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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西游★猫妖2


    桑伊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他很担心唐僧师徒悄悄走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村子里，以至于他半夜频频被惊醒去看孙悟空还在不在, 见到孙悟空他又极轻地松了口气。


    他自认为隐蔽的偷看都被孙悟空看在眼里，孙悟空一边觉得这小妖怪的行为实在有些好笑，另一边又觉得小妖怪这模样有些可怜兮兮的，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孙悟空忍不住挠了下脑袋，嘀咕，“这妖怪果然不容小觑。”


    他闭目了一阵，忽然又睁开眼，猫妖已经把被子揉成一团抱在怀里, 露出白嫩嫩的小腿来, 腿上的青黑色之色格外显眼, 搭着旁边的白，也有些刺眼。


    孙悟空：“……”


    他绷着一张脸去拉扯桑伊怀里的被子，只是这小妖怪睡是睡着了，双腿夹着被子，他实在难以扯出来, 力道稍微大一点，小妖怪便吚吚呜呜地也不知道在委屈些什么。


    孙悟空松开手，算了，这小妖怪要觉得这样舒服便这样睡吧，他不管了。


    桑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看见床边站了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在昏暗的光线下也看不真切模样, 他脑子里残留着被人拥抱的舒适感，本能地伸出手嘟囔着, “抱。”


    孙悟空：“？”


    床边的人没抱自己，桑伊有些委屈起来，他抓紧了孙悟空的衣服，自己蹭过去搂住了孙悟空的腰，他喃喃着，“抱，睡觉。”


    被人抱住，那人身上的香还不停地往鼻子里钻，孙悟空如临大敌，浑身的毛都炸了，差点没把怀里的妖怪丢下去，整个人僵在原地，


    孙悟空在这边头脑风暴，桑伊浑然不觉，甚至就着这个并不太舒服的姿势闭着，孙悟空缓缓低头看着桑伊，神色一点点复杂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胆还不怕死的妖怪，平常哪里有妖怪敢往他齐天大圣的怀里钻。


    他伸手想把桑伊手挪开，打算让这小妖怪好好躺着别来烦他，谁料他一动手，小妖怪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乖乖巧巧地闭着眼。


    孙悟空：“……”


    他拧了拧眉，对现在的场面有点束手无策。


    ——的确比降妖除魔难多了。


    ……


    桑伊这一觉睡得很好，阳光从窗户的缝里钻进来，洒落在他的脸上，似乎连发丝和睫毛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


    桑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扫了一圈屋子后呆住。


    孙悟空……孙悟空不见了！


    难道把他丢在这里，那师徒四人已经走了？


    桑伊手忙脚乱地下了床，差点滚落在地，他手撑在地上，又觉得掌心开始疼了，他缓缓抬起手，看着包扎的掌心，眼圈一点点的泛红。


    那师徒四人，根本就不愿意带上他的……


    房门吱呀一声，孙悟空逆光站在门口，皱眉看着他，“你坐地上做什么？”


    桑伊呆愣地抬起头来，暴露出湿润的双眸。


    孙悟空：“……”


    他重重叹气，蹲下身来，“碰到伤口了？疼？”


    骤然看到以为离开的人出现在面前，桑伊猛地抱住了孙悟空的脖子，呜哇一声哭出来。


    这小妖怪身上的香味又飘出来了，孙悟空身体僵硬了一阵，听桑伊哭得伤心也没推开他，只是缓缓放松问，“你哭什么？手疼还是脚疼？疼那么厉害？”


    桑伊呜咽着摇头，“我以为……我以为你们走了。”


    孙悟空一愣，他嗤笑一声把怀里柔软的身体捞起来，“你一只妖，我们怎么敢把你放在这村子里？”


    桑伊抬起泪眼汪汪的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孙悟空，“所以，你们要带我一起走的对吗？”


    这小猫妖泪凝于睫的模样其实有些可爱……孙悟空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后淡淡道，“暂时先带你走。”


    桑伊胡乱地抹了把泪，又笑了起来。


    孙悟空见过的人妖仙不计其数，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爱哭又娇娇弱弱的小妖怪，头疼之余他问，“膝盖好些了没有？能不能走？”


    桑伊眨巴了一下眼，摇了摇头。


    意料之中……孙悟空认命地把桑伊抱在怀里。


    桑伊哭过后又有些不好意思，他抓紧孙悟空的衣服小声说，“其实平时我不爱哭的。”


    孙悟空回忆了一下从遇到桑伊到现在所发生的事，对这句话保持了怀疑的状态。


    见孙悟空不信，桑伊又连忙说，“是真的，我平时根本不爱哭，我被那狼妖抓去也没哭呢……我就是害怕你们走了不带上我嘛。”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都轻了下来，大概觉得自己说的话毫无说服力。


    听着桑伊的尾音，孙悟空耳朵有些痒，这小妖怪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撒娇。


    “哦。”孙悟空问，“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们？”


    “跟着你们安全。”桑伊眼也不眨，也不算是说谎，“你们很厉害，妖怪都不敢轻易招惹你们，可若是我这么弱的妖，他们就会轻易地把我抓走然后吃掉我。”


    孙悟空扬眉：“我也是妖，你不怕我吃掉你？”


    “你才不会。”桑伊嘀咕着，“你在五指山压了五百年都是阳光活泼大男孩，顶多有点叛逆——这是夸奖。”


    孙悟空：“……”听着实在不像是什么夸奖。


    唐僧三人和白龙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看见孙悟空抱着桑伊出来，唐僧递给桑伊一个馒头，“小施主用吧，吃完我们好上路。”


    这句话听着跟去阴曹地府似的，桑伊摇了摇头道，“我不饿，谢谢小长老。”


    “师父你看，他不饿。”猪八戒在一旁咳嗽了一声，“俺老猪今早也没吃饱，不如给我吧。”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孙悟空冷笑，“吃了也不见长点脑子。”


    猪八戒大怒，“你这弼马温，我吃点斋饭怎么了？”


    眼见二人又吵起来了，桑伊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好厉害的嘴巴，他可说不过。


    沙悟净在一旁开口问，“师父，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要不然天黑之前怕是找不到住处。”


    “走吧。”唐僧看向桑伊，思量了片刻道，“悟空，让他上马吧。”


    桑伊更不好意思了，“多谢小长老。”


    唐僧微微颔首又念了声阿弥陀佛。


    离开了村子的路上算得上宽敞平坦，有一点太阳但也算不上很热，有风拂过。


    行至一条溪涧前，猪八戒摸了摸肚子又去看桑伊，他问，“小美人，你早上没吃东西，现在饿不饿？”


    “我叫桑伊，你叫我名字就好。”桑伊道，“我不饿的。”


    孙悟空在一旁冷笑，“你自己又想吃了也要问问别人？”


    猪八戒气得不行，“我今日可是招你了？怎么一路都在埋汰我？真是个蛮不讲理的泼猴。”


    唐僧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看向桑伊道，“小施主早上没吃早饭，应当是饿了。”


    桑伊：“……”


    他是真的不饿，虽然弱，但是很奇怪，他从来没有饿的感觉，可以不用吃这些食物。不过若是好吃的他还是想吃，嗯……馒头这一类他觉得不吃也行。


    “既然饿了，我去找些吃食来。”孙悟空道。


    他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桑伊，桑伊不明所以，“怎么了？”


    孙悟空拧了下眉，在唐僧周围画了个圈，“师父，你莫要离开这圈中。”


    唐僧颔首道，“好。”


    “呆子。”孙悟空又拍了一把猪八戒，“你和沙师弟保护好师父和他。”


    说到这里，孙悟空压低了声音，“若是他有什么异动，抓起来等我回来处置。”


    猪八戒连连点头，“好好，猴哥你快去快回。”


    孙悟空还不太放心，他道，“沙师弟，你去他旁边，八戒，你坐到师父旁边去。”


    桑伊不知道孙悟空和猪八戒谈了什么，不过见沙悟净走到自己身边，想也知道是防备他的话，他决定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无知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桑伊靠着树缓缓闭上眼，又觉得自己困了，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他在这个世界格外嗜睡。


    他脑袋一点一点的，猝不及防撞到树干，疼得他茫然地睁开眼来，看起来跟没人要的小猫一样，可怜极了。


    唐僧本在闭目养神，此刻听见磕碰声抬起眼来，正好看见双眼朦胧的少年揉着脑袋，脸上都是迷茫之色，看起来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虽是妖，可是看起来却心性纯净，并非那等伤天害理的妖怪，唐僧这样想到。


    沙悟净睁开眼看向桑伊，“没事吧？”


    桑伊睫毛微微颤抖着，他放下手，“没事。”


    “……”沙悟净盯着桑伊的脑袋，手指了指，“磕红了。”


    脑门旁边白皙的皮肤被树干磕得泛红，桑伊看不见，只觉得有点疼，闻言他又摸了一下，这会儿疼得他轻嘶了一声。


    沙悟净：“……”


    他拦住桑伊的手，“你别碰，我给你擦擦，一会儿就好了。”


    桑伊轻声说，“谢谢。”


    这沙僧不言不语的，心肠倒也好，被唐僧降服之后一直是团队里老实宽厚的担当，不过他记得这个沙僧在河底的时候似乎吃了很多……嘶，不能多想，想多了会吓到自己。


    桑伊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西游记里的剧情，倒也未察觉关于里面的剧情，他的脑子好像蒙上一层雾，已经隐隐约约开始看不清了。


    沙悟净起身打开担子，翻出可用的药又回到桑伊身边。


    桑伊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极其乖巧，等着沙悟净给他涂药，药抹上后冰冰凉凉的极为舒服。


    沙悟净道，“你那手是不是也该换药了？”


    桑伊看向被包扎的手，轻眨了下眼，“麻烦你了。”


    掌心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桑伊有些惊讶于这恢复的速度，也许是因为他是妖怪？


    “看来不用包扎也可以了。”沙悟净道，“再涂一遍药就好了。”


    桑伊说，“涂药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谢谢你。”


    沙悟净并未坚持，把药递给桑伊。


    桑伊看了一眼掌心，站起身来。


    “做什么？”沙悟净问。


    “我……”桑伊明白沙悟净是怕他对唐僧下手，便指了指溪涧，“我洗个手。”


    “需要扶你过去吗？”


    “不用了，谢谢。”


    手上的伤是快好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膝盖还是疼得厉害，桑伊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单脚的兔子，只能一蹦一蹦的……


    溪水清澈透亮，桑伊能在水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他摸了摸自己泛红的额头，在心底无声叹气，想让一个半途加入的妖怪被信任可真是太难了，也不知道这四人打算在哪里把他放下 他得在这之前取得信任，或者获取到足够的，能够去到下一个世界的能量。


    能量，孙悟空身上的最为充足，其次是唐僧，然后获取能量的方法……


    桑伊轻轻握了握拳头，过于亲密的接触自然是获取能量的最好办法，他昨夜不过是被孙悟空背了一路便已经感受到了不断的能量，可也不能总让孙悟空背他。


    “小施主。”身后传来唐僧的声音，“过来吧。”


    桑伊回过神来看过去，才发现孙悟空已经回来了，他想事情太入神完全没发现。


    桑伊又蹦着回去，孙悟空皱眉，他三两步走过来把桑伊捞起来，“既然腿不方便，那就别乱跑。”


    桑伊连忙扒拉上孙悟空的肩，“你动手之前能不能说一声，突然被抱起来我会以为自己会摔倒。”


    孙悟空冷笑，“我帮你你还不乐意？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是我不识好歹，可以吗？”桑伊怕孙悟空生气把他丢下来，双手牢牢扒紧孙悟空，小声说，“大圣。”


    桑伊的大圣两个字跟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还带着两分委屈和埋怨。


    孙悟空听出他话中的不高兴，扬了扬眉，把桑伊放到担子旁边的石头上坐好，丢给他洗干净的桃子，“吃了。”


    桑伊接住桃，有些好奇，“这是哪里找的？山里吗？是别人种的还是野生的？”


    “吃你的，问那么多做什么？”孙悟空没忍住，把咬了一口的桃子塞进桑伊嘴里，“吃。”


    桃子的甜水流入唇齿间，桑伊下意识咬了一口，然后推开桃子，他说，“你吃过的别给我。”


    孙悟空：“……”


    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气得孙悟空三两口将那桃子吃了，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孙悟空总觉得那桃似乎更甜了。


    桑伊小口小口地把手中的桃子吃掉，然后抬眸问，“我们是不是要出发了？”


    “要。”孙悟空道，“方才我去探过了，前面有一个镇子，这里再行约摸一个时辰就到了。”


    一个时辰……那不就是两个小时？


    “有点远，师父上马吧。”孙悟空道，“这小猫妖由我老孙来背。”


    桑伊忍不住开口，“我有名字。”


    孙悟空含糊点头，“我知道，你叫伊人。”


    “什么伊人啊，是桑伊，伊人的伊。”


    孙悟空说，“我知道了，伊人。”


    桑伊：“……”


    唐僧上了马听二人说话，淡淡一笑，“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桑伊用力点头，抬眸看着唐僧，眼中含了笑意，“就是小长老说的这句里那个伊字。”


    唐僧垂眼看着那双闪闪发亮的琥珀双瞳，平静地移开视线，“这是诗经里的蒹葭，是一首情诗。”


    “师父，你还懂情诗呢。”猪八戒插嘴，“你这是六根不净了。”


    唐僧：“……”


    他神色淡淡道，“只是一首诗罢了，诗谁都能看，就算是出家人自然也会读。”


    “那小猫妖，你在山里化形，怎么还会读诗？这名字还起得文绉绉的。”孙悟空是，“我见其他妖怪可没有这样的名字。”


    桑伊：“……”他仔细想了想，西游记里的妖怪好像的确没几个有像样的名字，都是什么牛魔王，黄袍怪，黄风大王之类的……


    “嗐，这有什么奇怪的？”猪八戒说，“山下就是村子，那村子里肯定有识字的，这小妖怪说不定时时下山溜达，会起名也不奇怪。”


    桑伊心虚地笑了一下，感谢猪八戒给他找个理由，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一个在山里的妖怪怎么还知道诗经呢。


    孙悟空白了猪八戒一眼，却没再追着问桑伊名字的事了。


    桑伊的心缓缓放下来，他双手搂紧了孙悟空的脖子，放心地趴在孙悟空背上。


    孙悟空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觉得这小猫妖隔他也太近了点，这妖好像也没用什么特别的东西，怎么这么香？


    黑色的长发从耳边坠下来，孙悟空下意识嗅了嗅，发现这猫妖连头发都是香的，他木着脸想，这妖怪实在古怪，他一定得再看紧点。


    到镇子上正午过一些，几人牵着马从长街过去，却发现人越来越挤，有人喊道，“张小姐马上要抛绣球了，快些快些。”


    “都三日了，张小姐的绣球还没抛下来，她今日也不一定会抛。”


    抛绣球？


    桑伊从孙悟空肩上微抬头看去，见前方二楼站着一名女子，穿着红色罗裙，抱着一颗红色的球，这是……抛绣球选夫婿？


    那女子似是察觉到这边有声音，偏过头来对上桑伊的双眸，桑伊没想到那女子会发现他在看她，顿时有些尴尬，他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默默低头。


    “既然这边有人抛绣球，我们便换条路吧。”唐僧道，“免得误了人家的吉时。”


    说罢，几人便要转身，那边的女声骤然响起，“那边的和尚。”


    和尚？


    唐僧停下脚步，转过头去，他双手合十问，“女施主可是在叫贫僧。”


    “是叫你，但也不是叫你。”女子笑道，“那个穿白衣的小公子。”


    白衣……桑伊低头看了一眼，应该说的是他。


    “对，是你。”女子抬了抬下巴，下一刻绣球自她手中抛出，朝着桑伊而来。


    桑伊：“……”


    他抓紧了孙悟空的衣服，“大圣，快躲躲，一会儿要砸到我了。”


    一向身手敏捷的孙悟空却没躲，他盯着那女子若有所思，桑伊怕那球砸到自己，连忙伸手去挡，那球不偏不倚，正好落进他怀里。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那女子嘴角一翘，指着桑伊，“你，我的夫婿。”


    桑伊呆住，他缓缓低头看着在他胸前的绣球，跟抱了烫手山芋似的，手烫得厉害。


    “这下好了。”猪八戒睁大眼，“这小妖怪要被留在这里当人家小姐的夫婿了。”


    张小姐的家人已经越过人群来到几人面前，前面的男人笑道，“几位长老，我是张家老大，既然小女的绣球被这位小公子接住，按照规矩，这小公子便该留下和小妹成亲。”


    “不是，不是。”桑伊把烫手的球丢回在男人手中，紧紧扒住孙悟空的脖子，“我不是，我没接，这球自己来的。”


    张公子：“……”


    他笑容龟裂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小公子不必害羞，我张家家财万贯，家里只有妹妹一个女孩，她性格天真活泼，你们定会相处得很好。”


    唐僧阿弥陀佛了一声道，“施主，这位公子只怕不能和张小姐成亲……”


    “他不能和我成亲难道你一个和尚要和我成亲？”张小姐从张公子身后探出头来，她哼笑道，“你这和尚看着老实，怎么还想破色戒？”


    唐僧神色未变，“张小姐，那绣球是你抛向他的，在场的各位都看到了，他并未伸手接你的绣球。”


    “你们什么意思？”张公子冷笑，“众目睽睽之下接了我妹妹的绣球，如今还想反悔不成，她一个姑娘家在此招夫婿，你们过来接了球又不认，把舍妹的清白和脸面放哪里了？”


    “这……”


    桑伊抓紧了孙悟空的衣服，他开口道，“这球我没接，它自己飞过来的。”


    “你们真是欺人太甚，”张公子大怒，“没有把我家里人放在眼里，来人，把他们给我抓回去。”


    “猴哥，猴哥你说句话啊。”猪八戒抓紧了耙，“现在怎么办？这些可都是普通人。”


    “普通人？”一直安静的孙悟空忽然哼笑一声，这一声让对面的张公子和张小姐都看过来。


    孙悟空道，“伊人。”


    “是伊，桑伊，桑、伊！”


    “好好。”孙悟空把桑伊放下来，“伊人，正好我们也与你到此了，你便安心与他们去成亲吧。”


    桑伊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孙悟空，“你说什么？”


    孙悟空本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可小妖怪那惶恐震惊的双眸却让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


    “猴哥，你、你怎么能让他去和人类成亲呢？”猪八戒着急地给了孙悟空一拐子，“你是不是忘了他什么身份了？”


    唐僧也微微垂眸，“悟空，你是不是说错了？”


    孙悟空看向桑伊，少年的眼中已经浸满了泪水，好似下一刻就会被抛弃一般。


    还说自己不喜欢哭，这不是又要哭了？孙悟空脑子里闪过这句话。


    孙悟空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们陪你去那张家看看怎么样？”


    桑伊别过脸不想看孙悟空，他不想哭，可鼻尖酸涩得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委屈得厉害。


    “唉。”那张小姐不知何时出现在桑伊旁边，她竟比桑伊还高一些，此刻伸出手指轻轻地擦去桑伊脸颊上的泪，“哭得我都心疼了。”


    张小姐的体温很低，手指碰到桑伊的时候桑伊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这让桑伊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退进孙悟空怀里。


    “你看，他们都不要你。”张小姐朝桑伊伸出手，“你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疼你的。”


    桑伊绷紧了身体，难以掩饰的恐惧将他整个人包裹，让他瑟瑟发抖起来，在旁人眼中，却是他对张小姐过于明显的拒绝。


    孙悟空感受着怀里颤抖的身体，掩下眸中的若有所思，一只手圈住了桑伊的腰，孙悟空身上传来的体温和力量让桑伊勉强恢复了些理智。


    他抬起头看着孙悟空，孙悟空的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了暗金色，此刻垂着眼看他的模样有几分近乎神的冰冷感。


    “别怕。”孙悟空笑了笑，“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孙悟空……不会莫名其妙的说这样的话，那就是说这张家兄妹很有可能有问题，意识到这一点桑伊完全没觉得放心，反而更紧张了。


    特别是那张小姐，虽然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可他就是觉得浑身发寒。


    猪八戒看看孙悟空又看看没有说话过分安静的唐僧，叹着气跟上来，“我们是不是要吃小猫——小猫的喜宴了？”


    张小姐扣上桑伊的手，轻笑，“小猫，真是可爱的名字，很像你，我很喜欢。”


    冰冷的手让桑伊浑身难受，他抽出自己的手，几乎整个人都陷入孙悟空的怀里。


    孙悟空把桑伊抱进怀里，看向那张小姐道，“我这小公子，脚受了伤，且由我把他送到你府上如何？”


    “自然可以。”张小姐笑道，“若是长老不方便，我兄长也可以代劳。”


    桑伊悄悄看了一眼那张公子，不知为何，那张公子明明一脸和善，却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心慌之下把脸埋进孙悟空怀里，决定当只鸵鸟把自己藏起来。


    张府的确修建得富力堂皇，尽管只是在一个小小的镇子上，却不输城中的府邸，只是位置过于偏僻。


    张府上的下人们格外热情，为几人收拾了房间。


    孙悟空把桑伊抱进房，他扫了一眼房间，挑眉道，“你看，他们还挺重视你，这房间比我们住的房间可好太多了。”


    桑伊咬着唇看着孙悟空。


    被这双清凌凌的双眸看着，孙悟空收了开玩笑的话，他微微弯腰，手指蹭了下桑伊的眼角，“这么害怕？”


    桑伊没出息地点头。


    “别怕，有我齐天大圣孙悟空在，没有妖怪能伤到你。”孙悟空说到这里轻咳一声，“既然他们说过几日才成亲，那么这几天你不用害怕。”


    桑伊抓紧孙悟空的衣服，抿了抿唇问，“他们是人吗？”


    “嗯……”孙悟空决定还是不说出来吓桑伊了，“你暂时把他们当人吧。”


    桑伊：“……”


    “我不会让你和他们成亲的。”


    “他们？”


    孙悟空想了想又变了本相扯出一根猴毛来放到桑伊手中，“若是害怕，拿着这个就不会有事了。”


    桑伊哦了声，握紧手中的那根金灿灿的毛抬眸看着孙悟空，“你真的、真的不会让我和他们成亲对吧？”


    “当然。”孙悟空笃定道，“我绝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得到了保证，桑伊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他看着孙悟空离开房间，那房门被关闭，屋子里浸着一股凉意，让他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他靠着床坐下来抱紧了膝盖把脸埋进怀里，露出两只水润的眼睛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外面偶尔有下人的笑声传来，给了桑伊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直到他脑袋昏沉，渐渐地陷入昏睡之中。


    房间的门裂开一条缝隙，通体漆黑的黑蛇自外面进来。


    原本只是一条拇指大的小蛇，却在靠近桑伊后渐渐变大，冰冷的蛇身顺着桑伊的小腿滑入进去。


    桑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忍不住把自己抱得更紧，却似陷入了梦魇之中，怎么也醒不过来。


    黑蛇滑过细腻的皮肤，蛇尾缠上桑伊的腰，脑袋自桑伊胸前的衣服钻出来，它吐了吐蛇信，蛇信子舔上桑伊的脸颊。


    “兄长，这么着急。”幽幽的声音响起，张小姐站在那里，“不等我么？”


    黑蛇缓缓自桑伊身体上滑下来，他口吐人言，“我只是来看看他的身体是不是最适合产卵。”


    “不管他是不是，如今我也只要他了。”


    张小姐把桑伊抱起来放到床上，她冰凉的指尖划过桑伊的脸，“我一见他就知道他是最适合做我孩子母亲的人。”


    这张小姐，不，张二公子……原是男性，或者说，是雄蛇，伪装成女子模样不过是兄弟俩为了更好地找到适合他们产卵的容器。


    黑蛇眯了眯眼，“跟在他身边那四个和尚不好处理，特别是抱着他的那个妖怪……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孙悟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张二公子低下头来，舌尖舔上桑伊的颈项时变成细细的蛇信，“好香，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在他身体里产卵了。”


    床上的少年虽然还未睁开眼却似已经感受到了恐惧，他想要蜷缩起身体来，想要把自己抱紧却半点用都没有。


    “到时候他若是不愿意怎么办？”


    “这可是我们的妻子，我们想对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张二公子吃吃地笑起来，“他可没有反抗的能力。”


    “不要……”被冰冷的手抚摸的少年颤抖着呓语着，“不要。”


    “真可怜。”张二公子轻抚上少年布满冷汗的额头，那张脸骤然变成蛇头，然后贴上桑伊的脸，“你将是为我生儿育女的妻子，所以，要乖一点。”


    “不如现在就试试吧。”黑蛇吐了吐蛇信，“毕竟刚才我已经感受过了。”


    “不……”


    他好害怕。


    尖锐的牙齿触碰着他的后颈。


    “不要。”


    冰冷的滴着毒液的牙划破了他的后颈，疼痛感终于让他难以动弹的身体有了些微的力气。


    救救他。


    “不要！”


    手中的猴毛发出一道白光，撞得那两条蛇骤然消失在原地，桑伊猛地睁开眼坐起来，他喘着气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


    是……梦吗？


    孙悟空推门而入，屋子里还有烧焦的气味，他看见了桑伊湿漉漉的双眼和脸上的惊慌之色。


    桑伊缓缓松开紧握着的手，睡着之前握着的那根猴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孙悟空的脸色冰冷下来，他大步来到床边，“他们来过了。”


    桑伊唇动了动，后知后觉的恐惧如同潮水一般似要把他淹没，他没法思考，一下子扑进孙悟空怀里声音沙哑着，“是……是蛇。”


    他肯定看见了，不是梦，是蛇。


    孙悟空轻拍了一下桑伊的后背当做安抚，“别怕。”


    “他们说，他们说要在我身体里产卵。”桑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让自己不要害怕，说完这句话，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声音的颤抖，“我……我不要……不要。”


    孙悟空见他这模样，深觉是自己让桑伊这边害怕，心头不免有些愧疚和自责。


    他实在没想到桑伊会害怕到这种程度，早知道他便在入张府之前便把那两条蛇打了，只是顾忌着这张府里有人类，不过现在看来全都是一些小蛇，他的担忧半点道理都没有。


    思及此他伸出手把桑伊抱起来，安慰道，“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对你做些什么的，你别怕。”


    被熟悉的温度包裹，桑伊才觉得那股寒意去了不少，他小声得寸进尺，“我不要一个人住了。”


    孙悟空瞥了一眼这间屋子，“我送你去师父那里，我去把那两条蛇处理了，他们受了伤跑不远。”


    桑伊：“……你师父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和尚，跟他待一起我没有安全感。”


    孙悟空忍了忍笑，“我会给你们画好圆。”


    桑伊哦了声，他牢牢地扒着孙悟空，“那你得快些回来，要不然我害怕。”


    孙悟空微哂，想要笑小妖怪胆小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也说不出来了，最终他只道，“知道了。”


    被孙悟空这一安慰，桑伊才缓和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他脑袋昏昏沉沉整个人冷一阵热一阵的。


    孙悟空把桑伊送到唐僧的房中，这才循着那两条蛇妖的气息而去。


    桑伊在距离唐僧一尺远的地方抱着膝盖，他只觉得脸烫得厉害，整个人都极为难受，好像有一把火在他的身体里燃烧。


    一旁念佛语的唐僧在听见少年压抑的呜咽声时睁开眼，他的视线在少年绯红的脸庞上扫过，才发现桑伊整个人都在发抖。


    唐僧站起身来靠近桑伊，他微微弯腰问，“小施主，你可还好？”


    桑伊显然不太好，唐僧的声音都似乎从很远的地方，听不真切。


    “小施主。”


    桑伊颤抖着身体，他只感觉到说不上是热还是冷的手碰到了他的肩，却似乎让他身体里的那团火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地方。


    突然被过于滚烫的身体抱住，唐僧倏然一惊，“小施主？”


    桑伊听不见唐僧的声音了，他只知道贴着的这个身体对他来说是凉的，至少比他的凉，他滚烫的脸蹭了上去。


    唐僧浑身僵硬，一边默念波罗蜜心经一边又停下叫小施主，在桑伊凑过来的颈项中，唐僧闻到了一阵香，这香在热意中醉人，让他不自觉看过去，然后他看到了桑伊后颈被蛇妖咬出的两个小孔，顿时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小施主，你中毒了。”


    唐僧说道，他伸了手想把桑伊从自己身上拉下去，然后一条柔软的尾巴缠到了他的手上，他看到了少年的脑袋上那两只轻轻颤动着的银白色兽耳


    猫妖无法控制自己的妖力，半兽化了。


    第32章 西游★猫妖（3


    柔软的尾巴缠在手腕上, 让唐僧差点没稳住自己冷静的表情。


    他的视线在少年的猫耳上停留了一瞬，立马被少年蹭到脸上的热度把目光拉回来。


    “救救我……”


    少年的呼吸都带着滚烫的热度, “帮帮我。”


    唐僧绷紧身体，不敢有丝毫动弹，他只能道，“小施主，冷静一些，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你跟着我念……”


    耳边的声音好吵，好吵。


    桑伊一把捂住那吵人的嘴，只觉得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双眸弯了弯, 凑近唐僧的耳畔低声说, “你太吵了。”


    唐僧唇动了动，耳边的声音又轻又软，滚烫的呼吸就在他耳垂上，让他的脑子都有些空白。


    “你是木头吗？”桑伊捏起唐僧的脸，“你为什么不动？”


    “小施主。”唐僧艰难开口, “你中毒了，你且等一等，等我那三个徒弟回来帮你解毒。”


    “毒？”桑伊眨了眨眼，努力焦距着自己的视线，“毒……是什么？你不能帮我吗？你说。”


    唐僧撞进那双迷离恍惚的双眸，他只能看见桑伊泛红的眼尾和湿润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心头一震, 慌乱地避开脸，“小施主, 贫僧乃是出家人，不能帮你。”


    什么出家人？桑伊这会儿根本听不懂，身体里的热意让他几乎要爆炸，发热的额头抵在唐僧的颈项上，他毫无章法地去扒拉唐僧的衣服，想要获得更多冷一点的物体帮自己缓解热意。


    猫耳触到唐僧的嘴唇之上，柔软又带着毛绒的触感让唐僧闭紧了眼，手腕上缠着的尾巴越收越紧，越来越烫，唐僧白净的脸上染红，他过往从未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即便是被妖怪抓去要被吃了也不至于这般。


    他强迫自己做一根木头，把怀里的猫妖当做不存在，可是猫妖的身体过分柔软，那般缠着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猫妖身体上的温度，让他也跟着发热。


    毛茸茸的耳朵已经从唇上移到了颈项上，尾巴松开又收紧，少年已经咬上了他的肩。唐僧任由桑伊动作也不动分毫，他双手合十喃喃念着，“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菠萝蜜多少，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


    似乎是这样念着心经他便也能静下来，桑伊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他很努力地想要缓解自己身上的热。


    唐僧念经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声音也大了些带着些微的喘音，已经咬上唐僧脖颈处僧袍的桑伊猫耳动了动，然后伸出手来。


    柔软的指腹按在了唇上，唐僧再也念不下去了，他睁开眼看着面前那双湿漉漉的眼，迷离的、湿润的。


    “你好吵，安静一点。”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桑伊盯着唐僧一张一合的嘴唇，微微歪了歪脑袋，然后低头咬了上去。


    声音瞬间消失，唐僧睁大眼看着面前的那颤抖的睫毛。


    铺天盖地的香侵袭而来，唐僧合十的手有一瞬间松动，柔软的唇和香甜的舌让他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不稳，他甚至尝到了少年的甜，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味道，前所未有地迷惑人心。


    分明是这猫妖亲了他，唐僧却听见了猫妖喉咙里发出来的呜咽声，这是没有丝毫章法，甚至称得上是混乱的吻。


    唇齿间的甜让唐僧不自觉地汲取了些许，推拒的手在这一刻微松，还不等唐僧做出反应，少年已经两眼一闭，晕倒在他怀里，看起来是因为无法承受那过于猛烈的毒素。


    唐僧沉默地抱着昏睡过去的少年，少年的身体发着热，他舔了舔被少年咬破的唇，似乎还能尝到一点甜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唐僧慢慢地低下头看着少年那张泛红的美貌面容，一张清俊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少年的眼睫湿润，似还带有泪痕，唐僧抬手替桑伊将眼角的泪痕拭去，随即握了佛珠轻念，“阿弥陀佛，菩萨在上，弟子一心向佛，绝不会擅动妄念，这猫妖亦是因中毒才险些犯了错，望菩萨能见得弟子真心。”


    声音中带着的些许喑哑又让唐僧怔愣了片刻，他默不作声地把自己被少年扒拉得凌乱的僧袍整理好，又替桑伊将衣服理整齐，手指划过乌黑的长发时，他碰到了少年那两只银白色的耳朵。


    “不……”耳朵似是极为敏感的地方，少年呜咽着，“不要。”


    唐僧的手僵了僵，却不敢再动了。


    此刻门外传来猪八戒不高兴的声音，“我本来都要打到那蛇妖了，大师兄你去凑什么热闹？”


    “我既然答应了那小猫妖要把那两条蛇处理了，那我老孙自然要做到。”


    猪八愤愤不平地推开房门，里面的场景让猪八戒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他睁大眼，“师父，你把他怎么了？”


    孙悟空拨开猪八戒来看，“师父，他怎么了？”


    唐僧垂下眸看着怀里的少年，开口道，“他中毒了。”


    “中毒？”孙悟空在两人面前蹲下，他的视线在桑伊脑袋上那两只耳朵上转了一圈，又摸了一下桑伊依旧发烫的脸，把桑伊从唐僧怀里抱出来，“哪里中毒了？”


    “后颈，被蛇咬了。”唐僧没有抬头，他双手合十，恢复了那个圣洁不可染的圣僧模样，“你去给他泡个冷水澡吧。”


    孙悟空答应了一声，抱着桑伊转身，他看向桑伊殷红的唇，微微沉思，这是……因为中毒的缘故？看起来有点肿。


    身后传来猪八戒的大叫，“师父，你嘴巴怎么了？被谁咬了？”


    嘴巴被咬？


    孙悟空盯着桑伊的唇，忽然瞳孔一缩。


    他似乎明白了。


    蛇毒，蛇性本淫，既然想在桑伊身体里产卵，那毒自然也是淫毒，所以……


    他那被女妖诱惑也丝毫不为所动的师父，难道犯了色戒？


    应当不会，孙悟空又思量着，他那师父对女色避之不及，若是真有了什么，只怕会恨不得一头撞死，又怎么会这般平静。


    不过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将这猫妖的毒去了。


    ……


    桑伊睁开眼的时候浑身难受，他模糊的视线中能看见孙悟空坐在旁边，似乎极为苦恼的模样。


    桑伊伸出手指轻轻拽了一下孙悟空，“大圣。”


    孙悟空回头看了桑伊一眼问，“醒了？”


    桑伊坐起来点了点头，他只觉得身体都软绵绵的，“我这是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孙悟空盯着桑伊的双眼问。


    桑伊揉了揉脑袋，他的头还是晕得厉害，一想昏迷之前的事就更觉得更晕了。


    “不记得就不用想了，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孙悟空看了看桑伊脑袋上的猫耳，“把这两只耳朵收回去。”


    “耳朵……”桑伊懵懵地摸上头顶，然后睁大眼脱口而出，“为什么我会有两只长毛的耳朵？”


    孙悟空忍不住笑：“你问我，我去问谁？”


    桑伊说完也觉得不对劲，他连忙闭嘴，尝试着把那两只耳朵收回去，只是他努力了许久，那两只耳朵也只是在脑袋上晃动着，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桑伊：“……我好像，收不回去诶。”


    孙悟空一拍脑门深深地叹气，“你这小妖怪，怎么连自己的身形变化都没办法控制？”


    桑伊：“也许，也许是妖力不稳吧，我本来也没多少妖力。”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更低了，听起来很委屈，孙悟空拍了拍他的脑袋，“行了，收不回去就算了。”


    “这样也没关系吗？”桑伊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孙悟空，“会不会吓到其他人？会不会被人当做妖怪抓起来？”


    吓人？


    孙悟空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微颤的耳朵上，然后下移看着少年足以蛊惑人心的脸庞，他丝毫没看出哪里吓人了，倒是觉得这猫妖可怜巴巴的模样挺可爱的。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孙悟空淡定道，“怕什么？有老孙在，谁敢把你抓去？”


    桑伊睁大眼，“你的意思是，会保护我？”


    孙悟空道：“难道那蛇妖出现之时我没保护你？”


    “你还让我留下来和蛇妖成亲呢……”桑伊不满地小声嘀咕。


    孙悟空：“……”他还与唐僧和猪八戒也说过让他们留下来和女施主成亲罢了这样的话，谁知桑伊这般胆小。


    只是提起这事孙悟空便觉得心底充满了愧疚，他深觉对猪八戒和唐僧那一套绝不能用到桑伊身上来，这只小妖怪又弱又胆小，被吓到了那真是得不偿失。


    桑伊问，“你师父他们呢？”


    “师父？”


    孙悟空的视线又落到桑伊唇上，他说，“师父似乎也受了惊吓，这会儿正歇着。”


    桑伊压低了声音，“你看，我就说你师父是个文弱和尚吧。”


    孙悟空：“……”


    孙悟空没忍住又揉了一把桑伊的耳朵，桑伊浑身一抖，条件反射地拍来孙悟空的手，声音有些抖，“不准，不准这样碰我的耳朵。”


    孙悟空奇道：“耳朵有什么碰不得的？我看这耳朵长得也挺俊的。”


    孙悟空这个说法让桑伊无言，片刻桑伊才道，“大圣，要不然你还是多读读书吧。”


    “你嫌我？”孙悟空瞪着桑伊。


    “我没嫌。”桑伊说，“我就是觉得你吧……夸人的时候形容词不太对劲，耳朵怎么能夸俊？”


    孙悟空伸手捏住猫耳，“那要怎么说？”


    孙悟空温热的指腹在碰到桑伊耳朵那一刻如同升温一般，让桑伊只觉得那热度能顺着耳朵传到尾骨，让他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你先放手，好好说话，别碰耳朵。”


    “……”孙悟空盯着桑伊的耳朵，那银白色的毛绒之下泛着粉色，神色莫名，“耳朵也红了。”


    桑伊：“……”


    他愤愤地推开孙悟空的手，“你真是！真是！”


    他真是了大半天没能说出后面的话，最终只咬着牙恶狠狠道，“不能随便碰我的耳朵！”


    孙悟空手有些痒，他往下看了一眼，见一条尾巴在床边晃荡格外自由，他眸光闪了闪，伸出手握住那截白色的尾巴。


    桑伊一僵，然后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一字一顿，“尾巴也不能碰！”


    “真小气。”尾巴被迫离开了他的手，孙悟空忍不住瘪嘴，“摸摸怎么了？”


    “老虎的尾巴都是不可以碰的！”


    “你又不是老虎。”


    “我和老虎都是猫科动物，我和它是一家的，你懂吗？”


    “不太懂。”


    桑伊忍了忍道，“总之你别碰我的尾巴和耳朵就好了，不懂也没关系。”


    “小猫。”孙悟空指尖戳了下尾巴尖，笑嘻嘻问，“你现在不怕我了？还敢和我这样讲话。”


    桑伊：“……”


    他嘀咕：“你又不吃人，我怕什么？”


    孙悟空看着那晃动的两只耳朵，手痒得厉害，他还是没忍住上手捏了一下桑伊的耳朵，然后转身就走，“我去看看师父。”


    桑伊抖了一下咬牙，“你是小学鸡吗？”


    “我不是鸡。”孙悟空倏地移到桑伊身边，笑道，“俺老孙乃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桑伊：“……”


    和孙悟空争论这些，他也是变幼稚了。


    桑伊闭眼，微笑，“大圣，搭把手，我也去看看小长老。”


    孙悟空看那伸出来的手，眸光闪了闪。


    唐僧已经坐在蒲团上念佛经念了整整一夜了，猪八戒和沙悟净趴在门口面面相觑。


    “师父他老人家到底怎么了？”猪八戒费解，“也不说话，就搁那念经。”


    沙悟净沉思，“毕竟是我们去追那蛇妖之时，他遇到了什么事情。”


    猪八戒问，“什么事情？”


    “这事或许得去问问那位桑施主。”沙悟净说，“我们回来时，那位施主是被师父抱在怀里的。”


    说话间，唐僧已经停下了念经，他睁开眼，已经褪去了昨天的心乱。


    不过是因为中毒出了点意外罢了，唐僧想，他站起来道，“该出发了。”


    猪八戒和沙僧连忙应是。


    “对了，大师兄和那小猫妖还没来。”猪八戒道，“我去看看他们。”


    唐僧低声道，“阿弥陀佛，去吧。”


    “我们来了。”孙悟空的声音响起，“师父，你没事了？”


    唐僧抬眸看向孙悟空，无事两个字在看到旁边露出猫耳的少年后硬生生被咽了回去，猫耳还有在身后晃动的尾巴……昨天被这条尾巴缠在手上的触感瞬间又清晰起来，他开始觉得手发烫。


    “小长老，我听大圣说你受了惊吓。”桑伊从孙悟空身后探出头来，有些关心地问，“现在没事了吗？”


    少年身体的触感在这一刻又撞入唐僧的脑中，他握紧佛珠，冰冷坚硬的珠子让他的脑子清醒过来，他看着桑伊那无知无觉的表情，意识到中毒之后的事情只怕桑伊都已经忘记了。


    忘记了……那自然是最好的。


    “无事，走吧。”


    桑伊歪了下脑袋，轻轻拽着孙悟空的衣服，“你师父怎么好像有点怪怪的？”


    孙悟空若有所思，他看向桑伊，“你脚好了？”


    “嗯。”桑伊摸了下膝盖，“好像没什么问题了。”


    “走吧。”孙悟空拉了一把桑伊，又扬眉道，“莫非你还想在这里多住几日？或是留下来？”


    桑伊想起那两条蛇只觉得后背发寒，迅速跟上孙悟空，“你不要和我说这样的话。”


    “害怕？”孙悟空笑问。


    “害怕怎么了嘛？”桑伊愤愤道，“你遇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在你身体里产卵你不怕？”


    “我不怕。”孙悟空扛了金箍棒，“我会一棒送他们去见阎罗王。”


    桑伊：“……”


    身后孙悟空的笑声和少年微微带嗔的声音传入耳中，唐僧神色平静，握着佛珠的手上，指节微微泛白。


    一路上没再遇到村落城镇。


    天色渐晚，乌云密布，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了。


    虽然唐僧把马让给了桑伊，但桑伊依旧又累又困，他伏在马背上只觉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师父，前面有一寺院，徒儿先去看看。”孙悟空道，“看能不能借得一宿。”


    唐僧颔首，“去吧。”


    “八戒，来，把马牵上。”孙悟空把绳子递给猪八戒，“看好师父和小猫。”


    听见几人对话，桑伊勉强睁开眼，看见了孙悟空跨上台阶的背影。


    不多时，孙悟空回来道，“那院里无人，应当是已经被废弃了，不如我们就去此歇上一夜。”


    其他三人没有异议。


    孙悟空在马的旁边站定，对上桑伊朦胧的双眼，他开口道，“下来吧，我们去里面歇。”


    桑伊哦了一声，撑着坐直，然后下马。


    他脑子还迷糊着，以至于下马之时不甚一脚踩空，登时整个人都惊慌起来，耳朵都压低了。


    预想中的落地和疼痛都没有，桑伊紧闭着的眼悄悄露出一小条缝隙来，对上了孙悟空似笑非笑的脸。


    桑伊：“……”


    “你还真是……”孙悟空无语道，“下马也能摔下来，也不止你以前一个人在山里怎么过的。”


    桑伊忍不住反驳，“我只是困了没看清，本来，本来也不会摔倒的。”


    “若是老孙我不接着你，你此刻已经在白龙马的蹄下了。”


    桑伊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孙悟空轻松地把桑伊抱在怀里，他低头问，“生气了？”


    “没什么。”桑伊低声说，“你说得对。”


    “什么说得对？”


    桑伊声音闷闷的，“我累了。”


    “马上就能进去休息了。”


    孙悟空的视线在桑伊后颈停留了片刻，被蛇咬出来的那两个小孔已经几近消失，后颈白皙光滑，有香味源源不断的钻入鼻腔。


    “还痛吗？”孙悟空问。


    桑伊疑惑，“什么？”


    “那蛇妖咬过的地方，还痛不痛？”


    “没什么感觉。”桑伊说完后有些惊奇地问，“猴哥，你是在关心我吗？”


    “不是，你想多了。”孙悟空冷酷道。


    桑伊瘪了下嘴，“大圣，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的。”


    孙悟空把桑伊放下来，他弯腰靠近桑伊问，“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桑伊踏上台阶，“快些走吧。”


    “……”


    孙悟空不语，他怎么觉得这小猫妖就是不高兴了？是他说的哪句话让小猫妖不高兴了？孙悟空看着桑伊的背影，颇有些苦恼。


    猪八戒靠近孙悟空问，“猴哥，你怎么不走了？”


    孙悟空挥手，“去去，别打扰我。”


    “你是不是惹他生气了？”猪八戒看着桑伊的背影，抬了抬下巴。


    孙悟空瞪他，“关你什么事？”


    “猴哥，这小猫妖娇气，需要人哄着，你那平时说话嘴那么毒，还以为都是俺老猪呢……”猪八戒嘟囔，“这样的小美人还是得俺老猪去安慰安慰。”


    孙悟空龇牙，“你给我滚远点。”


    猪八戒才不搭理孙悟空，他三两步追到桑伊身边，笑眯眯道，“小猫。”


    痛失本名但已经习惯了的桑伊问，“怎么了？”


    “你这一个人闷不吭声的，累着了？”猪八戒问。


    “还好。”桑伊礼貌微笑，他累也不能和猪八戒说啊，如果他们觉得他不能吃苦，随便把他丢在哪里就糟糕了……虽然他必须得承认他的确不太能吃苦，但他会努力克服的。


    “不如老猪来背你。”猪八戒乐滋滋道，“我老猪身高体大，有的是力气。”


    桑伊抬眸看着猪八戒，他轻轻眨了眨眼，那双琥珀色的双眸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尤其漂亮，“谢谢，不过我可以自己走的。”


    猪八戒望进那双眸，眼中映着桑伊那张无暇的容颜，脑子又有些迷糊了，他晕乎乎道，“不碍事不碍事，我背你——抱你也行。”


    桑伊含笑：“……谢谢，但真的不用。”


    这位二师兄，还真是格外热情。


    孙悟空冷眼看了这许久，终于抬脚走过来把猪八戒和桑伊隔开，猪八戒正沉浸在美人的笑容中，被孙悟空这一撞大怒，“孙悟空，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孙悟空冷笑，“师父在那也累了，你不如去背师父，来这里献什么殷勤？”


    唐僧神色淡淡，“我不累。”


    猪八戒有一点愧疚，“师父，这、这都怪这孙猴子让小猫生气了。”


    唐僧拨动了一下佛珠，平静道，“悟空惹他生气了，那该悟空去哄，你在那里凑什么热闹？”


    桑伊忍不住为自己辩驳：“……我真的没有生气。”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寺院门口，沙悟净抬手推开了门，里面如孙悟空所说空无一人，结了蜘蛛网，有些杂草，收拾一下遮风避雨却没什么问题。


    火刚一升起，外面便雷声轰动，桑伊被吓得一个机灵，倏地一下捂住了耳朵。


    “看来今夜有一场大雨。”唐僧道，“各自早些歇息，明日若是雨停了，我们便快些赶路。”


    几人称是。


    桑伊左右看了一眼，默默地在角落里的草垛旁坐下。


    “小猫，你坐那么远做什么？”猪八戒敞开衣襟，“来，到老猪身边来，晚上就不怕冷了。”


    不待桑伊说话，孙悟空便冷冷道，“滚。”


    猪八戒气道，“我让小猫过来又没让你过来，你这石猴平白无故骂我作甚？真是好不讲道理。”


    “你该的。”孙悟空说。


    “我怎么又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哄骗你媳妇。”猪八戒连连冷笑。


    桑伊神色莫名地看了孙悟空一眼，正好见孙悟空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挪到猪八戒身上去，孙悟空显然很生气，揪住猪八戒的耳朵，“你再说？你再说？看我老孙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我说得不对？泼猴，放手。”


    师兄弟真是友爱啊，桑伊暗自想着，看向黑沉沉的夜中。


    “小猫，你别理他。”孙悟空狠狠地瞪了猪八戒一眼，“晚上你就挨着我，绝不会有人敢对你做些什么。”


    猪八戒：“……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不是我不知道。”孙悟空抬手揽住桑伊的肩，“这小猫绝不能挨着你。”


    桑伊看向孙悟空，孙悟空莫名，“怎么？”


    桑伊莞尔，“没事，就是觉得大圣你还挺操心的。”


    孙悟空：“……”


    他揉了一把桑伊的耳朵，“睡吧你。”


    桑伊恼怒的谴责还没出口，孙悟空已经把他脑袋按在了自己怀里，“睡。”


    桑伊：“……”


    滴滴沥沥的雨在半夜时果然下了起来，雷声和闪电一起闪烁间，桑伊整个人都缩在了孙悟空怀里。


    孙悟空睡不着，他嗅着桑伊身上传来的香味，怀里紧紧扒着他的身体过分柔软，他莫名觉得燥热起来。


    他垂首看着那两只耳朵，只觉得那轻轻晃动的耳朵晃得他身体里的热更明显了，他伸出手轻轻地捏了一下猫妖的耳朵，猫妖只是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更多的反抗，孙悟空喉结动了动，又捏了下去。


    猫耳微凉，孙悟空捏了片刻忽然听见一声极轻地呻吟，这呻吟声柔软至极，带着他未曾探究过另一个世界，让他浑身僵硬下来。


    身体上从未有过的异样让他松开耳朵，随即小心翼翼地松开桑伊，起身走了出去。


    在孙悟空出去之后唐僧才睁开眼，这般的黑暗中他也能看到桑伊靠在草垛上，蜷缩着身体，也不知是怕冷还是怕热。


    方才那声呻吟于他来说实在熟悉，他只觉得坐立不安，只能在心里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看着桑伊的模样，唐僧沉思片刻还是站起身来，他动作极轻地将袈裟披在桑伊身上，雷声突起，桑伊被惊得睁开眼来，唐僧身体一僵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倒是桑伊茫然地看着正给他披袈裟的唐僧，“小长老。”


    闪电把少年的脸照得瓷白，唐僧的眼中看见的却是那时少年泛红的眼尾还有缠上他手腕的尾巴，他垂下眼平静道，“贫僧见桑施主似极冷。”


    “大圣呢？”桑伊动了动脑袋没看见孙悟空，问道。


    “他方才出去了。”唐僧道，“不必担心，睡吧。”


    桑伊摸了一下袈裟，睡意还没散去，他呢喃着，“谢谢小长老。”


    说完这五个字，他又闭上了眼。


    唐僧站起身来，他看见了大殿之上如来佛祖被毁去一半的金身，那张看起来慈祥又和善的脸庞在闪电的映照下牢牢地注视着他，似乎是在表达着对他的失望。


    唐僧就地盘腿坐下来，又闭上眼默默地开始念经。


    他的耳边能听见猫妖的呼吸声，还有若有若无的、熟悉的香甜钻进他的鼻间。


    他听见他那个大徒弟回来的脚步声。


    “师父。”孙悟空的声音很低，“不睡吗？”


    唐僧睁开眼看着那半樽佛像，“悟空深夜去何处了？”


    “外面有几只徘徊的小妖。”孙悟空道，“我便去看了看。”


    唐僧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低低念着，“阿弥陀佛。”


    孙悟空定定地看了唐僧半晌退回到了桑伊旁边，他摸了一下盖在桑伊身上的袈裟，想起方才那种莫名的感觉他迟疑了片刻还是靠着桑伊半躺下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伴随着雷声闪电，扰得人心神不宁。


    ……


    之后有一段时间都显得很平静，没再碰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桑伊偶尔还会跟着孙悟空去找吃的，撇去整日行路这事，桑伊觉得这跟旅游没什么区别，他还挺喜欢这样的生活。


    孙悟空坐在桃树上朝树下的桑伊叫道，“小猫，接住。”


    桑伊抬起头，迎面一只桃子砸了下来，桑伊毫无防备被那桃子砸中额头，他疼得吸气，咬牙道，“孙悟空！”


    孙悟空嗖的一下下了树去抓桑伊的手，“我不是让你接住吗？我看看，伤哪了？”


    “我这不是没接住嘛。”桑伊按住孙悟空的手，“疼，你轻点。”


    孙悟空：“……我，我得先看看，松手。”


    桑伊松开手，露出被那桃子砸得红通通的额头来，孙悟空眉头一皱，只觉得这小妖怪也容易受伤了，看来必须得再注意一些才行。


    他的手指摸上桑伊的额头问，“很疼。”


    “嗯。”桑伊忍不住缩了下脑袋，“火辣辣地疼。”


    “别动，我给你吹吹。”孙悟空道。


    “吹吹？”桑伊有些茫然。


    孙悟空把桑伊额前细碎的发拨开，凑近了些对着桑伊的额头吹气。


    桑伊：“……”


    原来吹吹是这个吹，好像在对待小孩子一样……他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脑袋，“大圣。”


    “别动。”孙悟空固定了桑伊的脑袋，目光灼灼，“再吹吹。”


    桑伊：“……”


    额头前的红慢慢地散去，孙悟空却没松开桑伊，他看着桑伊白皙的额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猴哥？”桑伊叫道。


    孙悟空漫不经心地嗯了声，还是没松手。


    桑伊轻蹙了下眉，“大圣，我们该回去了。”


    孙悟空道，“是该回去了。”


    是该回去了，但孙悟空的视线却从桑伊的额头移到了鼻尖，然后停留在嫣红的唇上，他微微眯了眯眸子，握着桑伊双肩的手收得越紧。


    “孙悟空。”桑伊没忍住叫道，“你把我弄疼了。”


    疼字一出，孙悟空回过神来，他猛地松开桑伊后退了两步含糊不清道，“是我的不是，你怎么样？”


    桑伊揉了揉肩，极轻地歪了下头看着孙悟空，“大圣，你最近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孙悟空把桃子捡起来，“走吧，回去。”


    桑伊揉了揉眉心，三两步走到孙悟空前面然后回头，“大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这是希望我生病还是怎么？”


    “哪能？我就是觉得你最近不太正常。”


    “我哪里不正常了？”


    桑伊认认真真想了想，“总是莫名其妙并且不分场合地发呆。”


    孙悟空：“……这也叫不正常？”


    “不仅你不正常，我觉得你师父最近也奇奇怪怪的。”


    “哦？”孙悟空问，“师父哪里又不正常了？”


    “你师父以前也是这样吗？”桑伊问，“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几乎有十个时辰在念经。”


    “哪里这么夸张？”孙悟空若有所思，“不过他最近念经的时间的确越来越长了。”


    桑伊用力点头，“是吧？这不正常。”


    孙悟空看向桑伊，他哼笑一声，“你倒是关心师父，他念经你也看着呢。”


    桑伊莫名觉得孙悟空这语气有点阴阳怪气的，他没多想，“那你的不正常我也发现了，这是不是等于我也很关心你？”


    “我也那般关心你，你关心关心我怎么了？”孙悟空反问。


    桑伊轻快地眨了眨眼，“是哦，大圣最开始的时候还不分青红皂白要打死我呢。”


    孙悟空：“……不是，你这小妖怪怎么还翻旧账？”


    “不仅如此，你还故意吓我。”桑伊掰着指头算，“你还嘲笑我……”


    孙悟空脑袋都大了起来，有一种比听见唐僧见紧箍咒还难受的错觉，他伸出手握住桑伊的手阻止桑伊继续翻旧账，“过去的事我们就不说了，现在还是快些回去吧。”


    说过去其实也没过去太久，桑伊摸了摸后颈，被那条蛇咬过的地方已经完全好了，那个时候他也没问孙悟空自己中了什么毒，那毒又是怎么解的，偶尔他会有些在意。


    孙悟空精力充沛没有午睡，他坐在桑伊旁边盯着已经睡着的猫妖看了许久，从那张脸移到那两只耳朵上，也不知道这小猫妖妖力到底多低，连控制自己的形态都做不到，这两只耳朵已经露在外面招摇过市了许久。


    手指弯曲了一下，孙悟空还是摸上了那两只耳朵，虽然桑伊不允许他碰，但他还是在桑伊睡着之时偷偷碰过许多次。


    那两只耳朵被碰过之后的反应格外有趣，像是随着主人的心情不耐烦一般晃动着，孙悟空百看不厌。


    忽然，他听见一声低低地呻吟声，这声音于孙悟空来说不算很陌生，孙悟空已经逐渐习惯了，他本能地不想让其他人听见这道声音，所以飞快捂住桑伊的嘴。


    猫妖顺势倒进了孙悟空的怀里，身体上明显不正常的温度让孙悟空一愣，他记得，上次猫妖身体这么热是因为中毒了，可这次桑伊并未中任何毒。


    不等他细想，怀里的猫妖喉咙里再一次溢出声音来，这次声音比之前更奇怪，孙悟空只觉得他人都要炸了，颇有些束手无策的意味。


    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看了一眼自己那两个师弟，见他们依旧睡得很熟后微松了口气，随即又看向唐僧，唐僧还是握着佛珠在念经，孙悟空放松了些，只是他不能放任桑伊继续这样下去，没有过多思考，他带着桑伊消失在原地。


    鼻间熟悉的香和耳边的轻吟声一起消失，唐僧缓缓睁开眼，他双眸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却是看着桑伊躺过的地方，久久未曾移开视线。


    第33章 西游★猫妖4


    孙悟空不知去哪里比较好, 他直觉猫妖现在这副模样不适合被其他人看见，便把怀里的猫妖搂紧, 最终钻进一个洞穴里。


    等安置下来孙悟空才低头看去，怀里的猫妖双颊泛红，此刻已经睁开了眼，眼中都是朦胧的湿意，让孙悟空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孙悟空的心跳也快得很厉害，他开口时声音莫名有些哑，“你还好吗？”


    桑伊不太好，他抓紧了孙悟空的衣服, 身体热得不行, 这让他控制不住往孙悟空怀里钻, 似乎这样能让他好受一点，可这样也无法缓解他身体上的难受。


    那种感觉很难描述，心底很空虚，想被人拥抱还有另一种……


    他的耳朵颤抖着，扒着孙悟空的肩, 喃喃，“大圣，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桑伊的声音也哑，染着难以言喻的味道，这声音让孙悟空脑子都空白起来，孙悟空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揉了桑伊耳朵的缘故, 若真是这样, 他必须得帮桑伊从这种古怪的状态里回到从前的模样。


    这位齐天大圣重重地滚动了一下喉结，低声问, “哪里难受？”


    “我不知道。”桑伊眼前都模糊起来，他有些想哭，“我不知道，心里难受，浑身都难受……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你需要我怎么做？”孙悟空呼吸重了起来，“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怎么帮他？


    桑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要被人触碰，想要被人……


    “你摸摸我。”桑伊抬着头，泪凝于睫，“你摸摸我。”


    孙悟空的呼吸骤停，他的手摸上桑伊的脸，桑伊才发现，孙悟空的手似乎比他的身体还烫，碰上之时让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哆嗦。


    “这样，好些了吗？”孙悟空只觉得猫妖的体温烫得他心底也烧了起来，他低声道，“还是……需要换一个地方？”


    不好，只是碰脸如同隔靴搔痒，根本毫无作用。


    孙悟空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说，“告诉我，你需要被摸哪里？”


    哪里都需要，哪里都……桑伊额头抵上孙悟空的肩，在孙悟空面前暴露出自己脆弱又白皙的后颈。


    过分浓郁的香像是雌性在无意吸引着雄性的注意力。


    孙悟空刚冷静下来的头脑被这股香再一次侵蚀，他滚动着喉结，瞳孔控制不住地变成金色，那片肌肤在他眼前放大。


    猴妖似是被激发出野蛮的本性，咬上了那过分白皙的后颈。


    香甜的、柔软的。


    就像伴侣要对自己的伴侣进行标记一般，就像那蛇妖一般想把牙齿嵌入那片肌肤之中，把毒液注入其中，然后……


    吃掉。


    把这只猫妖完整的、全部的、都吃掉。


    石猴的本能让孙悟空的动作近乎于粗暴，揉着桑伊的肌肤时没有多少温柔可言。


    常年握着金箍棒的手是粗糙的，带着老茧，抚摸在身体上时让桑伊绷紧了后背，嘴里断断续续地溢出极轻地呻吟，被肆意啃咬舔舐的后颈引发着浑身的战栗。


    这样不行。


    不能吃掉这只猫妖。


    孙悟空的瞳孔几经变幻，在怀里的猫妖呜咽着哭出声时，他终于恢复了自己的理智，在混乱之中强迫自己松开了桑伊的后颈。


    桑伊眸底的泪光盈盈晃荡着，他后颈酸麻一片，看着孙悟空那双暗金色的瞳孔，呼吸急促。


    孙悟空贴上桑伊滚烫的脸颊，哑声道，“小猫，还需要我怎么做？”


    桑伊不知道，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只能茫然地张着唇抓着孙悟空的手。


    孙悟空能看到桑伊那截粉色的舌尖，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地抚上桑伊微张的唇，触碰到湿润的舌尖时，桑伊垂眸含住这根手指，低垂着的睫毛又长又翘，却在颤抖着。


    尾骨……好痒，尾巴仿佛有自己的想法一般绕上了孙悟空的手腕，然后被孙悟空牢牢控制在掌心中。


    桑伊陷入了孙悟空的怀抱和掌控之中，平时不允许碰的尾巴此刻在孙悟空的手中，再也挣脱不得。


    顺着尾巴往下的手碰到了尾骨，桑伊呜咽了一声，抓紧了孙悟空的衣服，“大圣。”


    “喜欢？”大圣这样问。


    桑伊咬紧唇，胡乱地点了点头。


    孙悟空不再多言，他在这种时候格外少言，替可怜的猫妖缓解着身体上的不适。


    齐天大圣低下头看着怀里眸色迷离的猫妖，声音沉甸甸的，“这样可以吗？”


    可以……但不够。


    桑伊闭了闭眼，他似乎知道自己怎么了。


    猫是有发/情期的，他现在是……到这个时间了。


    不能再让孙悟空继续下去了，否则他会控制不住的，他没关系，但孙悟空不行，孙悟空——


    可……可是这样他……


    他攀着孙悟空的肩，眼中的泪水滚落，落在孙悟空的颈间。


    “哭什么？”孙悟空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舒服？还难受？”


    桑伊强行稳住自己跳得很快的心脏，压下想要孙悟空更过分对待自己的念头，他猛地推开了孙悟空，拢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蜷缩成一团。


    怀里的身体骤然消失，孙悟空的心头也一空，他看向瑟瑟发抖的桑伊，“小猫？”


    桑伊咬紧牙关，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小猫。”孙悟空站起身来靠近桑伊，“怎么了？”


    随着孙悟空的靠近，桑伊也止不住后移，他喃喃，“大圣，别靠近我了。”


    孙悟空的脚步一顿，他问，“为什么？”


    “抱歉。”桑伊声音也抖得厉害，“我……我，情热期……到了，你别管我，让我冷静一会儿就好了。”


    孙悟空的脑子空白了一瞬，是情热期……如果是情热期的话，桑伊刚才那样的反应都有了解释。


    那他做了什么？


    他抚慰了桑伊。


    他……


    “抱歉。”桑伊闭紧眼不敢再看孙悟空，此刻的孙悟空在他眼里跟猫薄荷没什么区别，若是任由孙悟空在这里他肯定会忍不住的，“我不是，不是故意的，你先出去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孙悟空恍恍惚惚地退了出去，他坐在洞口的石头上，满脑子混乱，无论是刚才对猫妖的抚摸还是咬猫妖的后颈时，咬后颈时……那种想要把猫妖吃掉的欲望在那一刻是那样强烈，可他能清晰意识到，他的吃也并非是平时吃桃那般的吃。


    他那个时候……是被情热的猫影响了吗？不是，孙悟空知道不是，他生平第一次有想要吃掉一只妖怪的欲望，没有被任何妖怪影响。


    洞里传来的呜咽声抓着孙悟空的耳朵，他甚至觉得自己能看到小猫妖那双含泪的双眼。


    可那是情热，不是单纯抚摸一下就能好起来的。


    孙悟空用力抓了几下头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比较好，他烦躁咬牙，“真是烦死了！”


    却也不知道在烦些什么，也许是烦自己无法帮助桑伊。


    最终他还是决定听桑伊的，在外面等桑伊出来，孙悟空如同石头一般双眼放空的看着前方，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终于彻底消失。


    略显迟钝的脚步声响起，孙悟空赶紧从石头上跳下回过头去，脸色苍白却又双眼泛红的猫妖站在那里，额发湿润，鼻尖的汗珠坠落，有一种狼狈的、苍白的美丽。


    香在空气中弥漫，孙悟空往桑伊走了两步又停下。


    “小猫。”


    桑伊扶着墙哑声道，“大圣你过来一下。”


    孙悟空来到桑伊身边，桑伊浑身脱力地倒在孙悟空怀里，孙悟空忙接住他，问话的时候有些许迟疑，“你……怎么样了？”


    “我想洗澡。”桑伊微不可闻。


    孙悟空缓缓收紧双臂，低声道，“我知道了。”


    桑伊在孙悟空怀里闭上眼，直到孙悟空找到潭水都没再说一句话。


    没多久，孙悟空把桑伊放了下来。


    潭水冰凉，桑伊陷入其中，却觉得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踩着潭底冰冷圆润的石头，又抬头看了好一阵天上的白云，心想，若是孙悟空不去取经的话，只怕方才他真的没能控制住自己。


    好歹……好歹他理智还在，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孙悟空坐在潭边的石头上有心问几句，却又不知道会不会惹得桑伊不高兴硬生生把想说的话收了回去，剑眉拢起，看起来纠结极了。


    他在这边纠结，桑伊却开口了，他声音很轻很淡，“还没过。”


    孙悟空脊背一僵，他绷着身体问，“那怎么办？”


    “不知道。”桑伊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孙悟空头脑风暴了一阵才说，“我去找太上老君，看有没有什么丹药能……能帮帮你。”


    桑伊弯了弯唇，“谢谢你。”


    “谢什么？”孙悟空说，“我帮不了你，总要找能帮你的人。”


    桑伊莞尔，他取了衣服披上，“大圣，你现在不怀疑我想吃掉你师父了吗？”


    听见水声起，孙悟空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桑伊，看起来桑伊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可那唇却泛了白。


    他站起身来靠近桑伊，回答着桑伊的话，“不怀疑，你不会。”


    “不会？”桑伊侧过头来对上孙悟空的双眼，“为什么说不会？”


    孙悟空的手握上桑伊湿漉漉的长发，他看向桑伊的后颈，被他咬过的位置皮肤深红，都是齿痕，多看几眼孙悟空便又觉得自己有些牙痒了。


    方才的香甜感又涌上舌尖，他连忙别开眼道，“你不敢。”


    桑伊：“……”


    “你胆子这么小，什么都能把你吓到，让你去吃人肉你敢吗？”孙悟空哼笑一声，替桑伊擦发，“送你嘴边你都不敢吃。”


    桑伊撇嘴，“你在看低我。”


    孙悟空否认，“我没有看低你。”


    “说你胆小，说你娇气，但你还能硬生生扛过发情期。”孙悟空声音低下来，“你很厉害。”


    桑伊被夸得反而不自在了，“大圣，你说这话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夸你你还不乐意。”黑色的长发被擦到半干，孙悟空才松开，他笑了一下，“该回去了。”


    回到歇息之地，猪八戒正在嘟囔着说孙悟空肯定背着他们去吃好的了。


    孙悟空眉一扬冷笑，“你以为我老孙是你？”


    “那你老实说，你们去做什么了？”猪八戒扛着耙过来，他鼻子抽了抽，狐疑地看向孙悟空，“你身上怎么有小猫妖身上的香味？”


    桑伊微微侧目，旁边的视线让他无法忽视，可他看过去时唐僧依旧双目紧闭在念经。


    是……错觉？


    是错觉吧，这位圣僧怎么也不会莫名其妙地看他的。


    桑伊没看见唐僧越握越紧的佛珠。


    那股熟悉的香再一次钻进唐僧的鼻中，他看见了猫妖潮湿未干的发，还有身上传来的潮意，他没有细想自己那大徒弟抱着发情期的桑伊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至少……应该没有做什么泄露元阳之事。


    他睁开眼站起来道，“出发吧。”


    天黑之前，四人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怕桑伊的耳朵和尾巴让村里的人造成恐慌，进村之前孙悟空从担子里翻出一只帽子给桑伊戴上。


    桑伊耳朵动了动，觉得格外不自在，他按了按帽子，“尾巴呢？”


    “用它吧。”唐僧取下袈裟给桑伊披上，他垂眸替桑伊把袈裟拢好，“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桑伊眨巴了一下眼，“谢谢小长老。”


    唐僧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又很快抿直嘴唇，他道，“走吧，进去之后悟空去问问有没有可以供我们住一晚的地方。”


    桑伊鞋尖一转，走到孙悟空旁边，“大圣，我跟你一块去吧。”


    孙悟空道，“好。”


    猪八戒在二人身后嘀咕，“怎么跟连体婴似的，这孙猴子去找吃的小猫要跟上，孙猴子莫名其妙出去一趟小猫也跟上了，现在询问住宿也要一块去……要不是这石猴不懂情爱我真要怀疑一下了。”


    孙悟空耳尖，把猪八戒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身体僵了僵，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怼猪八戒。


    唐僧的视线在孙悟空和桑伊身上扫过，又低眉念着，“阿弥陀佛。”


    桑伊没听见猪八戒的嘀咕，他按着帽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孙悟空，“大圣，这村子好热闹。”


    还有放鞭炮的声音。


    “这是在成亲呢。”孙悟空说，“看来我们来得巧了。”


    桑伊微微踮起脚尖往前方最热闹的院子看去，果然见里面摆满了桌子，红剪纸贴在了门框之上，有宾客来往，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孙悟空寻了路人问了村长家在何处后来拉了东张西望的桑伊道，“那人说村长正好主持完婚礼回去，我们快些还能赶上。”


    桑伊：“快点是——”多快。


    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孙悟空已经把桑伊往肩上一抗，冲了出去。


    桑伊连忙按紧帽子：“……猴哥，你能不能别这么粗鲁？”


    孙悟空：“……”


    前面拄着拐杖的老人被一个年轻人扶着走，那个应当就是村长，孙悟空把桑伊放下来，叫道，“村长留步。”


    前面两个人停下来回过身来，年轻人的视线瞬间落在桑伊脸上，他看得并不直白甚至有些隐晦，但桑伊对视线敏感，他抬眸看去，那年轻人冲他笑了一下。


    孙悟空拉了桑伊一把，挡在了桑伊身前。


    那老人颤颤巍巍道，“二位可是叫小老儿？”


    “是你是你。”孙悟空笑道，“你是村长吧？”


    “我是，二位可是有什么事？”村长问。


    “我师徒几人自东土大唐前来往西天拜佛求经路过此地。”孙悟空合了下手笑道，“见村里在办喜事想讨杯喜酒喝沾沾喜气。”


    村长旁边那年轻人的视线从桑伊身上移到孙悟空身上道，“和尚也喝酒？”


    “不喝不喝，主要是沾沾喜气。”孙悟空说，“想问问贵村可有多余的屋舍借于我师徒几人歇息一晚？”


    “你师徒共有几人？”


    “五人。”孙悟空道，“还有师父师弟三人在村口没有进来。”


    “五人？”村长捋了捋胡子看向旁边的年轻人，“我记得，你家有空余的房舍。”


    “确有两间。”年轻人回答，“我可以提供，不过怎么住就是你们该商量的事了。”


    “那你们师徒便去阿虎家吧。”村长说，“若要吃斋饭，便去新娘子家讨一些也算沾了喜气，若是你那师父愿意为新娘子祝福再好不过。”


    “我会转达师父的。”


    “那我与你们一道去。”阿虎道。


    “不用那么麻烦你。”孙悟空说，“你与我们指一下方向，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


    “那这位……”阿虎看向桑伊，在桑伊身上的袈裟上停留了一瞬道，“这位长老不如先与我回去？也好看看屋舍是不是合适。”


    “有住的地方就很好了。”孙悟空神色一凛，把桑伊遮得严严实实，“我们还是一道去比较好。”


    阿虎笑了笑，也不勉强，他道，“那行。”


    说罢他指了下不远处一间烟囱冒着青烟的屋子，“我家就在那里，这里过去很快就到了，到时候我会在外面等你们。”


    “多谢。”孙悟空说罢拉着桑伊往回走。


    桑伊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叫阿虎的年轻人还在看他，对上他的目光，阿虎有露出一个笑容来，桑伊礼貌地笑了一下又收回视线来。


    “你看他做什么？”孙悟空问。


    “看谁？”桑伊不明所以。


    “那个叫阿虎的。”孙悟空哼了一声，“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啊？”桑伊茫然了一下，“他似乎只是个普通人，没什么过人之处。”


    “那你看他做什么？”孙悟空的语气带着点不自知的酸意，“你还冲他笑。”


    “因为他在看我，他在对我笑。”桑伊说，“我只是出于礼貌笑一下。”


    “……”孙悟空停下脚步，然后伸手固定着桑伊的脸让桑伊看着自己，“不行。”


    “什么不行？”桑伊问。


    “礼貌对他笑也不行。”孙悟空霸道道，“我都发现了他一直在看你，明显不是简单地冲你笑一下。”


    桑伊忍不住摸了摸孙悟空的额头，“没发烧啊。”


    孙悟空一把按住桑伊的手，“我没开玩笑。”


    桑伊狐疑地看着孙悟空，“大圣，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不是妖怪。”


    “不是妖怪，我……”孙悟空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似乎在无理取闹，最终他只道，“你……算了。”


    桑伊眨巴了下眼，又弯眸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大圣，你在担心我。”


    孙悟空看着桑伊的笑容，心口如同被什么撞击了一下，他微微避开这个过分灿烂的笑说，“我们走吧。”


    重新与唐僧三人会和之后再去往阿虎家，孙悟空一路上都紧皱着眉头，桑伊怀疑若不是这里不好找住的地方，孙悟空只怕要拽着他掉头就走。


    这样的直觉格外强烈，桑伊伸出手按了按孙悟空的眉心，“大圣，你好像还没到皱眉的年纪。”


    猫妖的指腹微凉，落在眉心却让孙悟空的灵台清明起来，他舒展了眉说，“老孙我可是有五百岁了。”


    桑伊扬了扬眉，“所以你才会自称孙爷爷？”


    孙悟空的视线在少年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开，他道，“我又不对你称这个，你要敢这么叫我，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桑伊有些好奇。


    孙悟空哼了一声，“我能怎么样？”


    “……脑子有病。”猪八戒在一旁嘀咕，“真怕你把小猫也带坏了。”


    孙悟空冷笑，“反正因为贪图嫦娥美色被贬下凡变成猪的又不是我，到底谁会带坏人还真不好说。”


    猪八戒不甘示弱，“也不知是谁大闹天宫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就这还敢自称齐天大圣？”


    孙悟空道，“猪八戒，我看你是欠打。”


    “弼马温，你以为我怕你啊？”


    桑伊弯了下眼眸，眼底露出笑来，只觉得这两人真是格外有趣。


    这样……还真的挺不错的。


    他看了一眼唐僧，这位圣僧似是没听见两个徒弟的吵闹，即便是走路也拨弄着佛珠念经。


    自从那蛇妖之后，桑伊见得最多的便是唐僧在念经，耐性真是极好，难怪人家能叫圣僧，被人称为玄奘法师呢。


    阿虎家很简洁，提供给他们的房间也没什么多余的东西，看得出没什么人住。


    一行人进去之后阿虎已经备好了吃食，他道，“都是些素斋饭，几位长老吃过后便好生歇息吧。”


    唐僧几人道了谢后坐下。


    阿虎看了一眼桑伊问，“这位小长老不吃？可是不和胃口？”


    “没有。”桑伊连连摆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不饿。”


    “不用管他。”猪八戒怕阿虎看出桑伊是妖，连忙道，“他一向如此，跟喝露水的仙子似的。”


    阿虎多看了桑伊两眼道，“的确跟仙子似的。”


    猪八戒：“……”


    他压低了声音和桑伊说，“你瞧瞧，又迷倒了一个质朴的年轻人。”


    桑伊：“……”


    他连忙看了一眼阿虎，那年轻人看起来并未听见猪八戒的话，脸上带着笑。


    “闭嘴。”孙悟空敲了一下猪八戒的脑袋，“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我看你平时没这么多废话。”


    说罢又看向阿虎笑道，“施主，你去忙你的吧，不需要在这里看着我们。”


    阿虎道，“客人在这里，我怎么好意思离开，几位长老不必在意我。”


    孙悟空：“……”


    桑伊偷瞄了一眼孙悟空，这齐天大圣三两下吃完东西，起身揽住阿虎就往外走，“施主，不如你与我说说你们村子吧？”


    “我……”


    “就谈谈今日成亲那两户人家如何？”


    “他……”


    “对了，我见施主家门口也张贴了红联，看起来也有过一场喜事，施主可是成亲了？”


    阿虎一边回头一边被迫跟着孙悟空往外走，却又一句话也插不进孙悟空的话中，他满脸茫然，不知为何事情变成了这样，也不知道这和尚怎么这么自来熟。


    桑伊舒了口气，老实说，那个年轻人一直看着他还是让他压力很大的。


    唐僧放了筷道，“桑施主。”


    桑伊抬眸看向唐僧，“怎么了？”


    “今夜你与悟净住一屋吧。”唐僧道。


    桑伊一愣，他有些奇怪唐僧忽然说这话，之前若是有这样的情况，他几乎都是与孙悟空同住，倒是从未和其他人一起住过，特别是沙悟净……


    他看向那个看起来老实忠厚的男人，虽然同行，但他与这个人的接触是最少的，沙悟净的存在感也不如其他人强，总是莫名被他忽视……


    不过唐僧都这么安排了，桑伊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


    唐僧看向沙悟净，“悟净，务必保护好桑施主。”


    沙悟净道，“师父，我知道了。”


    等孙悟空回来听见安排的时候瞪大了眼，“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唐僧抬眼看着孙悟空，“悟空不满意这个安排吗？”


    孙悟空没说话，但看表情显然是不满意的。


    唐僧看向桑伊，“桑施主，我与悟空有话要说，你三人可去门外等等？”


    桑伊点了点头，他轻轻地拽了一下孙悟空，小声说，“你好好说。”


    孙悟空看着桑伊的背影在院子里停下，这才看向唐僧，“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唐僧问，“指桑施主与悟净同住？”


    “之前都是我与小猫一起住的。”孙悟空说，“师父突然这么安排，我不服。”


    唐僧神色平静，很直白地问，“你今日与桑施主出去，发生了什么？”


    孙悟空一怔，他忽地就忆起桑伊滚烫的身体，还有那湿润柔软的舌，他指尖又莫名开始发烫。


    他明白唐僧的想法了，可他觉得唐僧的想法简直荒谬，他根本不会对桑伊做些什么的，石猴本无心，他只是……只是想保护桑伊而已。


    “悟空。”唐僧道，“今夜你我还有八戒一屋，这样的安排可以吗？”


    孙悟空看向屋外的桑伊，抿直了唇角，他并不放心桑伊与其他人一屋，分明也算不了很久，可他就是觉得桑伊需要他的保护，他彻底把桑伊纳入了他的保护范围之内。


    “悟净若是不行，难道你放心八戒和桑施主一屋吗？”唐僧又问。


    猪八戒那更不可能，孙悟空眉头紧锁，最终道，“我知道了。”


    “悟空。”唐僧阖上眼道，“既然你选择了与为师一道西行，那么便不能擅动凡心，这是妄念。”


    凡心？


    妄念？


    孙悟空不懂，他只是想保护那只猫妖而已，什么凡心什么妄念？


    眼看着沙悟净关上房门，孙悟空坐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的房屋，只觉得心底那焦躁都要从身体里冲出来了。


    “熄灯吧。”唐僧道，“悟空。”


    孙悟空熄了灯，坐在板凳上，默不作声地闭上眼。


    也不知道那小猫是不是习惯，小猫难道也会和沙师弟一起睡？沙师弟会取代自己在小猫身边的位置——不会，绝对不会！


    孙悟空强制关闭了自己的脑子，不能再想，再想下去，他会忍不住冲到对面把那沙师弟赶出来，自己和小猫一起睡。


    还是早些睡，睡着了就能早些天亮，天亮了就能……


    沙悟净看向桑伊道，“你睡床吧，我打地铺就行。”


    桑伊没有和沙悟净争这个，他有些赧然，“谢谢，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苦的。”沙悟净笑了笑，“我这皮糙肉厚的，打地铺也没事，你身体弱些睡床上比较好。”


    桑伊第一次和除了孙悟空之外的人同屋，颇觉有些不自在，不过沙悟净一脸坦然，他便也放下那份莫名其妙的不自在笑道，“谢谢。”


    沙悟净道，“不必谢，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桑伊安静躺下。


    伴随着黑暗的降临屋子里安静下来。


    桑伊闭上眼想，还真是安静啊，平时和孙悟空还能谈几句，因为和沙悟净不熟所以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当然也不仅仅是不知道说什么，桑伊也不好意思打扰沙悟净。


    他手枕在脑后，缓缓闭上眼酝酿着睡意。


    半睡半醒间，桑伊只觉得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他第一反应是自己白日那种情况又发生了，但很快他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因为他即便是躺着，也能感受到脑袋的疼痛，相比起情热倒更像是发烧了，喉咙有些痒意，他怕吵醒房里的人压着嗓子干咳了几声。


    他听见了沙悟净的翻身声，随即沙悟净起身低声问道，“桑施主，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桑伊睁开眼，低声喃喃，“抱歉，吵到你了，我就是……有些头晕，应当睡一觉就好了。”


    “头晕？”


    沙悟净迟疑了一下说了声失礼了，然后伸手探上桑伊的额头，他有些惊道，“好烫，桑施主，你这是发热了。”


    意料之中，但桑伊还算清醒，他想应该没有多严重，“无妨，明天早上应该就好了。”


    “发热了怎么能说无妨？”沙悟净皱了眉，“你等我一下，我去叫师父师兄。”


    “等、等一下。”桑伊一把抓住沙悟净，他动手后才发现自己身体有些无力，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他连忙说，“别去，都已经半夜了还是别去打扰他们了。”


    沙悟净沉思了一阵回答，“大师兄让我照顾好你我没能照顾好，这都是我的错，的确不该去打扰他们。”


    桑伊有些无奈，他说，“与你无关，应当是今日我泡了冷水的缘故，不过我毕竟是妖，只是发热而已，明日说不定就痊愈了，你不必担心我，还是睡吧。”


    “不行，你妖力低微，连人形都无法彻底变化，明日起来若是更严重了怎么办？”沙悟净说到这里转身，“你好好躺着，这村里应当有大夫，我去看看。”


    “等……等等，别。”


    桑伊的声音被沙悟净抛在脑后，桑伊看着空荡荡的房门，张了张嘴又闭上，他费力起了床想去看看，却不料这发热似乎比他所想更严重，起床之后他连站都站不稳。


    桑伊晃了晃脑袋，本就眩晕的脑袋在摇晃下疼得他脑袋都快要爆炸一般。


    他只得重新坐回床上，扶着床沿轻喘。


    屋子里进来一个人，桑伊抬起眩晕的脑袋看去，焦距了好一阵视线才发现来人是屋主阿虎。


    “长老。”阿虎靠近，“你可是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帮你？我父亲以前也是行医的，我略懂一些医术。”


    “我……”桑伊的头晕晕乎乎的，“不用，谢谢。”


    “长老，你长得这般好看，怎么就想不开去做和尚了？”阿虎弯下腰来，在桑伊眼里这个年轻人一下子变大了不少，“白日里我见到你的时候便想着，你这模样——耳朵！”


    靠近了桑伊后，阿虎的声音骤然变了音，脸上布满了惊恐之色，他吓得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不——猫！妖怪！”


    耳朵？猫？妖怪？


    桑伊在阿虎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脑袋上的那两只猫耳在晃动着，不仅如此，一只白色的小猫伏在床上。


    “有妖怪！”


    阿虎尖叫着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这边的动静让对面屋子里的孙悟空猛地打开了门冲过来。


    唐僧和猪八戒紧随其后。


    “有妖怪！那个……那个，猫妖！”


    阿虎按住孙悟空，语无伦次地尖叫着，“猫妖！”


    猫妖？


    猫妖！那不就是……


    孙悟空瞳孔一缩。


    他连忙进入房间，床榻之上，白色的猫咪恹恹欲睡的模样，那双琥珀色的双眸几近闭上，听见脚步声，才勉强睁了睁眼。


    小猫的声音又细又软，呢喃着：“大圣。”


    孙悟空一步步靠近床边，把猫咪抱进怀里，他唇抿得死死的，脸色格外难看。


    他就知道，他不该离开桑伊身边。


    第34章 西游★猫妖（5）


    桑伊妖力透支之下变回了原型, 把那屋主吓得尖叫连连，整个村子都被惊醒了。


    村民们纷纷捏着火把堵在了阿虎家门口, 警惕又惊恐地看着孙悟空怀里的猫。


    桑伊头晕脑胀，只能看见前面的红光闪烁，但即便是看不清他也能感受到村民的强烈排斥和害怕。


    应该……给孙悟空他们添麻烦了，桑伊想着。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是孙悟空把他的脑袋埋在了臂弯之中。


    “你们与妖一起，你们是不是也是妖？”阿虎躲在村长后面，颤抖着声音高声问。


    唐僧双手合十，“阿弥陀福, 贫僧并非妖, 这小猫虽是妖, 却性情温和良善，并非那等恶妖。”


    “少、少花言巧语骗我们。”村民有人大声叫道，“妖就是妖，哪分什么善恶，这妖……把这妖杀了, 否则你们这几个和尚别想走出村子。”


    孙悟空心情正糟糕着，闻言忽地冷笑，也不等唐僧说话，他冲着那些村民便暴露了石猴的面目，阴森道，“走不了？你们试试？”


    “妖怪！”


    “妖怪啊！”


    “是猴妖, 这些人都是妖怪, 快跑。”


    本来理直气壮的村民们吓得丢下手中的农具，纷纷如鸟兽散般消失在原地, 唯独颤颤巍巍的村长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猪八戒：“猴哥你……你是故意的？”


    孙悟空没说话，他摸着怀里猫咪的体温，心底的焦急难以排解，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唐僧伸出的手顿住，他微微弯腰把村长扶起来苦笑道，“村长，我这大徒弟并无恶意，只是那小猫生病了他着急。”


    村长看看孙悟空那凶神恶煞的表情，又看向他怀里病恹恹的小猫，再缓缓去看唐僧，他看起来倒是没有多怕，此刻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相信长老所言，只是村里也并不能留你们了。”


    “贫僧知晓。”唐僧道，“怕妖也是人之常情，我们都能理解，我们马上就会离开，今日还是多谢你们收留了我们一阵。”


    “快走吧快走吧。”村长拄着拐杖摇摇晃晃地离开，“我便不送你们了。”


    眼看着村长走进黑暗，唐僧才轻叹了口气道，“我们走吧。”


    孙悟空一行人离开了那个村落。


    桑伊细嫩的爪子扒拉着孙悟空的衣服，轻声问，“大圣，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孙悟空说，“没有添麻烦。”


    “本来……可以好好休息的。”桑伊闭上眼，“都怪我没能控制住自己。”


    “是我的错。”沙悟净懊悔，“那个时候我不该出去，那么那个屋主就不会有机会进屋。”


    “是我的错。”孙悟空轻抚猫咪的脑袋，“小猫，是我的错，我该守着你，最不济也该一直注意着你的房间，是我大意了。”


    唐僧低念着，“阿弥陀佛，是贫僧的错，若是贫僧未曾让悟净和桑施主同屋，应当便不会发生这事了。”


    桑伊耳尖动了动，怎么跟开检讨大会似的？可他实在是难受得厉害，方才说的话几乎用尽了他的力气。


    他靠在孙悟空怀里，低声喃喃，“大家都没错，这是意外。”


    “对对对，就是意外。”猪八戒连忙接话，“你们也别死气沉沉的，还是快点把小猫的病治好，恢复了妖力就好了。”


    孙悟空淡淡道，“找个休息的地方，你们保护师父，我带小猫去找太上老君。”


    “要带小猫去天上？”猪八戒乍舌，“还是别带他去比较好，他毕竟是妖，又是中途加入我们之间的，虽然观世音菩萨现在没说什么，可若是你把这小猫带到他们眼前去，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些不重要……”


    孙悟空的话在小猫柔软的爪子下被迫停止，桑伊没什么力气地开口，“大圣，我与小长老他们一起等你。”


    孙悟空沉默了许久才说，“好，我会很快就回来。”


    “好。”桑伊喃喃，“我等你。”


    孙悟空离开之前又画了个圆，然后郑重地把桑伊放到了唐僧怀里，那一脸严肃的表情看得桑伊一愣一愣的，桑伊从未见过孙悟空这副模样，以至于他还有些迷茫。


    眼看着孙悟空消失在天边，桑伊趴在唐僧怀里闭上眼，他很累，即便是变成了猫还是很累。


    唐僧轻轻地摸了摸小猫的毛，声音很低，“桑施主，是贫僧的不是。”


    唐僧还在因为自己让沙悟净和桑伊同屋而自责，桑伊不得不睁开眼，他抬起脑袋来，“小长老，跟你没关系，你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自己错了好吗？”


    唐僧默然不语。


    他很难说服跟自己没关系，而桑伊……正在最困难的事情，如今又是情热期又在生病，若是出了什么事……


    唐僧想，只怕那会成为他的心魔。


    “小长老。”桑伊又轻轻地叫了声。


    “贫僧知晓了。”唐僧轻抚了下猫咪的脑袋，“好好睡吧，等悟空回来你就能好起来，现在不需要浪费多余的精力说话。”


    猫儿从喉咙里冒出几声极轻的咕噜声，乖乖地闭了嘴也闭上眼。


    怀里的猫很乖，唐僧抱着猫妖发烫的身体，神色不明。


    这些日子念经压下去的那些未明念头又换了种方式在蠢蠢欲动，唐僧的手停在了桑伊的脑袋上，他问，“桑施主，你跟着我们这一路，可觉得累？”


    桑伊没有回答，唐僧低头看了一眼，小猫压着他的袖子，睡得沉沉。


    好不容易问出来的话就这样散去，唐僧彻底沉默了下来，他想，或许是上天注定这只猫妖要一直跟着他们，他应当顺应注定的事。


    桑伊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他趴在孙悟空怀里，脑袋上是孙悟空放大版的脸。


    桑伊一动，眨了眨眼，“大圣，你回来了？”


    “你好些了吗？”孙悟空低下头来问，“感觉怎么样？”


    “唔……”桑伊仔仔细细地感受了一下，睁圆了眼，“我似乎不热了。”


    “那就好。”孙悟空放下心来，“可能变成人形了？”


    “好像还不行。”桑伊有些苦恼，“应当是妖力透支了……我太弱了。”


    “没关系。”孙悟空把小猫抱紧了些，“在你变成人之前，我不会离开你半步。”


    桑伊抬头看着孙悟空的下巴，“大圣，你是不是不开心？”


    “是我没保护好你。”孙悟空的声线沉沉的，“是我的错，否则你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他若是帮桑伊稍微缓解一下，说不定桑伊就不会强行抗过情热，也不会在冷水潭里泡那么久，那么自然就不会透支妖力生病，以至于被那种人看到了变妖的过程。


    他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猫咪的下巴，“总之之后不会再这样了。”


    猫咪轻舔了舔孙悟空的指尖，然后看着孙悟空暗金色的瞳孔，“大圣，你不要自责，跟你没关系的。”


    不。


    孙悟空想，不是的，还不够，远远不够，他必须要把小猫牢牢地抱在怀里才行。


    ……


    孙悟空说到做到，吃饭睡觉赶路，他都把桑伊抱在怀中，不给其他人触碰分毫。


    休息之时，猪八戒摸着鼻子偷偷去看孙悟空，他拐了一下沙悟净，“这孙猴子把我们也当贼一样防着，好像小猫是他的一样，我也想抱抱小猫。”


    沙悟净道，“大师兄对桑施主生病一事极为自责，你就别去打扰他了。”


    “自责？”猪八戒嘀咕，“跟看眼珠子似的，这是把小猫当媳妇守着，要不是这猴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我都要怀疑他有了什么别的想法。”


    闻言，唐僧看向孙悟空怀里的桑伊，猫咪虽然恢复了些，但妖力还没完全恢复，那两只耳朵也跟着耷拉下去，趴在孙悟空的怀里睡得安稳。


    明明是一只猫，唐僧却总觉得自己看到的是桑伊睡着时无比乖巧的容颜，他闭了闭眼压下那些胡思乱想，习惯性地念起经来。


    孙悟空不知猪八戒的想法，他看着猫咪闭紧的双眼，嘴角勾起。


    小猫真是特别乖，特别可爱，必须要这样一直抱着才行，抱着就能免受伤害了。


    虽然还不能变成人形，不过桑伊也习惯了做一只猫。


    比较让桑伊在意的是，他还真有点向猫的习性靠近，时不时会舔舔孙悟空，看见好玩的也忍不住想去玩玩。


    比如说蝴蝶飞舞时……


    那只彩色的蝴蝶在他面前晃啊晃，桑伊心尖发痒，他用力挣脱了孙悟空朝那只蝴蝶扑去。


    怀里空了的孙悟空：“……”


    他看着那只勾引桑伊的蝴蝶，没忍住龇牙，飞快跟上桑伊。


    这一片花草繁多，一只娇小的猫钻进花草之中很快就被掩盖，孙悟空心头一紧，“小猫，你等我。”


    蝴蝶从花丛中飞起，猫跳起来那一瞬间孙悟空又松了口气，他循着猫咪跳起的地方去，“小猫，出来。”


    细细的喵呜声在花草间响起，却不见草丛有响动，孙悟空闻声跟上，他轻皱了下眉叫道，“小猫？”


    桑伊没听见孙悟空的声音，他的爪子下按着那一只蝴蝶，琥珀色的眸子闪闪发亮，只是蝴蝶在他爪子下没有动弹，让桑伊有些紧张是不是自己用的力气大了把蝴蝶按坏了。


    他小心翼翼地松开爪子，低头看去，只听轰隆一声，整个身子腾空，猫咪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喵叫声，然后重重地摔到了昏暗的地下。


    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令桑伊毛骨悚然，只觉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顾不上疼痛，一步步后退。


    猫咪的视线在此刻格外清晰，桑伊看清这个洞穴之时，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洞穴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大扑棱蛾子，还有不少被包在白色的茧里，桑伊不需要多想就能知道那些茧里是什么东西。


    轻快的笑声在洞穴里响起，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声音，“一只可怜的小猫妖，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那上面还有四个和尚，都把他们骗下来吧，全都吃光。”稚嫩的声音却带着天真的残忍，“哥哥，我们把他们都吃了，吃了就能让其他的兄弟姐妹们出来了。”


    这些蛾子……还吃人！


    桑伊绷紧了身体，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被一直蝴蝶引诱脱离了孙悟空的视线范围，若是这蛾子把他吃了怎么办？


    从昏暗之中走出一个男性蛾子妖怪来，他长着一张清俊的脸，穿着一件白色的衣袍，不太像妖，虽然在笑，满室的扑棱蛾子跟在他身后，却看得桑伊浑身发麻。


    这只妖……很可怕。


    “这猫妖如此弱，给我吃也没什么用。”他在桑伊面前蹲下，朝桑伊勾了勾手指，“过来。”


    桑伊不敢过去，他浑身的毛都竖起来，控制不住后退。


    “过来，我不吃你。”妖怪笑眯眯道，“可你若是不过来，之后我的兄弟姐妹可是会扑上来把你分而食之。”


    他的兄弟姐妹们……桑伊忍不住看了一眼洞穴里其他五颜六色的蛾子，眼前一黑，这也……这也太可怕了。


    那蛾子耐心十足，等着桑伊过去。


    桑伊盯着那根手指想，反正也跑不了，如果这蛾子要吃他也不至于这样骗他过去，在这这里显然其他蛾子都是听这只已经化形了的蛾子的话……他不如看看这只蛾子到底想做什么。


    桑伊忍辱负重，试探性地伸出一只爪子，那蛾子没有动，依旧含笑看着桑伊，桑伊盯着那只手，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这才把爪子放了上去。


    “真乖。”妖怪把桑伊抱进怀里，他笑盈盈地握着桑伊的爪子，“不会挠人吧？”


    桑伊跳得很快的心脏慢慢地放松下来，他心想，你又不是人。


    “你与那几个和尚是一起的对吗？”妖怪说，“他们从哪里来的？”


    桑伊抬起眼看了这蛾子一眼，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会说话。”妖怪轻轻顺着桑伊的毛，“乖一点告诉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毕竟你这么乖，养着你也没关系。”


    桑伊木着脸想，这蛾子要把他当小宠物养了，他现在只能指望孙悟空能快点找到他。


    “那几个和尚是不是从东土大唐来的？”扑棱蛾子问。


    桑伊睁着一双眼看着蛾子没说话。


    “虽然不太像……”扑棱蛾子思索着，“不过应该是没有错，东土大唐来的吃了能长生不老的唐三藏。”


    “是吗？小猫？”


    桑伊耳朵耷拉下去。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就已经吓成飞机耳了。”扑棱蛾子低笑着揉了揉桑伊的耳朵，“真是可爱。”


    飞机……飞机，飞机耳！


    桑伊震惊，桑伊猛地抬头看着那大扑棱蛾子，这个……这个妖怪是，是穿越的？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扑棱蛾子把桑伊抱起来，“这么可爱，就该被我养着，跟着他们吃苦不如跟着我。”


    桑伊仍在震撼之中，但他不敢说话，他不确定若是这个妖怪知道他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会不会一口吃掉他，毕竟这个妖怪看起来真的很妖怪，跟他不太一样。


    “小猫。”扑棱蛾子说，“你乖乖陪着我，我会对你好的。”


    桑伊耳朵又压了下来，怎么看这个妖怪……可如果这个妖怪曾经是人的话，怎么会说出要吃人这样的话？


    桑伊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扑棱蛾子，这个扑棱蛾子看起来就是妖怪，并且还是一只没有多少人类性情的妖怪。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晃动，孙悟空阴沉冰冷的声音传来，“妖怪，滚出来把小猫还给我。”


    “呵呵。”扑棱蛾子轻笑一声，摸着桑伊的脑袋，“他其实没找到我洞府的入口也不知道我在何处，不过看起来他很在意你……还真是奇怪，孙悟空居然带了一只小猫妖上路。”


    桑伊耳朵压得更低了，他战战兢兢，甚至不敢在扑棱蛾子怀里动一下，这个扑棱蛾子看起来……好像脑子不正常，是不是因为在这些蛾子中待久了所以被同化了？这样似乎也能解释。


    “小猫，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扑棱蛾子丝毫不在意地面的晃动和掉落下来的碎石泥土，他把桑伊抱在怀里说，“看你全身银白，就叫你阿银好了。”


    桑伊耳朵动了动，抬头看着扑棱蛾子。


    “不喜欢这个名字？”扑棱蛾子耐心十足，“那叫阿白怎么样？”


    看出来这个妖怪是个起名废了，桑伊依旧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扑棱蛾子。


    扑棱蛾子手指轻轻摸了摸桑伊的眼睛，“这双眼睛真漂亮，你有名字吧？告诉我你叫什么？”


    桑伊看了一眼扑棱蛾子身后的那些茧，又觉得浑身冒鸡皮疙瘩了，这个人不管是不是穿越的他都不在过多接触。


    “不说也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扑棱蛾子说。


    地面已经平静了下来。


    扑棱蛾子脸上挂着笑容，“看来，你的孙大圣发现就算把地面破了我也不会出去了，应该在找别的方式进来了吧？”


    桑伊悄悄看了扑棱蛾子一眼，又默默地低下头。


    妖怪似乎极其喜欢这只通体白的猫儿，甚至从洞府里取了吃的给桑伊，桑伊盯着面前的有着一双死目的鱼，鸡皮疙瘩又起来了，止不住想要后退。


    “不喜欢？”扑棱蛾子似乎有些诧异，“你不吃鱼吗？猫不是都喜欢吃鱼吗？”


    桑伊终于没忍住开口，“你的鱼，好臭。”


    妖怪一愣，他没有再管那条鱼了，双手把桑伊一抱，笑道，“你说话了。”


    桑伊：“……”


    “现在可以和我说了吧？”扑棱蛾子说，“你的名字。”


    都被发现了如果不说的话会不会激怒这个妖怪？桑伊纠结迟疑了一阵慢慢开口，“桑伊。”


    “一？一二三的一？”


    “……伊人的伊。”


    扑棱蛾子眸光微闪，“你的名字倒是不像妖怪的名字。”


    桑伊：“……”


    扑棱蛾子挠了挠猫咪的下巴，“你可以叫我爸爸，爸爸会养你，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桑伊瞪大眼脱口而出，“你占我便宜？”


    “嗯？”扑棱蛾子眯了眯眸，“什么？”


    桑伊忙闭紧嘴。


    扑棱蛾子抚摸桑伊的手缓缓停下来，他说，“我就说那四个人西天取经怎么身边还有一只本不该存在的猫，甚至极其看重这只猫，原来是这样。”


    桑伊心头有些害怕，不知道这妖怪会怎么做，是不是会吃了他，恐惧让他浑身僵硬着后退，眼见着就要从石桌上掉落下去，扑棱蛾子提住了他的后颈。


    桑伊浑身的毛都要炸开了。


    “真可爱，可若是人的话这份可爱就要大打折扣了。”扑棱蛾子把桑伊提到眼前，然后轻叹一声，眼中杀意尽显，“看来你也发现了，虽然我们都来自一个地方，可我并不想与你共存。”


    桑伊眼底的恐惧几乎要跳出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距离死亡好近好近，这只妖怪那双骤然染黑的眼，没有一点眼白的眼吓得他心跳骤停。


    桑伊说不出话来，他死死地盯着扑棱蛾子，喉咙有些干涩。


    “可是对着这副可爱的模样，我也下不了手杀了。”扑棱蛾子的杀意又缓缓收敛，他似是遗憾，“你若是能保持这副模样一辈子，我倒是愿意勉强养着你。”


    喜怒无常的妖怪又把小猫抱进怀里，“永远做一只猫，不要再开口说话了，知道吗？”


    桑伊不敢激怒这只扑棱蛾子，他明明下来没多久，却有一种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的错觉，身体渐渐开始发抖。


    妖怪手指轻捏着猫咪的耳朵，“你在抖什么？胆子这么小也敢和孙悟空一起上路？”


    桑伊脑袋有些晕，他不确定是不是在地下待久了缺氧，爪子划拉了一下妖怪的手臂，他忽然闻到了血腥味，这味道让他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


    妖怪的手……被他的爪子划伤了。


    扑棱蛾子垂眸看了一眼渗出血的手臂，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按了一下桑伊的脑袋，声音极轻，“舔干净。”


    桑伊牙齿很痒，相比起舔血，他更想……


    咬下去。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他死死地咬住了扑棱蛾子的手臂，血液瞬间涌入他的齿间，血的味道让他的舌尖忍不住舔舐着，血液也沸跟着腾起来，他甚至无暇顾及那扑棱蛾子是什么反应。


    扑棱蛾子没拉开他，带笑的双眸幽暗，“有点妖怪的样子了。”


    好热。


    好热。


    桑伊的脑子迷迷糊糊地想，好想要……想要……


    可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觉得这血让他身体越来越热，脑袋昏昏沉沉的没法思考，被禁锢的身体骤然一沉，桑伊抬起朦胧的双眼看着被他压在下方的扑棱蛾子，牙齿痒得厉害。


    “原来长这副模样，难怪被孙悟空带在身边。”扑棱蛾子捏着猫妖的下巴，眯了眯眼，“那石猴对你，莫非动了心？”


    桑伊脑子里一片浆糊，根本听不懂扑棱蛾子在说什么，他扒拉开妖怪的手，对准了妖怪的脖子低下头去，眼看就要咬到那脖子之时，妖怪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并不喜欢你这样看我。”


    天旋地转间，桑伊脑子一懵，被压在了妖怪身下。


    他茫然地抬起眼，扑棱蛾子的手捏上他的耳朵，“还好耳朵还在，这副模样，我也能养。”


    桑伊依旧盯着扑棱蛾子的脖子，他抓紧了扑棱蛾子的衣服，又凑了上来。


    “你是猫，可不是什么吸血鬼。”扑棱蛾子挡住桑伊的唇，“想咬我可不行。”


    桑伊一口咬住唇上的手指，用力的，将嘴里的手指死死咬住，直到口中尝到了血腥味。


    扑棱蛾子盯着桑伊的唇，忽然低下头来凑到桑伊颈间，他嗅着桑伊颈后的香，唇微扬，“小猫，你的大圣马上到了，他若是见到我们这副样子也不知会不会暴跳如雷。”


    桑伊听不清妖怪的话，他只知道唇齿间已经吸不到血了，想要更多的……更多的血。


    “你咬我，那我也咬你一口，这样就算扯平了。”扑棱蛾子话音一落，咬上了桑伊的后颈。


    桑伊下意识偏了下脑袋，又觉得后颈被咬得又软又痒，他抗拒地推着妖怪的肩，细细地呜咽了两声，“疼，放开我。”


    咬在后颈的牙齿些微的松动了一下，细长的口器自皮肉中轻易嵌入，桑伊茫然地睁大眼，抓紧了扑棱蛾子的衣服。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后，刺眼的光在照射在桑伊的脸上，桑伊在恍惚间看到了压着他的妖怪后背上的翅膀，扑闪间有粉末掉落，融入了他的皮肤之中。


    孙悟空一眼便看见被妖怪压在身下的桑伊，那双泛红的眼和湿润的睫毛让他心头杀意骤起，“放、开、他！”


    扑棱蛾子从喉咙里溢出几声低笑，他缓缓松开香甜的后颈，拥着桑伊起来看向孙悟空，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挑衅，“孙大圣，这可是妖，你不怕他吃了你的师父吗？”


    桑伊头晕得厉害，不知道扑棱蛾子对他做了什么，他只觉得后颈痒得厉害，那阵痒意从颈后泛到心底，他哪里都想抓一下。


    扑棱蛾子按住桑伊蠢蠢欲动的手，露出自己的手臂，“你看，这可是这只小猫妖咬的。”


    孙悟空握紧手中的金箍棒，上上下下把桑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阵确定桑伊没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他冷冷道，“把他还给我。”


    “还给你？”扑棱蛾子的手指轻捏上桑伊的下巴，“他自己掉进了我的洞府，喝了我的血变了人形，怎么看他都是我的，你打坏了我的洞府，怎么还来问我要我的小猫？”


    这句话我的小猫显然刺激到了孙悟空，但桑伊就在扑棱蛾子怀里，他不敢随意动手。


    “孙大圣。”扑棱蛾子轻嗅着桑伊的后颈，眼中带了笑，“你这么在意这只小猫，可愿意为了他留下不去取经？”


    孙悟空面无表情，“这与你无关。”


    冰冷的呼吸落在后颈，让桑伊止不住颤抖，他抓紧了扑棱蛾子的衣服，用尽了全身力气把扑棱蛾子推开，整个人跌落下床。


    孙悟空瞬间移到床边，伸手把桑伊捞进怀里，他紧紧抱着桑伊，沙哑着声音问，“小猫，桑伊，你怎么样了？”


    桑伊浑身没劲，又热又觉得痒，却又说不出痒在何处，他只能攀紧了孙悟空的脖子，呢喃着大圣。


    扑棱蛾子大概没想到桑伊竟推开了他，他抬起手看了半天，轻笑一声，“他中毒了哦。”


    孙悟空猛地看向扑棱蛾子，一字一顿，“解、药。”


    “解药？”扑棱蛾子幽幽叹气，“大圣，这玩意可没有解药，你看到了，刚才我准备替他解毒的，可惜你来了。”


    桑伊已经缠上孙悟空的身体，让孙悟空无法分心去打那扑棱蛾子。


    桑伊双眼迷离，喃喃着，“大圣，热。”


    “看来我与小猫的时光暂时要告一段落了。”扑棱蛾子化为了一只飞蛾，他说，“大圣，看你这样在意他告诉你一个关于他的秘密。”


    孙悟空一手把桑伊搂起来，另一只手握着金箍棒，然后狠狠朝那扑棱蛾子打下去。


    “你这小猫，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若是不看好，他可能随时会离开哦。”扑棱蛾子猛地避开这一棒，他有些心疼地回头看了一眼，即便是及时避开了，翅膀还是被孙悟空劈坏一半，“我好心告诉你，你居然打我。”


    孙悟空不言不语，又提了金箍棒打下去。


    “大圣，如今我送了一份大礼给你，你可要把握好机会。”扑棱蛾子躲避得更快了，他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小猫，我在前面等你，下一次你可只能跟我走了。”


    那只扑棱蛾子彻底消失在洞府之中，若是孙悟空想追自然追得上，可他现在无力去追那个妖怪，怀里的桑伊一直在蹭他，滚烫的身体将他缠得很紧。


    孙悟空呼吸都急促起来，他握紧桑伊的手，“小猫，你冷静些。”


    冷静……完全冷静不下来。


    桑伊搂紧了孙悟空的脖子，眼底闪着泪光，“大圣，大圣，我好难受。”


    “我帮你，你别哭，我帮你，你哪里难受？”孙悟空连忙安抚着怀里可怜兮兮的猫儿，“你别哭。”


    桑伊身体难受，脑子却又很清明，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在此刻缠着孙悟空，可他的身体却违背了他的理智咬上了孙悟空的唇。


    孙悟空一下子僵住了，他依旧把桑伊抱得很紧，可浑身的血液却在桑伊亲上来那一刻沸腾，他没有丝毫想要抗拒的念头。


    孙悟空亲得很用力，将桑伊的舌吮得又重又急，带着将桑伊吞吃入腹的念头，粗糙的带着茧的手摸上了猫儿的皮肤。


    与他的截然不同。


    桑伊的哭声自唇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却叫孙悟空理智全无。


    兽性在这一刻再一次被激发，孙悟空想，他不能再看着桑伊难受了，也不能再看着桑伊哭了，他要帮助桑伊解毒，所以……


    孙悟空的瞳孔晦暗不明，他看着身下的猫，低声道，“我已经知道你这毒如何解了，小猫。”


    桑伊看着孙悟空，眼尾那一片的红显得格外可怜。


    孙悟空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手也能这么抖，在解开桑伊的衣带时，他的脑子都是空的，也不过是跟着本能在走。


    无师自通般，他俯身将猫儿最脆弱的地方纳入口中。


    “大圣……大圣。”桑伊低低地哭喊着，胡乱地蹬了几下脚，“不要。”


    孙悟空那张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却喑沉得可怕，他按着桑伊的双腿，不允许桑伊的脚乱动。


    灼热的呼吸打在柔软白皙的皮肤上，那片皮肤被一点点染红，桑伊的哭声压着一点点地弱了下来，忽又呜了一声。


    发泄之后便变得疲软，孙悟空不知道只一次桑伊的毒能不能解，他凑上身去哑声问，“好些了吗？”


    桑伊的眼中都是泪，他手还有些许颤抖，此刻摸上孙悟空的嘴唇，将孙悟空唇畔的那点白色痕迹擦去。


    孙悟空看着桑伊指尖那一点白眸光一暗，他道，“好些了是吗？”


    桑伊颤抖着湿润的睫毛，点了点头。


    “现在还难受吗？”孙悟空又问，“还需不需要帮你？”


    桑伊摇了摇头。


    “……你不用放在心上。”孙悟空说，“小猫，是我自愿帮你的。”


    桑伊又摇了摇头，他声音很轻，“是我……是我。”


    明明之前情热期都忍下来了，可今日那个大扑棱蛾子让他之前的忍耐都功亏一篑，还好，还好孙悟空只是帮他……他如今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是我愿意的。”孙悟空一双眼变得猩红，他低下头捏着桑伊的下巴，一字一顿，“我、自、愿、的。”


    “所以不要自责，也不要因此觉得愧疚，小猫，无论是你忍下又或者是让另一个人来帮你我都不同意。”孙悟空的呼吸落在桑伊唇间，他的嘴里还残留着帮助桑伊之后的味道，于他来说，依旧香甜，他注视着桑伊的双眼声音很坚定，“只有我，只有我能帮你……小猫，以后也一样，只有我能帮你。”


    桑伊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孙悟空，连眼泪都忘记落下来。


    “我们出去吧。”孙悟空替桑伊穿好衣服，又擦了一下桑伊的泪水，“不要哭了。”


    说到后面他又补了两个很温柔的字，“好吗？”


    桑伊下意识点了点头。


    孙悟空把桑伊抱起来，离开了洞府。


    他们一出来，其他三人便围了上来。


    猪八戒忙问，“怎么样？小猫怎么样？”


    桑伊把脑袋埋在孙悟空怀里，没有说话，孙悟空收紧了抱着桑伊的手道，“已经没事了，走吧。”


    唐僧的视线在孙悟空嘴上扫过，他嗅觉极其敏锐，轻易地闻到了平时从未出现过的味道，脸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第35章 西游★猫妖（6）


    自打孙悟空帮桑伊解毒之后, 桑伊便总觉得不自在，有一种自己引诱了孙悟空犯戒的诡异感, 这种情况让他难免会避一避孙悟空。


    孙悟空也没有强迫他和解毒的事情和解，只要桑伊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便觉得没关系，总能慢慢来的，毕竟这小猫娇娇弱弱的，他怕自己说的多了，反而会起反作用。


    怕？


    孙悟空转了转手中的金箍棒，余光落在桑伊身上，以前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 倒是分外新奇。


    不过那个妖怪所说的话倒是让他很在意, 虽然那个时候他没细想, 桑伊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什么意思？


    孙悟空在心里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眸色变幻，他看向桑伊时桑伊正好悄悄地看过来，那双眼闪躲着，颇有点鬼鬼祟祟的模样, 孙悟空嘴角上扬，站起身来，他还没朝桑伊走去，桑伊脑袋一缩躲在了猪八戒身后，孙悟空一哂，虽有些无奈却没再往桑伊去了。


    桑伊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愧疚, 明明那个时候也是他先主动的, 而且孙悟空帮他解了毒，他竟然这样躲着, 跟胆小鬼一样。


    唐僧把二人的互动看着眼中，他握紧佛珠平静开口，“桑施主与悟空在下面遇到了什么样的妖怪？”


    “妖怪？”桑伊愣了下道，“是一只扑棱蛾子。”


    唐僧的视线从桑伊红润的唇上划过，喃喃，“扑棱蛾子……他可是对你做了什么？”


    桑伊没控制住自己去摸了摸后颈，不知道什么东西钻入身体时的那种阵麻依旧让他心悸，或许那就是他中毒的原因。


    而且那只扑棱蛾子跑了，还说在前面等他，他之后……还会遇到这种蛾子吗？这只蛾子是一直就这样还是因为穿越之后被妖怪同化才会变成这样的？


    见桑伊发呆，唐僧迟疑了片刻又道，“桑施主，悟空救你时可是出了什么事？我见你们之间似有些奇怪，吵架了？”


    桑伊回过神看向唐僧，听见唐僧提起他和孙悟空，脑子里冒出孙悟空按着他的腿替他解毒的模样，脸控制不住地开始热，自脸到耳朵再到脖子，都染了些红。


    “没……没吵架。”桑伊有些语无伦次，“没什么，小长老不必担心。”


    唐僧看着桑伊泛红的脸和那双躲闪的双眸，心底渐渐有了答案，他垂下眼低低念道，“阿弥陀佛。”


    见唐僧不再追问，桑伊心头一松，他看向孙悟空，没注意到唐僧那双闪过挣扎的双眼。


    桑伊扯了片叶子握在手中想，他不能一直这样和孙悟空别扭下去，就算孙悟空帮他解毒，但也仅仅是这样而已，他们之间没有发生再过分的事情，而孙悟空依旧与之前没什么两样，应当也不会影响到孙悟空，既然这样……既然这样，他也没什么好纠结和别扭的才对，一直纠结着，显得好矫情。


    桑伊刚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面前就出现一个桃子，他微微抬眸，孙悟空含笑把桃子凑到他嘴边，“这是最大最漂亮那个，肯定很甜，要试试吗？”


    桑伊愣愣接过，桃子真的很大，又大又圆又红，桑伊一只手握不住。


    见孙悟空要走，桑伊连忙拉紧他的衣角，孙悟空略略扬眉看过来，“怎么了？”


    “这个太大了，我一个人吃不了。”桑伊声音很轻，“大圣要不要帮我……”


    “好。”孙悟空嘴角笑容扩大，“你先吃，吃不了的给我。”


    桑伊哦了声，他捧着桃子小口咬下去，红唇上溅了些许汁水，看起来水润可口。孙悟空定定地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双唇，却又想起着双唇的香甜，他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看着桑伊的目光渐渐变了味道，干渴在这一瞬间席卷而来，他想要喝水，又或者不仅仅是喝水。


    这让他的身体在瞬间燥热起来。


    孙悟空的目光中渴求意味极强，桑伊咬桃子的速度缓缓慢下来，他有些懵懵地抬头看着孙悟空，“大圣，你很饿吗？”


    “……饿。”孙悟空的声音低哑，“很饿。”


    很饿，那日吃的东西很美味，他想要再尝试一下。


    “给你。”桑伊把桃子递给孙悟空，舌尖舔了舔唇上的汁水，“我不饿。”


    孙悟空那双眼紧紧盯着吐露出来的樱红的舌，声音更哑了，“不吃了？”


    “不吃了，你吃。”桑伊看向自己咬过的桃子，牙口整整齐齐的，“你吃另一面，我咬过的地方避开就可以了。”


    孙悟空接过桃子，一双眼却没从桑伊身上移开，他大口大口地吃了桃，把桑伊咬过的地方也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桑伊莫名有些不自在，耳朵晃了晃，桑伊小声叫着，“大圣，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难道是吃桃子的时候沾到什么了？桑伊伸出手摸了下脸，似乎没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孙悟空把那颗干干净净的核仁握在手中，弯腰看着桑伊，“我总觉得……你很好吃。”


    桑伊：“……”


    桑伊脊背一凉，惊得后退一步，“大圣你别……别说这么可怕的话，我一点都不好吃。”


    “不，你好吃。”孙悟空斩钉截铁地道。


    桑伊连耳朵都不敢晃动了，他抬着头看孙悟空，声音有些颤抖，“大圣，你……你不会吃我对吗？”


    孙悟空伸手揉了揉猫妖的脑袋，低笑一声，“放心吧，我会克制我想吃掉你的欲望的。”


    这话听得桑伊胆战心惊，若是克制不住怎么办？难道他要变成孙悟空的盘中餐？不对不对不对……孙悟空，孙悟空怎么可能会吃人，可他现在不是人，他是妖。


    孙悟空会吃妖吗？桑伊努力回忆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对西游记的剧情自己忘得干干净净了，他记不起来了。


    桑伊欲哭无泪，他轻轻拽着孙悟空的袖子问，“大圣，你不会吃我对不对？”


    孙悟空回过头来，他的目光在桑伊泛红地眼尾上停留了片刻，那股想要吃掉桑伊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可并不是把桑伊吃进肚子里，而是另一种……就像是那日在那只扑棱蛾子的洞府里，他帮桑伊解毒那样的吃。


    又香又甜。


    猫妖的睫毛已经湿润了，浑身紧绷着，看起来可怜又委屈，孙悟空压下自己那些奇怪的念头，轻轻拍了拍桑伊的肩，“我不会真的吃掉你的。”


    桑伊极轻地咬了下唇，唇被咬得微白，看得孙悟空心底那股燥热无论如何也退不下去。


    “你们俩在这边做什么呢？”猪八戒的声音传过来，“该走了。”


    孙悟空答应了一声，牵了桑伊的手，“走吧。”


    桑伊的手有些凉，不知道是不是被孙悟空的话吓到了，孙悟空没忍住笑了一下，“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害怕。”


    桑伊抬起眼看着孙悟空，刚才孙悟空那个眼神不像是开玩笑，就像是真的饿狠了一般……他缩了缩手，但这次孙悟空没有松开，握得很牢很紧。


    “你手太凉了，我帮你暖一下。”孙悟空眸中也带了笑意，他轻轻摸了摸桑伊的脑袋，“你放心吧，我现在算是佛门中人，佛门子弟怎么能吃生灵呢？”


    桑伊慢慢地点了点头，他其实也不相信孙悟空会吃他，可那个眼神……那个眼神让他浑身发麻。


    见桑伊点头，孙悟空的笑容更灿烂，他道，“我们走吧，需不需要我背你？”


    桑伊摇了摇头，“还能走。”


    “如果走不动了就告诉我。”孙悟空的手蠢蠢欲动，没忍住还是摸了一下桑伊的耳朵，在桑伊恼怒的目光中，他神色自若，“走了。”


    ……


    越过高山，穿过溪谷，下雪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桑伊被冷得发抖，他呢喃着，“大圣，猴哥。”


    孙悟空睁开眼，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抱住了桑伊，声音里带着几分喑哑，“我在，睡吧。”


    温暖的体温将他覆盖，桑伊低低地唔了声，往孙悟空怀里又靠了一分，重新睡过去。


    怀里的猫妖耳朵蹭在下巴，身上的香味止不住钻进鼻子，孙悟空睡不着了，他垂眸看着猫妖那两只微微晃动的耳朵，已经很久了，可是耳朵和尾巴桑伊还是收不回去。


    孙悟空唇动了动，没控制住自己的渴望，咬了一下猫妖的耳朵，猫妖只是轻轻地颤抖一下却没有更多的反应，这让孙悟空的胆子更大了些。


    如同他设想里那般，他一点点地咬着猫妖的耳朵，将猫妖吃掉的想法在这一刻又变得清晰可见。


    “唔……不要……”


    极轻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嗓音带着几分鼻音，黏腻柔软。


    孙悟空捂住了桑伊的唇，轻轻地咬上猫妖的后颈，白皙敏感的后颈一被含咬，桑伊便开始颤抖。


    他本能地抓住了孙悟空的衣服，无意义的呜咽了几声，腿又蹬了几下。


    孙悟空没有过分，他汲取到甜味之后便松开了桑伊的后颈，即便是想要把这只小猫妖吃掉，也要慢慢地来才行，今天晚上已经足够了。


    勉强获得满足之后，孙悟空闭上眼。


    破屋里的声音停了下来，唐僧却睁了眼，他的耳中是猫妖的呜咽声以及他能想象得到的猫妖会露出的表情。


    明明那只是一次意外，可他却无论如何也忘不掉那段意外，甚至在一日又一日见到桑伊和孙悟空的相处之下越加清晰。


    “分明是你将这猫妖留下的，蛇毒发作之时，他分明主动攀上了你，可如今却是你那大徒弟将他拥在怀里。”耳边细细的声音低笑着，“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唐三藏面无表情，这道声音已经在他耳边有一段时间了，时不时就说些这样的话，他并不想理会，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理会。


    “你很想要他吧？承认吧，你犯戒了。”那声音继续说，“你就是在嫉妒孙悟空，他分明可以是你的，你有很多机会。”


    “你看，你的眼中都写满了对猫妖的渴望，日日念经也压不下去的欲望，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得道高僧了。”


    日日念经也压不下去的渴望，唐三藏闭上眼，再次默默地念起经来，以往只要一念经这道声音就会消失，今天自然也是一样的。


    他一念经，那声音便彻底消失了。


    唐三藏微微松了口气，却不敢放松，继续念下去。


    从破屋中一觉醒来，外面已经被白雪覆盖，桑伊被冷得只打哆嗦。


    他看看其他四人，怀疑外面的雪是假的。


    “你们不冷吗？”


    孙悟空精神抖擞，“不冷，你冷？”


    “……冷。”桑伊揉了揉鼻尖，“特别冷。”


    孙悟空握了桑伊的手，果然冰冷刺骨，他忍不住皱眉，“怎么这么凉？”


    桑伊垂眸看着孙悟空的手喃喃，“你的手好暖和。”


    “我抱你。”孙悟空道，“你变成猫。”


    桑伊：“……”


    他不想变成猫，上次变猫之后给他的心理阴影太大了，他永远不想再回忆起那只蛾子了。


    只是孙悟空三人不冷就罢了，毕竟他们是妖怪，可唐三藏难道也不冷吗？


    桑伊忍不住去看唐三藏，对方依旧穿着僧袍披着袈裟握着佛珠在念经，似乎丝毫不冷，桑伊忍不住问，“小长老也不冷吗？”


    唐僧站起身来，他见桑伊冷得哆嗦，又见孙悟空握着桑伊的给桑伊取暖，眸光不明，“悟空，不如担子看看有没有御寒的衣物给桑施主披上？”


    孙悟空这才想起他们还挑担，他松开桑伊的手道，“你等等我。”


    温暖褪去，桑伊又开始发抖，他开始思考起变猫这个可能性。


    唐三藏见桑伊这模样，没有迟疑，他取下披着的袈裟道，“这袈裟是菩萨所赠，披上可抵御寒风。”


    孙悟空翻担子的手一顿，回过头来。


    这袈裟桑伊也披过好几次，只是他并不知道来历，只当是普通袈裟，此刻听见来历，连忙推辞，“谢谢小长老，你自己用吧，我若是用了你冻着了怎么办？”


    “我没有那般脆弱。”唐僧替桑伊披上袈裟，平静道，“自长安到这里，风吹日晒雨淋，生病次数寥寥无几，不必担心我。”


    “可是……”


    “披上就是。”唐僧按住桑伊欲取袈裟的手，桑伊的手很凉，触碰到那一刻，唐僧心头划过一丝极快的微妙情绪，他道，“你不要生病才好。”


    桑伊张了张嘴，最终低声道，“谢谢小长老。”


    “不必谢我。”唐僧看向外面，“只是这雪太大，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孙悟空道，“那便不走了，担子里还有干粮，今日的吃食足够。”


    猪八戒叹了口气，“那我与沙师弟去找些柴火来，这大雪若是封山了，到时候可有的等了。”


    猪八戒和沙悟净离开破屋进入了风雪之中。


    桑伊紧了紧袈裟，抬眸看唐僧，“小长老，你冷吗？”


    唐僧道，“不冷，桑施主安心披着袈裟，不必管我。”


    孙悟空的视线在那袈裟上扫过，又去看唐三藏，唐三藏依旧还是那副模样，双手合十在念经，自从蛇妖一事后，唐三藏便一直是这副模样，但孙悟空记得，在那之前，唐三藏即便是念经也没有这般频繁，不至于吃饭喝水休息之时都念经。


    他挨着桑伊坐下，握了下桑伊的手，方才还冰冷入骨的手已经恢复了正常。


    孙悟空问，“是不是不冷了？”


    桑伊点了点头，他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唐僧，“可是你师父他……”


    “可以将袈裟给他，然后我抱着你。”孙悟空说到这里补了一句，“不用变成猫儿也行。”


    桑伊：“……”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孙悟空，“抱着我？”


    “自然。”孙悟空道，“晚上你冷的时候我不也是抱着你睡的？难道你不喜欢？”


    “别说这么奇怪的话。”桑伊连忙捂住孙悟空的嘴，“你……你别，别说这样的话，好奇怪。”


    唐僧念经的速度慢了些，语调也有些迟缓，念了千百次的经文此刻在他脑子里像是模糊的，被打乱了顺序一般。


    那道声音又出现了。


    “唐三藏，你现在是在嫉妒吗？你看，你犯戒了，你去不了西天了，不如现在就站起来，将你那大徒弟赶走，这样那只猫妖就是你的了。”


    唐僧闭紧了眼，额头青筋暴起，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他在念经，这道声音还是出现了？为什么。


    鼻腔里都是桑伊掌心的香，孙悟空喉结滚动着，眼神微微暗沉，他握着桑伊的手腕移开那只手笑道，“你这是害羞了？”


    “没有！”桑伊咬牙。


    “那这有什么奇怪的？”孙悟空问，“你冷，我便抱着你取暖，这是助人为乐。”


    桑伊：“……”


    为什么被孙悟空说出来会怎么怪呢。


    唐僧的经文于口中消失，他睁开眼看着外面的大雪，身体上确实没有感觉到寒冷。


    那道声音还在耳边聒噪着，让唐僧头一次觉得烦躁至极，他看向孙悟空和桑伊，二人已经停止了幼稚的争论，此刻桑伊正捧着脸看着外面的大雪问，“大圣，要不要去堆雪人？”


    “走啊。”孙悟空拉了一把桑伊，“堆雪人。”


    桑伊看向唐僧，“小长老要去吗？”


    唐僧垂眸道，“贫僧便不去了。”


    孙悟空看了一眼唐僧，笑道，“小猫，师父他向来不参与这些不端庄的事情，我们来就好了。”


    唐僧看着手中的佛珠，听着耳边的声音，彻底沉默下来，不再念经也没有看雪地里堆雪人的桑伊和孙悟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猪八戒和沙悟净回来了。


    猪八戒震惊的声音传来，“小猫，你怎么把孙猴子堆得这么像？”


    唐僧抬头看去，看见了桑伊堆的孙悟空，握着如意金箍棒，戴着凤翅紫金冠，穿着锁子黄金甲，脚踏藕丝步云履，与孙悟空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桑伊说，“堆这个很简单的，天黑之前我给你们的也堆上……所有人的都堆上。”


    “你也太厉害了。”猪八戒啧啧称奇，“我以前见人间那些雕刻师雕刻出来的人也差几分。”


    “我便是刻的。”桑伊莞尔，“堆了雏形后花好五官，便这样了，不过太大了时间上不够，所以只能堆这样小小的。”


    孙悟空捧着那一小个雪雕，跟捧着什么宝贝似的，笑容格外恣意灿烂。


    “不过猴哥。”猪八戒又指向孙悟空堆的猫，一言难尽道，“你就不适合干这种事。”


    孙悟空：“……”


    他不悦道：“去去去，我也能把小猫堆出来。”


    他说罢把桑伊雕刻的他放到一旁，认认真真地开始捏猫。


    桑伊侧目看了孙悟空一眼，嘴角翘了翘，低头开始捏下一个。


    “等等。”猪八戒后知后觉，“你哪里来的刀？”


    “嗯？”桑伊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我自己的啊。”


    孙悟空警惕地看向那把匕首，在看到匕首的造型后，不知道为何脑子里又冒出那只扑棱蛾子的话，桑伊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许会离开。


    或许……会离开。


    孙悟空的心一下子就紧缩起来，难以言喻的焦躁在此刻席卷而来，他猛地握住了桑伊的手腕。


    桑伊疑惑抬头，“猴哥？”


    “你……”孙悟空声音有些沉，“匕首，自己的？”


    “别人送的。”桑伊并未发现孙悟空的不对劲，他看着匕首说，“不过我不记得是谁送的了，自我有意识起它便随着我的心意出现和消失。”


    孙悟空抿紧唇看着那把匕首。


    不记得了？


    另一个世界的人……


    难道他有一朝，也会如同送匕首给桑伊的那个人一样吗？被忘记，然后被离开。


    本来桑伊与他们也不该是同行人，虽然暂时留在了他们的队伍之中，可若是有一日桑伊要离开……若是桑伊要离开……


    心底的急躁难以排解，导致孙悟空握着桑伊的力道也缓缓收紧。


    桑伊总算发现了孙悟空的不对劲，他忍不住开口道，“大圣。”


    带着迷惑不解的声音让孙悟空猛地松开手，他紧紧盯着桑伊，“我有话要问你。”


    “嗯？”


    “你跟我来。”


    孙悟空拉着桑伊往外去。


    沙悟净生了火看出去奇怪道，“大师兄带桑施主去哪里？”


    “不用管，那孙猴子总是莫名其妙带小猫出去。”猪八戒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猫是他的媳妇呢。”


    “二师兄。”沙悟净无奈。


    “你难道不觉得吗？那孙猴子看小猫跟看什么似的，早上醒来的时候小猫还被他抱在怀里一起睡的。”猪八戒越说越觉得不对劲，“那孙猴子该不会真的动了凡心吧？那我们这些天是不是去不成了？要不然就在这里分行李算了。”


    沙悟净：“……二师兄，你莫要在师父面前胡说八道诋毁大师兄，大师兄绝不是这样的人。”


    “你说不是就不是？”猪八戒冷哼一声，“小猫年轻貌美，那孙猴子把持不住也正常，毕竟俺老猪见过那么多美人在看到小猫时也忍不住……”


    “八戒。”唐僧淡淡道，“慎言。”


    猪八戒嘀咕着收了音，他把自己说的话回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孙悟空的确不对劲。


    被议论着的孙悟空已经拉着桑伊到了另一处。


    桑伊抬眸看着沉着脸不语的孙悟空问，“大圣，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要问你一些事，你要如实回答我。”孙悟空藏不了许多心事，这样的怀疑让他浑身难受，他必须要问清楚。


    孙悟空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让桑伊也忍不住紧张起来，他用力点头，“你说，我会答的。”


    “之前那个妖怪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什么意思？”孙悟空问得很直白，他紧紧地盯着桑伊，不放过桑伊脸上有可能出现的任何表情。


    桑伊一愣，他没想到那个妖怪那么说的一句话孙悟空能记得这么久，甚至在这个时候突然来问他。


    他迟疑了片刻道，“就是他说的那个意思，我与他……应该来自同一个世界。”


    孙悟空心头一紧，声音有些艰涩，“那你会离开吗？”


    桑伊犹豫了片刻还是老实点头，“会离开。”


    孙悟空倏地攥紧桑伊的双肩，那双瞳孔骤然变色，“你会离开？”


    “……”桑伊愣愣地看着孙悟空，不知道为什么孙悟空的反应这么大，他斟酌了片刻道，“我一开始加入你们的时候，你便应该知道我早晚会离开——”


    “那不一样！”孙悟空咬着牙打断桑伊的话，一字一顿，“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桑伊有些茫然。


    “哪里都不一样！”孙悟空眸色沉沉，他甚至有些激动，“以前我偶尔会想，你就算不能与我们一道去取经，若是你累了便在哪个地方休息，我护送唐三藏到了西天后还会回来找你，或者我抱你走也好背你走也好……不，现在不一样，你不能离开我，你总要跟我在一起才行。”


    桑伊看着孙悟空那双眼瞳，脑子里冒出来一个有些不可思议却又似乎很合理的想法，若非如此，孙悟空对他又怎么会那么好，若只是普通的朋友之类的，就算是中毒快死了，孙悟空应当也不会以那样的方式替他解毒……有很多事情都表明了孙悟空对他的感情不一般，可他却完全没有发现，或者说，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


    是因为他太迟钝了？不是，是因为他选择性地忽视掉了，他以为孙悟空是要往西天取经的，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感情。


    “你要跟我在一起。”孙悟空的手轻抚上桑伊的唇角，“小猫，你要跟我一起，所以不能走，取经结束之后我们回花果山——不，我们可以回花果山看看，你若是不想待在那里，我们也可以去别的地方……”


    “大圣。”桑伊喃喃。


    孙悟空把桑伊抱进怀里，抱得很紧，丝毫空隙都不留，“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都陪你去，你跟我在一起，跟我在一起可以吗？”


    这句话问出来，孙悟空的脑子才清晰起来，他终于明白他对桑伊有着怎样的想法了。


    可是这种时候明白完全没有喜不自胜，桑伊那么坚定地说要走，那就意味着桑伊对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就算真的有一些，也远远比不上桑伊想要离开的心情，这让他难得迷茫起来，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即便是脱口而出不让桑伊走，可若是桑伊有非走不可的理由或者说别的原因……


    孙悟空说不出别的话来了，他只能抱着桑伊喃喃，“小猫，小猫。”


    桑伊低声说，“大圣，是我的问题，若非那个时候我……你不会喜欢我的对吗？”


    “你胡说。”


    本来无比焦灼的孙悟空一下子气笑，“你以为我老孙是那种人？如果我不喜欢你，我有千百种方式让你在那个时候不要缠着我，不过是因为……”


    他喜欢桑伊，所以无比纵容，桑伊对他做什么都行，他也乐得接受。


    孙悟空捧起桑伊的脸，认真地看着他，“那你呢？”


    桑伊一时哑然，他没见过孙悟空这样的人，刚确定自己的心意就迫不及待来问他怎么想的，旁人不都要徐徐图之吗？偏偏孙悟空想到什么就得问什么，而且看这模样，还非得问出点东西来。


    桑伊不敢看那双纯粹的双瞳，他微微避开了些，“你看到了，我总要离开的。”


    “我不管那些，我只要你告诉我，你对我怎么想的。”


    桑伊无语了片刻道，“你就算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对你怎么想的，你如果要问我喜不喜欢你，那或许是有一点但不多，又或者我对你仅仅是依赖。”


    孙悟空顿时喜笑颜开，“这样也行，有一点也行，现在有一点以后就能有很多。”


    他像是很好满足一般，说到这里似乎也完全忽略掉桑伊会离开的事情。


    桑伊微张了下唇，想说些什么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孙悟空不可能忽略掉这件事情，如今不过是强行压下去罢了，这个时候若是提醒……也没什么必要。


    桑伊想，先这样吧，孙悟空知道他会离开的事情之后，说不定便会把那份感情收回去。


    他虽然这样乐观的想着，却也知道这种可能性极低。


    孙悟空扣紧桑伊的手，“我们先走吧。”


    桑伊极轻地点了点头。


    二人回到破屋前时，见门外有两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在外面商量着什么。


    “你确定那几个和尚在里面？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我亲眼见到了，那几个和尚带着一个美人，如今天寒地冻他们肯定走不了，等他们睡着了我们便把那几个和尚都——”其中矮个子的男人在脖子上比了个姿势，然后压低了声，“那个握了根棒子的和尚头上那玩意看起来是金子做的，那棒子应该也能换钱，还有那些袈裟和禅杖佛珠，看起来都价值不菲，到时候我们就发财了！”


    高个子的男人拍了一把矮个子的男人低笑，“还是你小子有主意。”


    “那个美人便先带回去，等我们兄弟爽了再卖掉。”矮个子又说，“现在我们只需要等晚上……”


    “等晚上怎么样？”孙悟空冰冷的声音响起。


    “自然是杀了他们，把那美人带走。”矮个子男人接上话，“这些事以前做过那么多次了，你怎么还——”


    他的话音一顿，和那高个子男人一起慢慢地转过头来，他们先看到了桑伊，那张过分美貌的容貌在大雪中似过分秾丽，精致到不可思议。


    还不等他们多看看，旁边传来的冰冷杀意便吓得他们不敢动弹。


    “杀了我们，抢了我的小猫？以前也这样做的？你们做的恶事还真是不少。”孙悟空的瞳孔在两人惊恐的目光下渐渐变成暗金色，“我倒是要看看，这么恶毒的心肠，是妖怪还是人。”


    桑伊偏头看着孙悟空，那两个男人说杀了他们的时候孙悟空都没有生气，甚至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似是要看他们怎么做，但在那两个男人说出美人之后，孙悟空便掩饰不住自己的怒意和杀意。


    孙悟空对他的在意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居然真的是人。”孙悟空面无表情地把桑伊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不过你们这样的人比妖还不如，也不要活着祸害人类了。”


    “大圣。”


    “别怕，也别看。”


    尖锐惊恐的叫声穿破了云霄，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但之后，桑伊便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了。


    那两个人……应当是死了。


    破屋里烤火的三人听见声音出来，纷纷睁大了眼，唐僧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抬头去看孙悟空便看见桑伊被孙悟空按在怀里，是绝对保护的姿态。


    唐僧声音很沉，“你杀的？”


    桑伊耳朵动了动，伸手拉了一下孙悟空，想让孙悟空松开他。


    孙悟空此刻心情正糟糕，闻言冷冷道，“他们要杀我们。”


    “他们不过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如何杀得了我们？”


    唐僧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失望又或者是别的，他唇动了动，“我当你只杀妖，如今却连人也杀，果然是妖怪，兽性难除。”


    桑伊脑袋动了动，推了推孙悟空，他抬起头看着唐僧，“小长老，那两个人本来就作恶多端。”


    “作恶多端自有官府办案。”唐僧定定地看着桑伊，“他今日杀了人，我便不能再留他。”


    “他没有杀人，他一直抱着我根本没动。”在桑伊心底，孙悟空一向都是用金箍棒一棒打下去的，可孙悟空没有取金箍棒出来。


    听见这话，唐僧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若没有杀人，这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桑伊也不知道这两具尸体怎么回事，他虽然不太敢看死人，这会儿也硬着头皮看了一眼，那两具尸体一具趴着一具躺着，却都没有什么血。


    这让他有些茫然，只是这迷茫现在却不该放在脸上，他只替孙悟空辩驳，“这尸体上都没有血迹，也许他们是被冻死的。”


    孙悟空轻轻地揉着桑伊的长发，因为桑伊替他说话而感到欢喜。


    “他有无数本事杀了这两个人不留痕迹。”唐僧看向孙悟空冷冷道，“你杀了人便不再是我的弟子，你走吧。”


    孙悟空心头一腔怒火，他与唐僧一路走来无论怎么样也有着些许情义，如今唐僧却不由分说，说赶他走就赶他走，曾经他便被赶走过一次如今已是第二次，泥人尚且有三分怒气，更何况曾经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他冷笑一声，拉了桑伊道，“小猫，我们走就是了。”


    “等等。”唐三藏道，“你妖性未除，如何能带桑施主走？若是你想杀他，他并无还手之力。”


    孙悟空一顿，缓缓看向唐三藏，他眼中带着阴沉之色，“你什么意思？”


    “他留下。”唐三藏言简意赅。


    孙悟空握紧了桑伊的手，反而笑了一下，他道，“唐三藏，你想留下小猫，到底是因为怕我杀他，还是因为你动了妄念？”


    第36章 西游★猫妖（7）


    沙悟净连忙开口安抚, 充当和事佬，“大师兄, 师父，我们应当坐下来好好谈谈，这事或许有隐情，师父平时大师兄的为人你都在看眼里，他绝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妖怪。”


    然而孙悟空和唐三藏没有一人听他说话，一方脸上带着冷锐的笑，一方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呼吸对峙着。


    猪八戒看看孙悟空又看看唐三藏，平时他什么都要掺和几句, 可现在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隐隐有预感, 孙悟空说的不是什么胡言乱语，而是唐三藏真的对猫妖动了妄念。


    桑伊轻轻捏了下孙悟空的手，小声说，“大圣。”


    孙悟空把桑伊的手握得更紧，他道, “这两个人是我杀的。”


    “桑施主，你听见了吧？他承认了。”唐僧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你与他走说不定便死于他之手。”


    桑伊不语，他并不相信孙悟空会杀他。


    “大师兄。”沙悟净忙道，“这两人身上分明没有血迹，怎么会是你杀的？”


    “有血会吓到小猫。”孙悟空语气淡然, “一棒打下去会脏了我的金箍棒。”


    桑伊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孙悟空, 他认真地想了想，或许那两个男人死了跟他也有关系, 毕竟孙悟空那个时候似乎心情不好，如果是这样的话……


    唐僧的脸色难看了一瞬，“你真是，半点没有悔改之心。”


    “我并没有做错，我为什么要有悔改之心？”孙悟空反问。


    “冥顽不灵，你这般实在对不起菩萨的教导！”


    唐僧说完这句话，双手合十，念起经来。孙悟空握着桑伊的手倏地收紧又松开，他忽地捂住脑袋，脸上的表情逐渐痛苦起来。


    桑伊从未见过孙悟空这副模样，一时惊住，连忙伸手去扶孙悟空，“大圣，你怎么了？”


    孙悟空咬紧了牙，忍着紧箍咒带来的疼痛，灵魂里带着绝不服输的锐利，那双眼里爆发出一阵金光来，“你……唐三藏，我对不起菩萨的教导？你对得起？生有妄念竟还妄图西天取经？”


    唐三藏未曾回答孙悟空的话，念咒的速度却快了些，桑伊顿时明白了为何孙悟空这般痛苦。


    他扶着孙悟空看向唐僧，脸上带着焦急之色，“小长老，你别念了，别念了，他好难受。”


    唐僧的声音微顿，却并未停下来，依旧是那副冷淡平静的模样。


    “小猫，别求他。”孙悟空紧紧攥紧桑伊的手臂，他的声音过分沙哑，“他不过是……嫉妒而已。”


    唐僧合上眸，听不清的咒语从他唇里泄露出来，孙悟空喉咙里发出低低地吼声，他紧紧地握紧了金箍棒，含着怒意和失望的眼看着唐僧。


    桑伊把孙悟空抓得更紧，见他似越来越痛的样子，猛地转身看向唐三藏忍不住质问，“这一路护送你，他一直真心实意从未有过懈怠，你不想他杀人就是了，你已经要让他走了，怎么还要念咒让他这样痛苦？”


    唐三藏听着桑伊的话，念咒速度慢了些，他知道自己此刻在做什么，可正是知道，他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好似被情绪操控一般，又好似这是他心底的想法，耳边那道声音幽幽道，“就是这样，他如此反抗你、忤逆你，还要带小猫妖离开，你就应该让他疼到说不出话来才行。”


    见说不通唐三藏，桑伊松了孙悟空的手，忽地扑到唐三藏怀里捂住了唐三藏的嘴将他的手按下。


    猫妖的香味扑鼻，柔软的身体扑来，唐三藏念经的声音骤然停止，他睁眼看着面前的猫妖，才见猫妖的睫毛上凝着泪珠，双眼中都是对孙悟空的担忧和害怕。


    终究还是对孙悟空的。


    “你不准念了。”桑伊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音，“不准。”


    “你让他哭了，他要讨厌你了。”那道声音在耳边轻笑着，“唐长老，反正他都讨厌你了，你不该顺从心意吗？”


    顺从……心意。


    下一刻，猫妖的身体抽离，唐三藏看去，孙悟空已经把桑伊紧紧抱在怀里。


    孙悟空的声音很低很哑，“小猫不哭，我们走，我们走就是了，你别哭。”


    桑伊没忍住把脸埋在孙悟空的怀里，哭得身体都在发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难过，平时恣意妄为的孙悟空被脑袋上的东西禁锢着露出那么一面的时候，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难过了。


    孙悟空把桑伊身上的袈裟剥下来，随手丢给猪八戒，在离开之前沉沉地看了唐三藏一眼，最终道，“好自为之。”


    眼见孙悟空抱着桑伊走了，猪八戒张了张嘴长叹口气，“这都……这都什么事啊？”


    唐僧转身回到了破屋，耳边那道声音在此刻如同消失一般，他有些分不清那是他的幻觉还是真的出现过。


    沙悟净看了看那两具尸体道，“二师兄，我们把这尸体埋了吧。”


    ……


    桑伊从未哭得这么惨过，孙悟空安慰无果后束手无策，他只能用手指一点点拭去桑伊脸上的泪水，语调前所未有的温柔，“小猫，不哭了好不好？我没事呢，方才有点疼罢了，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


    桑伊哽咽着去看孙悟空。


    “你这么担心我真让我高兴。”孙悟空眉眼弯弯，“既然被那唐三藏赶出来了，也不必操心去那西天的事了，我们便回花果山吧，那里自由自在的不会被任何人束缚。”


    桑伊睫毛湿哒哒的，往下沉着让他眼睛发痒，他朝孙悟空伸出手，缓缓地点了点头。


    孙悟空唇角一勾，把桑伊抱进怀里，“那你可得去花果山做我的夫人了，要不然我那徒子徒孙们问你是什么人我该怎么回事？”


    桑伊瞪了孙悟空一眼，只是他刚哭过，眼尾还染了红，瞪人和撒娇没什么区别，毫无杀伤力。


    “闭上眼睛，我们要走了。”孙悟空道。


    桑伊乖乖地闭上眼，搂紧了孙悟空的脖子。


    风声在耳边呼呼而过，桑伊还没感受清楚，孙悟空已经落地道，“到了。”


    到了？


    桑伊微微睁大了眼，峰峦如聚松柏叠翠，有幽谷清泉和飞流瀑布，还有猿猴的笑声穿梭林间，如同人间仙境。


    这就是花果山。


    这里也没有下雪。


    “还喜欢吗？”孙悟空问时还有些忐忑。


    桑伊抬起脸来看着孙悟空，在孙悟空明显有些紧张的目光中莞尔一笑，“挺好的，很漂亮。”


    闻言，孙悟空重重地松了口气，他拔高了声音喊道，“猴儿们，我回来了！”


    林子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从四面八方都钻了猴子出来，把孙悟空和桑伊团团围住。


    这些猴子七嘴八舌的喊道，“大王，大王回来了！”


    “大王可是取完了经，日后不再走了？”


    “大王你怎么还带了个人类男子回来？”


    “大王，你怎么抱着这男子？”其中一个小猴子本想扑到孙悟空怀里，却在看见桑伊后硬生生止住自己的动作，好奇道，“这人也是与你一起取经之人吗？”


    孙悟空很有耐心，“我不去取经了。”


    “桑伊不是人类，是猫妖，带他回来是因为他得跟我回来……唔。”说到这里孙悟空笑道，“你们孙爷爷我，正在试图把他变成花果山的夫人。”


    桑伊：“……”


    他本来还紧张于见到这么多猴，孙悟空这两句话让他的紧张瞬间全无，抬眼瞪了孙悟空一眼。


    这一眼看得孙悟空心头又燥了起来，他小声说，“那你要我怎么说嘛。”


    桑伊压低了声音，“朋友。”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二人在这里窃窃私语，底下的猴们傻眼了一阵，忽然有猴子大声说，“我知道了大王，既然这位是你的夫人，你们可曾举办了婚礼？若是没有，我们立马准备。”


    “大王都带他回来了，肯定没有举办婚礼。”另一个猴子道。


    “那我们现在得准备大王回来的欢迎宴和婚礼，那得更快一些——跟我走。”


    “不过男子能生小猴——唔。”


    小猴子的话被老猴子一巴掌捂在嘴里，他说，“快快快，我们去为大王准备婚礼。”


    还不等桑伊和孙悟空反应过来，猴子们又飞快散去了，期间还夹杂着大王终于要成亲了这样的话。


    桑伊：“？”


    他木着脸看向孙悟空，孙悟空憋了憋笑，“这个……那个……不如我们便成亲了吧。”


    桑伊咬了咬牙，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觉得衣摆被人拽了拽，他低头看去，见一只小猴子好奇地看着他，“难道你不愿意和猴爷爷成亲吗？”


    “……”桑伊看了看孙悟空又看看小猴子，把猴爷爷三个字在嘴里念了一遍，噗的一声笑出来。


    孙悟空：“……”


    他磨了磨牙，捏上桑伊的脸，“你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我就是想着大圣你五百岁了，被叫爷爷也正常。”


    桑伊轻咳一声，推开孙悟空的手，他低下头去看小猴子，“你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知道！”小猴子骄傲叉腰，“我爷爷和我说了，成亲之后就可以生小猴子了。”


    桑伊：“……”


    “你和猴爷爷成了亲，应当也会生小猴子吧？”小猴子又一脸期待地看着桑伊，“生了小猴子可不可以给我玩？”


    桑伊忍不住看了一眼孙悟空，他们这有点性教育但不多啊，孙悟空神色镇定，“我常年不在花果山，哪知道这些小猴子怎么懂这些？”


    桑伊蹲下身来摸了摸小猴子的脑袋，“男人是不能生小孩的，男人……雄性也不能生。”


    小猴子瞪大眼，“你不能生小猴子吗？”


    “就算真能生，生出来也不可能是小猴子吧？”桑伊微笑，“我不是猴子。”


    “那生出来是什么？”小猴子求知若渴。


    桑伊：“我不知道，我不会生猴子……今日我也不会和你猴爷爷成亲。”


    小猴子脸上布满了震惊和遗憾，他看看桑伊又看看孙悟空，同情之色在眼底浮现，自以为小声地和孙悟空说，“猴爷爷，他不和你成亲，要不要绑起来？”


    桑伊：“……”他听见了！


    他忍不住拽了下孙悟空。


    孙悟空笑过后摸了摸小猴道，“虽然小猫现在不与猴爷爷成亲，但也不能绑他，你在哪里学的这些流氓行径？”


    “猴爷爷啊。”小猴子无辜道，“上次猴爷爷回来的时候有个人来找你，你也说了把他绑起来，还说要把他煮了吃了。”


    孙悟空：“……”


    对上桑伊谴责的眼神，孙悟空摸了摸鼻子，“对坏人才能绑起来。”


    “可是……”


    “好了小猴孙。”孙悟空说，“你快去和你爷爷他们说，举办回归宴便罢了，可不要弄什么婚礼了。”


    小猴子颇觉遗憾，却也听话地去了。


    孙悟空这才松了口气，他把桑伊拉起来，“我们先回水帘洞。”


    桑伊蹲得脚麻，趔趄之下差点跌倒在地，忙不迭抓紧了孙悟空的衣服，孙悟空搂住他的腰道，“小心。”


    水帘洞果然别有洞天，里面什么都有，果然看起来与屋子没什么区别，即便是孙悟空没在这里住也没有落灰。


    桑伊好奇地四下打量了一下，旁边的孙悟空看着他的脸问，“可以吗？”


    “嗯？”桑伊转过头去，在触及到孙悟空眼中不易察觉的紧张时轻笑一声，“很好。”


    孙悟空又松了口气，他拉着桑伊往石床去，“晚上你便在这里睡。”


    “我在这里睡，那你呢？”桑伊问。


    孙悟空迟疑了片刻，“我和你一起睡？”


    桑伊噗嗤一声笑出来，孙悟空气急，一把捂住桑伊的嘴，“不准笑我。”


    桑伊眨巴眨巴眼点了点头，示意孙悟空松手。


    孙悟空没松开，他的视线落在桑伊那扑闪的睫毛上，喉结滚动了一下，“小猫。”


    “嗯？”桑伊从喉咙里憋出一个音节来。


    “我可以亲你吗？”孙悟空问。


    桑伊：“……”


    他握住孙悟空的手腕想让孙悟空先松开他的嘴，孙悟空没动，他低声说，“你先回答我可不可以？”


    桑伊：“……”


    这人捂着他的嘴巴他要怎么回答啊？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就是同意了。”孙悟空唇动了动，低下头来，他亲上桑伊颤抖的眼睫把人搂进了怀里。


    桑伊的嘴巴得了空，“大圣——”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来，孙悟空已经含住了桑伊的唇，把后面的话彻底给桑伊堵回了嘴里。


    桑伊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茫然地眨了下眼，直到孙悟空的舌伸进来他才如梦初醒般，此时他已经憋气憋得脸红了。


    孙悟空轻揉着他的耳朵，让没喘过气来的桑伊身体颤抖了一瞬，都……都说不能摸耳朵了。


    过于粗鲁的吻，没什么技巧的吻，就是纯咬纯舔，偏偏这样却让桑伊毫无招架之力。


    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孙悟空舔走了，这位齐天大圣在这种时候格外


    他眼底又浸了泪水，连腿都软了下来。


    孙悟空困住他的腰不让他丢脸跌到地上，松口之后低喘着去咬桑伊的耳朵。


    桑伊本能地攀紧了孙悟空的肩，呜咽了一声，“不要……耳朵不亲。”


    “没亲。”孙悟空哑着声音道，“只是咬一下。”


    “咬也不行。”


    “……”孙悟空悻悻地松了口气，“你分明很喜欢。”


    “我没有很喜欢！”桑伊咬牙切齿，“一点都没有！”


    孙悟空听着桑伊柔软的声音，老实回答，“嗯，你不喜欢，是我喜欢。”


    桑伊：“……”


    “小猫，我好喜欢。”孙悟空蹭了蹭桑伊的脸，“让我多亲亲好不好？”


    桑伊：“！”


    这个孙悟空，在、在撒娇！他有些恍惚地晃了晃脑袋，伸手去掐孙悟空的脸。


    “小猫？”孙悟空被捏着脸，声音都有些含糊，“怎么了？”


    “我看看你是不是被妖怪附身了。”桑伊说，“要不然我怎么听见孙悟空在和我撒娇呢。”


    孙悟空：“……”


    他按住桑伊的手，“没有被妖怪附身，和你撒娇怎么了？不可以吗？”


    “可……可以。”桑伊轻咳一声，他甚至觉得有点儿可爱。


    孙悟空眯了眯那双眼瞳，“为什么犹犹豫豫的？”


    “没有犹豫。”桑伊推了推孙悟空，“你先放开我。”


    孙悟空不情不愿地松开桑伊，“就这么不想和我贴在一起吗？”


    “嗯。”桑伊老实点头，“你太热了。”


    孙悟空手碰到他的时候，他甚至能感受到掌心的热度透过了衣衫的布料传进了自己的身体，让他浑身不自在。


    平时还好，特别是这种时候，亲吻之后孙悟空的体温似乎更高了。


    亲吻……


    桑伊极轻地碰了碰唇，这进展……会不会太快了？还是说，他被环境影响了？


    “要不要先睡一会儿？”孙悟空问，“晚点宴席开始了我们再出去。”


    桑伊轻轻点了点头，他今天睡得的确没有平时多，不仅如此，早些时候还消耗了不少的精力，此刻孙悟空一问困倦便瞬间袭来。


    兽皮铺得石床还算柔软，桑伊躺上去之后睁了睁眼，“大圣。”


    “嗯，在。”孙悟空握住桑伊的手，“睡吧。”


    “大圣，今日你与你师——唐三藏吵了一架，会难过吗？”桑伊轻声问。


    孙悟空神色怔愣了一下，随即道，“没什么好难过的，最初的时候我也不是那么想取什么经，不过是为了从五行山下出来。”


    “可后来，也有感情了吧。”


    “小猫。”孙悟空低下头抵着桑伊的额头，那双眼里含着满满的笑意，“我很高兴。”


    “高兴？”


    “你早些时候为我说话，为我争辩，我很高兴。”孙悟空说，“你一向温良，不会与他人多言，但是为了我，你与他说了那么多，我很高兴。”


    桑伊眨了眨眼，“因为，因为大圣也对我很好，保护我，帮助我，所以我也不想见你受委屈。”


    “我不委屈。”孙悟空摸了摸桑伊的脸，“我一点都不委屈。”


    桑伊才不信孙悟空的话，孙悟空的师父连句解释都不让孙悟空说就给人定了罪赶孙悟空走，孙悟空绝对很难过。


    他想了想若是他的师父也那么赶他的话他肯定委屈死了，他的师父……桑伊恍惚了一阵，他哪里来的师父？


    见桑伊分神，孙悟空声音温柔下来，“小猫，累了就睡吧，花果山很安全，没有妖怪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打扰你。”


    桑伊从那阵恍惚中清醒过来，他弯唇笑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


    孙悟空看着桑伊的睡颜，眼底露出些许思索来，刚才小猫那副表情是在想什么？


    ……


    桑伊迷迷糊糊间睁开眼，恍若看到一个白发出尘的男人，他下意识伸出手去呢喃，“师父……”


    那只发热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心带着薄茧，声音很低，“小猫在叫谁？”


    在叫谁？


    桑伊睁开眼来，看见穿着戴紫金冠穿黄金甲的孙悟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着华丽的缘故，那张脸看起来都神采奕奕不少。


    也有可能是因为觉得不用去取经了的原故。


    孙悟空握着他的手，暗金色的瞳孔里带着些许疑惑，“小猫方才在叫师父？你师父是何人？”


    桑伊愣了片刻，“什么师父？你想你师父了？”


    孙悟空：“……”


    他见桑伊全然不记得那两个字的模样，眼底却越发暗沉，小猫有过师父，甚至关系很近，即便是不记得了也依旧叫着师父。那是过去某个世界的人，若是小猫离开这个世界，也会同样忘记他。


    同样……把他忘记。


    孙悟空的呼吸有一瞬间不畅，他扶了桑伊起来道，“没什么，我们出去吧。”


    桑伊点了下头，他坐起来才觉得头晕乎乎的，也不是疼，就是晕，大概是人睡醒了但身体还没醒。


    “不舒服？”孙悟空问。


    桑伊低低地嗯了声，“头晕。”


    孙悟空立刻锁眉，桑伊生病时变成猫那段时间让他担心了许久，他现在也格外担心桑伊会生病。


    他伸手探上桑伊额头，又微松了口气，“不烫。”


    “不是生病了。”桑伊半靠在孙悟空怀里借着力站定，他晃了晃脑袋，“就是头晕。”


    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这让桑伊甚至有些反胃想吐，孙悟空忙道，“那我们不去了，就在这里休息。”


    桑伊抓着孙悟空的衣服缓了好一阵才觉得那逼人的呕吐感退了下去，脑袋也清醒了些，他抬眸看着孙悟空，“没事，走吧。”


    “那你今日不可喝酒，油腻之物也少吃……”


    听着孙悟空的叮嘱，桑伊忍不住问，“你们这里还吃油腻之物？烧鸡？还是烤鱼？”


    孙悟空：“……我看了一下，这些都有。”


    “那我要吃只是有一点头晕而已，没关系的。”桑伊说，“而且现在我已经不头晕了。”


    孙悟空扬了扬眉，“小猫，我才发现你为了吃的连生病都不怕了，平时我给你吃食的时候不见你这么喜欢。”


    桑伊不好意思说自己就是喜欢吃有味的，他含糊道，“就是因为平时没有吃过，所以现在才想吃嘛。”


    孙悟空笑了一下道，“行，那你要少吃一些。”


    桑伊跟鹌鹑似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些猴准备了不少水果和果酒，撇去他们的长相，与人类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桑伊还是有些发怵，他拽着孙悟空的衣服，小声说，“我不和你坐一块了。”


    “为什么？”孙悟空回过头来。


    桑伊神色自若，“我暂时还做不来这个猴王。”


    孙悟空扫了一眼周围喜悦洋洋的其他猴，顿时明白了桑伊的意思，他一哂，“走吧，等会他们没有心思看你了，不与我一起，等会儿他们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怕你招架不住。”


    桑伊：“……”


    他硬着头皮跟孙悟空往猴王的座椅去，有一种自己要登大宝的错觉。


    在上位坐定，桑伊也觉得尴尬，他只看着面前的酒杯心想，这酒杯还挺精致的。


    耳边孙悟空说了些什么桑伊压根没听清，然后就听见了一阵欢呼声齐声喊着齐天大圣，这声齐天大圣大约能冲破天际。


    桑伊听见了孙悟空的笑声转过头去，孙悟空的脸上挂着恣意又自由的笑容，一看便知他心情极好。


    桑伊怔怔地看了片刻想，这样的人怎么会甘愿被束缚呢？或许在花果山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孙悟空在石桌下轻轻地握住了桑伊的手，偏过头来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桑伊摇了摇头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在花果山很好。”


    “自然。”孙悟空压低了声音，语调很慢，“有你，最好。”


    桑伊愣了一下，他抽出手来握紧了桌上的杯子道，“大圣，来，喝一杯？”


    “你会喝酒？”孙悟空挑眉问。


    “别小看我。”桑伊哼了一声，“我当然会喝。”


    孙悟空笑着举杯过来，“那么小猫，干杯！”


    说罢干杯，两只杯子相碰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孙悟空一口饮尽杯中酒。


    桑伊垂眸看着杯中清透的酒水，慢慢抿了一口，他想，这酒的味道也不错。


    桑伊心底藏了点心事，等旁边的孙悟空看过来，桑伊已经把面前酒壶里的酒几乎喝光了。


    “小猫。”孙悟空微微睁大眼，“不是说少喝一点吗？怎么喝了这么多？”


    桑伊那张芙蓉面上染着胭脂红，这会儿握着酒杯撑着脸冲孙悟空笑，那双眼里闪着迷蒙的醉意，笑容又甜又软，“因为……好喝。”


    孙悟空看得口干舌燥，低声道，“小猫……”


    “嗯？”


    喝醉之后的桑伊与平时格外不同，特别是那微微上扬的眼尾，染着红晕，眼中的醉意能将人溺毙，让孙悟空紧紧盯着移不开视线。


    他握水杯的手很紧，紧到骨节都开始泛白，他便那样看着桑伊，视线没有片刻移开。


    下面的猴儿喝酒到兴头上，此刻都已经东倒西歪，还在嘟囔着要喝，可那些声音都没有入孙悟空的耳。


    “你喝醉了。”孙悟空说，“我带你回去睡觉。”


    “喝醉了？”桑伊语调轻扬，“可是……我才开始啊，宴会也刚开始呢。”


    “你记错了。”孙悟空喉结滚动着，“宴会已经开始许久了。”


    “许久了？”桑伊微微蹙眉看下去，恍然，“啊……大家都睡着了。”


    “他们不是睡着了，是喝醉了。”


    孙悟空伸手握住桑伊的手，轻轻一带便把桑伊抱进了怀里。


    桑伊没有丝毫挣扎，乖巧得厉害，他甚至伸出手去环住了孙悟空的脖子，带着香甜酒气的温热呼吸落在孙悟空的下巴，桑伊低低地笑着，“大圣，你看你，身体怎么这么僵硬？”


    孙悟空的身体格外僵硬，却是因为桑伊的动作，如同主动一般的猫妖，身体柔软，香味钻进孙悟空的鼻中，让孙悟空抱着桑伊的动作越来越紧。


    他哑声道，“小猫。”


    “唔。”桑伊脑袋蹭在孙悟空下巴，“大圣，你总叫小猫做什么？我有名字。”


    “我知道。”孙悟空喃喃着，“你叫桑伊，桑树的桑，伊人的伊。”


    “原来大圣记得啊？”桑伊娇嗔，“那你怎么只叫我小猫？”


    “好听。”孙悟空低下头来，“不仅好听，很适合你，小猫。”


    桑伊搂着孙悟空脖子的手微松，他几乎就要松开的那一刻，孙悟空却忽地将他抱贴近自己的身体，然后亲了下来。


    桑伊眼底的朦胧带着片刻的迷茫，随即放任孙悟空的舌头钻进来。


    醉意促使着他回应着这个过分粗鲁的吻。


    粗鲁到吮吸似要把他的舌吞吃，在桑伊的呻吟声溢出口之前，孙悟空抱着桑伊回到了水帘洞。


    石床不会发出任何声音，衣服被脱了一半却又没完全褪下，孙悟空惦记着上一次帮桑伊解毒的事，此刻也俯下身去，纳入。


    泪水一点点浸透了眼睫，湿漉漉地被迫黏在一起，冰冷的紫金冠抵在肌肤上，让桑伊迷蒙的脑子也清醒了一瞬，不等他反应过来，孙悟空已经掌控了他。


    桑伊想抓孙悟空的头发，最终却只碰到了紫金冠的那两根翎子，他的脑袋越混沌了，浑身的感官却又很清晰，全都汇集到了一处，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也知道孙悟空在做什么。


    没有中毒，但孙悟空在帮他……


    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按着腿的双掌滚烫得厉害，在这如火般的热度中桑伊咬紧了唇，想要制止喉间的哭声。


    直到浑身的力都卸了下来，桑伊抓着紫金冠的手也缓缓松开，他睁着眼在黑暗中看着孙悟空。


    孙悟空此刻俯身下来，桑伊看到了他暗沉的双眸，眼中有着熊熊火焰，似乎下一刻便能把他燃烧殆尽。


    “小猫。”孙悟空的声音也很喑哑，“你还醉着吗？”


    桑伊张了张唇，却未曾说出话来，孙悟空似乎也不要他的回答，吻住桑伊的唇。


    桑伊尝到了孙悟空口中的味道，让他整个人都烫了起来。


    粗糙的手揉过细腻的肌肤，逐渐交叠的身体在黑暗中也无人看到。


    如同亲吻那样，这件事孙悟空也并没有太多技巧，他也不懂那么多技巧，只知道用最原始的方式，偏偏这最原始的方式，却因为他过分的激动而让桑伊受不住。


    桑伊哭得可怜又惨兮兮的，让埋头苦干的孙悟空低头去亲他的耳垂，哑声问，“哭这么厉害，是不是我让你不舒服了？”


    孙悟空问得太认真了，桑伊压下了哭声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抬着潮湿的的双眸看着孙悟空，抓紧了身下兽皮的手指微微松开然后偏过头，声若蚊蝇，“没有。”


    “嗯？”


    “没有不舒服。”桑伊咬了咬唇，闭紧眼心一横道，“就是……就是太舒服了才哭的。”


    房里安静了片刻，然后桑伊听见一声低哑的笑声，这位齐天大圣咬上他的耳垂，呢喃，“我知道了，我会让你更舒服的。”


    话音一落，桑伊来不及说出来的话便变成支离破碎的呜咽声。


    孙悟空表现出自己大闹天宫时的无畏来，桑伊颤抖得不行，他甚至不敢哭得太大声了，怕被外面某个小猴子听见。


    “小猫。”


    桑伊攀着孙悟空的肩，衣服挂在肩上，张着唇如同无法呼吸那般。


    孙悟空去亲桑伊的颈项，他含着那小巧的喉结，掌着桑伊的腰，将桑伊牢牢钉在自己的怀里。


    太进去了。


    说不上是难受还是舒服，桑伊只能被迫承受着。


    桑伊闭上眼，泪珠从眼眶滚落下来，他咬上孙悟空的肩，无法控制的哭声从齿间溢出。


    孙悟空咬着桑伊的耳朵，低低地笑着，“小猫，这下比刚才怎么样？”


    桑伊不想说话，他也没有力气和多余的心力去回应。


    孙悟空……孙悟空怎么……这么……


    他不成声的语调终于凑出来一句话，呜咽声中他哽咽着，“我……我要死了。”


    “小猫胡说。”孙悟空的声音是与动作截然不同的温柔，“你不会死，我去阎王殿把你的名字划掉就好了。”


    桑伊听不清孙悟空说了什么，他彻底地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他还在想，居然……太丢脸了。


    桑伊额头都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的，没有丝毫力气地被孙悟空捞进怀里，即便是晕过去，被孙悟空抱到那一刻他还在颤抖着。


    孙悟空怜惜地拨开桑伊额间的发，亲吻了一下桑伊的额。


    他声音沙哑，“小猫，你属于我，对吗？”


    第37章 西游★猫妖（8）


    桑伊睁着眼发了会呆, 然后缓缓把手放到眼睛上。


    他真是……没救了。


    “小猫。”孙悟空下巴抵在桑伊颈项处，心满意足, “你醒了？”


    桑伊喃喃：“是啊，我醒了。”


    听桑伊略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孙悟空勾了下嘴角，在觉察到桑伊那低落的语气后又立马警惕起来，他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没后悔。”桑伊声音很轻，“可是……”


    听见没后悔三个字，孙悟空还来不及高兴又听见了可是，他立刻安静下来等着桑伊说。


    “可是大圣, 我还是不能答应和你在一起, 你知道的。”


    说到这里, 桑伊松开眼睛上面的手，他感受着腰间那双手用的力，颇觉得自己像拔吊无情的渣男，他转头看着孙悟空，“我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走, 我也不会给你什么承诺，我……”


    “这些不重要。”孙悟空手上用力，嘴里却道，“太久远的事情我也不想去考虑，如今我们这样也好，就这样在花果山, 若是你喜欢, 我们也可以去别的地方。”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桑伊还是微松了口气, 他已经不敢再给与别人承诺了，更不敢与孙悟空真的在一起，现在这样就很好。


    这样，如同以前一样。


    现在这样……


    桑伊的手摸上孙悟空的脑上，“可是这个东西终究是一个束缚，你总要把他去掉的。”


    说到这里时，桑伊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来，若是……在，肯定能帮孙悟空取掉这个的。


    可是，那个他想不起来的人是谁呢？


    算了，还是不要为难自己比较好，记忆是他自己主动封存的，不记起来才不会影响后面的世界。


    提起紧箍咒，孙悟空眸色暗了暗，“我曾想，护送唐僧到西天取经，取经之后便可让那观世音给我将这东西取下来。”


    桑伊怔了怔，轻轻地拍了拍孙悟空的肩，他手臂酸软，今天早上起来之后抬起的几个动作都觉得难受。


    “不舒服？”孙悟空敏锐感觉到桑伊的不对劲，他道，“我帮你揉揉。”


    桑伊嘀咕，“又不是揉揉就不疼了，都怪你昨天晚上太过分了。”


    孙悟空的视线落在桑伊脸上，一夜之后，桑伊在孙悟空眼中似乎又变了些，应当说给孙悟空的感觉变了些，眼角眉梢都染着让孙悟空看着便心生欢喜的颜色。


    孙悟空喃喃着，“是我的错，下次不会那样过分了。”


    桑伊气恼地推了一把孙悟空的脸，“没有下次了。”


    “小猫。”孙悟空食髓知味，怎么可能没有下次了，他又蹭着桑伊撒娇，“我会听你的，你宠宠我。”


    桑伊：“……”


    他被孙悟空蹭得浑身难受，没忍住哼唧了两声，孙悟空骤然停下，他咬了下桑伊的耳垂，低声呢喃，“小猫真是敏感的小猫。”


    桑伊：“……闭嘴！”


    孙悟空笑了两声，他的掌心依旧很烫，按在桑伊的小腹上，桑伊哆嗦了一下，“你做什么？”


    “暖和一下。”孙悟空说，“你肚子好凉。”


    桑伊很想忽视掉肚子上的那只手，可孙悟空那只手的存在感太强，不止那只手，孙悟空整个人的存在感都很强，过分强烈的侵略气息将他牢牢包裹，让他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


    不得不承认，昨天晚上的负距离接触，倒是让桑伊能自若地收放自己的耳朵和尾巴了，这么久，他总算又能把耳朵收回去了，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桑伊差点没哭出来。


    不过孙悟空很遗憾，他极其喜欢摸桑伊那两只耳朵，不在桑伊的人耳咬起他也很喜欢，应该说，桑伊没有哪一处是他不喜欢的。


    桑伊下床时腿都是软的，他根本起不来，孙悟空眼疾手快地把桑伊捞进怀里，难得有些心虚，他问，“小猫，你要去哪里？我抱你去。”


    桑伊抓着孙悟空的衣服，抬起眼来，他咬了咬唇，“我只是不想躺着了……”


    昨天他还想着，今天可以出去，这花果山看起来极好玩，他也能去看看，看现在这情况，他肯定是出不去了。


    孙悟空小声，“没关系，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被外面的人看到了都会知道的。”桑伊耳朵发红，“我没有被别人知道这种事情的嗜好。”


    孙悟空声音更低了，“其实昨天晚上……”


    桑伊看向孙悟空，不明白他怎么不说了。


    “若不是你晕过去了……”


    桑伊：“……”


    桑伊这下不止耳朵热，脸也热，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除了感叹这齐天大圣的精力和体力之外，他也觉得可怕。


    昨天说是喝醉了，其实到后面桑伊的酒已经去了大半，他对那些东西记得清清楚楚。


    孙悟空见桑伊这模样，实在怕小猫因为太热而昏阙，他赶紧停住话头，“今日好好休息，不出去了？”


    桑伊抿紧唇，许久才道，“那你……抱我上床。”


    太丢人了，做那种事情昏过去就算了，第二日竟然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还需要人抱着……太丢脸了。


    孙悟空独自一人出来，引得那些猴惊讶，“大王，你的夫人呢？”


    孙悟空道，“他累了在休息。”


    顿了顿他又道，“现在他还不是我的夫人，你们别在他面前这么叫他。”


    猴们连连点头，其中一只小猴子扒拉着孙悟空的腿爬上来，指着孙悟空的下巴尖叫，“猴爷爷受伤了！花果山有敌人！”


    “什么？”


    其他猴顿时警惕起来，“哪里？居然能让大圣受伤？”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难道这花果山果然藏了其他妖怪？”


    “不止下巴！”那只小猴子惊叫，“脖子也有！”


    “果然……不过这看起来怎么不太像被妖怪打伤的？”其中一只老猴子沉思着，“总觉得有些奇怪。”


    孙悟空：“……”


    他思忖着，小猫若是知道自己造成的痕迹引起这么大轰动的话，只怕以后都不会再让他碰一下了。


    想到这样孙悟空镇定自若将小猴子从自己怀里扒拉下去，“这不是敌人，是我睡觉之时不慎抓到的，不用惊慌。”


    孙悟空的话没有人会怀疑，虽然这样显得大王有些笨笨的，但其他猴子们也不会再提出质疑。


    “那大圣，你现在要去何处？”旁边的猴子问。


    孙悟空道，“不去哪里，我想给他弄点吃的。”


    昨天晚上都晕过去，肯定是平时吃得太少没有营养的缘故，应该好好补补才行，孙悟空想这样想着，严肃点头，“弄点可以补身体的，谁懂？”


    猴子们面面相觑，平时他们哪里有补身体这种念头，都是有什么吃什么，身体也好，现在孙悟空突然这样问，大家竟说不出来，这种时候，所有猴子都去看中间一个老猴子。


    那老猴子一顿，半晌才试探性说，“要不，吃点肉？”


    “肉好啊，那个夫人……那个妖怪看起来比大圣小了好多，吃点肉肯定就能膘肥体壮。”


    “不过他要吃什么肉？我去抓兔子和山鸡？还是抓鱼？”


    猴子们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显得格外热情，孙悟空听了半天抬手，“停！”


    猴子们纷纷安静下来看着孙悟空。


    “我去抓鱼。”孙悟空道，“你们给我生好火，我自己做。”


    ……


    桑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醒来，水帘洞里除了他就没有其他人了，他盯着岩洞上方发了会呆，在闻到一股烤鱼的香味后才转过头去。


    孙悟空自洞外来，见他醒了连忙放下手中的鱼过来扶桑伊，“小猫。”


    桑伊默默地看了孙悟空一眼，孙悟空的反应让他有一种自己残了的错觉，这一眼看得孙悟空莫名，“怎么了？”


    “没事。”桑伊声音还恢复，他扯了下孙悟空的头发，“你这是去做什么了？”


    “这个啊？”孙悟空浑不在意，“给你烤鱼的时候不小心烧到了一点。”


    “嗯？”桑伊茫然，“烤鱼的时候……烧到了头发？”


    “我烤了好几次才成功。”孙悟空叹了口气后又高兴起来，“不过如今我学会了，以后都能给你做。”


    桑伊：“……”


    “先试试好不好吃。”孙悟空把香喷喷的烤鱼递给桑伊，眼中都布满了期待。


    桑伊这会儿不太想吃东西，不过看孙悟空为了烤这鱼头发都被烧了，他还是在孙悟空亮晶晶的双眼中咬了一口。


    孙悟空迫不及待问，“好吃吗？”


    桑伊含着那口鱼肉，沉思片刻道，“第一次做，很不错了。”


    孙悟空：“……”


    他懂了。


    “真的很不错了。”桑伊艰难咽下没什么味道的肉，安慰道，“你看我，连烤鱼都不会，你第一次就做得这么好是不是？”


    孙悟空默默地咬了一口肉，顿住，他抬眸看着桑伊，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小猫，你是真的爱我。”


    桑伊：“……”


    “不吃这个了。”孙悟空道，“我给你找别的来吃。”


    “不用。”桑伊安详道，“我不饿，不想吃东西。”


    孙悟空以为是自己做的太难吃了让桑伊不敢吃了，他沮丧了一下又立马振作起来，“下次我一定能烤出你很喜欢的鱼，现在还是吃些别的。”


    “真的不用吃了。”桑伊无奈叹气，“我是妖，我不需要吃东西也没关系。”


    孙悟空不说话，睁着一双眼看着桑伊，颇有几分可怜小狗的模样，让桑伊莫名愧疚，桑伊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了，那水果……吃水果就好了。”


    孙悟空顿时又高兴起来。


    桑伊：“……你还真是喜怒无常。”


    “这不叫喜怒无常。”孙悟空说。


    桑伊摆了摆手，“你扶我一把，我自己出去。”


    “可以了吗？”孙悟空问，“如果不舒服的话，还是好好休息吧。”


    “没事。”桑伊伸了个懒腰，酸软的手臂已经好受了许多，他道，“这会儿应该已经午后了。”


    “傍晚了。”孙悟空说。


    桑伊：“……已经这么晚了。”他今天晚上是不是不能睡觉了？


    ……


    在花果山的日子算得上悠闲自在，孙悟空还替桑伊在距离水帘洞不远的地方做了吊床和秋千，桑伊很喜欢这两个地方。


    他躺在吊床上，眯着眼眸看着阳光穿透树叶，计算着自己现在所获得的能量，亲密接触的确是获得能量最快的方式，与孙悟空这样的接触下来，他穿越时空的能量已经集齐了，维持生命的能量……


    孙悟空滚烫的身体将桑伊覆盖，“小猫在想什么？”


    “没什么。”桑伊摇了摇头，他推了推孙悟空道，“热。”


    “小猫已经嫌弃我了吗？”孙悟空有些委屈，“我想和你一起。”


    桑伊：“……”


    桑伊幽幽叹气，“大圣，你不觉得你现在越来越没有美猴王……啊不，没有齐天大圣的威风了吗？你在向一只猫妖撒娇。”


    “齐天大圣的威风那是对着外人的。”孙悟空轻咬了下桑伊的唇，“对小猫得温柔些才行，小猫娇气，需要宠着。”


    桑伊轻轻地瞪了孙悟空一眼，“我哪里……哪里娇气了？”


    说这话的时候桑伊还有些莫名心虚，他可能真的……有一点。”


    孙悟空的吻自唇到桑伊耳垂再到后颈，他低声喃喃，“不娇气，我就想黏着你……总觉得黏一天少一天。”


    桑伊微微一怔，也默许了孙悟空的黏糊。


    因为孙悟空和桑伊在这边的缘故，花果山的猴子们都默契地不往这一处来，所以稍微亲密一些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但露天之下，对桑伊来说还是太超前了，孙悟空的手蠢蠢欲动之时，桑伊咬着唇推开了他的手，“不准。”


    孙悟空咬着桑伊的耳垂含糊着，“我们回水帘洞？”


    “青天白日。”桑伊偏了偏脑袋想避开孙悟空，“不行……”


    “小猫。”孙悟空露出那双眼来，平时明亮锐利的双目此刻露出点委屈来，“真的不可以吗？”


    “你……”桑伊按住孙悟空的手，咬了咬牙，“你不觉得你现在有点太放纵了吗？”


    “不觉得。”孙悟空老实说，“不就应该随性而为吗？”


    桑伊：“……”哦。


    他看着那双眼，又觉得心软了，拒绝的话有所松动。


    真是……一点都没吃够苦头，桑伊咬牙切齿地想，他就是自找的，活该在床上晕过去。


    可是……


    桑伊搂上孙悟空的脖子，算了，如孙悟空所说，黏一天少一天，那便黏着也没关系。


    孙悟空亲上桑伊的唇，滚烫的手让桑伊在亲吻中颤抖得厉害，那双手让他的身体也变得热了起来，他把孙悟空攀得更紧了。


    孙悟空并不会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只会叫小猫和问他是不是舒服，若是得了桑伊的肯定便激动得无以复加，让桑伊根本无力招架，若桑伊不说，他会更沉默地动，与平时的孙悟空宛若两个人。


    这让桑伊对这事其实算又期待又害怕，此刻也是一样的，更何况是在白天，外面的水声也传入他的耳中，他很怕自己会憋不住自己的声音。


    完全准备好之后，在桑伊忐忑不安的心中，外面忽然响起一声大圣，吓得桑伊一个激灵，抓紧了孙悟空的衣服。


    孙悟空并没打算搭理，他手指轻抚着桑伊的后颈，试图缓解桑伊的紧张。


    “大圣。”外面又叫了一声，“有人来找你。”


    桑伊连忙推了下孙悟空，压低了声音，“你快……快出去。”


    孙悟空皱着眉回答外面的声音，“不管是谁我都不想见，让他走。”


    听见孙悟空的回答，外面的声音顿时急了，“大圣，那人说他叫猪八戒，这人之前也来过，他说大圣若是不出去见他，他便闯进来了。”


    桑伊这下惊慌起来，他怕猪八戒真的闯进来，那他真的会社死的，“孙悟空，你出去，你去见猪八戒，你别……不准进来了。”


    孙悟空见桑伊怕得厉害，不敢再继续，他强迫自己压下欲望，亲了亲桑伊的唇，“那我去看看他要做什么，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桑伊现在只想孙悟空快些去见猪八戒，连连点头应下，“你快去你快去，我等你就是了。”


    孙悟空仔细替桑伊把衣衫系好，这才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去。


    桑伊轻舒了口气，他拍了拍自己的双颊，又忍不住抱头，他怎么……怎么在白日答应孙悟空做这种事情？


    实在太淫……太，太不端庄了。


    桑伊整理了一下心情下了床，他也想去看看猪八戒有什么事，想必是关于唐三藏的。


    唐三藏……桑伊轻蹙了下眉，唐三藏对他其实也挺好的，只是人总有亲疏远近，孙悟空对他更好，他与孙悟空的相处更多，于是他无论如何也会偏向孙悟空这边，偶尔想起那日对唐三藏的质问，桑伊也会愧疚几分，却不会后悔，因为他不认为孙悟空有什么错。


    每每想到这里，桑伊也会想自己是不是被妖性同化，事实上并非如此，以前的他便是这样的，他一直都没变过。


    他总会忘记穿越过的那些世界，他永远记得自己原本的世界，可原本的世界在他的脑子似乎如同隔着一层雾，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回去过了。


    对他很好的哥哥，还有他的养父母，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你这孙猴子，还真就回你的花果山吃香的喝辣的，完全不在意我们的死活了。”猪八戒愤怒的声音传来。


    “不用说那些无用的话。”孙悟空声音冰冷，“如今你来找我，无非是唐三藏又被妖怪抓去了，你想让我去救他罢了。”


    猪八戒一时哑口无言，好久才道，“我们一路走来，你对师父如何我们也看在眼中，你绝不会放下他不管。”


    孙悟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猖狂极了，好半晌才收了那笑声，“我对他如何？他又对我如何？”


    猪八戒的声音低了些，“他这次确实有错，可你扪心自问，你就没错吗？”


    “我没错！”孙悟空冷冷道，“猪八戒，你看我像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啊？”猪八戒茫然。


    “他是将我从那五指山下救了出来，但我互送他一程，救他那么多次，我已经还给他了。”孙悟空淡淡地道，“那白骨妖他赶我一次，我念着师徒之情在你来时也去救了他，也护送了他许久，我自认我没有对不起他。”


    猪八戒嘟囔，“那……那你也知道，师父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他就是嘴硬心软，他其实还是念着你的。”


    “嘴硬心软？”孙悟空把这四个字念了一遍忽然冷笑道，“放屁！”


    猪八戒瞪大眼，“你——”


    孙悟空打断猪八戒的话道，“猪八戒，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以为我会因为你骂几句，激几句便又一头热的凑上去犯贱吗？你喜欢我可不喜欢，我在这花果山做我的山大王也乐得自在。”


    猪八戒一时怒起，“你这泼猴真是蛮不讲理，我看你脑袋上这紧箍咒是不取了，我好心给你台阶下，你竟是半分看不透。”


    孙悟空不想再理猪八戒，他转身欲走，却看见一截白色衣角在树后轻轻晃动，是桑伊在偷听他与猪八戒谈话。


    孙悟空径直往桑伊那里去，“小猫，怎么躲在这？”


    见被发现，桑伊也不尴尬，他看着孙悟空，“我就是来看看，不小心撞见你们吵了。”


    “不必管他。”孙悟空握着桑伊的手往回走，“我们回去吧。”


    “孙悟空！”猪八戒又叫了一声，“你当真不管师父了？”


    孙悟空面容没有丝毫表情，只道，“不管，我想他也不需要我管他。”


    桑伊抬眸打量着孙悟空的表情，他发现孙悟空脸上的表情极淡，的确不打算管唐三藏了。


    不过孙悟空心底应当是有所担忧的吧，桑伊想，毕竟一路走来肯定有感情的，只是唐三藏让他伤心了。


    桑伊轻轻捏了捏孙悟空的手，“大圣。”


    “嗯？”孙悟空低眉看向桑伊，眸光温柔，“怎么了？”


    “不难过。”桑伊略显笨拙地安慰，“不难过。”


    “没有难过。”孙悟空轻笑一声，扣紧桑伊的手，“小猫，你在担心我？”


    桑伊坦然道，“自然会担心的。”


    “不用担心，我真的不难过。”孙悟空说，“有一有二便有三，我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不是什么叫一声就会回头的狗。”


    说到这里孙悟空垂首，他把桑伊用一种抱小孩的姿势抱起来，桑伊被迫伏在孙悟空肩上，为求不掉下去，双腿缠上孙悟空的腰。


    桑伊：“孙悟空！”


    “不过你不一样，若是你，叫几次我便回几次头。”孙悟空的笑声在桑伊耳畔响起，“小猫，猫狗天生一对。”


    桑伊：“……”


    桑伊一言难尽，“孙悟空，你是猴妖。”


    “啊，原来我是猴妖。”孙悟空做出一副夸张的模样来。


    桑伊：“……性格越来越狗了。”


    “小猫在夸我。”孙悟空笃定道。


    桑伊：“……”行叭，你开心就好。


    他抬起头看着猪八戒站在那里，慢慢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唐三藏……应该不会有事才对，他要去西天取经，各路神仙应当都在暗中看着，不知道那些神仙有没有见到孙悟空这般坚定，若是见到了，应该也坐不住吧。


    神仙……桑伊脑袋搁在孙悟空肩头缓缓闭上眼。


    ……


    如桑伊所料，没多久，花果山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是南海观世音菩萨。


    观世音菩萨到访时，桑伊正赤足踩着泉水抓鱼，鱼没抓到，倒是浑身都被泉水打湿。


    听见猴子们的声音，他抬眸看去，便看见观世音菩萨端坐莲花中间，垂眸看着他。


    桑伊擦了下脸，轻轻地眨了眨眼，他虽然不记得西游记的剧情，可他仍旧记得西游记中那位观世音菩萨是女相，面前这位……怎么看，都是男相。


    不过这不妨碍桑伊对观世音菩萨有所敬畏，毕竟在现代，就算是不信神佛之人也不会对观世音菩萨不敬。就算这只是西游记这部小说里的菩萨，桑伊还是遵循了本能，没看观世音，这样他便也没看到观世音看到他时眼中闪过的些微复杂。


    “菩萨。”孙悟空合了下十，十分尊敬地问，“你来这里，是为了给我解了这紧箍咒的吗？”


    “不。”观世音菩萨的视线自桑伊身上移到孙悟空身上，他神色平静，“我是来告诉你，你该去救那唐僧。”


    闻言孙悟空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定是为了那唐三藏来。”


    “若是你想要解了你头上的紧箍咒，便去救那唐僧一命，救了这一次，我可为你解了紧箍咒，让你继续做这自由自在的美猴王。”


    孙悟空一愣，他有些狐疑地看着观世音菩萨，“菩萨可是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观世音菩萨淡淡道，“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孙悟空没问为什么，他沉思了片刻看向桑伊，“小猫。”


    桑伊眉眼弯弯，“我知道了，去吧。”


    “我很快就回来。”孙悟空道，“你等我。”


    “好。”桑伊说，“回来之后，便做一个自由自在的猴王了。”


    孙悟空捧着桑伊的脸，在桑伊脸上落下一个珍之重之的吻，声音很低，“很快……我很快便回来。”


    眨眼间孙悟空便消失在花果山。


    桑伊偷偷看了一眼合目坐在那里的观世音菩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菩萨，我可以问你件事吗？”


    观世音菩萨未曾睁眼，只问，“何事？”


    “为什么一定要大圣去救？你们都看着唐三藏的吧？”桑伊说，“否则也不会在猪八戒离开没多久你便来了。”


    观世音菩萨这才缓缓睁开眼看着桑伊，他整个人平静地宛若花果山的清泉，“这不仅是唐三藏的劫也是孙悟空的劫，桑伊，这也是你的劫。”


    桑伊一愣，他眼底浮现出茫然来，“我的……劫？”


    “桑伊。”观世音菩萨又道，“你从来没有变过。”


    这句话让桑伊整个人都呆在原地，为什么观世音菩萨好像……好像认识他很久的样子？又似乎对他很了解，莫非观世音菩萨能读心？


    “我并不能读心。”观世音菩萨重新合上双眼，“只是你的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罢了。”


    桑伊压下心底那丝敬畏大胆发问，“我曾经……见过你吗？”


    观世音嘴角露出极淡的笑容来，“用不了多久你便会知道了。”


    “啊？”桑伊更茫然了。


    为什么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知道了？


    “桑伊，做好准备吧。”观世音道，“三千世界就要重新合为一体了。”


    这话没头没脑的，桑伊根本没听懂。


    三千世界就要融为一体了，然后呢？


    不对……三千世界就要融为一体了，那他的穿越呢？


    桑伊瞳孔地震，他的命全靠在每个世界的收集的能量支撑着，若是融为一体他要如何穿越？


    他……他的生命，难道要在此终结了吗？


    那怎么行？他得活着，他必须要活着。


    见桑伊呆愣的模样，观世音轻叹口气道，“你不必担心自己的性命，不愿你死的人太多了，他们有无数本领让你活下去。”


    桑伊坐于泉水之中，他喉结动了动，抬眸看着观世音，“菩萨，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吗？”


    “这件事需要你自己记起来。”


    “所以菩萨也知道了我的来历吗？”


    “不止是我。”观世音道。


    桑伊手指有些僵硬，他看着观世音，脸上的表情茫然又无措，“我是否闯了很多祸？是否害了许多人？他们不让我死可是为了折磨我？”


    观世音：“……”


    他沉默了片刻道，“你想多了。”


    “那我可是欠了许多债？”桑伊又追问，“他们不让我死是为了让我还债？”


    观世音思索片刻道，“若是这样理解，倒也的确。”


    桑伊张了张唇，躺进水里，他想完了，自从系统离开他后他就没什么钱了，能量全用来穿越世界维系生命和封闭记忆了，如今不过是穷人一个，他如何还债？


    也不知道他的债主有多少，他还不了债是不是要被债主们生吞活剥……一想到这里，桑伊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猛地坐起来溅起一池水花，“菩萨，你可愿……可否渡我？”


    观世音：“？”


    他缓缓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渡你？”


    “渡我，让我不要死于债主们的追杀之下。”桑伊想到自己可能会死，便害怕得厉害，以至于声音都在颤抖，“若是……若是菩萨身边缺端净瓶的小童我也可以。”


    观世音：“……”


    他回忆起曾经桑伊对佛门的避之不及，又想到如今桑伊让他渡自己的模样，没忍住泄露出一丝笑意。


    “桑伊，你若是记起来，只怕会后悔此时与我说的话。”观世音道，“更何况，我也渡不了你。”


    “渡不了我……”桑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都哽咽起来，“我果然罪大恶极。”


    观世音：“……”


    他本还想说什么，不远处却传来一道声音，“老孙我回来了。”


    听见孙悟空的声音，桑伊手忙脚乱地去擦眼泪，却忘了自己在水中，脸上顿时被泉水打湿。


    他抬头看去，孙悟空在观世音面前站定，依旧穿着黄金甲，戴着紫金冠，抬着下巴桀骜不驯，“菩萨，现在你该替老孙将这紧箍咒取了吧？”


    观世音恢复平静如水的模样，只问，“唐僧救出来了？”


    “那是自然。”孙悟空冷哼一声。


    观世音颔首，“那你便低下头来。”


    孙悟空依言低头。


    桑伊在水中看了半晌，又低下头去看水中在自己手旁移动的鱼儿，虽然抓不到，这些鱼却又在他旁边游荡着。


    紧箍咒取下来那一刻，又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桑伊耳中，“我回来了！”


    桑伊抬眸看去，却看见另一个孙悟空急掠而来。


    桑伊看看刚被取下紧箍咒的孙悟空，又去看那刚回来的孙悟空，顿时不纠结自己即将被追债的事，震惊地睁大眼。


    怎么……怎么有两个孙悟空？


    第38章 西游★猫妖（完）


    观世音道, “如今倒是有了两位孙悟空，不如便唤为美猴王和大圣作为区分吧。”


    桑伊：“……”


    您好像很熟练。


    后来一步的孙悟空在桑伊旁边停下, “小猫，我回来了。”


    刚取了紧箍咒的美猴王猛地转过身来，掏了金箍棒一棒打下来，冷声道，“离小猫远些！”


    旁边的大圣自然不会任由这美猴王打自己，他搂了桑伊的腰后退，金箍棒抵抗了那一击。


    两根一模一样的金箍棒在空中碰撞之下溅出火花来，然后各自站了一块石头互相防备的冷漠地打量着对方。


    桑伊也茫然，他看了看搂着他的大圣, 又去看对面的美猴王, 喃喃自语, “我大概是出现幻觉了。”


    “不是幻觉。”大圣搂着桑伊腰的手微紧，“小猫，对面出现了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孙悟空。”


    “应当是你与我一模一样才对。”美猴王冷笑后看向桑伊，“小猫，他在骗你, 我才是孙悟空。”


    两个孙悟空都在叫他小猫，这让桑伊顿时头大起来，他下意识看向观世音菩萨，眼中充满了求助之色。


    怎么看，这里也只有观世音能解决了吧？


    观世音却并神色淡淡，“这是你的劫, 即便是我也不知。”


    这……也是他的劫？


    观世音说到这里, 道，“我该走了。”


    “等等菩萨。”大圣叫道, “你还未曾替我取下紧箍咒！”


    “我已经取了一个。”观世音道，“若你是假的，那紧箍咒自然也是假的，若你是真的，那便在此事了去后再来寻我吧。”


    大圣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美猴王，“你最好是离开花果山。”


    “你才该离开。”美猴王神色冷冽，他朝桑伊伸出手道，“来我这边，小猫。”


    大圣按着桑伊的腰，迫使猫妖贴他更近，“小猫，不要去。”


    桑伊：“……”救救他吧。


    他小心地推了一下他腰间的手，后退几步，“我那个……要好好辨认一下。”


    美猴王朝桑伊走了一步，露出些许可怜的表情，“小猫，你别被他骗了，我才是孙悟空。”


    大圣也朝桑伊靠近，他道，“小猫，我才是孙悟空，他不要相信他的话。”


    桑伊：“……”


    看着两人都朝自己来，桑伊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两个……两个孙悟空，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等等！


    他或许有办法分辨才是。


    桑伊看了看两人连忙伸出手制止他们的行动道，“等等，你们别再靠近我了。”


    对面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用同样的表情看着桑伊，让桑伊整个人都无措起来，不知道如何分辨面前这两个谁才是真的孙悟空。


    “小猫。”


    那两人又同时喊出口来，喊完又互相恶狠狠地瞪着对方，“这是我的小猫，你不准叫！”


    桑伊：“……”


    他看看左边的又看看右边的，只觉得脑袋都要炸开了，这跟复制粘贴的没什么两样啊。


    桑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道，“你们两个，把你们的衣服脱了。”


    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把真的孙悟空给辨认出来，他留在孙悟空肩上的牙印……


    “小猫，脱衣服这种事情还是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做比较好。”美猴王小声说，“我和你进水帘洞再脱给你看好不好？”


    “你少做梦。”大圣咬牙切齿，“我绝不会允许小猫和你单独相处！”


    美猴王不理大圣，只可怜地看着桑伊。


    桑伊看着那张脸，下意识点了点头。


    美猴王唇角一扬，挑衅般看了孙大圣一眼。


    “那我便一个一个看，等我看了你的，”桑伊指了指美猴王后又看向大圣，“再看你的，可以吗？”


    大圣冷冰冰地瞪着美猴王，“你若是敢对小猫做些什么你必死无疑。”


    美猴王握了桑伊的手回头瞥了一眼大圣，“这话，同样给你。”


    桑伊：“……”


    他怎么有一种，这两个孙悟空认识的错觉？


    其中一个，应当是别的妖怪变幻的才对。


    水帘洞里清幽，桑伊谨慎地在距离美猴王两米之外的距离站定，然后道，“上衣脱了。”


    美猴王一双眼看着桑伊，闻言默不作声把上衣脱下来，整整齐齐的牙印印在美猴王的肩头，格外清晰。


    桑伊见到这牙印，刚要松口气，但想到外面那个孙悟空，他再次谨慎道，“你先把上衣穿上，然后换他——”


    桑伊的话因为美猴王的拥抱中止，美猴王身体滚烫，赤裸的肌肤碰着他的脸，让他紧张地不行。


    “你先放开我。”


    “小猫。”美猴王低下头轻咬了一下桑伊的耳垂，“你有许多方式分辨出来的，我吻你时的姿势，你咬过的地方，还有……”


    桑伊面红耳赤，慌乱地去捂美猴王的嘴，“你不准……不准再说了，闭嘴。”


    美猴王顺势握着桑伊的手腕，亲吻桑伊的指尖，他的嘴唇发烫，让桑伊只觉得自己的指尖也烫，桑伊轻颤了一下，“你……你放开我。”


    他几乎都要认定这个人就是真正的孙悟空了，可以免万一，他还是得看看外面那个。


    “小猫。”美猴王低头轻碰桑伊的唇，“让我先亲一下，取了紧箍咒之后，这就是我想做的第一件事。”


    桑伊睫毛颤了颤，他抬眸看着面前的美猴王，“我……”


    “亲一下好不好？”


    美猴王低下头来，轻轻地咬了一下桑伊的指尖，然后移至桑伊的唇，在他亲下来之前，桑伊偏了下脸避开这个吻。


    “小猫。”


    “不行。”桑伊咬了咬唇，“现在不行。”


    美猴王眸光黯然了一瞬，他低声道，“你还是不信我？你……更偏向外面那个假的吗？”


    桑伊抬起头看着美猴王，“我只是不想弄错了。”


    “你觉得我是错的吗？”


    桑伊一时哑口无言，在没有见那个孙悟空之前，他并不敢笃定这个一定是真的。


    “若我是假的，我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美猴王的手搂上桑伊的腰，声音低哑，“我肩上为什么会有你咬的齿印？前一夜你还在我怀里哭——”


    桑伊听不得美猴王说这些，他一时着急地再次捂住了美猴王的嘴，“都说了不准再说这个了！”


    美猴王移开桑伊的手，轻易地含住了桑伊的唇，他亲得极其温柔和珍视，让桑伊本来清明的脑子渐渐地陷入了迷糊之中。


    若是假的……靠近他有什么目的？


    根本没有接近他的理由。


    直到桑伊呼吸不过来之时，美猴王才松开桑伊的唇，他看着少年湿润的睫毛，手指摸上少年柔软红艳的唇，眸光沉沉，“小猫，等会儿无论他说什么花言巧语来骗你你都别信他，知道吗？”


    桑伊唇动了动，“你先……先出去。”


    另一个孙悟空进来的很快，他脸色格外难看，却在见到桑伊那一刻压下那些糟糕的情绪，三两步靠近桑伊，“小猫。”


    桑伊抬头看着孙大圣。


    孙大圣脚步一顿，视线落在桑伊唇上，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桑伊微微别过脸，言简意赅，“上衣脱了。”


    大圣沉着一张脸把上衣脱了，随手丢在一旁的石桌上，“小猫是想看我肩上是否有你咬过的牙印？”


    桑伊一怔，他微微蹙眉，为什么……


    “若是以这样的办法来分辨我和他……”面前的孙悟空弯下腰来，握住桑伊的手去摸他的肩，“小猫，这样根本无法分辨出来。”


    桑伊摸到了指下的印记，他咬了下唇，缓缓看去，只见大圣的肩膀上，与之前美猴王肩上一模一样的牙印印在那里，分毫不差。


    为什么会……一样。


    “小猫，若是用这种方式来分辨，永远也分辨不出来的。”


    桑伊茫然地抬头看着面前的猴王，“为什么？”


    “因为，他便是另一个我。”大圣伸手轻揉桑伊的唇，神色却慢慢地平静下来。


    “另一个你？什么意思？”


    “他是我的心魔。”


    大圣握了桑伊的手移到自己的胸膛处，他的身体很热，胸膛也热，桑伊怔怔地看着孙悟空，“你的心魔……又是什么意思？”


    “我的心魔，想要自由的我……或者说，他是因为你而诞生的。”大圣低声说，“他的存在……并不是偶然的。”


    桑伊不明白，他按紧了手下的印记，“若是你这样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那个心魔。”


    “我没办法证明。”大圣捧起桑伊的脸，直视着桑伊的双眸，“若我是心魔，我便是为你而生的，从我对你有着不自知的感情之后，他便存在了，只是我并未意识到。”


    桑伊看向水帘洞之外，他并不能看到外面那个孙悟空在哪里，可他知道，面前这个孙悟空现在说的这些话他心底是信的……他本能地相信着这些话。


    若是假的，那面前这个孙悟空说这种谎话的意义何在？把两个孙悟空绑定在一起？若是不想关的妖魔，孙悟空应当是一棒打下去……桑伊思忖着。心魔与本体本就是一个人，如果心魔的诞生真的与他有关，那如今有两个孙悟空的情况便也有他的锅……


    “小猫。”大圣按住桑伊的肩，“这跟你没关系，若非他突然出现在这里，我会在他见到你之前便把他解决掉。”


    “解决掉？”桑伊喃喃问，“怎么样解决？”


    “自然是消灭掉，小猫，我不接受另一个人来和我抢夺你，哪怕那个人是另一个我。”


    孙悟空说到这里握着桑伊的手往外走。


    “你做什么？”桑伊被迫跟着孙悟空往外去，连忙问。


    “去和他说。”孙悟空道，“让他不必装模作样了。”


    “可是……”那也是孙悟空。


    “他是心魔。”孙悟空平静道，“他与我不同，他心底会有恶念与邪念，小猫，你不要以为他与我有着一张脸便被他骗了。”


    “大圣，他——”


    “他与我不同，他是心魔，他不是我，你不要对他心软，不要对他存有善念。”孙悟空握紧了桑伊的手，看着桑伊，“你不会偏向他对吗？”


    桑伊看着孙悟空藏着紧张和不安的眸底，许久才说，“你打算如何同他说？”


    孙悟空笑了一下，“说？我不会和他多说。”


    “那你……”


    “你不用担心我。”孙悟空道，“我不会让你你有事。”


    桑伊轻轻摇头，“我没有担心过这个，我只是……”


    “我知道。”孙悟空说，“你心软，你觉得他是我，你不想他死对吗？”


    桑伊抿紧唇，若说他心软，他也并不是多心软，只是对于在意的人他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即便孙悟空说外面那个美猴王只是心魔。


    美猴王支着腿坐在岩石上，看着便是不服管束的模样，见桑伊出来，他倏地站起来，双眼带笑，“小猫，你来了。”


    “我已经与他说清楚了。”孙悟空道，“心魔。”


    被叫心魔的美猴王神色不变，他道，“心魔？这叫的是你还是我？”


    孙悟空淡淡道，“你我心知肚明。”


    “的确心知肚明，你在小猫面前颠倒黑白。”美猴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本想给你留一些体面所以没与小猫说这事，你竟先一步说了出来，心魔。”


    桑伊看看孙悟空又看看美猴王，他再一次感到头秃，这两个人……他根本没办法分辨谁是真的心魔谁是真的孙悟空。


    【如果真的足够喜欢的话，那么便能轻易分辨谁是那个人，分辨不了，那就是没有足够喜欢。】


    桑伊缓缓攥紧拳，他没办法否认，他与孙悟空相比，根本没有足够的喜欢。


    或许这意味着……他该离开了。


    可若是观世音菩萨说的是真的，三千世界融合，他又该去到哪里呢？又该怎么躲过那些追债之人……


    桑伊松开孙悟空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来到美猴王面前，抬头看着他，“你是孙悟空的心魔吗？”


    美猴王一怔，桑伊这般直接地问出来了，他本可以反驳，反正他与孙悟空一模一样，桑伊没办法分辨，若他说他是孙悟空，他也可以是孙悟空。可看着桑伊那双含着些许迷惑的双眸，他却觉得自己无法说出不是这样的话。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碰了一下桑伊的脸，“你这样问，我能怎么说呢？”


    桑伊低声说，“我就是想知道，你是心魔还是孙悟空。”


    “是什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美猴王问。


    “重要。”桑伊说，“就算是心魔，你也是他的一部分对吗？”


    “不是。”美猴王矢口否认，“我不属于他的一部分，我是独立的个体。”


    桑伊安静了片刻道，“抱歉，是我说错了，你是独立自由的个体。”


    美猴王定定地看着桑伊，“你不需要和我道歉，你永远不要和我道歉……可以吗？”


    “所以……”


    “我也是孙悟空。”美猴王握住桑伊的手去摸自己的脸，他眸中闪烁着笑意，“你分辨不出来对吗？你对他那么温柔，能不能对我也好点？”


    孙悟空伸手把桑伊拉回怀里，阴沉地看着美猴王，“不要随便碰他。”


    美猴王掌心一空，他缓缓握紧手，金箍棒便出现在他手中，他指向孙悟空，“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做什么，正好，这个世界上只需要一个孙悟空，那便开始吧。”


    孙悟空垂眸看了一眼桑伊，神色温柔下来，“小猫，你等我一下。”


    “孙悟空。”桑伊没有松手，“让他走就好了。”


    “他不会走。”孙悟空道，“小猫，你应当已经了解我了，既然了解我了，那便要知道，他也与我一般。”


    那美猴王站在树梢，居高临下地看着孙悟空，“在那五指山下压了数百年，你早就失了本心，你以为现在的你能抵得过我吗？”


    桑伊忍不住看向孙悟空，本心……是指什么？


    孙悟空没什么表情，“即便是这样，想除掉你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戴上紧箍咒，当唐三藏的弟子，护送唐三藏去往西天，然后被那群高高在上的佛祖训化才是你应得的。”心魔的声音变得冰冷无情，“孙悟空，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了，现在的你，根本没资格和小猫在一起。”


    桑伊倏地握紧了孙悟空的手，唯有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弱点是什么，也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心底在想什么，心魔所说的话，会是孙悟空很在意的东西吗？


    “这是我的事。”孙悟空抡起了金箍棒，他松了桑伊的手，“你去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别打！”桑伊抓了孙悟空的袖子，“你们别打。”


    “小猫，这世界上只能有一个孙悟空，同样，也只能有一个孙悟空与你在一起。”


    美猴王冷冷一笑，他的视线移到桑伊脸上，眸光温柔下来，“小猫，我是为你而生的，你若是想我消失那我便会消失，你希望我消失吗？”


    桑伊怔怔地看着美猴王，心魔与孙悟空……的确一模一样，不仅是长相，从极短的相处来看，性格也极为相似。


    “不要这里蛊惑他。”孙悟空把桑伊拉到身后挡得严严实实，“不过是一个心魔而已，你还妄想哄骗他跟你走吗？”


    “恣意妄为的孙悟空是我，为他而生的孙悟空是我。”心魔笑道，“我这不叫哄骗，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的问题。”


    孙悟空不再与心魔多言，提了金箍棒便砸了上去。


    二人斗法引得周围的山石崩裂，巨大的响声让桑伊无法靠近，他只能叫道，“你们别打！”


    然而那两人并无一人听他的，均贴了心要将对方杀掉。


    桑伊急得心晕。


    他抓紧了衣服，后退了好几步，双手拢在嘴边叫道，“别打了！”


    【好惨啊。】


    机械的声音突兀出现的时候，桑伊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他停下叫孙悟空二人的声音，猛地回过身去。


    【别找了，是我，我回来了。】


    回来？


    桑伊睁大眼，“系统？”


    【声音再大一些的话他们可要听见了。】系统幽幽道，【我不过一些日子没跟着你，世界都要变天了。】


    【你……你……】桑伊有些语无伦次，【你怎么，突然，这么突然的回来了。】


    【……我回来你不高兴？】


    【不，不是。】桑伊连忙摇头，【挺好的。】


    【我接受了重置，结束之后我就来了。】系统道，【不过看起来，你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妙啊。】


    【有人和我说，三千世界要融合了。】桑伊轻声说，【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的确是个大问题。】系统说，【不过你别着急，让我看看你之前——嗯？】


    【怎么了？】系统声音不太对，桑伊忙问。


    系统安静了片刻，机械音都不太自然，【我要不还是走吧。】


    【你变了。】


    【我重置了。】


    桑伊：“……”


    【不过我是认真的，你惹到了了不起的人。】系统幽幽道，【他与你打个照面说不定就能把我揪出来，那我就彻底完蛋了。】


    【我也怕，在他来之前我们快跑不就行了吗？】桑伊更急，他看了一眼上方打得惊天动地的二人，【我们能不能快走？三千世界融合，但肯定有他们融合不了的世界，与这三千世界并不兼容的世界，我们能不能去那些地方？】


    系统道，【三千世界融合的事不急，还是先看看那两个吧，到时候这位齐天大圣要把自己给杀了。】


    【把自己给杀了是什么意思？】桑伊意识到不妙，压下自己的事问。


    【西游记里有句话，人有二心生祸灾。】系统说，【讲的就是真假美猴王。】


    原来这是本来就有的剧情。


    【不过这里的心魔是因你而起，若是孙悟空杀了心魔，便是杀了他自己的心，他如果真的丢失了自己的本心，就要回到唐三藏身边继续做那个去往西天的孙行者了。】系统轻叹口气，【虽然我对这些试图拐骗我宿主的家伙都没什么好感，不过既然你这么着急，还是阻止一下。】


    桑伊怔住，【可观世音菩萨说……】


    【观世音菩萨需要一个听话的，送唐僧去西天的孙悟空，可不是桀骜不驯会反抗的齐天大圣。】系统嗤笑一声，【你以为他真的看不出真假孙悟空？你以为他为什么不替孙悟空取了那紧箍咒？不过是等着孙悟空杀了自己的心罢了。】


    桑伊张了张唇又闭上，那些西方佛祖菩萨，天庭上的各路神仙此刻是否都在看这真假猴王之斗？是否都在等着孙悟空杀了自己的本心？


    就好像……就好像一定要将那自由自在的美猴王扼杀，然后换成一个听话的，不会违逆的孙悟空。


    那个说与自己认识的观世音……也是如此。


    桑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拢了手于嘴边喊道，“你们两个不准再打了，再打下去我现在就走！”


    两根金箍棒在空中交叠，飞溅的火花之下，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看过来，下一刻，两人一左一右在桑伊旁边站定，一人紧紧握了桑伊一只手，又互相怒目而视。


    桑伊此刻也不想看两人争风吃醋，他难得的表现出强硬的一面，“你们松手，放开我。”


    孙悟空和心魔迟疑了片刻，还是听话的松了手。


    桑伊揉了揉手腕，冷冷道，“你们两个，谁也不能死。”


    “小猫。”孙悟空开口道。


    “不要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桑伊抬眸看着孙悟空，他说，“大圣，为什么你的心魔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为什么观世音菩萨说他也无法辨你们真假，可他还是取下了你——心魔的紧箍咒，却不替你取。”


    孙悟空愣了一下，他今日的确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所以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但这并妨碍他想要心魔死。


    “小猫，我知道了，但我依旧是那句话，这世界上只能有一个孙悟空。”孙悟空道，“这心魔非死不可。”


    桑伊：“……”


    心魔轻嗤一声，“小猫，你怎么觉得死的一定是我而不是他？若是他死了，我自带你逍遥自在，绝不会去什么西天取经。”


    桑伊：“……所以你一开始就明白其中原因，却还是执意要和孙悟空打。”


    “我自然知道。”心魔道，“我又不像他那么蠢。”


    孙悟空大怒：“你在说什么？”


    “别吵。”桑伊一左一右伸了手挡住二人争执，“总之现在，不管你们做什么，要去哪里，都要相安无事。”


    说到这里，他看向心魔，“你若是杀了孙悟空，我也不会与你一起去逍遥自在。”


    心魔：“……”


    心魔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你就是偏心，明明我也是孙悟空，你为什么不警告他？”


    桑伊看向孙悟空。


    他不说话，可那双眼里透露出来的意味却让孙悟空叹气，“我知道了，小猫，我会努力控制自己的，不过我也有个要求。”


    桑伊示意孙悟空说。


    “你不能与他单独相处。”孙悟空指了指心魔，“也不能把他当做我。”


    桑伊瞥了一眼心魔，对方脸上正挂着对孙悟空嗤之以鼻的表情。


    他应下来了。


    三个人暂时达成了和谐——由桑伊威胁而来的。


    虽然三个人的生活有些拥挤……桑伊虽然答应了孙悟空不与心魔独处，但心魔颇为伪装——不，甚至不用伪装，他与孙悟空没多少差别，桑伊时常分不清两个人，被孙悟空撞见几次心魔与桑伊待在一起后，孙悟空再也不让桑伊一个人待着了。


    同理，桑伊和孙悟空再也没多少独处时间了，心魔毕竟是孙悟空的心，他想找到孙悟空和桑伊轻而易举。


    每每这种时候，孙悟空和心魔都不免打上一架，然后又互相阴阳怪气嘲弄对方。


    桑伊忍不住插嘴，“你们骂的不都是自己吗？”


    心魔道，“我与他不同，小猫莫要把他和我混为一谈，被骂的是孙悟空，与我齐天大圣有什么关系？”


    桑伊：“？”


    孙悟空似乎是懒得与心魔打嘴碎皮子，他牵了桑伊就走，坚决不给心魔半点和桑伊独处的机会。


    不过心魔一向脸皮厚，跟在桑伊后面小猫小猫地叫个不停，看见了蚂蚁要叫小猫看，看见了小虫子也要叫小猫看。


    桑伊从一开始的头疼到后来的习惯，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倒是系统幽幽叹息着，说桑伊真是会训狗。


    桑伊忍不住反驳，【孙悟空不是狗，是猴妖。】


    【我也没说孙悟空啊。】系统说，【也许我说的是你曾经那些前任呢？】


    桑伊被那些前任四个字哽住，他忍不住小声问，【真的……很多前任吗？】


    【也不叫前任吧。】系统说到这里大喘气了一下，【很多可以称之为亡夫了。】


    桑伊：“……”


    【都是因为你记不得了，若是你记得，现在就是水灵灵的寡夫模样，任谁见了都要疼几分——】


    【闭嘴。】桑伊咬牙，【我不想听了。】


    系统乖乖闭嘴。


    它这么听话桑伊还有些不大习惯，他忍不住问，【你回去重置……重置了些什么？】


    【没什么。】系统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


    桑伊：“……”


    这是不想和他说吧？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他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桑伊躺在吊床上，咬着草根眯着眼看阳光照射进来。


    忽略掉两个孙悟空时不时的争风吃醋和阴阳怪气，这样的生活还挺美好的。


    若是要离开……


    离开，他也不知道去哪里。


    三千世界真的融合的话，他真的没世界可走了，除非是去往同世界不同的时间线。


    不同的时间线。


    他知道了，他可以去不同的时间线，在认识那些债主之前的时间线就好了。


    这点一定可行，到时候他与系统好好商量一下，系统肯定可以做到。


    在桑伊考虑自己未来的时候，系统同样在为下一次的穿越做准备。


    世界融合已经差不多了，想要在这里继续穿越不太现实，它的确在寻找着桑伊所说的那些并不兼容的世界，不兼容，便意味着这里的手很难伸过去。


    系统扫描了屏幕之后忽然顿住，它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逼近，距离死亡似乎只差一毫米的距离，但是很快那股气息又缓缓褪去。


    系统擦了下不存在的冷汗开口道，【桑桑。】


    【我在。】桑伊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被……被发现了。】系统的声音有些颤音，【我们必须赶紧离开，否则就走不了了。】


    【现在吗？】桑伊问。


    系统说话速度很快，【不仅是现在，还是此刻，就算你舍不得孙悟空也必须要走，必须去那些人无法前往的世界。】


    桑伊愣了下，他很想和孙悟空好好告别，至少……不要走得这么急这么慌张，可看系统的语气似乎情况不容乐观。


    若是被他那些债主找上门来，也不知道会怎么折磨他，看观世音的模样，他得罪的那些债主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留在这里只怕还会连累孙悟空。


    意识到这一点，桑伊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他道，【那我们走吧，你已经选好地点了吗？】


    【选好了。】系统说，【能量虽然很贫瘠，但至少不至于被困在那里出不去，大概就是辛苦一些。】


    走之前，桑伊看了一眼那吊床，他忽然说，【再等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


    系统没有催他。


    桑伊爬上树摘了两个桃放在吊床上，心魔也好，孙悟空本身也好，都是孙悟空，既然是孙悟空，那么告别的礼物都该是一样的才对……至少对桑伊来说是如此，他又最后看了一眼那两颗桃，低声说，【封了记忆，我们走吧。】


    从时空缝隙穿过最重要的就是保护自己的灵魂，身体骤然腾空那一刻，桑伊才意识到不妙，他本能地抱住了自己，减少落地的疼痛感，却在下一刻被一股力道重重抱住。


    桑伊顺着那无缝的衣袍缓缓看上去，对上一张笑容诡秘莫测的脸，英俊、邪肆、嗜血味极浓。


    “找到你了，夹着尾巴逃跑的——小家伙。”


    “三千世界重合，你已经无处可逃了，现在又是准备去哪里呢？”


    桑伊睁大了眼，在看到来人这一刻，深埋在脑海深处的某些记忆在这一刻翻涌而出，如同有锯子在脑海拉扯着，那些尘封的记忆被迫全部记起。


    这个人是……魔祖罗睺。


    这张脸与记忆里那张嗜血冰冷的脸重合，是那个言语轻慢不屑，说着抢了他不过是与那鸿钧作对，“至于用你修炼这种事情……你这点力量，送给我我都看不上。”


    是回到东方之后，他所封印的洪荒之中的那段记忆。


    第39章 洪荒★莲（1）


    紫霄宫位于三十三层天外天, 除了鸿钧，便只有两名道童, 名为昊天与瑶池，这里向来是没有什么声音的，安静和冷清似乎成为了紫霄宫的代名词。


    但这一日，雾气缭绕的莲花池内传来极轻地滴答声和极轻的笑声，隔得远了，昊天看不清那莲花池中有什么，却隐隐约约看到一道影子，从那笑声可见是生灵，他不知来者是谁, 也不知谁那般大胆敢来紫霄宫玩闹, 便厉喝一声, “谁在那边？”


    他执着鸿钧道人的拂尘往莲花池疾步而去，那道影子却和声音一起已经消失不见了。


    昊天看着水波荡漾的莲花池皱紧了眉，这里……刚才的确有东西在。


    他转身便走。


    鸿钧道人坐卧九重云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并未睁眼。


    “何事如此慌张？”鸿钧的声音轻悠悠地，似清风, 带着些许虚无之意，让昊天一下沉静下来。


    “圣人。”昊天尊敬的行了个礼，“方才莲花池有生灵闯入。”


    “并无外来者闯入。”鸿钧道，“不过是一小妖玩闹，不必管他。”


    昊天虽不知这紫霄宫何时有了小妖，但鸿钧这样一说, 他把方才看到的事都压于心下, 禀后安静退出。


    鸿钧静默了片刻后出现在莲池旁边，他看向中间盛放的莲花, 低语，“你快幻化了。”


    莲花晃了晃花瓣，传出来一道极为轻柔的声音，“就在这两日了，或许是今日，或许是明日。”


    鸿钧微微颔首，他垂眸看着那朵莲花，“这两日，我会为你护法。”


    “谢谢。”


    那道声音轻快了些，鸿钧似乎能想象得到里面的生灵带笑的模样，他一时有些出神。


    发现这朵莲花生出灵智，是百年前的事，那是他出关之日。


    这朵莲花吸取了无数的灵力，浑身流光溢彩，是从未见过的绚烂颜色。


    鸿钧虽然安静且不说话，可这莲花却能感知到他的存在，他在莲池旁坐了数日之后，莲花里那道又轻又温柔的声音叫着他鸿钧，问他自己如今是不是在紫霄宫。


    鸿钧答是。


    “鸿钧，可以和我说话吗？”那道声音问他，“我在这里好无聊啊，你陪我聊天吧。”


    “聊天？”


    “就像现在我们这样啊。”莲花声音甜滋滋的，“互相说话交谈的话，就是聊天哦。”


    莲花生了灵智，鸿钧许也是怜它不易，偶尔回它几句话，有人与莲花说话，莲花似乎极其高兴，不仅话多了，还问鸿钧可不可以多来陪陪他。


    这是鸿钧第一次收到他人提到的要求，不过每日分出一小点时间给这莲花里的灵智而已，他自然是同意了。


    这一来，便是一百年，如今这莲花要化形了。


    鸿钧的手指轻碰了下莲花的花瓣，莲花浑身颤抖了一下，所有的花瓣都蜷缩起来，“鸿钧，说了许多次了，不要随便碰我。”


    “你若是想快些化形，那便接受我的灵力才是。”鸿钧声音依旧清润。


    莲花扭捏了一下，“那也不用碰我吧？”


    鸿钧不是好奇心很重之人，可莲花每一次都这么说，即便是曾经没有好奇心，如今也有了，他看着那摇摆晃动的莲花，“为何不能碰你？”


    “你要问我为什么？”莲花嘀咕了一阵，“就是不能碰。”


    鸿钧颔首，不再与莲花在这个话题上争论，他道，“你昨日说，今日我来时与我说件事，现在该说了。”


    “啊是有这回事！”莲花安静了片刻才道，“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我觉得在我化为人形之前，必须要告诉你才行。”


    鸿钧垂眸看着莲花，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莲花洁白的花瓣上似乎有些许染红，自然不是错觉，每次他碰到莲花花瓣时，花瓣都会有所染红。


    “我的名字叫桑伊。”


    “桑伊？”


    “桑是桑树的桑，伊是伊人的伊。”桑伊说到这里，又停顿了片刻道，“桑树是植物的一种，伊人便是……嗯，指我这个人好了。”


    “人？”鸿钧有些微疑惑，“这又是何物？”


    桑伊一时哑然，难道现在……还没有人族的出现？


    他试着解释，“大概就是与你们长相相似，他们身上没有法力没有灵气，却有着智慧和劳动力，很信任你们，很多时候可能还需要你们的庇护。”


    鸿钧若有所思，“你是说你并非灵物，而是你口中的人？”


    “我不是人。”桑伊说出这四个字后哑然了一瞬，他有一种自己骂自己的错觉，“我不是说我不是人，我的意思是，我现在不属于人族。”


    鸿钧颔首，他没有再去追问桑伊口中的人族，他久居三十三外天，对下界的事并未主动去了解，不过小莲花——桑伊知道这些事，倒让他有些许意外。


    因为要守着桑伊化形，鸿钧在莲池旁打坐，闭目修行。


    也不知等了多久，鸿钧忽然睁开眼。


    池中的莲花周遭又被流光环绕，那光芒万丈，若非鸿钧及时抑制，莲花的光必然会溢出三十三外天去往下界。


    即便是如此，下方依旧有人察觉到三十三外天的异动，纷纷抬头看过来。


    流光绕着鸿钧缠绕了好几圈，大约是获得了足够的灵力才重新回到莲池，随即在流光之中，莲花逐渐幻化成形。


    幻化成形的莲花潜于池中，黑发散落在水面，然后缓缓抬起脸来，他有着一副极好的容貌，眉眼如画，唇若涂脂，一双不同于鸿钧的琥珀色双眸，那眸中闪着些许好奇和打量。


    神话中的鸿钧道祖，如他的声音一般，是个看起来便知高不可攀，即便他有一张格外俊美的脸，依旧是冷而淡的模样。


    桑伊轻眨了眨眼，他竟然逮着这样的人聊了一百年，这人竟也陪他聊了百年……嗯？怎么跟网恋似的——不，顶多算网友。


    他和鸿钧还真像网友见面一般，他在莲花里时看不见鸿钧模样，鸿钧也看不见他的模样……越想越像了。


    鸿钧道，“你幻化的动静惊天动地，但却——”


    说到这里，鸿钧极轻地皱了下眉，“你身上的灵气过于充沛，颇有鸿蒙紫气之意，是极好的采补药材。”


    桑伊一怔，“什……什么？”


    药材？他听错了吧？


    “就是药材，可以助那些想要成圣的各族一步为圣。”鸿钧轻轻摇了摇头，“我还道为何你吸取了诸多灵力看起来却毫无力量，原来是因为你是一株采补药材。”


    采补药材……


    “什么……什么意思？”桑伊问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把你融了或者炼化，便可一步成圣。”鸿钧道。


    竟然、竟然真的是他想的那个意思，桑伊吓得一个哆嗦，这会试着眼睫看着鸿钧，“那我……我怎么办？”


    “也并非一定要炼化。”鸿钧又道，“采补是另一种方式。”


    “别……别吓我。”桑伊抓上鸿钧的衣摆，说话都说的不清楚了。


    鸿钧垂眸看了一眼被桑伊湿漉漉的手抓住的衣摆，又去看桑伊本人，面前方才幻化成形的小莲花双眼湿润，看起来极其委屈，这会儿可怜兮兮道，“我才第一天做人，你别对我这么残忍。”


    “紫霄宫足够安全。”鸿钧道，“不要离开此处便好。”


    桑伊抓紧了鸿钧的衣角，他用力点了点头心想，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时候都别离开紫霄宫就好了，化形了就可以在鸿钧身边获得能量了，鸿钧肯定可以给他足够的能量，他不需要去别的地方。


    “起来吧。”鸿钧又道，“随我回去。”


    桑伊乖乖站起来，莲叶幻化的衣衫轻薄至极，被池水打湿后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肢与若隐若现的肌肤。


    鸿钧的视线自桑伊身上滑过，他眸光平静，抬手间一件幻色羽衣披至桑伊身上。


    桑伊这才发现那莲叶衣不对劲，耳朵有些发热，“谢谢。”


    鸿钧道，“走吧。”


    桑伊走时才发现不对劲，他小声叫道，“鸿钧。”


    鸿钧侧目看来。


    “我好像……不会走了。”桑伊声音更低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百年不曾行走，他忘记怎么走了。


    鸿钧朝桑伊伸出手。


    桑伊疑惑，“做什么？”


    “手给我。”鸿钧道。


    桑伊乖乖把手递给鸿钧。


    握了桑伊微凉的手，鸿钧几乎不需要用力便把桑伊抱了起来。


    桑伊惊得瞪圆了眼，本能抓紧了鸿钧的衣服。


    这位道祖神色淡然，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他道，“现在可以走了。”


    桑伊默默地想，也是，是他的反应过大了，他现在不会走路，这样其实是最好的方式才对。


    桑伊一直待在莲池中，对外界的认知都是来自于鸿钧，他这下才认真仔细地看着紫霄宫来。


    这坐落在三十三外天的紫霄宫宏伟壮观，大殿外的匾额高耸，云雾之间有各种花草树木，世外仙境不外如是。


    “鸿钧。”桑伊抬头问，“这里这么大，你一个人不会无聊吗？”


    “尚可。”鸿钧道，“我并无攀谈欲望。”


    桑伊眨了眨眼，“可是你和我说话的时候，话也不算很少啊。”


    “习惯了。”


    一开始的时候，鸿钧的话确实特别少，桑伊说很多他才偶尔从嘴里嘣一两个字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主动和桑伊说话，从桑伊单方面想找人说话变成了两个人之间的交流。


    桑伊拉了拉鸿钧的衣服，在对方看下来时问，“那你有没有离开过紫霄宫？自我有记忆起，你似乎从未离开过。”


    鸿钧道，“自然离开过，不过极少，这里清净，没有离开此处的必要。”


    桑伊心想，他就算是再爱静，一个人在这里待上千百万年也会觉得人都化了，难怪鸿钧能成为道祖呢，这位道人能忍受的寂寞也不是旁人能轻易忍受的。


    不过……鸿钧会觉得寂寞吗？看起来完全不知寂寞为何物啊。


    桑伊说，“那现在我化形了，你要和我说话的时间就得更多了，我很怕一个人一直待着的。”


    鸿钧应道，“好。”


    不知道是不是百年的陪伴，鸿钧对幻化成形的小莲花格外纵容，事实上百年对于鸿钧来说也不过弹指一瞬罢了。


    桑伊弯了弯眸，他又问，“你这里有适合我住的地方吗？会不会晚上我还要回到莲池？”


    “紫霄宫不分白天黑夜。”鸿钧说，“你若是想要晚上，我也可以为你制造黑暗。”


    “你为莲时，无法感知吗？”


    严格来说，莲花只是桑伊寄居之物，他在莲花里是无法感知黑白的，也没办法看到外面的世界，否则他也不至于让鸿钧日日来陪他聊天。


    那两位道童立于金门大殿两旁，见鸿钧来，一左一右地附身让道，让鸿钧进去。


    然而赤裸白皙的脚映入道童的眼中，看这个角度，应当是被鸿钧道人抱着的。


    紫霄宫来了客人？昊天和瑶池脑海中齐齐闪过这句话，很快他们又意识到，那并不是什么客人，因为鸿钧不可能将一个客人抱在怀中。


    等到鸿钧抱着桑伊入殿，昊天才与瑶池看去，他们只看见那人攀着鸿钧的肩，黑发垂落，露出半张好看的侧脸来。


    昊天和瑶池面面相觑，不知道此刻是不是该跟上去。


    ……


    和网友见面之后桑伊才发现网友看起来冷，脾气却一等一的好，的确，若是脾气不好，只怕他开口说让陪他聊天时便被回拒了。


    鸿钧不仅脾气好，做事也很细心，这人看起来只是宅所以不爱说话而已，并不是桑伊所以为高高在上的圣人。


    他伏在鸿钧的案桌旁，看着鸿钧用凤羽写字，只是他不认这些字——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字，也不知道鸿钧在写什么，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你在做什么？”


    “悟道。”鸿钧放了凤羽看向桑伊，“可需要我教你？”


    “可以吗？”


    “自然。”


    桑伊笑眼弯弯，“鸿钧，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无聊，有我在你也能找到许多事情做？”


    “不曾。”鸿钧道，“不过你既然是由我紫霄宫莲花所化，我便要对你负责。”


    桑伊信了，他点了点头，“所以如果有人想把我炼化的话，你也会救我对吧？”


    “自然。”鸿钧没多少迟疑，“你是我紫霄宫的灵，当然不可叫他们随意炼化。”


    桑伊放心了大半，有鸿钧的话，他觉得他的性命被保全了，毕竟这可是神话中最厉害的道祖。


    “不过这个悟道怎么悟？”桑伊好奇问，“你的道我也能学吗？”


    “你学不来多少。”鸿钧说话很直白，“你是天生的药材，身体里只能储存灵力却无法炼化。”


    简而言之，桑伊只能做个没什么用的小莲花。


    桑伊：“……”


    他有些泄气，“那你说教我有什么用嘛……”


    “……”鸿钧道，“因为看你似乎无事可做，我替你找些事情来做。”


    桑伊：“……谢谢你哦。”


    “学吗？”


    “学。”


    鸿钧颔首，他道，“把手给我。”


    桑伊把手递给鸿钧，他有些好奇鸿钧会做些什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交握的手，也正是如此，桑伊发现鸿钧有一双和那张清雅俊美的脸极其不相符的手，这只手指节很长，手指也不显得纤细，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和他的手比起来，鸿钧的手很大，轻易将他的手包裹其中。


    他看得入神，冷不丁听见头顶鸿钧的声音，“感受到了吗？”


    桑伊抬眸，有些迷茫，“感受到什么？”


    鸿钧道：“道。”


    “……”桑伊小声，“好像……没有诶。”


    “意料之中。”


    桑伊忍不住道，“你这是人身攻击！”


    “人身攻击？”鸿钧听懂了桑伊的话，他认真道，“我并未攻击你。”


    桑伊：“……”


    迟疑了片刻，鸿钧问，“是我说话让你不高兴了？”


    “不……没有。”桑伊抽回手无奈道，“和你说这些是我的问题。”


    鸿钧道，“你的身体的确有问题。”


    桑伊：“……”这个人真是很擅长一本正经地让人憋气。


    “不过既然在紫霄宫，就算无法修道也无妨。”鸿钧道，“有我在。”


    桑伊问，“那你会一直在吗？”


    “有事或许会闭关。”鸿钧回答。


    桑伊点头，他就是借着鸿钧出关之时来的这个世界，他理解。


    “鸿钧，你有没有和其他人讲道啊？”桑伊好奇问，“他们的人很多吗？”


    鸿钧已经习惯了桑伊一口一个人，他只回答道，“确有此打算，不过我如今道不稳，不急于一时。”


    桑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若是有比你更厉害的来紫霄宫闹事的话怎么办？”


    “一般不会。”鸿钧说到这里，似想起什么一般，“但的确有想打败我的。”


    桑伊问：“谁？”


    “……”鸿钧思索了片刻道，“许久未曾见到，如今我忘记名号了，不过他的确很强。”


    “连你都说他很强……你快想想他是谁。”桑伊有些心慌，他抓紧鸿钧的手，“若是他把我抓去炼药了你也想救我回来也难。”


    鸿钧垂眸看着被桑伊用力握紧的手，这小莲花抓得手都泛白了，但对鸿钧来说，依旧不痛不痒，小莲花大概是最弱的灵。


    他想了想道，“你若是见到穿赤衣墨袍的就避开，我虽不太记得他的名字，却也记得他身上的凶煞之气。”


    凶煞之气？


    桑伊把这四个字在心底念了一遍，实在没办法把这四个字和某个具体的人对上，他对洪荒神话本来也算不上太了解，更重要的是，这百年来，他那为数不多的记忆也基本快要忘记了。


    若不是这位道祖日日与他聊天，只怕他幻化成人那一刻，连这是道祖也不认识。


    不过不重要，若是有凶煞之气的人来，不管是不是鸿钧说的那个人他都躲开就是了。


    “我不闭关，你不离开紫霄宫便不会有事。”鸿钧安抚道，“不必太过惊慌。”


    “你说得简单。”桑伊趴在桌上，可怜兮兮道，“我可是超级脆皮。”


    鸿钧说，“那你与我一道闭关。”


    桑伊：“……说得好，但不行。”


    “我若是闭关，那么紫霄宫大门将紧闭不接外来者，有昊天和瑶池在，你应当也不必那般无聊。”鸿钧道。


    “你闭关需要多久？”桑伊小心翼翼问。


    “短则千百年，长则千万年。”


    桑伊眼前一黑，他差点忘了，在洪荒，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可于他来说，时间却格外紧迫。


    他幽幽叹气，“你出关不过百年，现在说闭关为时过早，你闭关之时……”说不定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桑伊的话戛然而止，鸿钧偏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追问。


    桑伊幽幽叹气，“算了，我还是先重新学会走路吧。”


    鸿钧见桑伊扶着桌站起来后，随手设置了一些栏杆给桑伊学走路用，桑伊握上把杆，回头看鸿钧，他问，“你怎么想到这些东西的？”


    “既然走不稳自然需要扶东西。”鸿钧也奇怪，“你不需要吗？”


    “需要。”桑伊笑了一声。


    他除了忘记怎么走路，更重要的便是他的双腿无力，踩在地上的时候只觉得脚都是软绵绵的，这种感觉十分诡异，桑伊走了没一会儿额头已经冒出了不少小汗珠。


    他停下趴在杆上，轻喘着气。


    鸿钧耳朵动了动，再次放在凤羽，他来到桑伊身旁道，“可需要我帮你？”


    桑伊抬起头来，他平复了一下呼吸道，“谢谢。”


    鸿钧去掉了那些栏杆，桑伊手下一空，他忙不迭抓紧了鸿钧的衣服，“鸿钧，你就不能先扶了我再把那些东西收了吗？”


    鸿钧：“……”


    他把桑伊扶好，眼中点了几分歉意，“一时没想起来，是我的错。”


    “……”鸿钧一认错，桑伊反而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了，他小声嘟囔着，“摔倒了会很丢脸的，而且很疼。”


    鸿钧道：“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没有下次了。”


    鸿钧这么认真地说，桑伊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他说，“我没想凶你。”


    “你没有凶我。”鸿钧说。


    桑伊说话的声音又轻又软，鸿钧听过下界那些为了抢夺灵宝之物的怒骂对峙，至于桑伊这语调，鸿钧说不出来算什么，却也觉得即便这般多说他几句也无妨。


    听着怪好听的。


    桑伊一时哽住，鸿钧好心帮他，不过一时失察他就冲鸿钧使小性子……这鸿钧，果然脾气很好。


    鸿钧问，“这两日感觉好些了吗？”


    “应当比之前好些了吧。”桑伊说，“我不太确定。”


    鸿钧道，“你身体里灵力过多，身体也会有所不同，或许双腿无力也与此有关。”


    “鸿钧，你不是圣人吗？那你不能把我身体里的灵力取掉吗？”


    “采补之术。”鸿钧低头看着桑伊，他这个角度能看到小莲花那长长的睫毛，“你若是愿意，我自然可以帮你。”


    桑伊：“……你不要一脸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啊。”


    鸿钧疑惑：“这样的话怎么了？”


    桑伊：“……”


    桑伊问，“你对采补之术很了解吗？”


    “本不了解。”鸿钧道，“不过看过你的身体后我便知道了。”


    桑伊：“……”


    “你的身体也很适合进行采补之术。”鸿钧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在述说一个事实，“若是你到下界，便是被争相竞夺的灵宝之一。”


    桑伊：“……”


    “这采补之术……”


    “好了。”桑伊抓紧鸿钧的衣裳，微笑，“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我这体质跟炉鼎似的对吗？”


    “炉鼎？”鸿钧仔细思考了一阵道，“这形容很贴切。”


    桑伊：“……”


    这紫霄宫，真是一步也踏出不得。


    大门外的两个道童看了一眼里面的二人，昊天奇怪问，“圣人与那小莲花抱在一起做什么？”


    瑶池：“……不懂不管不多嘴。”


    ……


    努力了大半个月，桑伊总算重新学会了走路，这让他颇觉得有成就感。


    为了好好感谢鸿钧一番，桑伊在外面摘了几个红通通的小果子，他也不知道那果子是什么东西，不过既然能在紫霄宫生长，应当是可以吃的东西。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桑伊还尝了两个，香甜可口，汁水极多，味道很好，虽然不知道鸿钧喜不喜欢，但他还是挺喜欢的。


    桑伊摘了果子后还认认真真地摆了个盘，盯着那个简单漂亮的造型，桑伊心满意足地端着果盘进入大殿。


    他把果盘放到桌上，小声叫道，“你有时间吗？”


    鸿钧无奈睁眼，“直说便是。”


    “吃吗？”桑伊捧起一个红果递到鸿钧面前，他眨巴着眼，“这些天你一直在帮我，这是感谢之物。”


    “你摘我紫霄宫的东西来感谢我？”鸿钧问。


    “那……那也没见你们吃呀。”桑伊说，“就算是紫霄宫的，我也费了好大力气摘下来呢，我还给你摆了个造型。”


    “因为我们不食这些，亦不重口腹之欲，这些东西于我们而已只是累赘……”鸿钧的话在接触到桑伊的目光后渐渐消失，他接了桑伊手中的果子问，“你喜欢？”


    桑伊有些沮丧，“你不吃就算了，我不勉强你。”


    小莲花的表情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似乎拒绝他都是错误的决定，鸿钧道，“以前虽未吃过，但如今也不是不能尝尝。”


    桑伊抬起头来看着鸿钧，鸿钧慢慢咬了一口，于他来说，这些东西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可看着桑伊暗藏期待的目光，鸿钧福至心灵道，“很好吃。”


    桑伊重重地松了口气，他弯起眼眸，“你们外面还有好多，我摘的时候也给你摘一份吧。”


    鸿钧道，“好。”


    “不过……你喜欢吗？”桑伊问，“若是不喜欢，我便不摘了。”


    鸿钧道，“喜欢。”


    桑伊仔细打量着鸿钧的表情，见他丝毫没有露出勉强来，这才高兴起来。


    鸿钧不明白桑伊为什么这么高兴，他握着手中的果子却也没有问出来。


    桑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走了。”


    鸿钧颔首，“天黑之前回来。”


    桑伊答应了一声。


    鸿钧说让紫霄宫有白天黑夜，紫霄宫便真的有昼夜来回了，一开始天黑的时候，那两个道童还被吓了一跳，以为是有外敌入侵，直到入殿看见盖着幻彩羽衣的少年睡得香甜，而鸿钧一言不发将他二人推出时才知，原来这黑夜是为了满足那个少年才出现的。


    两个道童还看见那少年扶着大殿里东西学习走路，也不知摔坏了多少紫霄宫里的宝贝，可鸿钧丝毫不见有脾气。


    虽然鸿钧脾气好，可道童们从未见过鸿钧这般纵容他人。


    当然……紫霄宫也没有其他人了。


    桑伊出了大殿，见两位道童依旧安静地站在那里，他对昊天和瑶池这两个名字极为熟悉，但现在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人也就作罢了。


    紫霄宫很大，桑伊会在莲池里待上一段时间再去探索这紫霄宫，也不知道鸿钧是不是对这个紫霄宫每一寸都了如指掌。


    不过鸿钧若是愿意，别说紫霄宫，下界之事也会了解得清清楚楚。


    桑伊踩上莲池中的荷叶，他轻快地跳了几下，忽然转过头来。


    他好像听见了陌生的声音，是有人来了？


    的确是有人来了。


    来人一身白衣无尘，黑发高束，一双眼瞳漆黑而冷淡，俊美却又疏离。


    此刻的视线落在桑伊身上，带了一丝沉思。


    桑伊轻轻眨了眨眼，这个人的气质和鸿钧好像，不对，不像，鸿钧是常年一个人待着的淡然，实际上是很好接近的人，这个人却像是一把锋利又冰冷的剑一般不可接近。


    看这进来的熟练程度，不像是第一次来。


    等等，这人是外来者！


    桑伊心头一跳，瞬间消失在莲池之中。


    玉清淡淡地看了一眼莲池里多出来的那一株莲花，虽然紫霄宫多了一个妖族的确让人惊讶，不过来的是玉清，他不是好奇心重的人。


    那朵颤抖的莲花也没让他露出半分多余的表情，此刻没什么表情的往里去了。


    等到那冰冷的气息远离，桑伊才松了口气。


    他自水里探出头来，看着那背影，许久才喃喃，“虽然没有凶煞之气，可那一身莫挨我的气息也很可怕啊。”


    “那是玉清大人。”瑶池的声音在莲池边响起，“他已是准圣。”


    桑伊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玉清两个字，毫无所获，不过准圣也很厉害，或许只差一个契机便能得道了。


    契机？


    桑伊默默地把自己埋进水里，他还是乖乖把自己藏起来吧，等那个叫玉清的走了他再出来。


    “你在等他走？”瑶池又道，“或许要等一些时日，他若是与圣人论道的话，短则几日，长则数年百年都有可能。”


    桑伊：“……”


    在这个时期，时间的确是最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问，“那我怎么办？”


    “有圣人在，你怕什么？”瑶池奇道。


    桑伊：“……”


    对啊，有鸿钧在他怕什么？更何况这个叫玉清的，也许根本没有要把他当药材的想法。


    桑伊抬起双手拍了拍脸轻呼出一口气来，“没错，我没有怕的必要。”


    他从水里起来。


    大殿门未紧闭，若是他进去的话，也不知道他们论道会不会被他打扰。


    应该不会才是，桑伊心道，得回去换衣裳，早知道他让鸿钧教他一些法诀——他能学得会的那种。


    桑伊看着二人对坐，蹑手蹑脚来到鸿钧旁边，盘子里果子没有动，不过他递给鸿钧那个果子看起来是吃完了。


    桑伊心想，嘴上说什么这是累赘，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他伸手去端果盘的时候，鸿钧的手不声不响地按住了果盘。


    桑伊抬头看去，鸿钧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平静地看着桑伊道，“不是感谢我的？”


    桑伊愣愣点头。


    “感谢我的，你又准备拿走？”


    对面的玉清也睁开眼，淡淡地看了一眼桑伊。


    “瑶池说你们可能要论道几年百年。”桑伊说，“若是这么久，这果子也该放坏了。”


    “不会坏。”


    “啊？”


    “放百年也不会坏。”


    “这么……这么神奇吗？”桑伊震惊，“那我是不是一年四季都可以吃了？”


    鸿钧：“……”


    “是放在你这里不会坏还是从果树上摘下来就不会坏？”桑伊凑鸿钧近了些，他兴致勃勃问，“我能储存吗？”


    距离鸿钧近了，距离玉清也近了，玉清闭了眸，这莲花妖身上……有一股香味，不过不太像莲花的香。


    “这么喜欢？”鸿钧不解。


    “不是那么喜欢，而是你这里只有这些给我吃了……虽然这个味道也不错。”桑伊有些可惜。


    鸿钧道，“你若是喜欢，它会一直结果。”


    “那这些……”


    “这些是我的。”鸿钧把果盘罩起来。


    桑伊：“？”


    桑伊瞪他，“你刚才明明说这是累赘。”


    鸿钧平静道，“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觉得它味道不错，便要留下来。”


    这圣人的想法也如此多变？


    桑伊默默地收回手来，“那我走了。”


    “论道不至于百年。”鸿钧看向桑伊，“不要离开紫霄宫，若是有事直接找我便是，论道不同闭关，找我也没关系。”


    桑伊点了点头，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对面无比安静的玉清一眼，这个人眉宇之间依旧带着融不去的寒冰，桑伊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开时如同一只轻盈的蝶。


    鸿钧默默闭上眼，对面的玉清忽然道，“道人对这小妖颇为不同。”


    鸿钧睁开眼看着玉清。


    玉清道，“这小妖体质特殊，道人是在保护他。”


    “你应当不会对他采补。”


    玉清颔首，“我对此事并无兴趣。”


    鸿钧对此并无怀疑，“那小妖既是在紫霄宫化形，那么我保护他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第40章 洪荒★莲（2）


    桑伊把紫霄宫能吃的都尝了个遍, 看得鸿钧身后两个道童胆战心惊，毕竟他们是不食这些东西的, 生怕桑伊吃出问题来。


    探索完紫霄宫，桑伊又无事可干了。


    没有书可看，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打发时间，这洪荒之中，就没有能供他这种不会修炼的人玩的东西吗？


    有时候真羡慕鸿钧，一坐数千年都不觉得烦，如果他也能修行就好了，这样的话，他就不会觉得在这个世界无所事事了。


    离开紫霄宫去往下面的地方说不定有可玩的, 可是他这灵力……他这一身脆皮, 离开不了一点点。


    桑伊坐在莲池旁边, 足尖轻点了下水面，水底的鱼儿纷纷游过来。


    桑伊眉眼弯弯，微微弯腰伸出手去，让鱼儿轻咬他的指尖。


    他玩了一会儿忽觉不对，缓缓回过头去才见那玉清站在他身后, 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手。


    桑伊倏地收回手来，莫名有些怵，“玉清……玉清道人，你不是在与鸿钧论道吗？”


    玉清淡淡道，“暂时结束了。”


    “暂时结束。”桑伊手忙脚乱爬起来，“那我去看看鸿钧, 我……”


    “你很怕我？”玉清一句话让桑伊停下, “为何？”


    “没有。”桑伊控制着自己后退了两步，小声说, “没有害怕，只是见到陌生人会紧张。”


    “我对采补并无兴趣。”玉清道，“我并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成圣，你不必怕我。”


    桑伊：“……”


    好直白，直白得让他尴尬，这些人都不知道委婉一点……


    玉清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很快转移话题道，“那日我感受到三十三天外有异动，如今看来便是你化形发出来的。”


    “嗯？”桑伊有些疑惑，“什么异动。”


    “就是异动。”玉清道，“毕竟紫霄宫千百年来不曾有什么动静，哪怕有一丝也会被抓住。”


    桑伊哦了声，他停顿了片刻问，“所以感受到这股异动的……应当不止你一人？”


    “自然。”玉清说，“穿破了三十三层天到达地界，感受的应当不少。”


    桑伊：“……”


    “不过大部分都以为是鸿钧道人有了新的感悟罢了，自然不会想到紫霄宫会有妖怪化形。”


    桑伊又微松了口气，他真心实意道，“谢谢。”


    玉清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谢什么？”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我说什么了？”玉清问。


    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说这么两句话桑伊就要道谢。


    桑伊：“……”


    他看着玉清的眼睛，好半晌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玉清眼底疑惑更明显，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莲花妖忽然又笑起来了。


    “莲花，你可是在笑我？”


    “不是。”桑伊否认，“我走了。”


    他摆了摆手，转身往里去，走了两步桑伊似又想起什么一般又回过头来，“玉清道人，我不叫莲花，我有名字，我叫桑伊。”


    玉清站在原地，喃喃：“桑伊？”


    桑伊入大殿之前还折了束花，在鸿钧殿内找了一个瓶来装把花插进去，然后才把这花瓶摆在桌上。


    鸿钧睁眼看看面前的花瓶，又看看花瓶后那张笑眼弯弯的脸，“为何如此高兴？”


    “嗯？”桑伊轻眨了下眼，“我很高兴吗？”


    “嗯。”鸿钧道，“你一直在笑……方才在外面与玉清聊什么？”


    “他说下面也察觉到紫霄宫的异动了。”桑伊坐在桌旁，“那你出关的事，那个想打败你的人应该也会知道了吧？他会不会打上门来啊？”


    “我不知道。”鸿钧答道，“不过你不必担心，我说了会保护你便会保护你，至于别的……他应当不会将你熬了。”


    桑伊轻咬了下牙齿，“鸿钧，你至少也把我当人看待，不用用对药材的口气说把我熬了啊，我听着都瘆得慌。”


    鸿钧答应得很爽快，“我下次不会说把你熬了。”


    桑伊：“……”


    他说，“我要把你熬了。”


    鸿钧认真思考了一阵道，“依你的能力想要把我熬了，千百万年肯定都做不到。”


    桑伊：“……”


    “若是我配合你的话。”鸿钧道，“现在也能熬。”


    桑伊没脾气了，他恹恹地趴在桌上，觉得还是不要和鸿钧聊这些才对，分明他还没化形的时候他们之间聊天挺快乐的。


    鸿钧见桑伊这模样，心底不免有些许担忧，“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知道了。”桑伊坐起来看着鸿钧道，“我们这就是见光死。”


    鸿钧：“？”


    鸿钧不解：“可是需要黑夜？”


    桑伊：“……”


    鸿钧手一挥，外面瞬间暗了下来。


    桑伊：“……”


    他伸出手摸了摸，在黑暗中抓住了鸿钧的胳膊，“圣人，您就不能管管我的死活吗？”


    “我管。”鸿钧握了他的手，“天黑了。”


    “这不是你人工干预的吗？救……”


    桑伊脚下一滑，也不知道绊倒了什么，在黑暗中扑到了鸿钧怀里，桑伊揉了揉鼻子，可怜兮兮道，“你能不能先给我点光，我看不见了。”


    “哦。”鸿钧道，“我的错，一时忘了。”


    殿里亮了起来，鸿钧垂头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桑伊，他抬手把桑伊垂落的头发轻挽了一下，“小莲花，你想不想去下界？”


    桑伊有些惊讶，他手还按着鸿钧的膝盖，此刻听见这话，抬起头来看着鸿钧，“你要出去？”


    “我与玉清论道隐隐有所感。”鸿钧道，“你若是不想去，便待在这紫霄宫，若是想去，便与我们一道出去。”


    “与你们一道，你和玉清道人一起走吗？”桑伊问。


    “嗯。”鸿钧颔首。


    “那我要去的。”桑伊倏的一下盘腿坐好，眼巴巴地看着鸿钧，“不过你得带好我。”


    “嗯。”鸿钧应声，“那你可有什么想带的东西？”


    桑伊摇了摇头。


    鸿钧道，“那么你睡一觉我们便走吧。”


    桑伊又乖乖点头。


    他在鸿钧身后的榻上躺下来，闭上眼。


    鸿钧把羽衣盖在桑伊身上，重新让黑夜降临，然后起身踏出大殿。


    玉清盘坐在莲池边，他看着莲池里的鱼，在黑夜来临时抬眸看了一眼又缓缓垂下眼。


    鸿钧在玉清对面坐下道，“我会带小莲花一道离开。”


    玉清道，“我已经猜到了。”


    “猜到了？”


    “先生对这小莲妖格外不同。”玉清道，“先生可是想与之结为道侣？”


    鸿钧一怔，“结为道侣？”


    鸿钧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虽然与桑伊聊天百年，也答应了桑伊要保护他，可这终究与结为道侣不同。


    他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会保护他，却不会与他结为道侣。”


    “因为他是妖灵？”


    “非也。”鸿钧顿了顿道，“若是他有中意者，我自然会为他主持大局。”


    玉清道，“你下界也要将他带着身旁，我以为你是要与他结为道侣。”


    “答应了要保护他。”鸿钧说到这里看向玉清，“你对他很好奇？”


    “未曾。”玉清道，“我对妖族并无特别好感。”


    莲池中的鱼儿围着未开的莲花一圈圈地游走，鸿钧盯着那些鱼儿，视线又移到莲叶上，盛放了百年的莲花，如今在他的大殿内安静睡觉。


    他们是不需要睡觉的，不过小莲花不一样，小莲花虽然是妖灵，却既不像妖也不像灵，鸿钧脑子里闪过桑伊时不时说的人，渐渐地有些许明白了。


    ……


    地界虽然无人族存在，但其余各族为发展各方抢夺天灵地宝，桑伊霸占了鸿钧九重云的一部分下界后正好碰上凤凰一族和龙族在抢夺一朵净世白莲。


    净世白莲的周身散发着莹莹白光，莲身显得无比清冷，桑伊盯着看了两眼轻扯了一下鸿钧，“那个……和我长得好像。”


    鸿钧道，“你喜欢？”


    “不是，我——”


    那朵净世白莲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忽地在一龙一凤的斗法中挣扎逃脱，直直地冲进了桑伊怀中。


    “尔敢！”龙族大怒，“竟敢从我龙族手下抢东西，你不想活了！”


    凤凰舒展着翅膀冷嘲，“那白莲还未认主，怎么就是你龙族的东西，不过无妨，终究属于我凤凰族。”


    冰冷的龙息和灼热的火焰吐出，直冲桑伊的面门，惊得他鸡皮疙瘩骤起却又无法动弹。


    就在咫尺之间，那龙息和火焰一起被鸿钧打了回去。


    “净世白莲自选了主。”鸿钧声音微冷，“那便证明凤凰一族和龙族都不应拥有此物，即便是杀了此主，它也不属于你们。”


    “你在教我龙族做事？”


    那条黑龙震怒之下，乌云密布，天空黑沉沉的一片，压在上方让桑伊呼吸不畅。


    一旁的凤凰浑身燃起熊熊大火，“这白莲本即将入我手，若非你们横插一脚，这条臭虫已经被我杀了，看来还是得先解决你们。”


    热意在瞬间席卷了桑伊四周，他只觉得热一阵冷一阵的，极其不好受，这让他抓紧了鸿钧的衣角，低头看引起现在这场面的净世白莲，这朵白莲乖巧地漂浮在他的怀中，莹莹白光自四面八方钻进桑伊肺腑之中，让他好受了不少。


    鸿钧面无表情，“是我久居三十三外天，倒也不知如今龙凤二族竟这边霸道无理，欲杀主夺宝。”


    说到这里，鸿钧微微偏头看向桑伊，“小莲花，眼睛闭上。”


    桑伊愣了一下，听话地闭上眼。


    鸿钧甩了一下拂尘，将桑伊保护起来，这才看向前面的龙凤。


    桑伊耳朵动了动，有些奇怪，怎么突然就安静下来了，他现在还在鸿钧身边吗？


    桑伊手指动了动，轻轻一碰，摸到了鸿钧的衣裳，这让他微微松了口气，太好了，还在。


    不过怎么好像……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那股迫人的气息在一瞬间消失了，桑伊下意识睁开眼，正好看见凤凰和黑龙的元灵被鸿钧握入掌中，而地上，那两具尸体已经消散在空气之中。


    桑伊猛地睁大眼，杀……杀了？


    “……”


    敏锐察觉到桑伊的不对，鸿钧回过头来，对上桑伊震惊的双眼。


    鸿钧微怔，低声道，“怎么这样看着我？可是觉得我很残忍？”


    “不……不是。”桑伊不可思议道，“你、你好厉害。”


    就那么一会儿，他闭眼有一分钟吗？


    “这一龙一凤修炼都一般，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这般抢夺这净世白莲。”鸿钧说到这里时轻皱了下眉，“我本以为他们是仗着凤凰一族与龙族才这般胆大妄为，可看起来二族竟已经开始没落。”


    桑伊不太明白，“若是他们没落了会怎么样？”


    鸿钧微微摇了摇头道，“二者的元灵等我去掉他们身上的煞气便给你玩。”


    桑伊：“……”


    给他玩？


    他是什么需要这些东西哄的小孩子吗？


    鸿钧握着桑伊的手离开九重云，踩至地面，他看了一眼桑伊怀里的净世白莲，又伸手去碰了碰白莲的花瓣。


    白莲性情温和，但鸿钧碰它它却往桑伊怀里又钻了钻，显然在拒绝鸿钧触碰它。


    对上桑伊好整以暇的目光，鸿钧自然地收了手，“你与它同族，它应当是感受到了你的气息才躲到了你这里，不过它竟然会认你为主……许是在它眼里你是纯净之灵。”


    桑伊问，“这代表什么？我也可以修炼了吗？”


    “……”鸿钧道，“这代表着，到时候盯着你的人不少。”


    桑伊：“……”


    他忽然有些惊奇地看着鸿钧，“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何事？”


    “你竟然说了人诶！”桑伊说。


    鸿钧无奈摇头，“我日日与你在一起，沾上些许你会说的言词并非什么奇怪之事。”


    也是。


    桑伊捧起白莲到眼前，他认认真真看了许久问，“那这朵花怎么办？它看起来应当是个宝物，可我不会修炼，它跟着我会不会暴殄天物？”


    “它既然认你为主，它便有保护你的义务。”


    白莲听懂了，它翩然在桑伊周围绕了一圈，那莹莹白光足以让人平静下来。


    桑伊指尖轻碰了下白莲的花瓣，白莲轻轻地蹭了一下桑伊的指腹，又去碰桑伊的掌心，桑伊只觉得有些泛痒，他没忍住笑了几下。


    鸿钧看了一眼那净世白莲，余光落在桑伊的脸上，看见小莲花眼角眉梢都是浅笑之后，他暗忖着，或许他该多准备一些至宝给小莲花保护自己才是。


    紫霄宫先天混沌圣宝不少，不过那些东西小莲花守不住……


    混沌青莲散落的其他碎片也可以聚齐起来，如果没有主的话，都给小莲花就好了。


    “鸿钧，我们要去哪里？”桑伊问，“去找玉清道人吗？”


    “为何要去找他？”鸿钧不解，“难道你想他了？”


    “啊？”桑伊茫然，“可分开之时，不是说暂时分别，下界再见吗？”


    鸿钧道，“是否能见面也得看时机，时机到了自然能见面。”


    “哦。”桑伊说，“我还以为是下界就要见到的意思。”


    没走多久，他们又碰到了几个夺宝的修行者，桑伊提起一口气来，这下学乖了，也不去看那宝物，就拽着鸿钧的衣服，目不斜视地从那群人身边离开。


    等到走远了些，桑伊才轻松了口气，他问，“下界都是这般吗？”


    “你说的是什么？”


    “就是杀人夺宝，抢夺宝贝什么的……”说到这里，桑伊后知后觉，“鸿钧，你就这样带着我走没关系吗？”


    “无妨。”鸿钧道，“若非玉清那般的人，其他人肉眼看不出你的特殊之处来。”


    闻言，桑伊又松了口气。


    “我们要去哪里？”桑伊又问。


    “东西交界处。”鸿钧说到这里，忽然停下脚步道，“我想起来了。”


    “什么？”


    “闭关太久，以至于我忘了闭关之前时时找我麻烦之人的名字。”鸿钧轻皱了下眉，“那人久居西方蛮荒之地，残暴不仁，试图以杀伐证道。”


    不知为何，桑伊连听见以杀伐证道这四个字都觉得后颈有一股寒气逼来。


    “此人名叫罗睺。”鸿钧说，“是为魔教之道。”


    桑伊对魔教有着刻板印象，虽然他知道这样的刻板印象要不得，可鸿钧的话对他来说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罗睺。


    桑伊把这两个字记在心里，他又问，“那他为什么想打败你？”


    “天生理念不合。”鸿钧淡淡道。


    “天生的宿敌啊。”桑伊点头，“你是道家正统，他属魔道，怎么看都会打一架的。”


    鸿钧：“……”


    他朝桑伊伸出手，“手给我。”


    桑伊把手递过去，鸿钧握了桑伊的手后桑伊只觉得一股凉意从指尖传入掌心再到五脏六腑，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鸿钧，这是做什么？”


    “烙个印。”鸿钧道，“这般，若是一时不查分散了我也能极快找到你。”


    “定位器啊？”桑伊看着自己的掌心说。


    “定位器？”鸿钧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颔首，“这般说也没错。”


    “每次都能靠着这个东西找到我吗？”


    “仅一次。”鸿钧说，“若是不慎走失，等我找到你之后，会再给你下一道，以防止下一次……”


    “不不不。”桑伊连忙捂住鸿钧的嘴，“听我说，没有什么下次，我不要和你走失。”


    鸿钧垂眸，看着面前纤细皓白的手腕，听着桑伊害怕又依赖的声音，他眸光闪烁了一下又看向桑伊的双眸。


    那双眼足够漂亮，琥珀色的双眸亦如同绝世珍宝，被这双眼全心全意地看着的话，很容易会产生一种必须要保护这个人的念头。


    被鸿钧这样安静地看着，桑伊有些不自在，他松了手站直，小声嘀咕，“你看好我嘛，我也会一直跟着你的，你不要和我走失……我害怕。”


    小莲花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寻求庇护时说害怕既理直气壮又怂兮兮的，鸿钧的眸色软了一分，他道，“好。”


    桑伊见鸿钧答应，那股莫名的不自在瞬间消散，他眉眼弯弯，拉了鸿钧的手，“那我们也快些走吧。”


    并非第一次与桑伊这样牵手，他们之间牵手总是这般自然，但鸿钧的视线落在交握着的两只手上，他定定地看着桑伊那只白皙的手。


    是无法形容好看，手指干净修长，指甲圆润漂亮，指甲盖上的小月牙也透着淡淡的粉，鸿钧看了许久又去看桑伊拢在脑后的发。


    三千黑丝拢得很随意，是他随手幻化出来的束带所挽，总有几缕不听话的飘在耳畔，这也是鸿钧的杰作。


    桑伊不会束发，鸿钧也不会，鸿钧只会给这般束起来，不过这般十分适合桑伊。


    鸿钧看得认真，看了许久又抬起眼看向前方。


    桑伊脚步一收，他缓缓后退一步，躲在了鸿钧身后，小声说，“那个看起来像是找你麻烦的。”


    鸿钧淡淡地看向挡在前面的人道，“你若是要找玉清斗法，此刻他并不在此处。”


    “不是找他。”前面黑衣黑发的男人咧嘴一笑，“我是来找你论道的，先生，你怎么还带了只那么弱的小妖？”


    桑伊：“……”


    他忍不住从鸿钧身后探头出去瞪那男人。


    “弱归弱，脾气还挺不好。”男人被瞪了一眼后轻嗤一声，“小妖，你站远点，我要和你的主子论道。”


    “通天。”鸿钧语气重了些。


    通天扬了扬眉，“怎么？”


    “今日我不与你论道。”鸿钧道，“你可以去找其他人，我方才与玉清论过道，你可以去找他。”


    通天道，“我不去找他，先生，既然你下界了，那么势必要与我斗斗法才行。”


    “我没有时间。”


    “难道是因为这小妖？”通天看向桑伊，“这小妖的确有些许不同，不过这应当不是你带着他的理由，你真是他的主？”


    “鸿钧不是我的主人。”桑伊忍不住呛声，“他是我的保护者。”


    “……”通天不可思议地看了桑伊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桑伊恼怒地蹙起眉，“你这人真讨厌，你笑什么？”


    “我第一次听见有小妖说鸿钧是他的保护者。”通天说，“不对，或许该说，居然有妖理直气壮地说要被保护着，若是被帝俊和东皇太一听见，只怕要把你这么没出息的逐出妖族。”


    越说到后面，通天的笑声越猖狂。


    鸿钧皱了眉，“通天，闭嘴。”


    桑伊咬着唇瞪着通天没说话，通天笑了一阵看向桑伊的双眼，这小妖怪的双眼都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看起来怪好看的。


    通天没忍住轻咳一声，“你……”


    “鸿钧乐意保护我！”桑伊气得声音都是抖的，“我又不认识什么帝俊和东皇太一，也不是什么妖族的人，他们要逐就逐，关你什么事？”


    眼看着桑伊说到后面，连睫毛都湿润起来，通天一时呆住，他三两步来到鸿钧和桑伊面前，颇有些手足无措，“诶，你别哭啊。”


    桑伊才没有想哭，他也不觉得委屈，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等发现眼泪掉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太丢脸了，居然在和嘲笑他的人对峙的时候掉眼泪了，太丢脸了！


    “坏、坏蛋！”桑伊颤着音不连贯地骂着，“你这个大，大坏蛋！”


    “你别哭，你，你哭得我可不知道怎么安慰你……”通天求助般看向鸿钧，“你快管管，你让他别哭了。”


    鸿钧微皱着眉，抬起手指去一点点地擦掉桑伊的眼泪，他按上桑伊微微颤抖的肩膀轻声道，“别难过，我自愿保护你的，你也不属于妖族，你属于紫霄宫。”


    “我……我没有，没有难过。”桑伊哽咽着，“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它……它自己就掉了。”


    通天看得目瞪口呆，他看看那哭得惨兮兮的小妖怪，又去看耐心温柔的鸿钧，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然后说，“小妖，是我说错话了，我向你道歉，你别哭。”


    桑伊抬起红通通的双眼看着通天，呼吸还是颤抖的，“都说了，没、没哭！”


    “好好好，你没哭。”通天无奈，“掉眼泪不是因为你哭了。”


    “你才、你才！”桑伊气结，“掉眼泪！”


    “好好好，我才哭了。”通天说，“是我要哭了，你别哭。”


    桑伊眼中又滚落了一颗泪珠，他恶狠狠地踩了一脚通天，“坏、坏蛋！讨厌鬼！”


    这个人真是个讨厌鬼，见面就嘲笑他，还把他气得没控制住掉泪丢人了，简直太过分了！


    通天没有生气，他看着桑伊那双泪眼婆娑的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糟糕，这小妖掉眼泪发脾气的模样更好看了，踩他的时候一点都不疼，骂起人来跟撒娇似的……真，真是让人心疼，想让他多骂几句出出气。


    “你还看我做什么？”桑伊又瞪，“我踩你怎么了？你活该！谁让你嘲笑我？”


    “我……”


    “没礼貌！”桑伊说着说着又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用力抹了把眼泪，“还不认识就嘲、嘲笑我，过分！”


    “这片大陆弱肉强食，你那么说所以我一时……”


    “你少找借口。”桑伊打断了通天的话，“嘲笑了人不道歉就算了，还试图辩解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你真……真……”


    桑伊努力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勉强合适的词骂道，“真是混蛋。”


    这小妖怪骂人的时候还要努力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通天的眼神钉在桑伊脸上，这也怪好看的。


    察觉到通天的目光，桑伊又有些怂了，他抓着鸿钧的衣服往鸿钧身后退去，“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想打我？”


    这个人刚才还说什么弱肉强食，他在这洪荒之中肯定是最弱的那一层，如果这个人真的要杀他他毫无抵抗之力，难道他骂得太狠了？


    就算骂得狠，那也是这个人活该。


    “我又没错。”桑伊的声音小了起来，“是你错了。”


    又怂又凶的模样更好看了……


    通天努力把自己黏在桑伊那张脸上的视线收回来，他低咳一声，“是我错了，作为赔礼道歉，你和鸿钧回紫霄宫之前我会保护你的。”


    桑伊又瞪了通天一眼，他抓紧鸿钧的衣服，声音还是气呼呼的，“我才不稀罕你保护我！”


    鸿钧倒是若有所思。


    “你看看你。”通天叹气，“你可是上好的采补对象，鸿钧悟道之时或是对敌之时若是有人想抓你那真是轻而易举，有我这个免费的打手在，没多少人能从我手下把你带走。”


    桑伊狐疑。


    这个人这么厉害？


    仔细想想也是，既然敢这样拦鸿钧的路，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不过通天这个名字……


    “通天。”鸿钧道，“既然你要赔礼道歉，那么就得时时刻刻看着小莲花。”


    桑伊拉了拉鸿钧的衣服嘟囔，“我不要他！”


    “好。”鸿钧安抚桑伊，“先别生气，一个免费的保护者，你先留着，若是他做的不好，你再把他赶走就是了。”


    “赶走？”通天拧眉，“我是那么轻易——”


    桑伊抬眸看着通天，他轻蹙了下眉轻易打断了通天的话，通天把后面的狂言狂语收回去，淡定道，“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鸿钧极轻地动了动眉毛，这通天……


    他看向通天，“不过在这之前，你得让小莲花消气才行，是你上来嘲笑了他一顿把他气哭了，你的错。”


    通天说，“好，我会负责看好小莲花的。”


    “小莲花也是你叫的？坏蛋。”桑伊怒气冲冲，“你不准叫。”


    通天被这双含怒带泪的眼瞪着，丝毫不觉得生气，甚至浑身都不对劲起来，他又道，“是，小莲花，那我该叫你什么？”


    “都说了不能叫小莲花！”桑伊说到这里，忽然收敛了怒意，打量着通天，“你要跟我和鸿钧走？你要保护我？”


    “当然。”通天淡定道，“这是道歉。”


    桑伊冷笑一声，“好啊，那么你就叫我主人好了。”


    通天一愣，“主人？”


    “你不是说鸿钧是我主子吗？”桑伊嘴角翘了翘，眼底带着点戏弄的恶意，“那你叫我主人好了。”


    通天把桑伊的戏弄收于眼中，他浑身又热了起来，这股燥热让他过分兴奋，甚至不止如何排解，以至于他的声音被烧得有些低哑。


    通天道，“我知道了，主人。”


    桑伊：“……”


    通天叫主人时，声音低沉沙哑，竟显得颇为性感好听，甚至还带着某种未明的意味，反而让桑伊浑身不自在。


    想要戏弄通天似乎根本没做到，反而让自己不舒服了，桑伊没忍住蹙了下眉。


    很快他又舒展眉头，叫两个字而已，的确很简单，既然这个嘲笑自己的人要跟在他们走，那他之后也还有别的招，总能让通天发现他不好惹然后忍受不了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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