书,现在闹笑话说了吧。”韩副将白了他一眼。
赵副将头一扭,“就你会炫耀,老子知道,只是话到嘴边忘了。”
……
胡太子的人头还有相关羁押人员、以及三十万两银子随后送进了京城。
虽然三十万两银子对于这半年的军费花销来说,也就抵了一两成,比起之前,也算是大收获。
现下胡太子已经伏法,他的党羽也都送到京城,对于安南战事能不能结束这事,朝臣各有各的说法。
有人觉得,本来一开始打的口号就是让安南交出斩杀使臣的幕后主使,胡太子的分量足够,可以撤军归来,几十万大军在云南边陲待一日都是海量的耗费。
也有人反对撤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再拖一两月,看安南还有什么发展。
尤其现下云南那边风和日丽,可比六七月份舒服多了,不如等到明年。
霍瑾瑜也反对撤军,仗不能打一半,再说虽然胡太子的人头到了,但是朝廷可从未承认罪魁祸首是胡太子,当时想着胡氏父子随便哪个都行。
现在胡太子人头都被割了,果然儿子斗不过老子。
不过若是不想结束,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继续的理由。
听说因为对安南派兵的事情,安南境内一些中原遗民后代被针对,有的人家破人亡,真是让人气愤啊。
霍瑾瑜一脸嫌弃地看着旁边椅子上的人头盒子,她这辈子一共收到了两个人头,察合台首领那颗,后来为了安抚察合台旧部,又让人送归了。
这颗胡太子的人头真是丑。
“徐爱卿,你将这颗人头送与寇泽的家人,他们当废物扔入茅坑或者烧了都无所谓,也算是告慰寇泽的在天之灵。”霍瑾瑜淡淡道。
徐於菟愣了一下,躬身道:“微臣领旨,只是……陛下,安南这事就这样结束了吗?”
霍瑾瑜:“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安南想要送走远山侯,三十万这点小钱怎么够,现在朕不图他们能有割肉喂鹰的魄力,但是赔偿总要够,正好你是户部侍郎,这两日,你带着人计算一下此次南征安南的花费,列出账单。”
现在她对安南那块地不怎么眼馋,但是不能让她做赔本买卖,也能给朝廷上下一个交代。
“臣遵旨。”徐於菟懂了,恐怕安南也没想到六十万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餐则是在后面。
君臣说话时,洪公公拎着一个食盒进来。
“陛下!”洪公公行礼道。
“平身!”霍瑾瑜虚扶了一下,含笑道:“洪公公这是干什么?”
洪公公笑容慈善,“御膳房做了一些补气血的红枣阿胶糕,老奴给陛下送了一些。”
“陛下,微臣先行告退!”徐於菟见状,微薄的唇角勾起一个昳丽的笑容。
洪公公见状,夸赞道:“徐大人不愧是陛下亲自挑选的探花郎,果真是仪表堂堂,美丽大方。”
霍瑾瑜:……
“……多谢洪公公夸奖。”徐於菟嘴角微抽,受不住洪公公此时有些诡异的眼神,向霍瑾瑜再次行了一礼,离开乾清宫。
直到徐於菟消失在宫殿拐角,洪公公的眼神一直追着他不放。
“洪公公,你都快将人吓跑了。”霍瑾瑜都注意到后面徐於菟的步子幅度加大了不少。
“老奴也是为陛下着想。”洪公公笑眯眯道。
霍瑾瑜:“朕还年轻,你们一个个不用担心,朕记在心头呢,不是敷衍你们。”
洪公公:“老奴自然知道陛下一言九鼎,只是见徐大人这般优质的人才,欣喜罢了。”
霍瑾瑜端茶抿了一口,闻言抬眸道:“朕记得昨日你见到谢少虞,也是这话吧?”
“噗呲!”韩植忍俊不禁。
可不是,谢少虞那时候也与徐於菟这样。
过两日,他觉得洪公公快要变成“人见愁”了。
洪公公老脸无辜,“老奴说了吗?”
“现在天气渐冷,你老人家只需要照顾好自己,若是明年来不及,最迟后年,朕的子嗣估计就有了。”霍瑾瑜思索片刻,给了一个较为准确的答复。
韩植:……
可是陛下,您忘了哄宣王殿下时,说明年有结果吗?
洪公公见状,脸上的笑容终于如释重负,提醒道:“陛下应该将这事与朝臣说一说,省的大家都惦记。”
“他们就是太闲了。”霍瑾瑜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洪公公笑了笑。
朝臣也是为陛下着想,再者陛下是女子,朝臣就更慌了。
……
户部经过半月的测算,终于给出了准确数字,三十万大军半年的军费开支大概二百八十九万两四千七百两,其中有一半是将士们的饷银。
打仗不仅要让将士吃饱饭,还要有让他们为之搏命的饷银。
三十万大军在云南停留一日,都是海量消耗。
虽说这次攻打安南,远山侯除了前两次攻打谅山消耗巨大,但是都是保持稳扎稳打的策略,战损不高,霍瑾瑜和兵部还是满意的。
而且因为此次在云南驻军,也震慑了西南各地的大小土司,这段时间算是当地官员过得最轻松的日子。
霍瑾瑜看完账单,目光落到兵部尚书身上,欣慰道:“八十万大军半年才耗费了不到三百万两银子,朕心甚尉。”
远山侯都按照八十万的规模从安南拿到补偿了,这群人居然还不开窍。
捋着胡须的兵部尚书眼珠子直转,当即跪下,“求陛下恕罪!臣老眼昏花,算错了数目,请陛下给臣一些时间,臣一定让户部诸位同僚在三日内重新给陛下交代。”
其实一开始有人提议过以八十万的规模,只是他担心会错了意,现在看来他们陛下果然英明。
“起来吧,咱们景朝做事要实事求是,不能仗势欺人,要让安南挑不出错来。”霍瑾瑜让人将兵部尚书扶起来。
宋致:“陛下,若是定下赔偿,要在哪里谈?派人去安南王城吗?”
“他们若是不想在云南谈,那就在京城与朕谈。朕不会再派使臣去安南谈判。”霍瑾瑜淡淡道。
其他人目露赞成,不动声色地打量霍瑾瑜。
陛下现今仍然是男装装扮,看着并无一丁点脂粉气,她身边的内侍总管的举止可比陛下妖娆多了。
陛下她迟迟不做改变,就变了一个声音,别过了一段时间,陛下又昭告天下,又变回去了。
霍瑾瑜:“众卿还有其他事吗?”
兵部尚书见状,第一时间给宋致使眼色。
礼部尚书,现在是你上的时候。
其他人也是眼神催促。
宋致:……
他这个礼部尚书不做也罢!
霍瑾瑜瞥见他们的眉眼官司,装作没看到,“既然无事,那就退下吧!”
兵部尚书见状,直接自己上,“陛下……微臣敢问陛下,您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其他尚书投以支持的眼神,同时向宋致表达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宋致嘴角微抽:……
霍瑾瑜扬了扬眉梢:“朕自然喜欢温柔贤淑、体贴知进退的。”
殿中众人额头降下黑线。
陛下当男子养,果然养歪了,听着与娶妻的要求没有区别。
兵部尚书:“陛下莫要开玩笑了,微臣是真心实意地关心陛下。”
“朕说的也是实话。”霍瑾瑜按住安南的地方舆图,幽幽叹了一口气,提醒道:“众卿,朕是皇帝,你们觉得不找这样一个贤内助,要选一个有野心的吗?”
众人:……
霍瑾瑜见状又补充道:“无能不好看的也不行,年岁与朕相差太大的不行,有劣迹的不行……”
大家被霍瑾瑜一连串“不行”快砸晕了。
陛下……是故意难为他们吧!
等众臣神情恍惚退下,忍了好一会儿的霍瑾瑜笑出了声,“看来朕耳根能轻松一段时间。”
檀菱:“陛下刚才是哄那些大人的?”
霍瑾瑜冲她眨了一下右眼,“当然不是,朕是真心实意这样想的。唉!这世间如果有能怀孕的男子就好了。这话也是朕刚才想要说的。”
檀菱傻眼。
幸亏陛下没将这话说出来,那些老大人可受不了。
午膳过后,霍瑾瑜小憩了一段时间,醒来就见檀菱捧着一叠衣服。
檀菱:“陛下,针线局的新龙袍已经做好了,您要不要试试?”
新龙袍是宫装样式,上面满是金龙、牡丹、云纹,夹杂着大量金线,还有许多地方是孔雀羽毛,不同光线下显现不同颜色,看着惊艳迭丽,耀人眼目。
不用穿,霍瑾瑜就知道分量十足。
再加上宝珠皇冠,还没有放在头上,霍瑾瑜已经觉得累了。
看出霍瑾瑜的不耐,檀菱哄道:“陛下,您就试一下,让奴婢和韩植看一下,这可是您第一次穿女装。”
她家陛下长得一副玉面菩萨样,可惜从小到大没穿过漂亮裙子,连胭脂都没有上过。
霍瑾瑜想了想,现下天不热,既然无事,那就试试。
檀菱见她同意,面色一喜。
招呼侍女给霍瑾瑜穿衣。
……
下午,末时正,晴朗的天阴沉了下来,大片的乌云聚集过来,冷风也吹起号角。
风扯着嗓子嚎了两刻钟,冰凉的雪粒砸了下来,别看雪粒子小,夹在风中好似冰针一般。
谢少虞见下了雪,连忙加快了步子,乾清宫值守的侍卫见状,撑了伞赶过来。
侍卫道:“谢大人,您这个时候进宫作甚?”
谢少虞:“有些要紧事需要禀告陛下。”
侍卫见状,也就没再问。
霍瑾瑜听说谢少虞来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侧头看了看檀菱。
檀菱提议道:“要不让谢大人再等一下,奴婢给您换下。”
“算了,外面天冷,让他进来吧,反正总要见到朕这一身的。”霍瑾瑜走到御案前坐下。
“微臣谢少虞参见陛下!”谢少虞行礼道。
“平身。给谢师侄落座。”霍瑾瑜说道。
“多谢陛下!”谢少虞含笑起身,抬头之际,看到霍瑾瑜现在的样子,笑容微滞,眸光骤然一缩,“陛下,您这?”
上首仍然是他熟悉的绝丽容颜,与往日不同,今日换了一身宫装。
陛下男装时面容清俊温雅,神采焕然,特别是发冠高束,扎着马尾时,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好似遨游四海、逍遥不羁的小金龙一般,那种装束也只在陛下骑马时见过几次。
现下女装,华服宝冠在身,神采斐然,眉眼如画,唇瓣不知道是不是染了口脂,看着比往日要艳红,谢少虞明亮的瞳仁闪了闪,移开了目光,神色保持淡定,面上的笑越发温和,“陛下这身衣服好看。”
他想遍了平生所学诗词,觉得那些词都有些孟浪了,陛下听了应该不觉得好听,不如简单一些。
“堂堂谢少虞,就说了一个好看,看来师侄你这些年忙于政务,将学问忘了不少。”霍瑾瑜单手支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谢少虞掩唇轻咳,薄唇勾起一个优雅的弧线,“微臣说了其他词,陛下又要说臣油嘴滑舌了。”
“……”霍瑾瑜看了看左右,“你们觉得朕会说嘛?”
韩植坚定道:“陛下不会!”
檀菱捂嘴笑道:“陛下不如让谢大人先说,您再考虑要不要配合。”
霍瑾瑜笑了笑,“对啊,事情还没有发生,你先说,朕保证不说你‘油嘴滑舌’。”
说不了“油嘴滑舌”,还能说“油腔滑调”、“贫嘴滑舌”……
谢少虞看出她的揶揄之意,心中叹气。
老师说他的那些话没错,他就是自作自受,还甘之如饴,谁让他们乃君臣。
第124章
谢少虞自然也了解陛下是在开玩笑,打算岔开话题,将手中的折子递上去,“陛下,刚刚扬州来报,一名叫马昌的巡察官不幸身亡。”
“怎么回事?”霍瑾瑜微微蹙眉。
巡察官是监察赈灾的,没有赈灾权,算是霍瑾瑜派到地方监察赈灾情况的。
每年地方赈灾时,都会派巡查员到受灾地方监察,防止地方官员勾结,侵吞赈灾钱粮。
谢少虞:“扬州知府说,马昌是畏罪自杀,死前留下遗书,供述了自己贪污受贿,监察不严。”
霍瑾瑜面色微冷,“贪污受贿也要有人配合,难道他是自己受贿自己。”
谢少虞:“微臣调阅了案件,发现从发现尸体到结案,一天时间就结束了。”
这般焦急,明摆着告诉别人有猫腻。
霍瑾瑜:……
当天发现尸体,当天结案,这效率,让有各种高科技的现代司法都汗颜。
“谢师侄,他们是不是将朕将傻子哄?”霍瑾瑜将折子内容浏览完,往桌上一扔。
谢少虞:“他们不敢,估摸在赌吏部终审判决敷衍了事。”
也有可能吏部也有与扬州那边的人勾结的。
霍瑾瑜:“马上快到年底了,朕原想着,能过个安生年。”
明明年中的那场水患她已经杀了一批官员,没想到还有更恶劣的,居然连朝廷的钦差都敢动。
“既然事情已经出来,命江南布政使配合刑部、吏部查案,年底朕要有个结果。”霍瑾瑜面色冰冷道。
她最讨厌拖后腿的,尤其那些尸位素餐、贪赃枉法,为了自己那点蝇头小利,铤而走险,不断惹事的家伙。
这两年杀的贪官少了,现在看来,怕是要重新对官场进行一波清理。
想要保持房子的整洁,除了要看房子里人的素质,也要勤打扫,才能保持干净。
“陛下息怒,为这些人生气不值当。”谢少虞见一开始笑意盈盈的帝王变得冷肃,温声劝道。
霍瑾瑜闻言,心中叹气,笑容有些勉强,“谢师侄说的没错,为这些人生气,确实不值得。既然苦口婆心的话听不进去,那就换另外一种方式。”
谢少虞点头表示赞同。
这件事说完后,霍瑾瑜指了指身上的衣服,问道:“谢师侄,朕若是明日早朝穿这一身,满朝文武会不会被吓到?”
谢少虞眉眼弯弯:“朝野同僚对陛下心悦诚服,自不会被吓到,只不过微臣担心陛下穿这一身,大家对陛下的婚事会更加……”
“……”霍瑾瑜眼角抽抽,“那算了,暂时还是不要太刺激他们了。”
谢少虞闻言,眸中笑意加深。
……
等谢少虞离开,霍瑾瑜让人将她的衣服换下,换上原先的龙袍后,霍瑾瑜长舒一口气,觉得身心轻松,能蹦一丈高。
檀菱面带失落,“陛下穿上这身衣服,可比九天玄女还好看,就这样束之高阁吗?”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说话好听,朕就是普通一女子,这衣服朕暂时不想穿,最起码现在朕不想让朝臣将注意力都放在朕的婚事身上。”霍瑾瑜屈指敲了敲桌上的折子,声音淡淡:“檀菱,你觉得这次江南会有多少人落马?”
“陛下息怒,这些不尽心的官员砍了就是,犯不着气到自己,反正天下百姓千千万万,想为您办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韩植轻轻哄道。
“砍了一波,总会有一波长歪。”霍瑾瑜叹气。
檀菱端了一杯安神茶,“您也曾说过,贪官污吏就庄稼地里的杂草,乃是自然规律,不可能没有,时常清理就行。”
“也对。”霍瑾瑜抿了一口茶。
贪官污吏若杂草,勤锄尚且不尽,何况慢耕,即使有了除草剂,用多了,也会让杂草生出耐药性,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简直是痴人说梦。
对待杂草,就要迅速根除,不能让它继续祸害庄稼。
霍瑾瑜又叹了一口气。
……
吏部、刑部得到旨意后,明白此事非同小可,明眼人看出马昌之死扬州官场上下脱不了关系,江南布政使怕是也要栽进去一部分人。
扬州知府已经经手马昌案件的知县、仵作等人全部被传召京中,由专人护送,没让扬州的人接手。
人员刚到京城,就被刑部接走了,当天与吏部一同会审。
一开始扬州知府等人还想嘴硬,后来漏洞越来越多,加上同伙的叛变,最终还是招了。
今年两淮泛滥,江南大部分地步受灾,朝廷下拨了许多赈灾银,拨与扬州四十万两银子,扬州知府扣下了十万,其余用于赈灾,所扣银两分与上下级官员,此事被马昌查到,扬州知府贿赂不成,恼羞成怒,给马昌下了迷药,然后将马昌给吊死了,造成了吊颈自杀的假象。
至于江南布政使也逃不了,首先失职包庇这个罪名跑不了,其次巡查官死亡,相关案件他们布政使要复审的,就这样轻易过去,任由其向京城呈报,本身就不对劲。
再往下查去,发下扬州地区的猫腻多得很,比如每年扬州地区私加税粮,多余的粮食勾结粮商倒卖,同时暗中勾结粮商偷盗地方府库的粮食,为了销毁罪证,故意造成水患事故……
霍瑾瑜:……
霍瑾瑜有时候分不清越富的地区难治理,还是越穷的地区难治理。
马昌遇害案水落石出,扬州知府、阳县知县等八名官员被斩首示众,抄没家产,家人流放,扬州官场则是从上到下被撸了下来,全部换了人,此事不仅影响到扬州,江南官场同样震动,江南布政使被贬,由此开始了对江南官场的整治,引得官员人人自危,担心牵扯到自己。
马昌遇害案件也传遍了京城。
在不少百姓眼中,说起江南,大家下意识会闪过一连串形容江南富裕、美好、才子佳人的词,现在因为马昌案,众人觉得天下贪官一般黑,尤其江南地区。
一直到腊月中旬,马昌遇害案算是尘埃落定,但是经由它引发的肃贪行动正在由江南朝全国蔓延,目前为止,吏部处理的官员达到七百余名,处以死刑的有七十三名……
寒冬腊月,太和殿外白雪纷纷,殿内众臣竖起耳朵,听着吏部与形部的汇报,一些人听的手脚发凉,不敢抬头看上首的陛下。
今年虽然发生了不少事,但是却无大乱子,即使下半年陛下女子身份曝光,朝野的反应也在控制中,谁曾想年尾的时候,因为一个小小的巡查官被害案居然掀起一波全国肃贪行动,江南地区的官员换了一半,不知道多少士绅牵连在内。
原先以为陛下身份曝光之后,会有相关的铁血手段,可那个时候平稳渡过,朝野其乐融融。
现下到了年底,因为江南的事情,反而拔出来利刃,让群臣找不出错处。
不愧是陛下,自是稳坐乾坤。
对于今年的新年,注定许多官员要在惶恐中渡过。
等到吏部尚书说完,霍瑾瑜俯视众人,“朕这些日子看了相关卷宗,越发觉得先帝的一些主意和主张实为立国安邦的良策,先帝在位期间,差不多有七万贪官被处以死刑,而朕还不足他的零头,朕这个继任者,不能做的不如他,众卿以为如何?”
“!!!”百官顿时一惊,陛下这是何意,难道也想向先帝看齐,开启铁腕肃贪。
吏部尚书当即跪下,“陛下息怒!”
众人也纷纷跪下,“陛下息怒!臣等无能。”
陛下啊,咱们知道您孝顺,但是您不能什么都对标先帝。
霍瑾瑜似笑非笑道:“卿等怎会无能?你们看看这些贪官污吏,为了权势地位、一些黄白之物,要放弃脸面、气节、良心,冒着被百姓唾弃风险,实在太委屈了!”
众人:“陛下息怒!”
“年底了,朕见众卿对先帝哀思不减,卿等为先帝写些诗词悼念一下吧。”霍瑾瑜说完起身。
殿内众人纷纷垂首不敢辩驳,心想反正也写了这么多,许多臣子说实话,此生为亲人写的都没有先帝多,每当想到这种事,又是一把辛酸泪。
等霍瑾瑜离开太和殿,百官起身,相互对视,纷纷叹了一口气。
因为肃贪行动,陛下这些日子一直冷着脸,弄得朝堂氛围也凉飕飕的。
兵部曹尚书看向宋致,“宋尚书,您能不能让宣王、长公主他们哄哄陛下?”
宋致叹气:“曹尚书,我也不敢说啊。”
旁边一名官员小声道:“陛下心情不好,可是因为江南那边的谣言?”
江南在这波全国肃贪行动中,是起因,对一些人来说,也是中心。
对于江南地方百姓来说,大多是拍手称快,但是对于许多利益相关尤其受损的士绅阶层可是要骂娘了,本身因为新税政,东南士绅就有怨言,今年又爆出陛下是女子,这对封建守旧的不少宗族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
所以一些不怎么悦耳的谣言也就产生了,尤其会使笔杆子的,借古讽今的招式那是信手拈来,尤其陛下女子身份,有时候更容易造谣。
宋致蹙眉:“不好说。”
谢少虞神色淡然,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眸中的冷意。
施展如此污秽手段,应该是不惜命的,他自是要成全。
“对陛下如此造谣,当真是不惜命,在下愿意成全。”含笑的声音将众人思绪拉回。
原来是徐於菟说话。
“……”谢少虞愣了一下,眸光带着些许复杂,唇角下意识扬起,“徐兄说的对。”
徐於菟环顾一圈,“相信诸位大人也是这种心态。”
“……”众人有些尴尬地扯起嘴角,“对对!”
宋致:……
……
霍瑾瑜心情不好,单纯就是因为肃贪行动的成果,外加一些工作焦虑症。
对于这个行动,无论出不出成果,都会让她不开心。
霍瑾瑜虽然心里经常安慰自己,对待这种事要淡定,当官的人大多“名”和“利”,总要图一样,无私为民的人是稀缺品,满朝能找到两三个,已经算是幸运了。
加上江南那边的噪音,她的脾气可不就好不了了。
还有一小方面,是因为霍瑾瑜发现人都是“欺软怕硬”,她脾气好时,朝臣想着催婚选夫,现下她态度不好,板着脸了,大臣就态度就“软”,不敢触她眉头,催婚相关折子已经二十多天没看到。
乾清宫中,霍瑾瑜躺在暖炕上闭目养神,想着如何对江南地区进行改革,其实她头疼的不止是江南官场的腐败,还有江南地方的基层腐败问题,尤其宗亲势力大的地方,俨然是地头蛇,别说百姓,就是地方官员也要仰仗鼻息。
让霍瑾瑜无语的是,银币已经推行了两年,江南一些地方仍然还有火耗这种东西,而且作为富裕大省,许多地方逃税与基层官僚腐败一样严重。
尤其许多地方劣绅为了抗税,鼓动地方民众闹事,这些种田大户本不应该缺钱,却为了逃避税赋,与地方书吏勾结,伙同地痞、滑吏,将地方财富大权揽于手中。
霍瑾瑜半眯着眼,“既然引起了朕的注意,那就要有承担的后果!”
不需要调查其他,一招就行——查税,从现在倒查过去二十年。
哦
“陛下?”韩植疑惑。
霍瑾瑜:“韩植,朕就要有一大笔钱进账了。”
那可是富庶的江南,不知道此次能弄到多少银子。
韩植:?
霍瑾瑜想通以后,宣米开城进宫。
税务部成立一年多了,重要做出些成绩,此次江南地区正好给他们立威。
米开城听完后,“微臣遵命!”
霍瑾瑜:“爱卿莫要让朕失望,江南的百姓也在期盼爱卿能为他们做主。”
米开城:“微臣必然不负陛下所托,敢问陛下,对于抗税人员,微臣如何处置?”
“对于恶意抗税,势同谋反,不必手软。”霍瑾瑜淡淡道。
米开城了然。
这个“恶意”的程度就是陛下让他拿捏的尺寸了。
……
之前,霍瑾瑜让户部统计了此次南征安南的耗费,经过户部的反复确认,八十万大军半年间耗费的钱粮加上军饷大概有五百三十二万八千两,相关账簿和旨意很快送到云南远山侯所在处。
一开始从朝廷传出撤兵的消息时,远山侯着实失落了一些日子。
早知道将东西送进京就会撤军,他就不送了。
安南那边听到消息,稍微松了一口气,天天派人去云南打探消息。
远山侯拿到账单和圣旨时,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
他就说陛下不会轻易退兵。
五百多万的索赔,胡氏和陈氏如果不答应,那就要不要怪他们不客气了。
远山侯让人给安南送了消息,让他们派人来云南谈判。
胡勇接到消息,当即就派了心腹带着一箱金银珠宝、两个美人去了云南。
远山侯见到胡勇心腹,不理他的讨好,将账单扔到他面前,告诉他这些事他们八十万大军这半年的花费,给了赔偿,他们就会撤军。
胡勇心腹捧着账单,翻到最后一页,看到最后的总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全身都在颤动,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五……五百……三十二万两,侯爷,这么多钱,王上就是将安南卖了也拿不到这么多钱啊!”
远山侯靠坐在椅子上,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斜睨道:“这是户部发来的账单,本侯没改过一笔,你要知道八十万人,才五百多万两,已经是朝廷开恩,也是本侯对安南仁慈,没有过多动用武力,顶多就是带着人多逛了几遍谅山,只是我给你们方便,你们也要给我方便吧。”
旁边的赵副将虎眼圆睁,“哭什么哭,你可知我朝毅王殿下西征的耗费要翻一番,一千多万两,你岂不是要上吊?”
“天臣大人……鄙人现在就想上吊,不是小人卖惨,五百多万两就是将安南挖地三尺,都攒不够啊。”胡勇心腹瘫坐在地上,嚎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再说他们也不敢和西域那群人比啊。
“……”赵副将撇嘴露出一丝讥嘲。
户部那群精明老爷既然说出了这个数字,肯定是经过了精密计算,安南轻松拿出来五百万两不现实,但是砸锅卖铁凑一下,应该是可以的。
赵副将说对了,之前户部计算的三十万大军半年的军费开支大概二百八十九万两四千七百两,八十万大军也不难算,将近八百万两银子,但是这个账单递上去也被霍瑾瑜打回来了。
霍瑾瑜让他们算账的时候也要想想安南的实力。
以户部的能力,别说八百万两军费账单的能力,就是八千万两也是信手拈来,可也要结合实际,安南拿不出来,开出个天价账单不能兑现,与废纸有何意。
远山侯目光幽深:“此事乃朝廷的要求,明年三月前若是没有结果,下次再到王城就不会只在城外逛了。”
胡勇心腹嚎哭道:“侯爷,我们安南是真的凑不出来,求您和陛下说说,减一些吧,即使去年大家没打架的时候,五百万两也拿不出来,现下安南国库已经空的能跑马了,我王就是尽力凑钱,一百万两也已经是极限——”
帐内众人听完面带嫌弃。
一百万两打发叫花子吗?
远山侯:“本侯只是代朝廷传递旨意,如何决断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若是安南做好了准备,可派人来云南谈判。”
一名将士上前将胡勇心腹拉起,然后将账单册子、圣旨塞到他怀里,恶狠狠道:“快走吧。”
“这……这……侯爷,安南对□□一向敬重,求您替我王向朝廷求情。”胡勇心腹让人将盛放金银珠宝的箱子抬上来,满脸谄媚和祈求。
远山侯闻言,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拎着酒杯走到他面前,给他倒了一杯酒,“你要知道,这祸事是胡勇自己惹得,但凡他没有杀我朝使臣,年中的时候向陛下上一封请罪折子就行,现下八十万大军四过谅山,最后一次都冲到那么王城外面了,只差临门一脚,朝中因为此事,差点将我法办了,若是胡勇真拿出这么多赔偿,我为他作保,请求陛下给与册封!”
胡勇心腹惊诧地看着他,最后咬了咬唇,抖着手结过酒杯,“侯爷的意思我明白了。”
远山侯见一口干了,淡笑道:“你也莫要怕,本侯当然知道,胡勇若是能拿出这么多钱,其他陈氏也不是他的对手,这笔钱是你们安南的责任,他身为安南的王,如上次那样与其他人商议,也是顺理成章。”
胡勇心腹半张着嘴,喉结缓慢滚动,苦笑一声,“侯爷就不怕安南被逼急了。”
远山侯将酒壶扔给赵副将,似笑非笑道:“逼急了咬人,本侯自然是喜欢,不用继续耗在这里,直接一战定乾坤。”
“……侯爷恕罪,鄙人喝酒昏了头。”胡勇心腹汗流浃背,一下子又萎了,连忙道歉。
远山侯:“本侯现在心情好,就当你昏了头。”
胡勇心腹:……
等到人离开大帐,角落里的韩副将大手挠着头,语气担忧:“元帅,安南会答应吗?”
赵副将:“不管他答不答应,我们都不吃亏,要钱还是要地,由着安南选择。”
韩副将:“我倒是想看安南被逼急了,这样我等也能为陛下开疆辟土,它若是答应了,咱们的加官进爵可就没了。”
“等等,等不了多少时间。”远山侯嘴角一歪,笑的成竹在胸。
……
腊月中旬,霍瑾瑜收到远山侯的折子。
……胡勇得知能谈判后,甚为欣喜,特地亲自到云南谈判,双方交流了意见后,约定年后再谈,只是归途路上他遭遇了两波刺杀,刺杀受惊加上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回去后胡勇就病倒了……
霍瑾瑜看到内容,眼皮微跳。
实在是远山侯有过前科,当年鞑靼使臣进京,被远山侯招待的上吐下泻,用的就是“水土不服”借口。
胡勇身为本地人,用“水土不服”的理由,不觉得太荒唐了吗?
远山侯确实给胡勇下了特殊泻药。
这个狗东西不想着筹钱,居然还意图想策反他,若不是看在五百万两银子的份上,胡勇在进入安南境内第一时间就没了。
当然这也是胡勇敢亲自去云南谈判的理由,目前景朝索要的五百多万两赔偿,只有他有可能筹到,所以他不担心远山侯将他扣下。
……
霍瑾瑜按了按额角,拿起朱笔,嘱咐远山侯下手小心点,最起码要保证赔偿款到手再折腾,胡勇的命现在值钱,除非远山侯能找出另外一人担得起赔偿的家伙。
远山侯看到回复后,嘴角一咧,笑道:“陛下果然通透英明啊!可惜老子孙子都是废物,不然可以送进宫了。”
听到这话的亲卫嘴角直抽。
他们侯爷真是不拘一格。
“十五,干嘛这眼神?”远山侯收起折子,瞥到手下的眼神,当即瞪了回去,比眼睛大,他从小就没输过。
十五摸了一把脸,认真道:“侯爷,如果家中公子有优秀的,你真打算送进宫?”
“当然了,可是陛下她不收啊,早知道陛下是女的,我就天天鞭策那群小孙子了,长成这样拿不出手啊!”远山侯满脸惋惜道。
十五:“府中公子若是听到您这话,怕是要哭死。”
“哭!他们有什么可哭的,自己废物还哭,就是找打。”远山侯示意他给磨墨。
十五一边动作,一边说道:“说来,最近京城的消息可多了,除了税务部去江南查税,一下子冒出好多什么京城四大公子、江南才子、漠北小霸王……都是有身份、有背景,相貌也能看,惹得好多闺秀春心荡漾。”
“这种造势挺有意思的,可惜本侯不在京城,否则可以看戏。”远山侯笑了笑。
他一听,就知道这些人估计大多是冲着陛下去的。
不知道陛下那边怎么看。
第125章
霍瑾瑜原先不了解这些消息,奈何她有一个八卦又热心的臣子。
褚青霞对看她的热闹是万分热心,因为京城这段时间的热闹,她进宫的频次也多了。
其实应该说,自从霍瑾瑜女子身份公布后,褚青霞就变得越发热情。
褚青霞说完最新的研究成果后,又聊起了京城的热闹,“陛下,您对京城这些人感兴趣吗?”
霍瑾瑜看着手中的图册,头也不抬地敷衍道:“没兴趣。”
褚青霞:……
她眼珠子转了转,往前走了两步,探着身子,“可是您若是没反应,那些人多可怜。”
听到这话,霍瑾瑜放下手中东西,似笑非笑道:“你若是喜欢,朕给你办一场招亲宴可行?”
“……”褚青霞连连摇头,抽了抽嘴角,“微臣这把年纪,就不用折腾了。”
霍瑾瑜见她老实,没再接着刺激,指了指桌上的图纸,“三代发动机的体积太大了,想办法减小一些。”
褚青霞纠结:“可是这样的话,效率就提升不上来。”
霍瑾瑜:“首先你们先要推出一款实行性较强的发动机,再说其他。”
接着她又说了几个要求。
褚青霞一一记下,正欲开口之际,内侍进来通传,说楚王陈飞昊觐见。
“他怎么来了?”褚青霞惊得差点跳起来。
霍瑾瑜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有朕在这里,怕什么?”
褚青霞一听,心中踏实了不少,顿时挺起胸膛。
霍瑾瑜:……
她这架势,似乎有点狐假虎威架势。
有点不对劲,过往褚青霞只是烦陈飞昊,可是从来没有这样惊吓过。
片刻后,陈飞昊健步如飞进来,一身墨紫锦袍,身姿挺拔,俊朗不凡,若说与之前有什么差别,他的胡子没了,眉毛也修了,
“微臣参见陛下!”他看到褚青霞时,狭长的眸光一亮。
褚青霞撇撇嘴。
“平身!”霍瑾瑜素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
陈飞昊起身,“陛下,微臣此次过来,是因为学院的事。”
霍瑾瑜示意内侍给他看座,“何事?”
都到年底了,京城各个学院基本上都放假,现在应该是他们最轻松的时间。
陈飞昊:“微臣与虢国公商议了一下,想开年后,带三年级的学生去云南历练一番。”
第一军事学院虽然与国子监、太学现下并称京城三大学院,与其他纯学术研究的两院不同,军事学院主张是军事化管理,每年年中其他两院放假休息时,他们学院的学生要进行军训,过往都是去边陲地区。
今年又多了新疆,虢国公与他商议,明年就让学生去新疆军训。
现下让高年级学生去云南见识一番也不错,再说年尾年初这段时间,云南的天气十分舒适。
霍瑾瑜:“年后就出发?你们确定?”
陈飞昊:“是的。”
霍瑾瑜蹙眉:“云南虽然不冷,但是它的气候复杂,你们确定要去?”
“还请陛下放心,我等既然要去,就已经做了万全准备。”陈飞昊坚定道。
“既然这样,朕也就不拦你,正好你等去云南,可以充当朕派往云南的特使,帮忙处理一些事情。”霍瑾瑜也不再纠结。
云南气候湿热,毒虫蛇蚁多,但是如果做好了准备,也没有多大风险,这些年景朝的工农业在发展,医学方面也在进步,尤其对待各种传染病等方面。
对于亚热带地区的疟疾问题,霍瑾瑜一直让人去找金鸡纳树,可惜她的运气不怎么好,连橡胶树都找到了,金鸡纳树还没有找到。
只能感慨为什么地球那么大!
说完这些,陈飞昊看向褚青霞,“外面雪大,在下没有带伞,褚大人可否送我一程。”
“……”褚青霞给了他一个白眼,“楚王殿下何时变得如此娇气,没听说过人被雪花压死的。”
霍瑾瑜默默看戏。
陈飞昊剑眉微蹙,唇角翘起一个弧度,带着一丝可怜和祈求,“雪冷风寒,还请青霞怜惜本王一二。”
表情原是天真无辜,加上他刮了胡须,修了眉毛,虽说没有多少违和,但是对于熟悉他的人,此时全身仿佛刮了一身冷风,忍不住打寒颤,让人觉得几分恶寒。
霍瑾瑜:……
褚青霞表情一滞,后背一阵发寒。
她立马扭头,同样委屈巴巴地看向霍瑾瑜,“陛下,您看他!”
“……”霍瑾瑜感觉自己脚指头能抠出一座紫禁城了。
她此时超想呐喊,你们两个半斤八两,谁都不要说谁。
霍瑾瑜板着脸道:“朕还有政务在身,外面雪大,你们暂时去偏殿休息吧。”
若是褚青霞刚才正常点,她还能帮一下。
既然不想借,那就一起等着,等雪停了再走。
褚青霞闻言,立马后退一步远离陈飞昊,语气嫌弃道:“微臣有伞,他自己待着吧。”
“褚青霞。”霍瑾瑜声音淡淡。
轻飘飘的声音让褚青霞头皮发麻,她立马道:“伞给楚王殿下,我还有事禀告陛下。”
霍瑾瑜:……
正好她也想问一下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陈飞昊看着她欲言又止,见她这般炸毛的态度,知道不能逼太狠,向霍瑾瑜躬身揖礼,唇角带笑,“既然这样,微臣就不打扰陛下与青霞了。”
褚青霞看不到陈飞昊的影子后,长舒一口气。
“说吧,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霍瑾瑜的声音将她吓得一震。
“陛下,您说什么?”褚青霞眨了眨眼,佯装不解道。
“刚才陈飞昊装天真,你装糊涂,你们是不是打算凑一对了?”霍瑾瑜意味深长道。
“谁跟他是一对!”褚青霞仿佛触电一般,都快跳起来。
“……”霍瑾瑜眉梢微挑。
哦豁!这段时间褚青霞不辞辛劳进宫给她说京城的情报,想着看她的热闹,没想到报应到自己身上了。
霍瑾瑜缓缓坐下,抿了一口热茶,“朕再问你一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否则朕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小心坑了你,你没地方说理。陈飞昊的心眼可多着呢。”
褚青霞:……
霍瑾瑜就见她站在那里,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看着十分有意思。
殿内一片安静,清幽的龙涎香在殿内弥散,有时能听到殿外穿堂而过的冷冽寒风“呜呜”的吼叫声。
“我前两日……喝醉酒不小心睡了楚王。”褚青霞垂着头,低低的呢喃声快要与空气化在一起了。
“噗——”霍瑾瑜一口热茶喷出去。
虽然声音低沉,但是每个字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褚青霞被这动静臊的抬不起来头。
果然陛下也被吓到了。
“陛下?”韩植连忙上前询问。
霍瑾瑜将茶碗放到桌上,接过帕子擦了擦唇,嘴角微抽,“你确定?是你强迫……咳……主动的?”
褚青霞盯着自己的靴子,“微臣当时虽然醉了,不过事后还是能记起当时的情景。”
不过这事说不上谁吃亏,陈飞昊戎马半生,武艺高强,正值壮年,就算自己喝醉酒力大如牛,陈飞昊单手就能解决她,最后偏偏是她解决了他。
哼!她已经给了赔礼,若是陈飞昊再纠缠,别怪她不客气。
霍瑾瑜扶额道:“怪不得今日看你们两人之间不对劲。说吧,你既然告诉朕,你的想法是什么?此事虽然你喝醉了,但是陈飞昊也有错。”
“陛下,你真好。”褚青霞鼻端一酸,眼眶瞬间有了水光。
她不想告诉其他人,就是担心其他人让她嫁人。
她现在有地位、有爵位、有钱、也有事做,还有一个青出于蓝的乖乖徒弟,以后自然有人给她养老送终,供奉香火。
“哭什么?不就是睡了个男人,你们道家难道没教你怎么做?”霍瑾瑜好奇道。
“祖师先贤说了遇到负心人怎么办?没说睡了男人怎么办?”褚青霞叹了口气。
果然喝酒误事。
霍瑾瑜:“朕看你之前说起京城的八卦挺兴奋的,光想着看朕的乐子,没想到自己出了乐子。”
“陛下!”褚青霞被说的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看她。
霍瑾瑜示意她坐下。
褚青霞坐下,期期艾艾道:“陛下,微臣怎么办?”
霍瑾瑜:“你比朕还年长,又受道家祖师爷点播,朕如何给你指导?”
褚青霞:“陛下,要不您再给陈飞昊下个禁令可好,让他先冷静一下。”
“褚青霞,你今日见他衣着和举止,觉得他会是轻易放弃的人吗?”霍瑾瑜抬眸望着她,“连胡子都刮了,还挂了香囊,像只花孔雀。”
“陛下!”褚青霞眼巴巴地看着她,“陛下,我告诉您真相,就是想让您帮忙,您救救您最忠诚的臣子吧!”
“怕什么?除非你又喝醉酒,自己将自己卖了,其他人不会压迫到你。”霍瑾瑜淡定道。
“陛下说这话,我就放心了。”褚青霞面色一缓,端起放凉的茶水一口气饮干,就连微苦的茶叶嚼了,觉得好吃。
霍瑾瑜摇了摇头。
看褚青霞这解释,她担心她自己掉链子,毕竟论耍心眼,陈飞昊可比褚庆霞多几百个心眼子。
……
褚青霞出宫时,发现自己的伞没了,心中当即骂了陈飞昊一箩筐。
内侍见她不打伞就要离开,连忙拦下,“褚大人,楚王殿下给您留了伞,在这里,您看这伞既大又漂亮。”
现下外面的雪这么大,若是被雪冻着了,也是他们的过错。
褚青霞瞪眼:“他抢了我的伞,将自己的丑伞留下,要不要脸。”
“您冲奴才发火也没用,要么您带上这伞,去找楚王殿下。”内侍笑容带着谄媚,“楚王说了,您若是弄丢了这伞,您的伞就赔给他了。”
“不要,那伞我就当被狗偷了。”褚青霞不理内侍,当即就冲进纷纷大雪中,感受到冰凉的雪花往她脖颈钻,心中又骂了陈飞昊一大堆。
她这边出了宫门,就看到楚王府的长史打着伞站在她的马车旁,见到她顿时大惊失色,“褚大人,您的伞呢?”
褚青霞听到这话,心中更气了,将地面的积雪踩得咯吱咯吱响,一把抓起长史腰间的荷包,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中,掏出一枚一两币,“那伞值一两银子,你们王爷不用还了。”
长史:……
他看着褚青霞上了马车,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觉得褚大人与殿下的关系反而没因为前日的意外更进一步,反而更差了。
……
褚青霞回去后,亲自去药店买了一些补肾补血补气的名贵药材,又弄了一千两银币。
给这些东西包装时,她浑身散发着冷意,全身上下都写着“别惹我!”
核桃纠结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要问一下,“师父,您这些东西是送给谁的?”
没听说师父熟悉的人受伤或者生病的。
褚青霞停下手中动作,和银币箱子合上。
“啪”的一声脆响,主人强大的怒火让箱子里的银币也吓得一震,发出了阵阵摩擦声。
核桃心中一跳,抿了抿唇,小心道:“师父?”
“给楚王的赔礼。”褚青霞冷淡道。
“……”核桃了然,可是这架势,难道是师父伤了楚王,否则氛围不对劲。
师父对楚王一点都不担心,话语间的冰冷,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结了仇。
褚青霞将东西收拾完,吩咐道:“你将这些东西送给楚王,就说我今后与他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搭理谁。”
“师……父?”核桃干巴巴喊了一声,紧张地咽了一下唾沫。
她不想去啊。
虽然不知道师父与楚王之间出了什么事,不过两人出了问题,为什么让她夹在中间,她也很难的。
“去不去?不去的话,以后你就去楚王府待着给他当闺女吧,不用回来了。”褚青霞冷漠道。
“……去。”核桃还能怎么办,只能尊师命。
师父都说到这个份上,让她如何拒绝。
……
到了楚王府,王府长史见到她,笑的眉开眼笑,“褚姑娘来了,王爷在府中,是褚大人让您来的吗?”
“……是。”核桃叹气,“师父让我给楚王殿下送东西。”
欧长史见她这番语气,心中有些不妙,趁进门的功夫,轻声问道:“褚大人现下很生气吗?”
核桃点头:“师父不知怎么的,现在看楚王万分不顺眼,欧长史,您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事?”
“……哈嘿嘿!”欧长史干笑两声,不敢教坏小姑娘,连忙请核桃进屋了。
陈飞昊看到东西,听完核桃的转述,额角青筋微跳。
褚青霞将他当什么了,这些东西就想将前事消除,痴人说梦。
核桃慢吞吞:“师父现在脾气不好,殿下您最好顺师父的意。”
“你也受了委屈?”陈飞昊眸光微转,面色担忧,带着几分长辈的包容和关切,“此事你莫要担心,青霞那里,我会哄好她。”
核桃:“殿下,师父现在心情不好,您如果不想惹她生气,就不要这样称呼她。”
陈飞昊:……
最后,褚青霞送的东西,陈飞昊收下了,不过他也准备了数倍的回礼,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古玩字画……足足装了三辆马车。
核桃不想带走,可是马车先她一步送到了褚青霞的侯府。
褚青霞看着马车,挑了挑眉,“你是去打劫了吗?”
“……”核桃嘴角微抽,怎么听着师父话语里有几分期待。
“没有,是楚王殿下硬要送的,我不想要,可是拦不住。”核桃用靴子铲着地面的积雪,两手心虚地对着手指,“师父,咱们怎么办?”
“不是打劫的,那就不能要。”褚青霞当即板脸,“让人将马车送回去。”
驱车的车夫在东西送到时,就直接跑了。
她派人送礼还让座下大弟子上门,堂堂楚王居然这样不讲究。
“啊?”核桃懵了。
她有些弄不准师父与楚王之间闹什么了。
褚青霞最后将东西送到陈飞昊在军事学院的住所,让人在侯府和麒麟研究院门口贴了告示,禁止陈飞昊或者楚王府的人靠近。
旁人一看,嚯!有热闹看,好奇陈飞昊怎么惹到褚青霞了。
陈飞昊:……
邓盟、宣王他们知道后,对陈飞昊又是一波嘲讽,乐得看陈飞昊被褚青霞刁难。
让霍瑾瑜诧异的是,即使两人闹矛盾的风波传遍京城,京城中并没有任何有辱褚青霞清白的谣言,他与褚青霞之间的意外一丝都没有传出来,这之间肯定有陈飞昊的控制。
霍瑾瑜笑道:“楚王看起来还算靠谱!”
坐在下方的褚青霞闻言,睁着大大的眼睛,“陛下也想劝我嫁人吗?”
“倒不是。”霍瑾瑜淡淡道:“靠谱又不一定嫁,你自己足以自强独立,不需要靠其他人,随心即可。”
褚青霞蹙眉道:“陛下选夫也是这心态吗?”
“唔?”霍瑾瑜愣怔了一下,话题怎么歪到她身上。
她眉间轻轻拢起,叹了一口气,“朕倒想随心,但是不行。”
她是皇帝,从她这个高度露出的一点权柄,足以搅得天下波谲云诡。
对方不能太良善,有能力自制,不能是无能之辈,也要有能力控制身后的家族,她可不想出现一个不受控的外戚。
褚青霞:“陛下担忧的对,是要找个靠谱安分的。”
其实她想问陛下有没有考虑去父留子,省的留下麻烦,但是若是事情暴露,以后容易引起母子矛盾。
霍瑾瑜:“好了好,知道你忠心。朕保证,你与楚王的事情,朕不插手,也不让别人插手。”
褚青霞闻言灿然一笑。
等褚青霞离开,霍瑾瑜摇头失笑,“还好朕与她都是女子,否则现下外面要传出君臣共争一女……嗯,不对,应该是三角恋吧。”
一旁伺候的韩植闻言,忍笑道:“陛下,您猜的晚了,京中早有这流言,只是我们担心污了您的耳朵,没和您说。”
因为陛下对褚青霞确实优待,即使两人之间有着不少的年龄差距,单是一男、一女,两人又是君臣,陛下还排除万难,给了褚青霞爵位,在一些人眼里,褚青霞与陛下之间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也是因为这层怀疑,让褚青霞在朝野混的如鱼得水,没有受到多少排斥。
之前传出陈飞昊心仪褚青霞时,许多人不信,怀疑陈飞昊是为陛下挡刀,后来确认陈飞昊确实看上褚青霞,大家又担心发生君臣共争一女这般恶俗的事情。
这种暗搓搓的传言一直到陛下女子身份公布之前,在京城有不少人相信。
霍瑾瑜:……
算了,当时她就是知道又能怎么办。
霍瑾瑜休息了一会儿,顺手拿起一份折子看了起来。
看完以后,挑了挑眉。
真巧啊,居然是陈安国的,他想来京城探望老父亲。
现下陈飞昊与褚青霞之间出了这事,他这个儿子来了,会不会更有意思。
霍瑾瑜提笔写了一个“允”字。
霍瑾瑜看着桌上放置的用黄金打造的蒸汽机模型,眉间拢起,“韩植、檀菱,你们觉得对于褚青霞来说,嫁给陈飞昊好,还是不嫁好?”
韩植:“……不嫁的吧。嫁了当王妃不如当侯爷。”
檀菱:“奴婢看褚大人那样,也排斥这些,而且楚王府世子已立,褚大人年龄大了,也不好。”
后妈不好当,而且嫁人后就要忍受条条框框。
霍瑾瑜沉眉想了想,“其实朕若是多一个皇后,朝野应该也挺头疼的吧。”
应该没有哪个天之骄子愿意当皇后吧……
就是愿意了,她敢娶吗?
霍瑾瑜心中自问了一声,脑中一片沉默。
不过子嗣皇储这件事倒要解决……
韩植、檀菱愣了一下,陛下这话什么意思?
……
年尾最后一天上朝,霍瑾瑜罕见地穿了一身女装去上朝。
新年快到了,又是最后一天,总要给群臣一些惊喜,给大家巩固一下记忆。
众人看着龙椅上的女装陛下,心中欲哭无泪。
陛下这是故意刺激他们啊。
霍瑾瑜笑靥如花,温声道:“马上就要过年,朕想着与众卿相处这么久,还没有让众卿看过朕穿女装,总不能让众卿留下遗憾过年。”
众人:……
宋致看了看龙椅上的陛下,唇角翘了翘,陛下换上这身衣服,倒与长公主年轻时有三分相似。
这次早朝,不知道众臣是不是被霍瑾瑜的样子镇住了,说话温声细语,甚少发生争吵。
霍瑾瑜没想到穿女装还有这效果,决定年后开年也穿女装。
下朝后,等霍瑾瑜离开,众人长舒一口气。
现下大家对陛下的女子身份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谢少虞正欲离开太和殿,忽而听到自己的名字,顿时停住了脚步。
“……说实话,现在陛下是女子,让我有些怀疑宋尚书是不是知道什么,否则为什么谢少虞这么大的年纪,还没有成亲,怀疑他的险恶用心。”
“金大人这话过分了,谢少虞年岁也就比陛下大了一岁,徐於菟比陛下大两岁,也没有成亲,你们不说,朝野没成亲的人可多了,洛平川的也没有,你们不去挑他们的刺。”
“徐於菟出身寒门,父母双亡,就一个妹妹,能有什么心思,谢少虞师从宋大人,谢公一直对陛下鼎力支持,谁知道因为什么?”
“你们吵成这般,不就是因为纵观朝野,目前谢少虞的可能性较大吗?”
“其实,也不一定吧,他谢家子愿意放弃所有,伏低做小陪伴陛下,你们从哪里听来的谣言,确定不是恨谢少虞?”
“说来,我觉得徐大人比起谢大人更适合,其实若不是廖大人身子不好,他的相貌操行也不输另外两人。”
……
“还看,喜欢听这些?”宋致踢了他小腿一下。
内心流泪,他在一些同僚眼里,居然快变成佞臣了。
谢少虞轻咳一声,跟上宋致的步伐,“让老师见笑了。”
宋致:……
他心中更加凄凉,这臭小子居然一声反驳都没有。
……
等谢少虞、宋致离开,刚刚争吵的几名官员停了下来,看着师徒两人的背影。
“刚刚他们听到了吧。”
“不聋,应该听到了。”
“……你们说谢少虞愿不愿意当皇夫?”
“如果当了,那就太过可惜了。”
“其实谢公应该听到风声,若是不愿意,相信会尽快为谢少虞说亲。”
“若是这样,京城要热闹了,谢府的门槛肯定会被踏平。”
……
角落里的徐於菟、廖修远从头听到尾,见他们离开,两人才慢吞吞动身。
徐於菟玩笑道:“廖兄,若是洛平川还是男子,恐怕现下京城四大公子就是我们几个了,现下应该是皇夫的热门人选。”
廖修远闻言,停下脚步,琥珀色的眼眸清澈淡然,“徐兄不着急吗?”
徐於菟笑容微滞,觉得周围风声顿消,万物寂静,耳边只留下了刚刚那句话的余音。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眸看了看天,轻声笑了笑,“天冷风大,似乎要下雪了,我等早些出宫吧。”
廖修远沉默了一瞬,叹了叹气。
第126章
冷风嚎了半日,傍晚时分,京城上方终于飘起了鹅毛大雪。
谢少虞散衙正欲归家,才出了衙门就被宋致拉上了马车。
“老师。”谢少虞笑盈盈拱手。
宋致两手抱着暖炉,没好气道:“笑的这般开心,看来上午那些话的颇得你心意。”
谢少虞笑容不变,故作不解,“老师这话是何意?学生若是惹您生气,还请您见谅,莫要气坏身子。”
“哼,本官有什么可气的,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一个长者也管不了什么,只不过……谢少虞!”宋致将暖炉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似笑非笑道:“你一个大龄未婚男子,是不是也要询问一下谢公的意思?”
谢少虞微愣,看似淡定,耳腮却起了一层薄红,掩唇轻咳一声,“我曾与外公说过,婚姻大事由我做主。”
“……”宋致嘴角微抽,“所以你打算将自己不声不响地嫁了。”
谢少虞:……
宋致将谢少虞的窘态终于不藏了,勾唇得意一笑,不过笑过之后,他就苦着脸。
若是谢少虞真的成了皇夫,他与老师的一世清名会不会就此崩塌。
呃……谢少虞也素有美名,应该不会吧。
宋致将谢少虞送到府邸,临下车前,提醒道:“少虞,谢家不是普通大家族,你若是打算与陛下一起走,要分清轻重,鱼与熊掌难以兼得。”
在陛下那里,谢家可能成为谢少虞的助力,也可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陛下的心思不好猜。
现在还称呼“师侄”,就知道少虞在陛下那里的地位是什么。
谢少虞恭敬揖礼,“多谢老师提醒!”
他站在门口台阶,目送宋致的马车消失在漫天大雪中,轻盈的雪花如羽毛随风摇曳,轻轻落在他的掌心,等到浅雪盖满掌心,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握,如絮般的雪花揉捏成团,变得冰冷刺人。
他不觉得难受,反而有几分欣喜和向往。
这般洁白的雪,若是和陛下一起雪中漫步,岂不是一不小心就一起白了头。
想到此,他的薄唇就禁不住上翘。
……
新年伊始,时间来到昌宁十年。
对于许多百姓来说,尤其小孩子,一年到头恐怕盼的就是新年团聚的事后。
霍瑾瑜的新年则是在一片忙碌中渡过,祭拜祖宗、举行朝贺仪式、举行大型年宴,与王公大臣恭贺新春……
长公主心疼她孤家寡人,她想说平时压根没有寂寞的时候,她倒是想多些独处的时候,可是自己的身份在这里,估计这辈子都是劳碌命。
初九,天朗日清,银装素裹的京城被灿烂的阳光笼罩,积雪美如白玉,散发着夺目的光。
谢少虞亲自提着钓具跟在谢公身后,来到城郊的农家小院。
小院旁边的溪流刚刚化冻,河岸两边堆满了积雪,远远看去,好似白豆腐,其中有一片上面满是如竹叶一般的浅脚印,估摸着是哪里的野鸡不小心跑到积雪上作画。
谢公见状,笑眯眯道:“既然已经留下了踪迹,咱们就依从前辈的脚步,省的毁坏其他地方。”
谢少虞闻言,招呼老仆收拾了一下,放下烤炉、椅子、钓具。
谢公坐在椅子上,手持钓竿,眯眼感受混杂着雪气的冷风,柔和的阳光,嘴角不禁翘起,“今天是个好天气,老夫一定能钓上大鱼!”
谢少虞看着谢公的架势,欲言又止。
他家外公这么些年,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钓鱼技术、心得都有,奈何钓到的大鱼寥寥无几。
“少虞,你觉得外公今日能钓到大鱼吗?”谢公侧头,笑容比阳光还要暖三分,“若是钓到了大鱼,外公就给你奖赏,包个大红包。”
谢少虞忍笑道:“能,若是鱼儿不识相,我下网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们这些小年轻,网鱼与钓鱼能一样吗?”谢公摇了摇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叹气道:“少虞,你若是有心仪的女子可以告诉外公,外公给你求亲。”
两人之间陷入安静。
谢公一甩钓竿:“老夫不是聋子,朝野的话我都知道,我不管那些,我只问你。”
谢少虞目光落到对面岸边的薄冰,看着阳光洒在冰上,一点点将它烤化,唇角勾起一个愉快弧度,“外公务需担心,少虞能解决。”
谢公闻言,放下手中的钓竿,转身注视他,“少虞,你可知你要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你的心意,那个……女子可知道?”
谢少虞闻言,迎着阳光灿然一笑,俊美无俦的脸庞带着几分期盼和无奈,“少虞还是那句话,这条路我甘之如饴,不管有没有结果。”
“……”谢公白眉微拢,叹了一口气,“你啊!早知道在你年轻时,就该尽快给指一门婚事,也不用这般纠结了。”
听少虞的语气,陛下那边压根不知道,相思最苦,单相思尤甚。
“……外公,少虞现下也年轻。”谢少虞嘴角微抽,耳旁又想起年前宋致说的那句“大龄未婚男子”,觉得自己心中仿佛中了一箭。
谢公闻言,斜眼扫了他一下,“你与宰丹岁数相差不大,烨儿都多大了,还要老夫说吗?”
谢少虞见状,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端,“这可能是我师门一贯的传统。”
听到这话,谢公眼皮一跳,当即扬手作势要打,“师门一贯传统,谢少虞,你给我说说,你们师门的一贯传统是什么?我要去找曾慎算账。”
宋致的情况与他有不同,他小小年纪就这般诅咒自己,还是在给他提前打预防,未来可能折腾成宋致那个下场。
谢公越想,大手不禁摸上了钓竿,看着谢少虞的眼神越发深邃。
“……”谢少虞目光落到钓竿上,看着微动的钓竿,一时分不清是鱼上钩了,还是谢公的手在抖。
“外公,您的钓竿动了。”谢少虞轻声道。
谢公闻言,收回视线,扬起钓竿,看到鱼饵空荡荡,脸色一僵,转头看了看谢少虞。
谢少虞奉上鱼饵,“外公莫气,刚刚那是开玩笑。”
谢公收回鱼钩,接过鱼饵,无奈道:“算了,老夫也管不住你,若是你真是落到宋致的下场,老夫正好去找曾慎麻烦。他可是你师祖。”
谢少虞:……
到时候他与老师估计都要遭殃。
等到晌午的时候,谢公终于收获小鱼三条,巴掌大,瘦的可怜。
“这三条鱼就由你送给宋致,给他熬鱼汤补身吧。”谢公用手舀起一条鱼。
谢少虞嘴角微抽,“为何不给曾太傅?”
谢公闻言,斜了他一眼,“这鱼太瘦了,给了曾慎,他一定会骂我。”
谢少虞:……
不管如何,外公这次钓鱼成绩还算不错,虽说鱼小点,瘦了点,还是有鱼愿意上钩。
……
宋致收到炖好的鱼汤后,一开始有些诧异,后来听说是谢公亲自钓上的鱼,有些受宠若惊。
“让谢公这般惦记,我受之有愧。”宋致原以为这份殊荣是曾太傅的,没想到是自己。
谢少虞温声道:“外公说九寒天守了一上午,才钓到这三条小鱼,还请老师莫要嫌弃。”
“当然不嫌弃。”宋致揭开汤盅,看着里面清清寡寡的汤水,轻咳一声,“你与谢公说开了?”
谢少虞:“嗯,多谢老师提醒。我与外公说了,若是将来成了孤家寡人,也是咱们师门一贯的传统。”
“咳……咳!”喝汤的宋致一下子被呛到,他眼睛圆睁,不可置信道:“谢少虞,你是在开玩笑吧?”
什么师门一贯传统,他才不是孤家寡人!
谢少虞眉眼柔和,笑意和煦,依旧是那么风度翩翩,“自是不敢欺瞒老师!”
“你……你这是欺师灭祖啊!”宋致抬手微抖,看到谢少虞笑的如此淡然,真想敲他十几下。
谢少虞闻言眨了眨眼,“老师为何这样说,学生不敢,只是对外公说了最坏的打算。”
宋致:……
他抬袖遮面。
他后悔了,早知道年初的时候就答应长公主的主意,到时候看谢少虞如何说。
……
初十,楚王陈飞昊之子陈安国终于进京,先进宫看了霍瑾瑜。
霍瑾瑜看着长了一大截的陈安国,纳闷道:“难道边陲的风水更养人,吃什么了,怎么一下子蹿这么高。”
去年的时候,陈安国顶多也就一米七左右,今年一下子蹿到快一米八了。
霍瑾瑜下意识看了看他脚上的靴子,似乎不是什么高底厚靴。
陈安国听到这话,笑的见牙不见眼,“多谢陛下夸奖!”
霍瑾瑜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内侍上了热茶和点心。
霍瑾瑜:“你可知你爹要去安南,原先以为你会年底进京与他一起过年,现在他马上就要离开了,你才进京,想什么呢?”
让人怀疑是故意躲着陈飞昊。
陈安国闻言,放下茶杯,大手挠了挠头,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陛下英明,我听说老头和青鹤侯闹矛盾,为了不掺和,我就晚些进京了。”
“……”霍瑾瑜失笑道:“鬼机灵!”
陈安国见过关了,顿时更加轻松,笑呵呵道:“其实去年陛下身份公布时,我就想来京城看望陛下。陛下,您可将我骗的好惨。”
说到最后,嘴巴都能挂油壶了。
消息传到大宁的时候,他下巴差点惊掉。
虽然陛下长得秀气了一点,但是怎么会是女子,简直太夸张了。
后来从京城传出的消息一个接一个让人将眼珠子都瞪出来。
陛下的身份居然还是先帝一手弄得,皇位给了,现在身份也是他老人家公布的。
他小时候也见过先帝,在他模糊的印象中,那是一个威严赫赫的君王,不曾想他做了全天下人都想不到的事情。
“朕骗你什么了?坐直了,都是执掌一方的世子了,坐没坐相,找打!”霍瑾瑜淡淡瞥了他一眼。
陈安国立马坐直,“谨遵陛下旨意!”
霍瑾瑜不理他的耍宝,看了看他提交上来关于大宁的资料,欣慰道:“真是长大了,做的不错。”
陈安国再次咧嘴笑了。
临走前,陈安国询问道:“陛下,我能去看望青鹤侯吗?放心,我一定站在她这边。”
“朕又不拦着你,只是你要想清楚,以现在的局势,他们之间你无论惹怒了哪一个,最后挨揍的都是你。”霍瑾瑜意味深长道。
小家伙居然还想着看热闹,小心被殃及。
陈安国:……
陛下这话说的有道理,惹了老头,老头揍他,惹了褚青霞,保不准老头为了讨好褚青霞,还是他倒霉。
“多谢陛下提醒,我决定了,等老头离开,我再去找青鹤侯一起坑老头。”陈安国当即改变了主意。
霍瑾瑜眼皮微跳,“……朕不管你,被揍了别哭。”
……
陈安国出宫后,派人去青鹤侯府送了一些大宁的土特产。
褚青霞看着拜帖中的内容,抽了抽嘴角。
陈安国说,等陈飞昊离开京城,他再来拜见,到时候他们联手将陈飞昊卖了。
卖了?
还能怎么卖?
难道这小子能让陈飞昊入赘青鹤侯府。
褚青霞眉梢微扬,让人上了纸笔,给陈安国写了回信。
……
陈安国看完回信,挠了挠脸。
不愧是陛下亲封的女侯爷,居然想这么大。
他家老头到底怎么惹怒对方了。
……
乾清宫中,此时静谧祥和。
刚用完午膳的霍瑾瑜拿起旁边不怎么重要的折子看了看。
打开才看了开头,瞳孔骤缩,惊诧地看了看折子封面,又看了看字迹。
——是谢公上的折子。
只是……
谢公上这种折子,确定与谢少虞商量过吗?
霍瑾瑜蹙着眉,一字一句地从头看到尾,看完后,心情有些一言难尽。
靠坐在龙椅上,单手支腮,看着手中的“烫手山芋”。
“韩植,宣……谢少虞。”霍瑾瑜犹豫了片刻,最终道:“不了,宣谢公……嗯,也不行,算了,一个都不见。”
韩植的步子来回来迈了好几次,纳闷地看着霍瑾瑜。
陛下到底想要将谢公还是谢少虞?
“陛下,难道谢少虞出了事?”韩植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可能性最高。
谢公都七老八十了,他出问题的概率不大。
“……”霍瑾瑜沉默不语。
韩植见状,也不敢再问,虽然他好奇,但是刚刚陛下周身写满了“不要问”三个字。
霍瑾瑜将折子放在了隐秘的抽屉里,想到年前褚青霞说的那些京城流言,无奈扶额。
怎么办!
三日后,谢少虞前去乾清宫,呈报公务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陛下的目光较之以往,有些频繁。
难道是他的衣饰有不妥之处。
说完后,他不经意抬头,正好与陛下清澈的瞳仁对上,谢少虞勾唇浅笑,“陛下,臣说完了。”
霍瑾瑜愣了一下,微微挑眉,红唇同样上翘,面含笑意,“今日乍一见,谢师侄今年过了一个肥年。”
“……陛下。”谢少虞笑容微僵。
难道陛下刚刚注意他,就是因为他胖了?
不对,他何曾胖了,老师和外公不是说他还瘦了吗?
“吓住了?”霍瑾瑜摇头失笑,笑声清脆,“朕刚刚是与谢师侄开玩笑的,你这个新年瘦了许多,是朕的错,将过多事务压到你身上,待会儿,朕让人给你多挑些补品回去补一补。”
这样出彩、靠谱、勤劳的手下如果变了身份,岂不是国家的损失。
“……陛下莫要揶揄我。”谢少虞神情恢复如初,墨澈双眸中印着对方的笑颜,“为君分忧,是微臣的荣幸。”
“荣幸吗?”霍瑾瑜笑叹一声,没再说其他。
谢少虞点点头,垂眸隐下心中的疑惑。
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陈飞昊带着军事学院的三年级学子赶往云南,陈飞昊此次还兼任特使身份,安南的谈判赔偿、云南土司骚乱、地方官府、军政的协调……等事情他都有资格参与。
关于景朝的赔偿,安南那边一直没有结果,双方从年尾到年初一共谈判了三次,胡氏代表一直想要压价,而国内的陈氏则是趁机浑水摸鱼。
一方面将和解赔偿的消息传遍国内,原先的五百万两改成了一千五百万两,挑起百姓对胡氏的不满,另外一方面则是宣扬景朝的不好,暗示安南百姓,胡氏已经是景朝的狗腿子了。
至于胡勇,去年年尾的水土不服之症好了,不过年后遭受刺杀,腰子被捅了一刀,目前还在养伤。
因为他的受伤,陈氏的反扑,现下安南国内胡氏势弱。
所以胡勇年后向远山侯求救,请他再次带兵往王城来一趟,让陈氏认清楚现实。
远山侯想了想,胡氏不能这样被消灭,势均力敌的胡氏和陈氏才有意思,再说没了胡氏,他们五百万两银子的赔偿向谁要,看陈氏的架势,似乎不认命,想要重新夺回国内大权。
但是吧,陈氏现在和胡氏打成这样,都分裂成了四个势力,还不能团结在一起。
远山侯觉得胡氏如果没了,这笔钱估计等到拿下安南,都无法从陈氏手中拿到。
是故,正月十五一过,远山侯率兵再次去了一趟安南,一路上安南守军丢盔卸甲,如同溃堤的河水四散逃开。
快接近王城时,遇到的抵抗大了些,不过也是做无用事。
这次到了王城,远山侯同样没让人进城,而且当着众多百姓的面,向胡勇使者讨债。
五百三十二万两赔偿,一两都不能少。
两月后若是凑不齐,他们直接攻入王城。
安南百姓看着唯唯诺诺的使者恨铁不成钢,但是又被景朝的铁甲震慑,不敢妄动。
等景朝士兵离开,胡勇使者站在城楼上,义愤填膺地指责陈氏不干人事,“各位,你们知不知道,□□的圣旨去年就下了,我王一直拖到今年,多次涉险,亲自云南谈判,想要降低赔偿,好不容易有了转机,我王被刺杀,陈氏那几人趁机捣乱,弄得国内民不聊生,还惹怒景朝,现下他们下了铁令,半点都谈判不了啊!现在才是天亡安南啊!”
下方众人看着城楼上捶胸顿足的的中年人,有人嗤笑,有人目光黯淡,有人悔恨……
“就算我们尊了胡氏为王,难道他能拿出五百万两银子?”
“放屁,就是将国库都搬空了,别说五百万两,就是一百万两都没有。”
“你想多了,咱们安南的国库早就被搬空了,要凑这么多钱,怕是要将许多人的库房都搬空。”
“景朝狼子野心,果然不可信,有那么多士兵,天天将安南当成跑马场,就不能帮安南稳定局势,安南局势不稳,向谁要五百万两赔偿。”
“呵——兄弟,你还真傻,没看明白,景朝也嫌弃安南的局势,现在要抽身离去,但是不能让自己太亏,所以谁帮他出五百万两赔偿,谁就会得到安南的册封!”
“才半年就花费五百万两,不行,不能给,若是给了,咱们的日子都不好过。”
“八十万大军,五百万两银子,咱们的军队也差不多吧,前段时间,胡王不是说,一万大军就要耗费七八千两银子,像是骑兵,没有上万两养不了。”
“反正我是不信有八十万大军,景朝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他们就是为了要这些赔偿,见拿不到地,就要将咱们全国的银子都搜刮走。”
“我算是看出来陈氏的狼子野心,现在不管哪个人,只要能拿出五百万两银子,我就尊他为大王。”
“对,连五百万两都拿不出来,干脆自刎算了。”
……
上方的中年人听着下面的动静,山羊胡子不禁翘起。
有了景朝这一波助攻,陈氏除非拿出足够的钱,否则就老实趴着。
角落里伪装的几名景朝探子轻啧两声。
若是出五百万两,就能得到安南这么大的国土,景朝许多人都能拿出来。
真若是出了,恐怕最后多数是东郭先生的下场。
一不小心还会被贪婪的狼啃食殆尽,
他们在安南探查了这么久,算是将安南了解的七七八八。
对于这些人,用刀剑威慑,能取得更好的教化结果。
……
阳春三月,春风和煦,万物竞发。
首先云南传来了好消息,安南终于凑够了赔偿,将五百三十二万两银子送到云南。
据说,为了凑够这么多钱,胡勇与陈氏打的不可开交,不仅派人搜刮民众,而且连自己老丈人家都没有放过。
霍瑾瑜得到消息,捏着下巴道:“朕是不是低估安南了?”
五百多万两银子两个月就凑齐了。
看来安南的潜力不小。
殿内的户部尚书躬身笑道:“陛下,近两年安南的记录空白,也许差距在这里,五百万两拿出来,安南即使不是砸锅卖铁,也是痛彻心扉。”
五百万两对于安南可不是“伤筋动骨”这种小伤,这点他十分确认。
霍瑾瑜:“现下胡勇上奏,祈求朝廷册封他为安南王,众卿觉得呢?”
兵部尚书道:“陛下,臣打听到,胡勇年初遇刺,留下了病根,伤势一直反复,不如应了他。”
胡氏成了正统,肯定更加大力打压国内的陈氏,等胡勇出了意外,就是陈氏反击的时刻,到时候又有热闹看了。
“陛下,现下胡勇已经将赔偿已经送到,而且获得安南国内许多百姓拥簇,臣以为,可以册封。”吏部尚书道。
霍瑾瑜想了想,“命人拟旨,册封胡勇为安南王,礼部准备金宝金册。”
兵部尚书:“陛下,远山侯率领的将士,何时返还?”
霍瑾瑜:“四月再归。”
现下陈飞昊也在云南带着红螺山军校生在云南与土司们折腾,等到四月,土司们应该就老实了。
兵部尚书见定下了确切日期,也就不再问。
他也知晓陈飞昊在云南带着红螺山军校生历练,陛下这波应该是冲当地土司。
第127章
三月除了安南的事务有了定论,另外一件事开始在朝野悄然燃起风波。
不管陛下是男是女,为了江山社稷,选妃(夫)势不可挡,况且陛下年纪也大了,不能再耽搁。
霍瑾瑜听到动静后,也没有说什么,与其一味地压制,不如让他们折腾。
看看朝野对此到底是什么心思。
三月中旬,群臣一同上奏,请求霍瑾瑜选夫。
霍瑾瑜见状,就让众人提些名单,让她看看人选。
群臣原以为陛下还是要拒绝,没想到这次这般爽快,一时间有些惘然。
霍瑾瑜见状,挑了挑眉:“既然尔等不……”
“陛下英明!”众臣反应过来连忙截住霍瑾瑜的话,担心她又拖了下去。
霍瑾瑜目光不着痕迹扫了谢少虞,对方脸色挂着的微笑仍是那般得体淡然。
她又看了看朝中其他几个热门人选,微微勾唇。
下朝后,霍瑾瑜将洛平川留了下来。
“洛卿在工部相处的可好?”霍瑾瑜面容和缓,声音关切。
与去年比,洛平川的面色精神了不少,估摸在工部的压力少了些。
“多谢陛下关心,臣在工部适应的很好,同僚也友善。”站在殿中的洛平川身姿秀拔,恭敬地看着霍瑾瑜。
说来,也是得陛下庇佑,陛下身份没有公布之前,她在工部有些艰难,倒不至于被嗟磨针对,只是会被同僚下意识排斥。
陛下公布身份后,她的事情与陛下一比,就有些不够看了,遭受她与陛下的两连击,其中一击还是由火炮发射,将他们摧毁的神形俱震,也就不再讲究男女之别了。
说实话,现下在朝中许多人心里,就是天塌了,他们觉得自己都能面不改色,毕竟在他们心里,他们已经是经历过惊涛骇浪,天崩地裂的事情了。
霍瑾瑜扶额头疼道:“洛卿,你若是不是女子,那就好了,现下朕也就不用被朝野这般催促。”
“……”洛平川面上闪过愕然,如玉般的脸庞刹那间染上一层胭脂,“陛下,莫要开玩笑了。”
“这你都能看出来?”霍瑾瑜假装惊诧,叹气道:“朕的演技有那么差吗?”
洛平川:……
倒不是差,只是事实如此。
霍瑾瑜捏着下巴,意味深长道:“洛卿,难道你不好奇,朕除了你之外的最佳人选?”
“……陛下莫要揶揄微臣了。”洛平川此时有些哭笑不得。
在她心里,不管陛下选何人,她都鼎力支持陛下。
霍瑾瑜扬手道:“算了,你不是当事人,吓唬你也没用。”
洛平川:……
不过她见陛下这样,倒是十分放心,陛下乃天下君主,愿老天不要将情爱的苦施加到她身上。
……
褚青霞听到消息后,也屁颠屁颠地进宫去打探消息,意图从霍瑾瑜这里知道只言片语,然后去赌场压个大的,好好赢一把。
“陛下,您平时看谁最顺眼?”褚青霞身子前伸,嘴角的笑都快拉到耳根,看起来颇为谄媚。
“你现在最顺眼。”霍瑾瑜见她离得近,素手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左右看了下,“你最近瘦了些,这次可怨不着陈飞昊了吧。”
“我这是为陛下瘦的,和男人没关系。”褚青霞冲她眨了一下右眼,抬手轻轻压了耳夹的碎发,“陛下,您这样子,难不成看上微臣了,微臣当个皇后也不是不行。”
霍瑾瑜闻言斜眼道:“若你是男子,朕确实心仪你。”
不插手朝政,通透豁达,还有自己的研究事业。
“啊?”褚青霞傻眼愣住,缓过神后,笑眯眯道:“多谢陛下夸奖。”
想了想,似乎京中现下谣传的人选没有一人与她性子相似。
这不好猜啊!
……
在得到霍瑾瑜的准许后,朝野终于能将选夫这事放在明面上了。
各方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各类人选都有,年龄从十六岁跨度到二十六岁,徐於菟、廖修远、谢少虞这些“老人”先不提,还有东海侯的儿子、勋国公的孙子、临川侯的小儿子、吏部尚书家、鸿胪寺卿家……
对于朝中百官来说,潜意识中只打算选一个。
但是百姓可不管这些,他们的想法野多了。
过往皇帝都有三千后宫,他们陛下也可以,他们想看一大群男人被封妃,什么虎妃、竹妃、兰妃、武妃、将妃……都来一个。
霍瑾瑜头皮发麻:……
到底谁说古代人民古板守旧!
听到朝野动静的某些人有些迷惑地反手指了指自己,一头黑线,“妃!”
什么鬼!
谢少虞也想知道什么鬼,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不过他比其他人好些,有谢家这样的家世,他在民间是最热门的皇后人选,他们大多是妃,他现在已经有“谢后”这样的“美称”了。
反正谢少虞听到后,眼前一黑。
“哈哈哈!”宋致笑的格外欢畅,尤其看到他的黑脸,“这不是你期待的吗?”
花园中,欢快的笑声随风传遍整个院子,姹紫嫣红的花草随风摇曳,仿佛也在附和。
“……老师。”谢少虞眉间挤着尴尬,无奈地看着他。
这就是人力无法控制的一些地方,让他有些措不及防,越是压制,反而反弹的越发快。
“喝茶,喝茶。”宋致努力收了收嘴角,低头饮茶。
谢少虞:……
宋致抿了半口茶后,抬起头,面上笑意不减,“少虞,你现在怎么想?可是有不少人与你争抢。”
谢少虞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茶杯,眼眸半眯,长长的眼睫微微低垂,遮住了眸中的冷意,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这动作让淡雅如玉的矜贵公子多了两分玩世不恭的散漫样。
“谁敢提上去,弟子我不介意当一回笑面阎王,勾一下生死簿。”他的声音清润,甚至还带着笑意,若是不熟悉的人,还以为是开玩笑。
至于熟悉的人嘛?
宋致眼皮直跳,惊得快要跳起来,“你干嘛。事情还没有定论,大家也就是私下讨论,你莫要冲动。”
谢少虞笑意清浅,“老师莫慌,弟子只是会让其他人知难而退。”
宋致:……
……
宋致见劝不动自家徒弟,思来想去,决定先去问一下长公主、宣王他们,他们作为陛下的亲人,若是他们没什么意见,陛下那边就好说了。
长公主眨了眨眼,“你要将自己的徒弟献给小七?”
“殿下!首先声明,不是臣的心思,是谢少虞他自己的心思,我这个老师管不着。”宋致额角降下黑线。
长公主这话说的他好像一个佞臣一般。
“和你说笑罢了。”长公主示意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既然谢少虞有主见,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的可多了,担心少虞他走错路,担心他为难自己,为难别人。”宋致与她说了之前谢少虞的豪言。
长公主听完,掩唇失笑道:“我以为谢少虞二十多岁已经够稳重,还有这般意气风发的时刻。”
“……殿下,您不担心?”宋致惊诧。
长公主一边修剪花瓶中的花,一边淡然说道:“能配的上小七的,自然是最好、最有能耐的男子,难道真如民间戏言,弄个后宫三千,怕是要将小七给吓跑。”
宋致:“……”
他担忧的不是这些,若是出手,势必会与人结怨,长公主对这事是乐见其成,她是想谢少虞成为“孤臣”。
……
头疼的宋致对于宣王已经不做期待了。
果然宣王听完后,大力拍着他的肩膀,“你这徒弟可比你能耐多了。你多学学!”
说话时,还面带嫌弃,看的宋致磨牙。
宋致嘴角微抽,“宣王殿下,现在咱们说的是少虞的事情。”
宣王:“就是加上你的事也可以。”
宋致:……
宣王见状,捅了捅他的胳膊,好奇道:“你家‘谢后’想先对谁动手?我好看热闹,说不定还能帮一把。”
“!”宋致额角青筋直跳,脸色被噎的青黑。
他觉得自己来找宣王,就是自找苦吃。
“不用殿下费心,我会劝少虞收手。”宋致低声磨着牙道。
“你?你能劝的话,还来告诉我。”宣王嗤笑一声。
宋致:……
宣王:“你放心,我也看好你家‘谢后’,明日就告诉大哥,虽然我们赞成,但是也要看陛下什么心思,你家‘谢后’莫要顾此失彼。”
一声声“谢后”让宋致脑门青筋啪啪直跳。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宣王不会放过他。
“霍钥,那个词你若是再说一遍,我就不客气了。”宋致黑着脸,开始撸袖子了。
宣王眯了眯眼,看了一下两人的距离,蓦然勾了勾嘴唇,“如果你不客气,那么以后我就称呼你为‘谢后的老师’。”
“……”宋致动作一僵,身子仿佛被冻住,大手僵硬地颤了颤,最终仰天翻了一个白眼。
“哈哈哈!”宣王见状,再次笑出声。
……
在遭遇过长公主、宣王两波打击后,宋致决定不再为难自己。
他一个长辈,掺和小辈的热闹纯粹找罪受,看戏多好,就算日后倒了霉,最起码现在过足戏瘾。
然后他就发现京中那些热门人选这段时间接连“出事”,不是传出了劣迹——私下里去青楼楚馆、赌场暗娼,就是家中有瘦马陪床,要么就是传出隐疾,还有几人据说抛弃了青梅竹马,或者有人改变了主意,开始议亲,还有人传出有南风之嫌疑……
京城的百姓这段时间吃瓜吃了爽,天天看这些大家族的乐子。
徐於菟堵上谢少虞的府邸时,发现他不在,打听了一下,得知去了宋致府上,马车当即改了方向往宋致府上去了。
宋致听闻徐於菟来了,屈指敲了敲桌子,嘴角微斜,幸灾乐祸道:“苦主来了。”
谢少虞神色淡然,看架势似乎了然于胸。
徐於菟来都花厅,向宋致躬身揖礼,“宋大人。”
“徐大人有礼了。”宋致请他坐下,然后指了指旁边的谢少虞,唇角微微翘起,“徐大人,我虽是这家伙的老师,但是帮理不帮亲,你若是想动手,我给你找根棍子。”
“……宋大人知道在下前来因为何事?”徐於菟面上笑容减淡。
“不知道,但是看架势就知道是算账的。”宋致笑眯眯道,“徐大人的人品我是信任的,能惹到你,肯定是谢少虞做了过分的事情。”
徐於菟:……
他坐下,等到仆人送上清茶退下后,目光落到谢少虞身上,“谢兄,可否解释一下在下何时有了南风之好?”
“噗——咳……咳咳!”一开始打算喝茶看戏的宋致没想到徐於菟如此开场,一下子被呛到了。
徐於菟目光诧异地看着他。
看宋致这情况,难道不知。
“少虞,你干了什么?”宋致平复后,当即怒目。
有这样埋汰人的吗?
谢少虞轻咳一声,“徐兄既然找到这里,在下确实要解释一下,‘南风’之事不是在下的主意,徐兄在陛下这事上的存在感,不亚于我,当时幕后之人原想将你我一网打尽的……”
话说到此处,已经让人明晓。
宋致眸光转了转,听明白了。
他就说,作为陛下“选妃”的大热门,谢少虞不可能不被人针对。
只不过现在徐於菟遭了殃,他家徒弟抽身离去后,不知道是袖手旁观,还是又添了一脚……
宋致越想越是心虚。
徐於菟狭长的眼角微微眯起,薄唇微扬,笑容昳丽微冷,“所以谢兄独自逃出渔网,顺便又下了一个套,染了我一声腥,顺便还连累了廖兄?”
“在下以为以徐兄的能力,想要澄清应该不难,谁曾想给你造成了困扰。”谢少虞面上叹气,一脸歉意。
宋致:……
他家徒弟现下心中绝对表里不一。
徐於菟生气也能了解,两人同样都是大龄未婚,结果却不一样,一个被人怀疑是龙阳,一个成了“谢后”,搁谁谁不生气。
徐於菟:“谢少虞,明人不说暗话,你与我说清楚,你对待陛下是什什么心思?想成为一人之下,还是只为了陛下。”
话音落下,室内一片安静,所有声音仿佛都沉溺到了死水中,连呼吸都快要被剥夺。
宋致坐在椅子上,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荡。
早知道两人之间的谈话是这些内容,他就逃了。
两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面上均是一番和煦,唇角的弧度到了后面甚至都一样。
宋致端起桌上放凉的茶抿了一口,开口道:“我这院子还算大,你们若是眼睛瞪酸了,可以去外面练练手脚。”
这话瞬间将沉默的氛围戳破。
二人纷纷向宋致揖礼致歉。
宋致叹了一口气,起身道:“算了,这种事我也掺和不了,徐大人,还是那句话,若是少虞做了混账事,我肯定不护着他。只是我提醒你们,此事的主动权在陛下手中。”
徐於菟:……
谢少虞:……
……
宋致说完,也就不在花厅停留,转身去了书房,顺便吩咐管家将周围的人都驱离了,防止被人传了出去不好的消息。
大概小半个时辰过去,谢少虞裹着一身淡雅的花香来到书房。
宋致上下打量了他,脸上没伤,衣服没破没有褶皱,表情轻松自然,“说完了?”
谢少虞点了点头,“已经与徐兄揭开误会。”
宋致半信半疑:“你确定?”
谢少虞唇角勾起,点点头,“自是不敢骗老师。”
宋致:……
他还是不太相信。
“徐於菟都找到为师这里,你们之间真的如此简单地过去?”宋致现下有些后悔当时离开了,一些秘密只需要不说出来就行,他何必跑了呢。
“……”谢少虞被噎了一下,对上老师探究的眼神,终究说了实话,“我与徐兄开诚布公谈了后,与徐兄立下了约定。”
“什么约定?”宋致逼近,仔细观察谢少虞的表情,见他眼皮微颤,就知道徐於菟那个约定有东西。
“互不干扰约定。”谢少虞薄唇微抿。
宋致好奇道:“他怎么威胁你了?”
既然是约定,总不能没有其他东西,干巴巴地定下这些,对于一些操行低的人来说,与废话无异。
“……”谢少虞沉默了。
脑海中回想刚才徐於菟对他说的话,“谢兄,现下外面有人说我久不成婚,是因为有龙阳之好,徐某觉得谢兄翩翩天人之姿,与我正好凑成一对,谢兄觉得如何?”
谢少虞觉得不如何。
宋致见他一直沉默,心中的好奇升到顶峰,但是本人不开口,只能去问徐於菟,可是他又担心徐於菟不与他说实话。
……
三月中旬,京城关于“选妃”的风潮仍然热热闹闹,百姓对于权贵的生活和隐私有着十分热烈的窥私欲,再说这次可以借着陛下的由头,好好考量、吐槽那些权贵王公,当然不会客气。
位于深宫的霍瑾瑜每日也没有闲空,京城的八卦听个不停,完全没有当事人的紧张和忐忑。
长公主与她说了几嘴京城的热闹,见她仍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叹了口气,拉过霍瑾瑜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陛下若是没心思,可以再等一下,这种事宁可挑的慢些,也不能太过仓促。”
霍瑾瑜点头,“确实不成仓促,二姐,对于我未来孩儿的爹,你有什么要求?”
“……这个?”长公主愣了一下,偏头想了想,“长相端秀,品性要佳,无恶习,这些是最基本的,还有最好知情识趣,能助陛下缓解辛劳。”
霍瑾瑜闻言,从御案的抽屉中拿出一份折子,“二姐,你看看这个。”
“这是……谢公的折子。”长公主看到名字,一时惊诧。
她接过折子,打开看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片刻后,她合上折子,望着霍瑾瑜,“陛下觉得如何?”
霍瑾瑜神色淡定,眉眼清亮,“朕也知道外面的动静,谢少虞确实是不错的人选。只不过,朕之前一直将他当臣子,骤然变一个身份有些不适应。”
在老霍头的遗旨之前,她的想法一直是等到过了三十岁,在宗室中选个合适的储君教导着。
现在情况变了,她的想法也变了。
长公主微微点头,这点她理解。
尤其陛下一直是以皇子身份养大,与平常女子思绪本来就不同。
霍瑾瑜见状,唇角笑容更深了,“二姐,你放心,朕已经有了稳妥的法子。唔……就不知道,谢师侄是什么想法。”
“宋致与我说了,谢少虞心仪陛下,以他的能力,若是不愿意,不会让外面传成这样。”长公主轻声道。
霍瑾瑜眉角轻轻一扬,轻喃道:“这样啊,那就有些不好办了。”
长公主诧异地看着她。
小七这话是什么意思?
……
等长公主离开后,霍瑾瑜坐在殿中,皱眉沉思。
听长公主的说法,谢少虞喜欢她。
对于“情爱”,她两辈子都没有什么经验,属于理论知识一大堆,但是实践为零的程度。
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或者“山无棱,天地合”……
情爱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有时好像蚀骨销魂的毒药,引人坠落,让人失智。
谢少虞,他能为自己做到什么程度呢?
“韩植,宣谢少虞觐见!”霍瑾瑜一边吩咐,一边抽出纸张,示意檀菱磨墨。
“奴才遵旨!”韩植躬身应下。
……
午时整,谢少虞出现在乾清宫中。
此时殿内一片安静,服侍的太监、宫女都未曾看见,韩植将他引进来后,也退了出去。
而陛下见他进来,招呼他坐下,又低头继续写字。
庄严肃穆的乾清宫中,此时只有他们君臣二人,左右并无闲杂人等。
谢少虞默默注视着霍瑾瑜写写画画,看着她时而蹙眉、时而眯眼、时而用狼毫支着下颚,有时唇角微翘,扬眉时眼波流转……
注视了一会儿,端起杯盏,垂眸看着茶碗中漂浮的茶叶,心中思绪不断。
陛下将他晾在这里,难道是知道他的心思,现在正恼着?
谢少虞不动声色地又瞥了一眼,心中立刻否决。
陛下更像是要与他算账。
想到此,他的心砰砰直跳,连呼吸声都有些急促了,嗅着乾清宫中清冷的龙涎香,努力抚平思绪。
此时霍瑾瑜手腕微动,正式收笔,余光瞥到谢少虞面上闪过的一丝紧张,蓦地勾了勾唇,将笔放在笔架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人,“谢少虞!”
帝王清脆的含笑声一下子瞬间将谢少虞的注意力拉回,他有一瞬间发愣,陛下在喊他的名字,清楚后,顿时眸光熠熠,眼神清亮,应道:“陛下!臣在!”
“发生什么事了,这般高兴?”霍瑾瑜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她都故意晾了他这么长时间,居然听起来还很高兴。
谢少虞抬起眼,眸光如星,“陛下刚刚唤了微臣的名字。”
“哦。朕忘了该叫你谢师侄。”霍瑾瑜转念一想,也就想明白谢少虞的意思。
谢少虞闻言,眼睫微垂,沉声道:“微臣其实早就不想当这个师侄了。”
“朕知道,以前说过,若是你有了孩子,为了你的面子着想,就换个称呼。”霍瑾瑜微微侧头,目光闪过一丝狡黠,“所以,谢师侄,你还要有的等。”
“……陛下。”谢少虞无奈地看着她。
他不信,陛下今日宣他进宫,就打算说这事。
“谢少虞,朕今日宣你入宫,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与你商议。”霍瑾瑜不再说笑,将手中刚刚写好的协议交给他,“众卿一直催婚,朕甚为烦忧,既然现下朝野提出的人选大多不行,朕打算先搁置大婚事宜。”
“搁置?”谢少虞接过纸张的手瞬间僵直,差点让纸张滑落,慌忙捏紧了纸张。
“看看。”霍瑾瑜昂了昂秀气的下巴,示意他看看上面的内容。
第128章
谢少虞接过纸张,看着上面一些未干的墨迹,明晓刚才陛下写的就是这些东西。
在他看的时候,霍瑾瑜则是坐在一旁,静静地观察他。
如松如柏,容姿俊雅,气度不凡,她是喜欢的。
当然说“爱”,暂时谈不上这个程度。
谢少虞已经看到一半,此时眸光有些发怔,薄唇微抿,眉眼间略过一丝掩饰的很好的黯淡。
在陛下所写“协议”中,大婚暂且搁置,他会获得“璇王”的封号,一应所需与她看齐,等到所生子女十岁,若是两人之间仍能相处下去,到时举行大婚即可。
如果双方“相看两厌”,亦可分开……
“璇王”爵位只在谢少虞身上,若是犯了大罪,即刻被剥夺。
……
这些只是协议的大致内容,其他条条框框写的较为细致,除了与陛下不能大婚,其他方面陛下并未苛待,一应待遇全面,包括进宫与她同住……
只是……
要光明正大站在陛下身边,却要再坚守十多年。
“陛下……陛下不信任微臣?”谢少虞长长的眼睫低垂,声音带着两分嘶哑和压抑。
霍瑾瑜勾唇轻笑,“不是,相反朕很信任你,若是让你如过往君王伴侣那般放弃一切,被困在紫禁城,实在是个太惋惜了,再者,朕觉得与你生的孩子应该会不错,但是若是与你过一辈子,朕要考虑一下。”
她都当皇帝了,还不能让自己放肆一些吗?
“……陛下。”谢少虞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会儿酸,一会儿甜,一会儿又泛出苦味,陛下说的这些话,他信。
陛下她这般做法也符合她的性子,虽然让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他求得不是这些。
“陛下,如若微臣不答应这些,您是否就改变主意?”他面上仍然保持着让人舒心的温雅淡笑,眸光的深情不再遮掩,如水一般清澈明净,既不浓烈,也不寡淡,如香茗一般,让人不知不觉被包围。
霍瑾瑜闻言,眉脚轻轻一扬,“朕现在还未考虑其他人,若是你不愿意,自是不为难你。朕想知道,谢公向朕上折子谈起你时,你知不知道这事?”
“……外公?”谢少虞没想到居然是外公帮了他,他眸光闪了闪,最终据实已告,“外公听到外面的传言后,问过我的心思,微臣说了,原想让外公有心理准备,却不曾想,外公为我做到这地步。”
“朕明了。”霍瑾瑜走到御案前重新坐下,提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狼毫,侧头看向他,“谢少虞,既然谢公为你的事这般操心,此事你回去也要与谢公商量一下。”
谢少虞闻言,将手中的协议放到桌上,躬身道:“多谢陛下提醒。”
“带回去吧,等一会儿,朕再重新列出个更加完美的,这份太过粗糙。”霍瑾瑜扬手,示意他带走。
“更完美的?”谢少虞薄唇抽搐,这份对于他已经是晴天霹雳,陛下难道打算再进阶吗?
“嗯,这毕竟是关乎你我的终身大事。”霍瑾瑜单手托着下巴,斜靠在龙椅上,“谢少虞,虽然事情说开了,但是你也不要有压力,即使协议不成,你仍然是我信任的师侄。”
“陛下,臣还是喜欢陛下称呼微臣的名字。”谢少虞眸光清亮,专注地望着她,大有她不答应,他就赖在这里的架势。
“也行。”霍瑾瑜对这种称呼也没有顾忌。
谢少虞目光落到“协议”上有些刺目的“璇王”二字,语气好奇,“陛下为何会定下‘璇王’?”
他其实对这个封号不好奇,只不过想与陛下多些交流,不管是璇王、还是秦王、晋王这些,重要的不是封号,而是陛下与天下赋予它的意义。
“北斗七宿天璇……你若是不喜欢,朕再想一个。”霍瑾瑜闻言,轻轻蹙起了眉。
而且璇意为美玉、睿智,在她看来与谢少虞相配。
“微臣觉得陛下起的很好。”谢少虞介意的是身份,并不是封号。
霍瑾瑜见状,抬眸看了看他,见他笑意温柔,眉眼保持着柔和弧度,眸光转了转,露出一丝狡黠,“你放心,璇王这个封号本身与你相配,若是你我不成,朕会将这个封号废了。”
“……”谢少虞脸色一僵,有些复杂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要哭。
霍瑾瑜见他这般,唇角不由得扬起,起身往他手中塞了一支笔,示意他在一旁坐下,“趁这个协议粗糙,你现在缝缝补补一下,也省的让朕将便宜全部占了。”
“……陛下!”谢少虞顿时啼笑皆非,这算是“请君入瓮”或者“自找苦吃”?
霍瑾瑜:“你不要觉得为难,尽管写,反正朕还要让顾问处润色修正一遍。”
谢少虞:……
既然陛下这样说了,他也确定自己的心意,不如顺势而为,尽量争取他的权利。
霍瑾瑜见他沉眉动笔,唇角微翘,拿起一旁折子看了看。
云南布政使上奏,进来云南木氏与左氏争斗日盛,随着远山侯的军队撤离,两大土司势力争斗越来越频发。
至于原因,明面上是两大土司家族争夺水源,暗里则是逃不掉陈飞昊他们搅弄风云。
云南布政使询问,对待目前木氏与左氏的争斗,如何处理,是大事化小,还是大张旗鼓,小题大做。
霍瑾瑜想了想,让云南布政使与陈飞昊好好谈一下,双方一起配合,想办法削弱当地土司的势力。
安南那边,朝廷的金宝金册刚到了安南境内,就遭遇了好几波劫道的。
大概是担心再发生之前的事情,所以劫匪动手都克制,只抢金宝金册,尽量避免伤到朝廷官员和使臣。
即使这样,一路上也有不少人死伤。
为了迎接金宝金册,胡勇举办了十分豪华的迎接仪式,整个王城的百姓都被赶出来看他受封。
等到使臣前脚刚离开王城,后脚胡勇就开始折腾起来,将陈氏定位叛贼,命人大肆搜捕陈氏族人。
等朝廷官员回到云南,原先安南的四个陈氏已经被灭了一个,胡勇在这段时间杀了愈万人,听到人脊背发凉,引得许多安南百姓逃亡边境,意图逃往景朝。
所以这段时间,云南反而比远山侯打仗时还忙。
霍瑾瑜蹙起眉,打算从四川调派一批将士去云南帮助维持边境的秩序,总不能让远山侯半途带兵折返,现在由着胡勇与陈氏恶斗,他们只需要看戏即可。
临近午膳,韩植轻手轻脚地进来,就见霍瑾瑜认真批改折子,谢少虞专注写东西,两人岁月静好的一幕让人不忍打扰。
拿折子的霍瑾瑜余光注意到他,看了看天色,“现在什么时间了?”
韩植恭敬道:“陛下,午膳准备好了。”
霍瑾瑜一听,当即起身,招呼谢少虞,“谢少虞,该用膳了。”
“多谢陛下。”谢少虞收起笔,拿起纸,轻轻吹了吹上面的墨迹,见霍瑾瑜看向他,含笑望去,“陛下要不要看看微臣补充的内容?”
霍瑾瑜闻言,也不客气,直接摊开了手。
“陛下请看!”谢少虞将纸递到她的掌心。
霍瑾瑜大致浏览了一遍,谢少虞在生活细节方面补充了不少东西,包括日常相处、孩子的教导、后宫的规划问题……还算在她的接受范围内,又不让她为难。
“可以,朕果然没有看错。”她从身后书架拿出一份纸袋,然后将谢少虞补充的协议塞进去,顺手放到御案上,“东西放到这里,先去用膳。”
谢少虞含笑应下。
……
午膳结束后,霍瑾瑜宣了长公主进宫。
长公主看到她,笑盈盈道:“刚才我进宫的路上遇到谢少虞,陛下可是与他说开了?”
霍瑾瑜拉她坐下,语带好奇,“他看起来怎么样?是不是有些不高兴?”
“不高兴?这是什么说法?”长公主纳闷,“看样子与平日也没有什么区别。陛下难道改变主意了?”
霍瑾瑜眨了眨眼,将她弄得协议放到长公主手上,“二姐看看这个。个。”
长公主依言打开协议,才看到开头,瞳孔骤颤,“陛下!您这是?”
霍瑾瑜:“朕是皇帝,也是女子,过往从未有男子成为皇后,现下百官虽然催促朕成群,多半也是为了子嗣储君,朕还未想好,所以先于谢少虞商议这个。”
“他同意了?”长公主愕然。
“大概同意了吧,他自己还补充了不少条规。”霍瑾瑜素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片刻后,她有些纠结地望向长公主,“二姐,朕弄的这个协议过分吗?”
“……”长公主抬手按了按眉心,又看了看内容,叹气道:“是陛下太宽厚了,对于男儿,困在宫中当皇后可没有在朝中当璇王好。”
虽然谢少虞因为身份被困于后宫会让人惋惜,但是为了朝堂稳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是总不能让他没名没分吧,走一步看一步,若是不行,再修改。”霍瑾瑜也是头疼。
长公主闻言,摸了摸她的头,“陛下不必为此担忧,还有我与毅王、宣王呢,谢少虞他聪明知进退,也不会让陛下为难。”
霍瑾瑜趴在她的膝上,叹息道:“朕也没办法,朕知道有风险,可是这已经是风险最小的结果了。”
她倒是想如洪公公说的那般轻松,给她的子嗣找个好爹,但是也要顾忌朝野的影响,防止传出不好的说法,谢少虞也不能用完就丢。
长公主:“我知晓,我知晓,陛下做得很好。”
皇后在天下人眼中是帝王的妻,夫妻一体,但是陛下是女子,未来若是出了事,一个男皇后如果有了歪心思,他们霍家的天下要换人了。
都说日久见人心,现下谢少虞还年轻,十多年后,若是还保持本心,那时候再举行大婚也不晚,而且到时候朝野局势会更加稳固。
……
谢少虞离宫后,先去了谢府,给谢公看了协议。
谢公:……
他看完后,眸光如深邃的湖泊,沉静睿智,“少虞,陛下要比你更稳重,你既然已经定了主意,莫要忘记陛下的身份。”
陛下不是普通女子,自小又是以皇子养大,“琴瑟和鸣,鹣鲽情深”这种闺中女子想法本来就不适合陛下。
更遑论,陛下与少虞之间,还没有太多情感,这些都是少虞的难关。
谢少虞恭敬道:“多谢外公教诲!”
“有了这,老夫可以去找曾慎了,省的吵不过他。”谢公苍老的脸上又爬上了笑纹。
谢少虞:……
他不觉得用这份协议能让外公吵赢曾太傅。
……
事实也是如此,曾太傅听完谢公的说法后,当即起身,痛心疾首道:“陛下糊涂啊,养个男子在后宫就好,为何又封了王爵,到时候若是有了歹心,于朝政不稳啊。”
“曾慎,老夫的耳朵可不聋。”谢公嘴角的胡须直抖,瞪着眼,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骂人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少虞还是你的徒孙,他若是做了坏事,你这个师祖也逃不了。”
“老夫又不糊涂,再说陛下可是许了王爵,若是朝野知道是这个结果,之前的动静不会是那么小打小闹。”曾太傅同样是吹胡子瞪眼。
他虽然老了,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对于年后京城的热闹可是清楚。
过往“皇后”的职责是统御后宫、照顾陛下,母仪天下,当天下女子的表率。
可是现下陛下是女子,让男子成为皇后,过往未曾见过,以前都是掌管宫廷内事,甚少干预国政。
堂堂男儿,但凡有几分本事,大多都想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可是若是进了宫,可能要有诸多束缚,对许多人来说是不能忍受的。
现在陛下不打算大婚“立后”,反而封了王爵,允许其参与朝政,等到消息传出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急红了眼,后悔不已。
谢公:……
曾太傅这话说的没错。
……
宋致知道内容后,扬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严肃,“少虞啊!你可不要让陛下失望。”
“我知晓。”谢少虞温声应下,“若是有负陛下,少虞当即刀斧加身,五雷轰顶,死后坠入阿鼻地狱,永受折磨。”
“倒不用这么毒!”宋致听得后背发凉,“这话在陛下面前说的委婉些,省的吓到陛下。”
谢少虞闻言,淡淡地看着他,眸光满是“陛下岂会被吓到。”
宋致眼皮微跳,给了他一个白眼,“行了行了,反正也是你与陛下之间的事,我们外人管不了。”
……
康王的伤也养好了,向霍瑾瑜请辞,想要回江南。
霍瑾瑜挽留了一番,见他确实想家,也就应允了。
并且亲自将人送到京郊。
三月暖春,春风醉人。
霍瑾瑜一身湖蓝锦袍,发冠高束,长长的马尾辫随风飘荡,英姿飒爽。
康王一脸慈爱外加无奈道:“陛下不是公布身份了,怎么还是这般打扮,这般俊俏,快将沿途女儿家的心都给骗走了。”
“舒服,方便。”霍瑾瑜灿然一笑,“皇兄觉得如何?”
“……陛下开心就好。”康王看了看紫禁城方向,面色唏嘘,“原以离开前,能知道陛下的选夫结果,现在要成遗憾了。”
“皇兄想知道,张嘴问就行,何必拐弯呢。”霍瑾瑜两手环臂,无奈地看着他。
明人不说暗话,直接问多爽快。
“那陛下心仪谁?”康王立马换了一个表情,笑的如同偷鸡的狐狸。
霍瑾瑜见状,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仰身喊了一声,“谢少虞,将朕给皇兄准备的东西拿过来。”
康王愣了一下,“什么东西?”
“一些养身的食谱和医书,都是太医院的人编撰的。皇兄现下年纪大了,要饮食均衡,少油少盐,防止养出富贵病。你一向容易胖,更要注意这些。”霍瑾瑜沉声道。
谢少虞缓步来到两人面前,“参见陛下,参见康王殿下!”
他身后跟着两人抬着一口大箱子,虽说是书册,其实占的空间不多,还有其他东西。
康王眼见发现谢少虞距离陛下似乎有些太近了,几乎快将陛下罩住了,尤其陛下现在还是女子。
“陛下,他?”康王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上下打量谢少虞。
宽肩窄腰,相貌好,家世也不错,且谢家的家风稳重。
康王目露欣慰,“陛下的眼光不错。”
说完,他忽而想起他的孙子霍平冠,顿时恨铁不成钢道:“平冠若是有陛下这爽快劲,我也不用头疼,还请陛下看顾些,若是犯了错,直接打就行。”
更让他郁闷的是,邓盟的闺女没看上他孙子,似乎看上了苗信随,这岂不是意味着霍平冠又输给苗信随一筹。
若不是和王那家伙早就没了,他现下肯定要和他没完。
霍瑾瑜闻言点了点头,“平冠若是努力,以后的成就不会输给麒麟院的人,朕对他期待很高。”
“平冠如果知道,怕是乐得找不到北。”康王经不住哈哈大笑。
身为长辈,总是希望小辈能光宗耀祖,小辈若是有出息,他们比谁都高兴。
……
康王车队离开后,谢少虞随霍瑾瑜上了马车,有些疑惑道:“陛下要回宫吗?”
霍瑾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到大晌午,“不了,咱们在京城逛逛,处处感情。”
“……”谢少虞怔了一瞬,温雅面孔上笑容舒缓淡然,“陛下不必做这么多,一切有臣在就行。”
“真这样想?”霍瑾瑜挑了挑眉,斜靠在车壁上,翘着脚,“咱们不如回去?”
“陛下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散散心也好。”谢少虞从善如流地改了说法,斯文俊雅的脸庞满是坦然,看不出半分不好意思。
霍瑾瑜唇角微翘,轻笑一声,“随你!”
“多谢陛下。”谢少虞也扬了扬薄唇。
……
四月,远山侯带兵凯旋归来,霍瑾瑜亲自到京郊去迎接。
看着黑了至少两个色号的远山侯,霍瑾瑜失笑,“远山侯若是再待些时日,怕是夜里都找不到人了。”
远山侯闻言,露出一口微黄的牙,哈哈大笑道:“让陛下见笑了。微臣也是纳闷,云南也是四季如春,怎么日头那么毒,再过两月,陛下可能真找不到微臣了。”
跟在远山侯身边的将领也是大笑不止,他们也是被晒黑了不少。
午间,霍瑾瑜在宫中为众将设宴。
午后进行论功行赏,虽然这次远山侯没派兵占领安南,但是战略目标都达到了,而且还得到了安南的赔偿,大大颂扬了景朝的国威,群臣也不想着挑刺,纷纷祝贺劝酒。
众将士一颗心终于脚踏实地,尽情玩耍,还有人在殿中跳舞唱歌,效果如同野鸡扑腾,引得大家发笑。
傍晚时分,眼看着宴会将要结束,一名中年将领晕晕乎乎起身,向霍瑾瑜举杯,“陛下,听闻您要选皇夫!有……有结果没有,一定要找个真爷们,才能护好陛下您……绣花枕头要不得!要不得!”
众人一愣,下意识看向上首的霍瑾瑜。
“卓大锤,你给我坐下!”远山侯厉声警告,示意卓大锤身边的人将他的嘴堵住。
“陛下……陛下!我们都凯旋了,您……您也要有好消息吧。”卓大锤被人按住,即使被捂住嘴了,还努力将话挤完了。
随着他静了下来,殿内的氛围也急转直下,众人有些忐忑地看着龙椅上的霍瑾瑜。
霍瑾瑜唇角微翘,莞尔一笑,把玩桌案上的白瓷酒杯,目光扫视一圈,笑盈盈道:“今日大军凯旋归来,朕也告诉众卿一个消息,你们不必纠结选夫,结果已定。”
众人瞪大眼睛,没想到陛下居然说了。
只是……
是谁?
大理寺卿、各部尚书偷偷瞥了瞥宣□□王他们,神色淡定,看起来,他们都知道人选了。
可是他们不知道。
想到此,众人的目光在殿中游移,想要猜出陛下的选择。
不知道陛下是不是故意的,一直到宴会结束,都没有给大家解惑,让大家急的抓耳挠腮。
宴会离场时,户部张侍郎凑到徐於菟身边,语气带着一丝试探,“徐大人,您可知陛下选了谁?咱们朝堂上没成亲、条件又适合的人不多,当然朝堂外面有很多选择。”
徐於菟眼睛微眯,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到宣王那边,“张大人若是想知道,可以问宣王他们,下官对这些事没有兴趣。”
张侍郎:……
他面色讪讪,他若是敢问,还能来找徐於菟吗?
看他这疏离淡漠的样子,看来陛下选夫之事与他无关。
离开大厅前,徐於菟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谢少虞身上。
双方目光也就极为短暂地交接了一瞬,旁边的宋致却看出来有电光火石闪耀,不由得咋舌。
等徐於菟离开,宋致纳闷:“你们之间不是说开了吗?以后就打算这样?”
谢少虞:“我与他知道分寸,不会耽误国事。”
宋致:……
反正他是搞不懂现下的年轻人!
……
四月中旬,礼部上奏,沧溟女子学院建设进度已经大半,预计到七月彻底完工。
身为官方创建的第一所女子学院,沧溟女学的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
沧溟女学的校址也在安定门那边,与太学相邻,又有国子监、文庙,旁边是燕都府尹,东南方向是储粮的太仓,戒备森严,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主要是如何配备师资力量,让霍瑾瑜头疼不已,后来长公主将活接了过去,她见长公主处理很好,就让长公主成了沧溟女学的院长。
当然霍瑾瑜不打算将沧溟女学当成开蒙学府,是为了让有才华的女子能获得更多的知识,想要入学的女子统一时间进行测试。
这点长公主赞成,若是从沧溟女学出去的女子有心,也可以在自己所在州县兴办女学,这样也能减轻朝廷压力。
……
四月底,恰逢邓皇后忌辰,霍瑾瑜与长公主、宣□□王一同去太庙祭拜,谢少虞也在列,宋致也被宣王绑了过来。
虽然来的路上,宋致万分推脱,不过入了太庙后,就换了一副恭敬之色。
檀香渺渺,宋致静静地看着上方邓皇后的牌位,脑海中想起许多年前那位豁达通透的长辈含笑看着他与长公主,那般郑重地将人交到他手上。
他不禁双手合十,心中祈祷邓皇后多多保佑长公主。
谢少虞亦是同样动作,在心中向供台上的邓皇后、景元帝牌位立誓,请求老天爷能够让他与陛下都得偿所愿。
今日能与陛下一同来到太庙,他很欢喜……
第129章
五月初五,端午节。
霍瑾瑜在紫禁城举办宫宴,王公大臣齐聚宫中。
宴席过半,霍瑾瑜揣摩大家都垫了肚子,即使大家下面吃不进饭,也无碍,就给韩植使了眼色。
韩植见状,右手托举圣旨走到台下。
殿中众臣见状,顿时收敛笑意,面带期待地看着他。
不知道陛下此时宣旨,是要封赏还是有其他政策要宣布。
正值节庆,估摸不会处置官员,最近也并没有听朝中有什么大事发生,多半是有好事发生了。
韩植撑开圣旨,向众朝臣开始一笑,气沉丹田,开始宣读圣旨:“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谢少虞忠君孝亲,德才具备,俊秀笃学……今册封谢少虞为璇王……”
随着众人听清圣旨的内容后,均是目瞪口呆,纷纷看向坐在前排的谢少虞本尊。
大家变得万分安静,只有韩植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如惊雷在大家耳旁不断回响,许多人甚至还依稀听到了殿中的回音。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居然是封王!
陛下并未打算立“后”!
听完圣旨内容后,朝中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一些与谢少虞相处较好的官员,面色一喜,用眼神表达了祝贺。
谢少虞的目光则是落到上首的霍瑾瑜身上。
看着穿着一身宫装的陛下,唇角经不住翘起,怪不得陛下今日穿成这样,原来是要公布这事。
“钦此!”
随着这声落下,众人纷纷看向霍瑾瑜。
霍瑾瑜眉眼弯起,轻笑道:“众卿觉得如何?”
众人沉默:……
只能说他们失算了。
说实话,对于陛下选夫这事,他们想的最多就是依从祖制传统不变,立下一名“男后”,本着过往传统,皇后作为陛下的贤内助,不干涉朝政,于他们也没有压力。
或者陛下若是不想大婚,选个朝堂俊秀生下子嗣,不给名分也可以。
可是陛下两样都不选,不立后,反而给封了王,看架势允许他继续在朝为官,这样的话,日后朝局会是什么样实在不好说。
台下的宋致不动声色地扫视殿中众人,微微摇头。
他家徒弟这算是一步登天了。
不过这万里之程还只是起步。
大理寺卿起身:“敢问陛下,璇王要入住坤宁宫吗?”
霍瑾瑜淡然道:“坤宁宫乃中宫,仅皇后可以入住。”
“……”大理寺卿余光看了看谢少虞,见他面上笑容不变,顿时挑了挑眉。
他又看了看前方的谢公、曾太傅,也是一副平静之色。
也对,陛下与谢少虞这事,肯定要与谢公、曾太傅说的。
至于虢国公,也是嘴角噙笑,面色欣慰,不用猜,就知道提前知道了。
众臣对视,算是明白现在的形式,纷纷举起酒杯,齐声道:“恭祝陛下!”
至于恭祝什么,他们也说不清。
毕竟谢少虞现在的身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大家都知道他是陛下给自己挑选的伴侣,但是还没有大婚,敬拜天地,昭告天下。
但是对朝廷来说,也算是好事,只是多了一个王爷,本身没有封地,又住在宫中,陛下的终身大事也算是解决了。
宴会下半场,众臣果然没有胃口吃吃喝喝了,目光时不时看向谢少虞,仿佛他脸上长花了。
谢少虞不动如山,却总是能从投射而来的目光中精准感知到霍瑾瑜的眼神,与其含笑对视。
霍瑾瑜:……
众臣:……
总觉得手中的酒酿过了头,带着一丝酸味。
以前总以为谢公家的外孙是汪淡然无波的清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待人待物温润友善,却让人无法靠近亲近,总觉得与其交往,中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对于这种结果,大家也不奇怪,出身世家,骨子里总是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多数都下意识与旁人保持距离感。
现在有了人味,就这般姿态,啧啧,狗男人!
宣王轻啧两声,低声抿了一口酒,心中的压力放下了不少,等陛下有了储君,他也就更放心,到时候若是谢少虞不安分,务需顾忌。
……
端午宫宴后,圣旨内容很快就传到民间。
这个结果让许多在赌场下了赌注的人傻了眼。
谢少虞被封“璇王”,虽然在大家理解中,这就是陛下的“皇后”人选,但是终究不是皇后。
有些赌场知道这个结果,自然是不认,一开始他们定的是皇后人选。
不过有的赌场一开始下注时没那么严谨,只说了被陛下选中的男人,这点就不能赖了,但是也没有亏太多,毕竟从一开始谢少虞就是大热门,他赔率不高。
不管如何,京城不少赌场靠着这一波赚了一波。
霍瑾瑜也趁势让人打击了一波京城的赌场,进行扫黑扫赌活动,尤其是不交税的地下赌场,那是毫不手软,不管背后是谁,一概不留,对于这些东西,她现在虽然不能一棒子打死,但是可以慢慢折腾。
……
端午节后,谢少虞就搬入紫禁城,霍瑾瑜将养心殿给了他。
至于后宫的其他宫殿,这么些年,大多就经过她的改造,有了其他用处。
五月中旬,在京中待了许久的毅王也向霍瑾瑜告辞。
虽然京城繁华,但是毅王还是更想念冀州。
若不是霍瑾瑜的身份被公布,毅王早在去年年底就回冀州了,现在没有回去,也是为了给霍瑾瑜镇场子,现在大局已定,他也就放心,而且有他在冀州,也能震慑新疆诸部落和罗刹国,让其不敢妄动。
霍瑾瑜见无法挽留,虽然心疼毅王,不想他折腾,但是老大哥对冀州想念的很,她担心时间长了,在京城憋出病。
最终赐了一大堆东西,与长公主、宣王、四公主一起将毅王送出城十里了,还是不舍。
毅王大手摸了摸霍瑾瑜的头发,和蔼道:“时候不早了,小七莫要再送了,再送,咱们干脆一起回冀州算了。”
长公主闻言,翻了一个白眼,“若不是她是皇帝,恐怕就是这样想的。”
霍瑾瑜将他的手拉下来,瘪嘴道:“谁让你要走的。”
“哈哈哈!莫要生气了,我就是回冀州待一段时间,你若是想我了,就传召我,大哥一定加急赶过来。”毅王笑声爽朗,听着似乎毫无离别的感伤。
霍瑾瑜:……
自家大哥常年南征北战,现下身上不仅有伤病,预期还有一大堆老年病,冀州那里的情况,她真不放心他来回折腾。
霍瑾瑜素手捏住他的大掌,仰头道:“大哥,等到我有了孩子,你来京城教他骑马射箭可好。”
“行,我就拭目以待了。”毅王也爽快。
说完,目光落到四公主身上,“四妹,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永安是个好孩子,不会让你失望的,等到我回了冀州,他的婚事也帮你催一下。”
霍永安年初的时候就与贾拓、徐衔蝉他们回了边陲。
四公主点头:“麻烦大哥了!”
毅王接着看向宣王,眼神有些恨铁不成刚,“我不在的日子,你要看顾好陛下,她是年岁比你小那么多,还是姑娘家,以后别欺负她,知道吗?”
“大哥,你眼睛没事吧。”宣王眼皮直跳,无语道:“小七这脾气谁敢惹她,平时都是她欺负我,您可不能偏心,我也是你弟弟。”
毅王没好气道:“你多大,她多大,你也有脸皮和小七争抢。”
“我干嘛与小七争,我是再和你讲道理。”宣王瞪大眼睛,“你若是不放心,就不要回冀州了,反正冀州有凤儿、世子他们,你担心什么。”
“好你个霍钥,原来是想劝我留下。”毅王明了,抬手指了指他。
最后,毅王看向守在霍瑾瑜身边的谢少虞,犀利的鹰眸微微眯起,“璇王,也请你照顾好陛下,莫要让她伤心,否则我等自不会袖手旁观。”
小七与谢少虞的协议他也看了,他与谢少虞相处不多,了解也不深,但是他信任谢公、宋致,对谢少虞还算满意,但是信任现在的谢少虞,对未来的谢少虞不太信任。
谢少虞躬身长拜,“请毅王放心,在下必不会让陛下忧心,若是将来变了,殿下尽可取我项上人头。”
毅王闻言,挑了挑眉,“那就行。”
一旁的霍瑾瑜听着他们说话,顺手抽出谢少虞身侧垂着的折扇,素手撑开,缓缓扇了两下,浅笑盈盈,“大哥,你不必担心,谢少虞不敢。去了冀州,若是不舒服,不要讳疾忌医,要多问问大夫,嗯……干脆你带一名御医去了算了,我给他一份俸禄,你再给一份俸禄,双份俸禄,对方肯定愿意。”
毅王看着穿着浅黄襦裙的霍瑾瑜风度翩翩地摇着玉扇,眼皮微跳,嘴角抽抽,穿的如出水芙蓉,走的却是玉树临风的范。
也不好说陛下这样子不好,就是有些违和。
看来陛下这习惯暂时改不回来了。
等毅王离开,霍瑾瑜将折扇递给谢少虞,有些纳闷道:“谢少虞,朕怎么觉得大哥刚才有话想对朕说?”
谢少虞将折扇收起,嘴角噙笑,温声道:“毅王殿下刚刚是不舍陛下。”
“……”其他人斜眼看了看他。
谢少虞面色淡定,含笑望去,不见丝毫不好意思。
霍瑾瑜歪头看了看其他人,唇角微翘,微微点头,“这样啊,朕也不舍大哥。”
众人:……
……
谢少虞被封“璇王”的消息也传到霍永安那边。
霍永安一开始听到消息时,差点摔了一个狗吃屎。
“谢少虞?老师?确实没错?”霍永安瞪着眼。
贾拓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龇牙道:“郡王,现在你老师是皇后!娘!娘!了。”
然后如愿以偿看到霍永安脸色黑了。
正想说话之际,一下子被霍永安扣住了脖子,“干啥……杀人灭口吗?陛下圣旨都公布了,你没辙哦!”
他下意识扣住霍永安的手,虽然对方不至于下死手,但是这个动作也不好受。
霍永安瞪眼,“信不信我给老师告状。”
“呃……别!别!别!我知错了,你放心,就是谢大人成了皇后,大家也不会喊皇后娘娘。”贾拓连忙求饶。
“好了,霍永安。别闹了!”徐衔蝉将手中的茶碗使劲扣在桌上。
这声动静成功让两人分开。
霍永安转身跨坐在椅子上,一脸郁闷:“亏我还是他的徒弟,居然都没有通知我。”
他有些疑惑,老师何时对陛下起了心思,以老师的脾气,若不是喜欢,应该也是不愿意的吧。
“可能觉得没必要,要不,你给谢大人写几声‘皇后娘娘’刺激他意下。”周语堂在一旁撺掇道。
霍永安:……
贾拓身子一晃,一头黑线道:“周语堂,郡王惹你了,要这样害他!”
周语堂:“谁说的,我这不是再给郡王出主意。”
霍永安闻言,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指关节掰的“咯吱咯吱”响,“我也想给你松松筋骨。”
徐衔蝉看着他们闹成一团,眉心挤在一块。
虽然她觉得谢大人与陛下挺相配的,但是在她心里,哥哥比谢大人更配陛下,想到此,心中暗暗骂了徐大虎无用。
……
五月底,黄河水患爆发,罕见的大雨让山东、苏北等地水库、堤坝几乎都满溺了,若不是前两年兴修水利,这波大暴雨预计造成的冲击就是大运河也抵挡不住。
同时,从这一次水患危机,户部发现了黄河治水的漏洞,之前治水是将黄河之水引入两淮地区,一旦遇到强降雨,两淮流域尚且不能苟安,何况黄河,经过讨论,打算将黄河河道通入海中,这样可保两淮地区安稳。
对于这个方案,霍瑾瑜是支持,她一向的主张,与其将钱和物力耗费在灾后重建和补偿上,不如花在水利上,也能造福后世子孙。
这波天灾躲过去,朝野上下纷纷感慨老天保佑,有人辩驳是因为朝廷前些年兴修水利的功劳,两帮人还差点吵起来。
霍瑾瑜对于这种事的功劳归属不怎么在意,只求若是老天爷真能听到,就心情好,给大家两年轻松的日子,来几年风调雨顺,让她能安心一点。
奈何老天爷似乎耳根子不是软的,六月初,江南松江发生水灾,大片农田被淹,苏州、常州等州府几乎被泡在水里,许多地方的水位都漫过民房屋顶了。
康王好不容易收拾好的王府再次被淹了彻底。
康王:……
霍瑾瑜见状,派人询问他来不要来京城。
康王叹气,带着府中家眷去了京城,心中将老天爷还有当地的官员骂了十多遍。
经过调查,这次苏州等地的水灾是天灾、也是人祸,经过去年霍瑾瑜的整治,这次水灾本地官员并没有拖后腿。
造成水患如此严重的乃是江南地区的陈年“恶疾”。
天下人皆知江南地区富庶,是鱼米之乡,之前江南地区又是帝国的粮仓,所以开国时,朝廷就不惜血本在江南修建了一整套水利系统,也让江南地区越发丰饶。
修建水利系统并不是一劳永逸,也需要经常清淤维护,这些都是地方官员或者底层官吏要做的事,可是近些年,江南许多士绅豪门纷纷在堤坝河道上占地造田,看着一片欣欣向荣,良田林立的繁荣景象。
但是却毁坏了当地的水利系统,将排水系统都堵死了,若是风调雨顺还行,若是有了暴雨,后果已经看到,直接将江南半数富饶地区都灌了进去。
现下苏州、常州地区大水不退,往年要给其他贫困地区输血的富饶地区,现下要朝廷接济,尤其此事如果不改,以后还会发生这种事。
霍瑾瑜以为,江南地区的人经过这波教训后,应该会幡然醒悟,退田还湖,谁知道人家更加猖狂,仗着自己宅子、水田地势高,淹不着,趁机低价从底层百姓中抢田,她都气笑了。
去年的水灾还有米开城的补税政策都没让这群人起敬畏之心。
霍瑾瑜目光落到江南地区的舆图上,眼神冰冷,“谢少虞,你去江南一趟,将那些占了河道的水田全部都拆了,若是不愿意,那就亲自替他们拆,别忘了要报酬。”
谢少虞之前主持过修复海堰,知道动手的分寸,而且他现在又是璇王,算是她在外形象的代表。
谢少虞点头应下,“臣知道了。”
他想了想,“陛下,微臣想带曹尚书一起去,曹尚书他精通水利,擅长治水,拆完田后,也需要对堤坝和水利系统进行重新规划,清淤这些都不可少。”
霍瑾瑜思索片刻,点头应下,侧头看着他,“这次你先去江南看一下,过两年朕有时间,与你一起下江南游玩。”
说起这,她就叹息,前两年,她就定下计划,想要下江南,奈何一直找不到时间,西北边陲不知道去了多少次,别到时候新疆都去了,江南还在计划中。
“陛下不必担心,微臣到江南后,尽快治理好当地占湖造田的情况,陛下也要照顾好自己。”谢少虞声音微沉,专注地看着她。
霍瑾瑜:“嗯嗯,朕知晓了,有朕给你做主,不管江南那些人背后有谁,都不用手软。”
谢少虞点头。
……
江南的士绅门阀一开始还以为谢少虞此番下江南是为了赈灾事宜。
谁知道等谢少虞到了苏州,图穷匕见,连商量都没有,直接采取最简单的方法——强拆,顺带还查起帐来。
引得江南各路门阀鬼哭狼嚎。
亏谢少虞出身世家,一朝登上龙门,居然对他们如此不客气,简直是恶毒啊!
谢少虞听到这些后,并没有停下脚步,命令将士加快脚步,本着谁拦截、谁的地位高,先拆谁的田,一律六亲不认。
不管什么“劳民伤财”、“以权谋私”、“利令智昏”这些词,谢少虞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浑然当做听不到。
忙了七八天后,苏州、常州的积水终于退了,让曹尚书等人松了口气,谢少虞则是加快了进度。
然后江南的不少士绅暗地里骂谢少虞更狠了。
……
霍瑾瑜听到动静,摇了摇头,“这下在江南,朕的名声超过谢少虞了。”
韩植忍笑:“那些人对璇王都是羡慕嫉妒恨,又拿璇王没办法。”
他觉得另外一方面,大概谢少虞也是为了让陛下安心,才没有顾忌他的名声。
霍瑾瑜捏着下巴,“也不能这样说,在民间,谢少虞这叫入赘。”
“即便是入赘,也有区别,入赘帝王家和普通人家也不一样。”韩植给霍瑾瑜送上茶,“不过奴才以为,璇王殿下不在乎这些,他更在乎陛下心中的评价。”
江南那群人骂的越狠,陛下就越疼谢少虞。
啧啧,看谢少虞平日光风霁月,无欲无求的模样,没想到耍起心眼来也不好惹。
这种事还是莫要让陛下知道,反正他也是猜的,省的伤了与陛下之间的情趣。
……
七月流火,江南士绅“辛苦”占的那些良田,如同阳光下的积雪很快融化了,连给他们反应的机会都不留,就只剩一片汪洋,心如刀绞,将谢少虞在心中骂了千百回。
常年被侵占水渠、河道的百姓则是拍手叫好,谢少虞离开时,更是沿途送别。
谢少虞一路没有停留,顶着烈日,在中旬回到了京城。
朝堂百官从江南传来的情况,看出谢少虞此时的打算,神情复杂。
长公主、宣王面露欣慰。
宣王:“谢少虞这小子这次做的不错。”
长公主望向对面的宋致,“你也不必担心了,陛下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与谢少虞之间,现下相处的也不错。”
“……”宋致垂眸喝茶,心中叹气,正因为是陛下,他才担心。
陛下与少虞都在走一场未曾有过的道路,若是出了岔子,伤的不只是他们二人。
宣王见他面上仍有颓色,眸光闪了闪,“宋致,我看你干脆改变思路,跟着皇姐走,将陛下当成你的闺女,心情就好了,至于谢少虞这种让人烦心的闹心玩意,先扔了。”
长公主默默抬起杯盏遮住了上翘的弧度。
“霍钥,你再胡说,我就动手了。”宋致唇角微颤,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宣王叹气:“既然你不领情,那我就没什么说的。以后谢少虞若是不孝,你莫要找我诉苦。”
“不用殿下担心。”宋致磨了磨牙。
……
八月,乾清宫中的一株金桂盆栽盛开,馥郁的桂花香盈满殿内,让人心旷神怡。
霍瑾瑜站在窗前,轻轻托起一小簇金色的桂花,仔细看了看,“这花不错,给谢少虞送去,让他也感受秋的味道。”
“璇王一定喜欢。”韩植微笑应道。
至于花房送到养心殿那边的金桂,陛下送的与常人自然不同。
霍瑾瑜摸了摸桂花墨绿的枝叶,触手带着凉意,她随口问道:“明日的中秋宫宴都吃什么?”
“陛下上月说过,中秋宫宴要吃肥蟹,御膳房早就养了一些肥蟹,都是最新鲜的,还有一些瓜果、点心。”韩植轻声道。
霍瑾瑜闻言,微微蹙眉,面上闪过一丝遗憾,“蟹就不用给朕上了。”
“啊?”韩植有些疑惑。
霍瑾瑜转身离开,坐在御案前,顺手拿起沿海地区的折子。
沿海地区没有倭寇的肆虐后,加上大力推广海贸,沿海的港口可是蒸蒸日上,造船业更是欣欣向荣。
东海巡防的水师来报,他们遇到一伙儿逃亡的天主教徒。
据说对方原先想去探访“新夷洲”,不过中途迷失方向,就改变主意打算前往东海,想从这边探听新夷洲的真相。
霍瑾瑜:……
她明明指了路,这群信奉上帝往她这边跑干什么,不怕被揍吗?
第130章
让霍瑾瑜好奇的是,现在欧洲还处于“君权神授”的阶段,神权高于王权,国家连选国王的权利都需要教会的允许,现在教会居然发生了叛乱,看来欧洲的疫情现在很严重了。
霍瑾瑜猜得没错,现下欧洲黑死病猖狂,无数佃农、耕农……等底层百姓被感染,死了足足有一千多万人,因为黑死病传染的速度和威力,也使商贸活动遭遇到了打击,社会层面可谓是一片死水。
国家层面的战争虽然停止,单是欧洲诸国头顶上还有神权压着。
天主教会借住黑死病大肆迫害其他势力,即所谓的“异教徒”,比如犹太人还有所谓的女巫,惹得底层民众人人自危,不仅要担心病疫,还要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扣上“魔鬼”的帽子。
教会一昧地想排除异己,但是对于黑死病却束手无策,时间久了,大家就开始有了怀疑。
而且教会连自己的神职人员都无法保佑,大量神职人员也在死亡,这就使天主教的权威受到质疑,加上生产水平受限以及瘟疫流行,也严重削弱了教会在欧洲各地的影响力。
就连教会内部也是动荡不停,这次逃到这边的天主教徒是英国圣保罗教堂的教徒,因为权利争斗,他们被教会的一名红衣主教追杀,此番出海,一是为了逃命,二是祈求上帝赐予他们一条生路。
然后他们的船只经过迷航后,来到了东海,被澎湖水师抓住。
霍瑾瑜素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这群人来了也没有用,距离文艺复兴还有好长时间,不过若是利用巧妙,可以让他们将更多注意力放到新夷洲上,新夷洲上的土著也要早些与外界接触,这样未来才能少些头皮进博物馆的概率。
霍瑾瑜拿起朱笔,叮嘱水师将人关在澎湖就行,至于日后如何折腾,要与其他人商议一番。
她想了想,决定将这活交给谢少虞,毕竟当年的“鱼饵”是他负责的,看现在的架势,当年的“鱼饵”还不够,需要再补饵。
……
中秋当天,晌午时分下了小雨,霍瑾瑜还惋惜晚上赏不了月,谁知到了下午,云散天晴,万里无云,夜晚的月亮估计会十分圆。
傍晚,中秋夜宴在宫中举行,王公大臣基本都在场。
霍瑾瑜看着下方的宣王、长公主、虢国公、邓盟、康王、四公主等人,有些惋惜毅王不在,否则今夜的月会更圆。
今年的中秋夜宴与往年没有多少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陛下身边多了一个“璇王”,让一些人看的泛酸,即使这么长时间,看他坐在陛下旁边,还是觉得刺眼。
与谢少虞离得不远的宋致也遭受了一波众人的眼神攻击。
他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明明谢公在这里,老师也在这里,偏偏一个个就看他不顺眼。
褚青霞与洛平川坐到一桌,望着上首的霍瑾瑜,又看了看谢少虞,小声道:“洛大人,陛下这样算是大婚了吗?以后若是和谢大人不喜欢了,他这个璇王还能当吗?”
“……”洛平川看了看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实际上,不止她,朝野的其他人也不好猜,毕竟这事以前没有发生过。
“好吧,你不知道。”褚青霞了然,端起果酒抿了一口,“反正,若是谢少虞对不起陛下,我和他没完。”
洛平川:……
与褚青霞邻桌的陈飞昊听到这话,轻咳一声,低声道:“你小声点,私底下你将谢少虞怎么骂都没问题,现在是宫宴,克制点。”
褚青霞默默扭头,装作没听到,“这都八月了,居然还有蚊蝇。”
陈飞昊:……
同桌的邓盟拍了拍他的肩膀,忍笑道:“现在是宫宴,克制点。”
宴会快结束时,霍瑾瑜与众人登高赏月,离开时赏了花灯与月饼,此次中秋夜宴才算圆满结束。
……
中秋一过,京城温度就如打了霜一般,变得凉飕飕。
许多地方开始秋收,各部忙的脚不沾地。
霍瑾瑜将天主教徒那事交给了谢少虞,让他再做一个鱼饵,将新夷洲的魅力在欧洲放大,尤其现下欧洲深陷黑死病,若是出现一根救命稻草,肯定欢喜。
谢少虞疑惑:“陛下既然不喜欢那些海外夷人,为何又要将新夷洲给他们?”
“为了防止新夷洲日后便宜了其他人,可惜地方离的太远,否则朕也舍不得。”霍瑾瑜面露惋惜。
玉米、红薯、土豆、橡胶树……以及她至今还未找到的金鸡纳树,这些东西都是从美洲找到的,说它是“神眷之地”,倒也没有埋没它,如果她有移山填海的能力,就将那块地移过来了。
谢少虞:“陛下担心他们会危害中原?”
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陛下为何对海外如此忌惮。
“算是吧,不过现在不用担心,大概等到几百年以后吧,现在他们过不来。”霍瑾瑜倒也干脆。
可能等景朝灭亡了,估计还打不上吧。
她也没打算给欧洲使太多绊子,比起现在的英法那些中间隔着大洋的国家,罗刹国更有威胁,还有安南那边的局势。
谢少虞:……
陛下想的真是长远,他是望之莫及。
……
中秋节后,沧溟女学也如期开学,开学当天,京中众多王公家眷都出席了,长公主见四公主在公主府无所事事,将她也拉上,一起管理沧溟女学,霍瑾瑜对此也赞成。
除了沧溟女学,礼部也在忙碌秋闱的事情。
今年各地参加乡试的学子再创新高,一开始还有朝臣担心,因为新税策、陛下女子身份,今年应该会劝退一些读书人,谁知道人还更多了。
一些人也能理解,陛下的女子身份虽然让一些人膈应,但是也不能将陛下过往功绩抹杀了,大多人读书缘由都是为了名利,光宗耀祖,而这些东西,陛下都能给他们,他们自然不再说什么。
……
九月中旬,万寿节如约而至,京城再次热闹起来。
万寿节当日,万民朝贺,一副繁荣景象。
众臣原以为万寿节也就如往年那般过去,谁知道陛下却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
——陛下,她有了将近三个月的身孕!
太和殿前广场,天朗日清,秋风飒爽,众臣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玉阶上的霍瑾瑜。
宣王眼睛瞪圆,震惊地看着被厚厚衮袍包裹的霍瑾瑜腹部。
居然这般快!
长公主也是目露惊讶。
谢少虞初时也被震蒙了,反应过来,面色欣喜,不可置信地看着霍瑾瑜。
霍瑾瑜俯视懵逼的众臣,温声笑道:“这个消息大家可欢喜?”
文武百官:……
陛下不愧是陛下,做事雷厉风行,去年这个时候公布了身份,今年这个时候就有了子嗣。
虢国公朗声大笑,“恭喜陛下,此乃大喜事!”
其他朝臣反应过来,纷纷祝贺。
这事确实又惊又喜,等到陛下平安诞下子嗣,景朝的未来会更加有稳定。
……
万寿节后,长公主就搬入宫中,打算给霍瑾瑜养胎。
乾清宫中,长公主仔细打量侧躺在睡榻上的霍瑾瑜,温声道:“陛下可有不适?若是有不舒服,一定要与御医说。”
小七的年岁不用担心,但是这是第一胎,女子生育本身就带着大风险。
是故,她虽然高兴,可也担心。
霍瑾瑜笑了笑:“二姐不用担心我,我也就生这一胎。”
长公主闻言一愣,“一胎?可生的若是公主,怕是朝臣们不会罢休?”
“那又如何?又不是只有男孩才是当皇帝的料,即使男孩,若是不是当皇帝的料,朕也不会将皇位传给他。”霍瑾瑜淡淡道。
对她来说,天下的责任要更重,即使是自己的孩子,如果不适合,也不能强行将责任压在他身上。
“……”长公主望着她欲言又止。
陛下这是还未成母亲,才能说出这话,等到当了娘,就知道难处了。
霍瑾瑜见状,笑了笑:“二姐不信我?”
“信!我只是担心陛下太累了。”长公主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庞,素手轻轻描着她秀雅的轮廓,“陛下有时候可以为自己多考虑一些,不必纠结朝堂。”
霍瑾瑜依恋地蹭了蹭她的手,轻轻道:“朕知道,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
十月,安南传来消息,胡勇病重,越发疯狂,与陈氏之间打的不可开交,安南百姓现下正常的商贸、生产都有些维持不下去。
据估算,从三月到现在,安南百姓的伤亡至少达到三十多万,村庄、家族都是成片成片地消失,一些地方因为尸体太多还闹起了瘟疫,引得愈来愈多安南百姓逃亡云南边陲。
云南当地当然不乐意安南这些流民过来,不仅将去安南的路给挖断了,还派人日夜巡逻,同时通知胡勇,让其约束自己境内的子民。
许多安南百姓见景朝这边如此残忍,不禁咒骂,奈何景朝这边油盐不进,他们要么继续在国内争斗,要么逃亡其他国家。
周边其他邻国也是一样的态度,禁止他们流亡到自己的地盘,不过他们没有景朝的能力,阻拦不了这些人,造成安南一些流民在不少地方泛滥成灾,尤其与安南接壤的地区。
这些东南亚小国见赶不走他们,一方面向景朝写信求援,一方面给胡勇写信,以重金许诺,让他将自己国土上乱跑的乱民给收拾了,不管利用什么手段。
霍瑾瑜知道后,怀疑胡勇是故意将人望周边国家赶,这样好占便宜。
至于之前不小心闯到东海的天主教徒已经乘坐景行的船队起航,此次打算与他们头上的主教联系上,以新夷洲为切入点,相信主教也喜欢这个礼物,日后双方也能沟通的更加融洽。
就这样,昌宁十年很快就过去。
回想这一年,对于天下大多数人来说,没什么大的动荡,大部分地区还算风调雨顺。
对于京城的百姓,今年又是充实的一年,见证陛下选夫,册封璇王,现在陛下还有了身孕,转眼匆匆,陛下都要当娘。
……
昌宁十一年的开年有些不顺,京畿地区普降大雪,气温比往年都要冷,许多村庄的房屋被压塌,冻死了不少牲畜。
乾清宫暖阁,霍瑾瑜坐在案前,看着京城附近各地送上的损失报告,心中叹气,身为帝王,做过才知道,“风调雨顺”这四个字有多难。
百姓的苦楚无非就是“天灾人祸”四个字,有时候能控制了人祸,但是天灾没办法,尤其倒霉了,天灾接连登场,有时候越努力越心酸。
霍瑾瑜再次叹了一口气,降旨免了遭受雪灾地区的赋税。
“陛下,您该歇息了!”檀菱轻声道。
陛下现在有了身孕,不能太过劳累,也不能久坐。
霍瑾瑜看了看剩下的折子,“这些送到顾问处,让他们先处理,等朕有时间再看。”
说话时,谢少虞提着檀木食盒走进来,见她动作,三步化作两步,温声道:““陛下小心点。”
霍瑾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大小,淡定道:“不用担心,这小家伙乖着呢,你带了什么?”
谢少虞扶着她在殿内慢慢走动,“微臣给陛下熬制的银耳雪蛤羹。”
“……呃。”霍瑾瑜扶额头疼中。
自从她公布有了身孕后,长公主、宣王、虢国公他们将她当成了瓷娃娃,一天到晚围着她转,每人为了“合理”分配世间,还都排了班表,就连谢少虞这个亲爹也要靠后。
谢少虞为了改变现状,努力“提升自身”,居然无师自通练出了一手煲汤的好手艺,堪比御厨。
果然一些天才就是让人那么眼红。
她别说厨艺了,这么些年棋艺一直是被人压在地上摩擦的水平。
“朕没胃口,朕想吃麻辣烤肉,不想喝这些汤汤水水。”霍瑾瑜眼神不善地盯着食盒。
成了孕妇后,即使她是皇帝,一些权利还是被剥夺了。
谢少虞目光温柔:“好,陛下再忍一些时日,等过些时日,我亲自做给陛下吃。”
“你的烤肉水平和朕的棋艺没什么区别。”霍瑾瑜当即拒绝。
之前谢少虞在顾问处时,为了联络上下关系,除了下棋,曾经带着谢少虞他们御花园烤肉,自给自足的那种,谢少虞的手艺只能说能吃,不能算美味。
“……陛下。”谢少虞无奈地看着她,“御医说了,您现在胎象虽稳,但是肚子较大,御医他们担心胎儿太大,不好生下来,吃的东西要有克制。”
霍瑾瑜闻言,斜了他一眼,看着头顶的屋梁叹气,“为什么男儿不能怀孕呢?”
谢少虞从善如流道:“是臣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霍瑾瑜也不客气,抱着肚子走走停停,“唉……就算找到了能怀孕的男子,朕也不行啊。”
按照科学理论,能怀孕的男子是有子宫的,她身为正常女子,有心无力啊。
谢少虞抬眸愕然。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瑾瑜见状,摸了摸他的脸,“乖,不懂就不要问了,朕也解释不清。”
谢少虞:……
他想了想,打算岔开话题,“陛下打算组织人手加大海外探索吗?”
霍瑾瑜:“现在广州的造船厂发展迅速,海贸也繁盛,朕打算派人探寻更多的未知地方,进行环球航行。”
“环球航行?”谢少虞不解,后两个字他明白,何为“环球”?
霍瑾瑜见状,随手从果盘拿出一颗橘子放在掌心,“朕觉得咱们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圆球,钦天监通过望远镜也观测到月亮也是圆的,所以……若是一个圆球的话,在某一点,沿着同一方向一直走,最后会回到原点。”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钦天监那边天文学研究的不错,指南针、望远镜这两样,就已经能让许多人在海面上寻找自己位置。
造船厂的造船工艺也在飞速进步,现在已经有不少船队都能横渡大西洋,组织人手进行全球航行,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现下欧洲黑死病肆虐,整体社会半死不活,军队战斗力也被严重削弱,非洲、美洲那些地方发展更为落后。
全球航行最大的风险来自于大海,其他倒不足为惧。
“陛下说的有道理。”谢少虞眉眼弯起,赞叹地看着她。
仿佛她说的是什么至理名言!
“……”霍瑾瑜嘴角微抽,拨开橘子皮,分了他一半,侧身看向一旁的韩植,“韩植,你的活要被人抢了。”
谢少虞看着掌心的橘子,色泽金黄鲜艳,好似傍晚最美的那一抹余晖,还未放到嘴里,已经甜到心里。
陛下对他虽不像普通夫妻那般温柔,却时刻注意他,有什么东西都会分他一份,他喜欢这种相处。
韩植闻言笑了笑,“陛下按时给俸禄就行。”
霍瑾瑜掰了一块橘子放入口中,指了指谢少虞,“问他要。咱们璇王殿下有钱人。”
“陛下!”谢少虞唇角噙笑,无奈地看着她。
霍瑾瑜冲他耸了耸肩,来到窗前,看着广场上的积雪,叹气道:“什么时候天气才会放暖!”
年后这波倒春寒实在太过猛烈,昨日京城府尹上奏,从年后到现在,京城因为严寒伤亡的人达到百名。
若是才立朝那会儿,如果冬日京城死伤百名,已经是值得歌颂的事情,可今时不同往日,这么些年,京城冬日最多也就冻死七八人,今年因为恶劣天气,一下子过百了。
“陛下莫要担忧,钦天监那边查阅资料,对比了京畿五十年的记录,推测这场雪马上就要结束。”谢少虞轻声说道。
霍瑾瑜闻言,也就没再说什么。
这种极端天气,就是科技发展极为迅速的现代也没办法,何况生产力水平与现代差距十万八千里的古代。
……
二月中旬,南海水师奉命遴选环球航海人选,海上环境恶劣,参与航海的人体质必须要优秀。
同时霍瑾瑜还派了两名钦天监官员一起随行,让她诧异的是,在太学读书的苗信随也请求参与。
霍瑾瑜将人宣进宫,看着下方的少年,眉心微微蹙起,“苗信随,你可知,海上的风险有多大?”
苗信随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陛下,我知晓,但是您设立太学,不就是想让我等不再庸庸碌碌生活,努力创造属于自己的财富和成就。”
霍瑾瑜眉角轻轻一扬,“这么久不见,变得牙尖嘴利,你既然想去,那就用实际行动来告诉朕,朕不求你有助力,但是也不能拖后腿,体质可曾过关?航海知识够吗?别到时候连纸上谈兵的功夫都不够。”
“启禀陛下,我都准备好了。”苗信随目光坚毅道。
“你说的不算。”霍瑾瑜示意他起身。
苗信随依从吩咐,站起身来。
面前少年个头只比她高小半个头,脸上仍然带着稚气。
霍瑾瑜:“你有这心思,朕很欣慰,不过正如朕刚才所说,想要去,你要够的上最低标准。”
“我知晓。”苗信随努力点头。
欣慰的是,苗信随最后符合此次环球航海的要求。
不过知道苗信随要出海,康王的孙子霍平冠也屁颠屁颠地过来,也要去航海。
霍瑾瑜听完后,直接让人将他领到康王那里,也不糊弄,告诉他,只要康王允许,通过航海知识和体力测验,也可以和苗信随一样出海。
康王知道后,二话不说,拎起墙角的扫帚就追着霍平冠打。
听回来的内侍说,康王身姿轻盈,身上的赘肉一点也没有拖累他的速度,将霍平冠打的嗷嗷直叫。
霍瑾瑜:……
没想到如同弥勒佛一般乐呵呵的康王,教训家中小辈居然是这个画风。
二月底,苗信随、霍平冠等人南下福建,正式加入此次环球航行,此次航行不止有官方的船队,还有民间一些大船队也加入其中,预计耗时一年。
当然临去前,霍瑾瑜给他们走了一点捷径,亲手制作了一颗地球仪给了领队的负责人,上面简单标注了现有的几个板块与大洋,所以他们这波去航海,是带着一部分疑惑验证答案的,比闷头摸索的效率高了不少。
当时钦天监官员拿到这颗地球仪时,带着惊骇和疑惑。
他实在不解,陛下可谓是“足不出户”,为何对海外知之甚详,尤其这枚特殊的“舆图球”,古代先贤认为“天圆地方”,陛下给的这东西,令人惊讶啊。
她如何确定自己是对的呢?
霍瑾瑜看出他的疑惑,低声轻咳一声,“朕有一日离魂天地,在浩瀚宇宙中看到的,是故想让人证实!看看是不是如此?”
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却双手合十,【感谢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
钦天监官员听得眼皮直跳,看着霍瑾瑜欲言又止。
若是旁人说这话,他肯定要骂人的。
但是陛下与其他人不同,纵观陛下的经历还有登基后的施政,让他对此信了几分。
哄完臣子后,霍瑾瑜叹息。
她也想让这些人自行探索,寻找世界的真谛,但是以现在的生产力和发展水平,想要做到很难,就不得不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了。
……
四月第一天,上午春雨绵绵,到了下午就放了晴。
傍晚,落日余晖中,紫禁城被金光笼罩,显得庄严而静谧。
“哇啊——”
婴儿的啼哭声如清泉般,一下子浇灭了乾清宫殿外众人心中的焦躁。
没等宣王他们松一口气,就听里面模糊的声音,“还有一个!”
众人大惊!
酉时一刻,又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一名中年宫女小跑出来,嘴角的笑都裂到耳根了,“陛下生了龙凤胎!龙凤胎!”
“真的?”宣王被这消息弄得有些懵,掐了掐旁边的康王。
“嘶!你掐我作甚!”康王被他的动作弄得无语,觉得自己胳膊绝对肿了。
宣王眉开眼笑道:“龙凤胎好啊!”
虢国公眼睛都笑成缝了。
邓盟:“陛下如何?”
中年宫女笑道:“两个殿下都孝顺,没让陛下吃苦,御医诊了脉,陛下现下很好。”
从发动到生产也就一个时辰,对比许多因为生产而疼的死去活来的孕妇来说,陛下顺畅地让人难以置信。
洪公公笑呵呵道:“那就好,那就好,这可是先帝、太后保佑哦!”
“不错,不错!”虢国公也欣慰点头,“等回去后,要给先帝和瑛娘烧纸,告诉他们一声。”
他看了看,纳闷道:“既然孩子都出来了,谢少虞他一个爷们待在里面干嘛,让他出来,纯粹添乱。”
陛下这边刚发动,谢少虞两只脚仿佛钉在产阁里,压根拉不出来。
宣王见状,笑着哄道:“陛下允许,他也愿意,您就别说了。”
虢国公见状,不再说什么,老实守外面,等着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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