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附近那群愚人众还在哎呦哎呦,五条凛的面前是一个几米宽的深坑。
被她刚手搓出来的苍新鲜炸出来的。
五条凛想,其实她已经收敛了很多力道了,还没有她当时炸博士的十分之一来的多,否则指定会更夸张吧。
以为她即将遭遇什么重大危险所以匆忙赶来的那三位看到现场情况之后,及时原地急刹车,他们的第一反应都很同步,那就是抬手,握拳抵唇,转移视线环顾四周,分别装成很忙或是恰巧路过的样子。
而此刻的五条凛:“……”
五条凛也实在是没想到,自己此前的温柔无害美少女人设崩塌的会那——么快,还是一崩就崩两个。
达达利亚除外,这会儿的达达利亚肯定会满脑子:我靠兄弟你还会这招啊就是这个战斗爽!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个时候和魈宝还有阿散他们说自己刚刚其实只是在搓螺旋丸,他们会相信她吗!
而且,等会,她突然反应了过来她刚刚究竟干了些什么。
她当着两个愚人众执行官的面去炸了他们的一群下属啊!
还好她控制了力道,只是将他们暂时炸晕了过去,没了行动能力,但不致命。
五条凛想,完了,这会不会被他们当成是对愚人众蹬鼻子上脸的挑衅行为啊,鸭鸭和散宝他们两个,马上要不顾母子情谊(?)把她押回至冬了啊。
怎么办,要不她摆烂吧。
正好她身后还有几个元素石碑分别需要风□□三元素去解锁,她可以一边摆烂一边来一句:“你们来了也别闲在那,去,把谜给我解了。”
已经开始放空大脑的五条凛僵硬放下双手,后退两步远离了自己炸出来的那道坑,迷茫而胡乱地想着。
却只见此刻的散兵动了。
他面朝她上前一步。
五条凛后退了一步。
少年凝望着她,微微蹙起了他的眉头,神情十分严肃,五条凛浑身一颤,心想,难道真的要来了吗,非常经典的那种因为误会或是观念不合的反目成仇环节?
“你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些事情,刚刚那些家伙,你应该等我来处理才对,凛。”散兵此刻完全无视了身侧多出来的那两人,他似乎满眼都只剩下他面前的少女。
在散兵的眼里,此刻的五条凛眼角微红(通宵挖宝箱熬夜熬的),眼里满满泛着水光(见钱眼开的光芒)想必是因为刚刚那些愚人众们不知轻重的威吓手段,才致使了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散兵已经自动忽略了她原地炸掉那群愚人众,以及之前那个多托雷为何化灰的事实,毕竟前面这件事情他并不在意,后面那件事情他只想给她鼓个掌。
他安静地凝视着面前的五条凛,他有些想要抬手帮她捋一捋乱掉的碎发,但是还是忍耐了下来。
又来了,他想。只需要看着她的眼睛就足矣让他餍足的心情,那份逐渐填满了内心最空虚部位的那份情感,在此时此刻,以不可忽视的速度,重新将他缓缓包裹聚拢。
散兵说完了那句话,收回方才险些探出的手,环抱在胸前。他用目光细细描摹着她,他心道幸好,方才那些粗鲁的家伙并未让凛受伤,她在璃月的生活状态大概率是不错的,因为她的面颊已经有了健康的些许红晕,不似当时他初在须弥的雨林见到她时,她脆弱又苍白,像人偶娃娃。
听完了散兵的话,五条凛大脑宕机:“欸?”
“可是,我刚刚打倒了他们欸?”她抬起食指对着戳一戳,并且小声提醒道:“嗯,他们是……你的下属吧?”
“呵,不过是一群实力不够,头脑简单,吃里扒外的不听话的家伙罢了。”散兵冷哼一声:“他们现在躺在这里,也是理应承受的结果,我想对你出手之前,他们就应该做好了觉悟才对。他们应该庆幸动手的是正当防卫的你,否则换成我动手的话……呵。”
他笑吟吟道:“我只会下手更狠一些。”
五条凛:“……”
不是我说阿散你好像有那么一点双标吧。
不过,虽然在这一刻似乎隐约看到了散宝的黑化面,但是这种对方会无条件站她身侧,信任和包容她的感觉真的很戳她,私密马赛。
也正是在此刻,达达利亚也咻地一声窜上前来,以微妙的站位,打断了散兵与五条凛之间的距离。
五条凛:完了,鸭鸭在原著里面一看就是个对至冬女皇尽心竭力的事业脑,不会现在换成他看不过眼散兵的正大光明包庇行为了,准备接下来拿她是问吧。
只听达达利亚的语气异常激动:“凛!我的好伙伴哦!”
“刚刚那一招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天啊,太厉害了吧!”
五条凛:“……”
意料之中。
很好,看来鸭鸭的决斗脑在这一刻打败了他的事业脑,哈哈。
“我就知道,你身为我的命定宿敌绝对会有隐藏实力的,所以下次在和我对练的过程中你就尽量把它们全部都展现给我吧!”高个青年的眼眸亮晶晶的:“作为回报,我也绝对会把我的一切呈现给你的!”
“我会全部,无所保留地都给你看的!凛!”
五条凛闻言瞳孔地震:一本正经的说出来了非常不得了的台词啊,虽然她明白他想给她看的其实是魔王武装吧,但是这孩子刚刚说的这番话,绝对会让人误会的啊!
下一秒,只见一只手猛然上前,扣住了几乎凑到五条凛面前的达达利亚的肩膀,随之更加上前一步的,是表面虽然笑眯眯,但是此刻黑气已经完全具象化的散兵,他眉眼弯弯,慢条斯理道:“哦?这不是我们执行官的最末席,公子达达利亚先生么?怎么,不在璃月港践行你的工作,反倒跑到这里来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达达利亚肩膀上的那只手掌此刻几乎已经扣出了青筋。
五条凛:“……”
她好像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丝非常浓郁的火药味呢,希望只是错觉,救命。
“我确实在很努力的工作啊,但是执行官在工作之余的日常生活,似乎不应该是彼此之间应该过问的话题吧。”达达利亚垂眸,他的笑容似乎停顿了一瞬,不过很快抬起手,握住了自己右肩上的那只手,状似轻松地将其缓缓移开:“嗯?您说是吧,斯卡拉姆齐先生?”
“呵,真希望之后开会的时候,你能有现在一半的伶牙俐齿。”散兵依旧在笑着,只是他们此刻的笑容都深不见底。
“嘛,我在同事之间从来都是足够健谈的,这一点就不劳烦散兵大人费心了。”
五条凛:是这样的,我之前在游戏养大的崽们今天在我面前见面互动了,但是他们之间迸发出来的气氛,似乎和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这下真就汗流浃背了,兄弟。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阻止这种气氛的弥散,手腕却被身后一人不轻不重拽住,她并没有用无下限防备自己信赖之人的习惯,因此这个猝不及防的动作,致使她后退了两步。
不过她的后背很快倚靠了少年的肩头,借力定住。
在她站定之后,少年夜叉缓步上前:“两位隶属至冬的愚人众执行官先生。”
魈不着痕迹地将五条凛挡在身后,他的眉目清冷,只在开口的那一刻,就不遗余力地往外散发压迫力:“我想,你们兴许需要向我解释清楚,你们的组织成员,方才险些让凛置身险境的原因。”
这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散兵瞬间放弃了和这个吊车尾的同事争个是非先后的做法,他微微蹙起眉,这时候终于回忆起了命令愚人众们捉拿少女的罪魁祸首。
——博士。
是博士本人,亦或者是某一个博士的切片?多托雷那家伙在他在蒙德与璃月的边际进行任务时就已经和他身边的大部分部下私下取得了联系,至于多托雷那货的目的,似乎一目了然了,他根本没舍得放弃那个珍贵的实验品?
呵,在多托雷的眼中,她只是实验品?
思至此,散兵目光定神:“恕我直言,愚人众执行官并不止我们二人,这位……”
五条凛赶紧在旁边小声介绍道:“咳咳,散兵,这位是璃月的三眼五显仙人,魈,之前就是他把我从盗宝团手上救出来的。”
散兵的眉头不着痕迹地抽搐了一下:“好吧,这位璃月的仙人。”
该死的,他为什么要因为五条凛对面前这少年的介绍而心生了一丝不满?因为此时此刻她对于对方的维护吗?
五条凛赶紧继续伸着脑袋道:“魈,那边的是散兵,就是他当时把无处可去的我送到璃月来的,然后另一边的是达达利亚,是大晚上愿意陪我探索遗迹的好人。”
“我们大家……都有几面之缘啦?”
言外之意,大家都是好人,都是熟人,不要打架!
魈闻言沉默了一下。
五条凛以为魈生气了。
然而魈上仙犹豫了片刻,脱口而出的却是:“其实,你今夜本可以邀请我一同去探索遗迹。”
话音刚落,魈开始后悔自己当真这样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五条凛:“欸?”
意识到被挖了战友墙角的达达利亚在旁边弹了起来:“欸?什么?璃月仙人也会抢着和遗迹怪比试吗?你平时机会应该挺多的吧?”
五条凛/魈/散兵:“……”
没事了,玩去吧你。
“好了,回归我们刚刚那个话题吧。”散兵的脸色臭的可怕:“愚人众执行官并不止我与旁边这个家伙二人,很明显,在今天,是另外有人想对她不利。”
“证据?”魈的表情仍旧没有放缓半分,因为他亲眼见证过了那些家伙对于五条凛的暴戾与逼迫。
倘若不是他在现场……以及,倘若不是凛自有些防身手段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证据,自然是有的。”散兵冷笑一声,望向了身后那群方才还在哎呦哎呦,现在已经闭眼瘫倒装死的愚人众成员们:“不如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达达利亚挠挠头:“那……我就先继续去和凛她去遗迹探险了?”
他话音未落,便被二人一把揪了过去。
事实证明,这群下属的嘴巴不算很严,在魈不动声色的抬起手,一和璞鸢擦着他们的耳朵飞过,将后面的魔兽戳了对穿时,在达达利亚在旁边无聊的开始“锻炼身体”结果几道水刃险些要了他们的小命时,在散兵笑吟吟地开口道要不要给他们来点电疗时……
“饶了我们吧!散兵大人,公子大人!关于那个女孩,那一切,全都是博士大人的要求!”
愚人众们抖的像筛糠,老实交代了出来。
“是,是啊,我们要优先执行更高级的执行官的命令,所以才身不由己……”
达达利亚很明显处于状况外:“所以,博士也在把凛她当成对手?”
散兵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随后望向了他身侧的魈:“所以,我说过了,尝试对她下手的,从一开始便另有其人。”
夜叉少年的言语很冷静:“嗯,我相信你。”
散兵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气音。
“不过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哦?那最好是重要的事情。”
“在我们问诘这些愚人众的时候,凛她不见了。”魈有内心越紧张就表面显得越冷静的习惯,这也是他此前在战场之中留下的习惯,此刻他保持着十万分的冷静说道:“而我们之中,没有一人发现她是何时不见的。”
散兵的眼睛蓦然一下就瞪大了。
—
五条凛自然是非有意要离开。
那边的三位在用他们的方式尝试撬开愚人众成员们的嘴巴,看起来已经没她什么事情了。
五条凛想,按照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她揪着愚人众们的衣领问:“快说!多托雷那货到底在哪里!”才对。
她只好颠了颠背后已经变得鼓鼓囊囊的小背包,重新回到了她的三块元素石碑解谜前长吁短叹。
退一万步来说,这个时候真的就不能出现一位同时拥有风系雷系水系神之眼的好心人来帮她一把吗?看到一个就放在她面前,她却无法奈何的解谜宝箱,这件事情真的很磨人耶。
五条凛托腮叹息,而也就是在此时,百无聊赖的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因为她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气息。
一丝……与她极其相似,却又有着细微不可查的区别的血液的气息。
这个世界上,唯有一人会流淌着与她相似而又不同的血液,那就是与她同为六眼,她的一母同胞的亲生哥哥。
几乎是不带任何思索与迟疑的,她调动自己的力量,用了类似“瞬移”的术式——说是瞬移,其实只是通过她的六眼,在瞬息之间完成超高速的移动的行为,不过因为她并未提前到过气息所在的地点,因此,需要注意用无下限去规避开途中的障碍物。
总而言之,在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处场地之时,却并未看见她这段时间真正日思夜想的亲人。
此刻的五条凛的表情,简直比生吃了一整只的美洲大蠊还要恶心,她抽搐着嘴角,看着那人的背影,非常用力的啧了一声。
那人回过头来,他正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试管,在那其中,盛着一半暗红色的液体,也是方才那阵气味的来源。
“……”五条凛尽量没让她此刻的声音显得十分咬牙切齿:“……多托雷?”
“没想到,不请自来的人鱼小姐,还能记得我的名字,实在是让我深感荣幸。”
今日的多托雷穿戴整齐,人模狗样,依旧戴着他的面具,但五条凛很明显的发现,他比起自己初见的那个,年纪大上了一些。
如果之前那个看着很像二十多岁的青年,面前这个很明显就是三十岁往后走的中年人。
曾经在剧情里面她就知道了,博士会用自身去做实验,将自己切成男女老少人各个形态……好吧可能没有女,性转切片是野史,但是如今实在是百闻不得一见,在她亲眼看到了另一个年龄形态的多托雷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的内心忽然升起了些许的毛骨悚然感。
“或许,我应该呼唤你为——”多托雷缓缓地扬起下巴,即使是戴着面具,他的神情从来都是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的:“五条凛小姐?”
五条凛不想思考他为何会清楚自己的姓名的,说实话,她并不在乎。
她环顾四周,方才赶路过程匆忙,这时才发现这里不过是地处雪山的一处僻静山洞,除了她与这个鸟人以外看不见第三个活人,也自然没有她所期待的那第三个身影。
……悟。
重新见到兄长的希望落空,五条凛的内心由衷升腾起一阵被戏耍的怒火,她怒目而视,瞪向多托雷。
他晃了晃手中的试管,想当然的明白了她如此气愤的缘由。
“凛小姐在指这些血么?”多托雷叹息着摇了摇头:“确实如此,之前在将你从深海带到实验室的过程中,那一个‘我’十分谨慎的提前保存了一些实验样品,备份在其他的秘密基地。”
他笑着说:“你看,就是这些。”
五条凛没忍住怒骂多托雷那个狗贼,之前给她下毒就算了,还早先就抽了她那么多血啊!难怪白术给她把脉的时候老说她贫血,她在璃月咣咣的喝各种汤药都没完全补回来。
等会,她在心里骂什么,值得她泄愤的多托雷,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虽然此多托雷非彼多托雷,可是这货现在意味深长地拿着她的血做文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五条凛此刻的拳头硬了,不过,没待她有所举措,这只多托雷就开始了他的自说自话。
“最初的时候,其实我也在嗤之以鼻,思考区区一个实验品罢了,究竟能让那个我着迷到什么程度——”多托雷的唇角泛出了几缕灼热与癫狂:“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错的相当离谱。”
“即便是足够药死一百只蕈兽的浓缩毒药,在同样剂量的血液中,都最终会随着时间被中和成与清水没有任何差别的无害纯澈液体。”
五条凛:原来如此,她能解毒啊。
等会,五条凛放大了瞳孔想,她能解毒,那么当时多托雷那货到底是给她下了多少剂量的毒,才能让她中毒的啊!
“那么,毒药是如此,换作其他的东西呢?”
“这段时间以来,我尝试了太多的研究,我尝试用这些血液制作成药剂,发现它甚至能够让腐肉化生,让断肢生长。”
五条凛又想,恐怕不止如此。
她忽然明白了那一天,被业障缠身,折磨到失去理智的夜叉,凭借本能在她的脖颈张口留下的烙印是怎么回事了。
……她的这里确实有让魈足够渴求的东西,因为她的血液可甚至遏制业障。
而魈在那时,却只是浅尝辄止的吮了一小口就停。
此刻的多托雷,还在喋喋不休。
“原来只存在于美好传说中,血肉足矣医死人,药白骨的人鱼,并非是天方夜谭。”
多托雷朝向面前的少女,伸出了他的手。
“凛小姐是一位生性良善之人呢,既然如此,不如与我合作吧?”
“与我合作的话,我们便能有一万种方式掌握生命与死亡,如果你所想的愿望更加宏大,你甚至可以拥有拯救众生的能力。”
“如何呢?凛小姐?”
他的这句话语问的温和又绅士,他刻意压低了些的尾音极度的富有磁性,刺激的耳廓都有些酥麻。
如若换成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恐怕当真会被他这副说的大义凛然的言语给真的欺骗了过去。
可奈何五条凛心眼子多。
她会想,腐肉是怎么来的,断肢又是怎么来的呢?现在的提瓦特获得了表面和平,几乎已经没多少地方打仗了,她可不敢相信多托雷只是会拿小白鼠做实验。
这个蔑视生命的家伙……
五条凛一脸淡然的上前了一步,她看了看博士向她抬起来的手,她也伸出来了手,然后……
比了一个凸字形的国际友好手势。
“……”
多托雷可能不解其意,但是足够能从她此刻的神色里读出她想表达的意思。
“不是,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还真把我当成大傻波了不成?”五条凛的小嘴叭叭叭和淬了毒似的:“和你合作个鬼啊,这个世界上和你合作的人就没半个能有好下场的,而且就算我的血肉能有特殊能力,我又为什么要把自己拆分开来去济世救人,拯救众人啊?你是不是顺带切坏了自己的脑子啊?”
虽然只有半截面具,但是此刻的五条凛她,货真价实的看出来了多托雷的惊讶。
啧算了,就让他惊讶去吧。
“我只想随心所欲的活着,只想救下于我而言重要的人,活得这么自私真是抱歉呢。”她已经丧失了继续和这货废话的全部耐心,反手便弹出了术式,而多托雷也不知从哪划出一道半人高的透明盾牌与她相抵,因此在烟尘散尽之时,只是被反作用力逼迫地后退了几步。
“……哦?”五条凛有些惊奇,她心想,不可否认的是,这家伙作为变态科学家,确实能有两把刷子,居然能在短时间内就发明出能够对抗某些术式的方式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
她轻轻松松活动了一下肩膀,又迅猛地冲上前——多托雷的体术不错,反应速度很快,不过她的速度更快。
因此,在她一拳击中了一个颇有质感的金属质地面具,在多托雷因为这道力度被击倒后退以后,五条凛没忍住爽到发出一声喟叹。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都诅咒之王了,都特级术师了,有些时候,打架时,还是要返璞归真的打拳击了。
真实原因其实是因为……没错,打拳击真的很爽啊,这种实打实的真的揍到了敌人的踏实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
就在她考虑着是否要再补上一拳时,那厢的多托雷已经一手捂着自己的上半张脸,阴鸷地看向了她。
多托雷那身一丝不苟的西装早已凌乱,他半跪在地,浅蓝色长发狼狈垂落,血液从他的掌心与脸颊的贴合出渗了出来,他的金属面具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在此时此刻,彻底碎裂成几道碎片。
透过男人的指缝,五条凛依稀看清了他此刻的神色。
他在喘|息着,除去似是淬了毒液的被冒犯了之后的愤怒之外,似乎还多出了一层无法让五条凛用语言描述清楚的神色。
如果当真要确切的描述的话,那简直就像是……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人如此对待过我,你又怎么敢成为先例’的这种意思?
五条凛:“……”
哟,还没打服气。
“打你就打你,还用挑日子的吗?”
她可不管这会儿半跪在地上的多托雷是否有那么几番姿色,她现在真的一门心思只想把这个那自己当实验鱼的家伙反过来当沙包,从头到尾没半点异心的。
可恶!居然还拿她之前的血混杂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混淆视听,吸引她过来,疾病乱投医的她,还真把那容纳了力量的气息,误会成自己哥哥了!
五条凛此刻恨到牙酸,她实在是没成功解气,还想再做些什么,可是却在此刻,听到了翅膀挥动起风的声音。
准确一些来说的话,应该是巨兽的翅膀煽动着飓风的声音。
狭窄的山洞外只有一扇简陋的木门,还被刚刚闯进来的她给撞碎了。
五条凛循着冷风回过头,随后看到了一只咆哮着的巨龙远远地冲向了她,它张开大口冲她发出了咆哮,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五条凛,都觉得此刻的场景很有冲击性。
她听到了身后的博士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冷笑。
但是她耳朵好,这点儿声音可别想瞒过她!
五条凛:“……”
其实她这会儿有充足的时间,能从山洞口闪避出去,躲开巨龙的侵袭,奈何后面这货实在是太欠揍,太让她忽略不掉,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愤怒的要揪起他的衣领,先把他投掷进龙嘴里面去!
五条家的人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立马动手做什么,思至此的时候,她的手就已经揪住了博士,而后者虽然依旧不肯放下那只捂住了面庞的手,却用力后撤了一下。
两番如此的巨大作用力之下,最后落难的还是布料。
五条凛动了动耳朵:什么声音?
只听“嘶拉”一声脆响,多托雷此刻身着的这件高顶西服,从胸襟的布料开始,连带着内搭一起,被撕裂成了两截。
五条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多托雷晚节不保的声音。
就连多托雷此刻几乎都陷入了呆滞,他的一只手仍然僵立地保持着捂住自己上半张脸的姿势,而另一只手却是悬停至半空,一副将落未落的模样,不过即使是捂完了胸口,腹部那边却还是空空荡荡。
巨龙的咆哮与龙息已经近在咫尺,五条凛起身的同时,还不忘对这厢呆滞的多托雷落井下石,她非常友善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是这样的,如果手不太够用的话,我推荐你用另一只手去捂自己的另外半张脸。”
“伶牙俐齿的女孩。”多托雷的嘴里发出一道冷哼,看起来是因为意识到还留了条裤子,所以说话又重新拥有了底气,他冷笑道:“不过你愉快不了多久,很快,你就需要直面魔龙的愤怒——”
五条凛非常擅长在短时间内进行富有逻辑性的思考。
嗯,所以为什么唯独是她呢?龙为啥和她过不去?
下一个瞬间,她已经抬手将旁边的试管超起,将里面黑浊暗红的血液刷一下泼到了多托雷的身上。
她敢确定和肯定的是,多托雷此刻的表情实在是精彩极了。
只听“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是巨龙的半边身体和脑袋都凶猛地冲进了山洞的巨响。
而五条凛此刻已然险之又险地擦着巨龙的身侧跑了出来,她在绝境中又一次完美领悟到了属于六眼的滞空数,她漂浮在半空中,看着那边正对着山洞里愤怒咆哮着,几乎要将这半边山峰都整崩塌的巨龙,五条凛擦了擦汗,心道揍完了博士,可就不许揍我了哦~
不过还没等她放松多久,巨龙的脖颈重新从山洞中探出,面向她的方向,再度发出了咆哮。
它通体蓝色,拥有着两对翅膀,身上布满了锐利如同箭簇的鳞片,还有一条暴躁地甩一下就足矣削平整座山峰的坚硬尾巴。
天比起当年五条凛在游戏中所见时,多上了数十倍的压迫感,以至于她方才第一时间,完全没能认出来。
——风魔龙,特瓦林。
嗯……也可能是因为多托雷多做了某些手脚的缘故,导致它此刻完全趋近丧失理智的状态,所以才让凛感知危险的神经警觉了起来罢。
总之,在认出了风魔龙的真实身份之后,五条凛在此刻倒是暂时不打算朝它下狠手了,毕竟它是温迪的眷属,是他剩下为数不多的友人,只是被恶人陷害蛊惑,才暂时失去了理智。
五条凛瞬身避开猛得俯冲朝她过来的风魔龙,眯起眼眸心想,她此刻应该做的,是想办法快点叫这个大家伙冷静下来。
雪山的风雪很大,她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飞速流逝着,吸引它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山脊好让它精疲力竭的计划成功率不大,而且五条凛意识到,按照这四周的环境来看,越来越有引发巨型雪崩的趋势。
思至此,她便背过身,有意往蒙德的方向而去。
她害怕往隔壁璃月跑的话,她带着紧跟着特瓦林遇到那边三个以后,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要一个靖妖傩舞,一个破绽稍纵即逝,一个邪眼大爆发,之后马上就要引起璃月蒙德至冬的大冲突了。
特瓦林展开四翼,紧随她身后,五条凛就是要给它一种随时可能追上的感觉,有意钓着这条龙,随后俯冲至一处面积还算大的平原,趁它不备,侧个身就跨了上去。
特瓦林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它非常有节奏地甩起脑袋,不过五条凛可不管这些。
她对着龙龙的后脑勺就是用力邦邦一声!
方才还恼怒地尝试翻滚着的特瓦林,这会儿脖子一歪就晕了过去连带着整具身体都瘫软了下来,头上还很人性化的鼓起来了一坨冒热气的大包。
五条凛松了口气,她心想可算了结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想必就应该交给蒙德这边的各位,已经跟她没有半点关系……欸?
她抬眼一看,只见她坐在特瓦林的头上让它强制“冷静”之时,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五位……六位非常熟悉的面孔。
曾经她哥和她一起发明出用史莱姆打羽毛球玩法的琴团长,可以从璃月一路偷渡到稻妻的凝冰渡海真神,开荒御三家之一凯亚先生,还有蒙德正义人迪卢克老爷。
而距离她更近的三人,一位是表情震惊,传言中不干正事但实力异常恐怖的风神巴巴托斯,以及……
金色长发的麻花辫少年——真实身份是来自世界之外的第四降临者,与他身边的应急食品。
一溜烟的老熟人就这样突然的闯进她的视野,五条凛浑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换成以前的话她铁定会超级开心地原地蹦跶起来,愉快地做自我介绍吧。
……但是今天,她与大家第一次碰面的时机实在不太对。
她刚刚好像当着风神的面邦地一拳下去,狠狠揍了他的眷属,这种事情真的没问题吗?
有什么办法足够挽回一下她这会儿岌岌可危的人设吗?
五条凛沉吟一秒,她很快就有了主意应该如何去补救眼下这种灾难的状况。
只见五条凛抬起双手,温柔爱抚已经昏迷过去的特瓦林的大脑壳,语气也十分温柔地说道:“龙龙乖,不怕不怕,坏人都被赶跑啦~”
温迪:“……”
空哥/派蒙:“……”
迪卢克/凯亚/琴:“……”
第22章
那原本应该是一次再完美不过的初遇。
少女衣袂翩跹,身处巨龙背脊的最高处,此刻恰有微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她将被风吹起的碎发拨至而后,在她面对体型庞大到可怖的风魔龙之时,她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害怕,只是弯起眼睛,俯身用手掌轻轻摩挲安抚着它的头颅,仿佛在这一刻,竭尽全力,将一切的温柔都倾注于它的身上,而阳光恰在此时相当完美地打在她与龙的身上。
金发在阳光下闪烁着星星一般的色泽,她在此刻熠熠生辉。
如此唯美和谐的画面。
美丽的少女,与仿佛陷入了“沉睡”的风魔龙,他们的相处看起来是这般的和谐,少女凝望着风魔龙,正柔声细语着,甚至比在海滩上拾起,贴近耳廓的海螺传递出来的声音更加悦耳动听。
嗯,如果他们没有亲眼所见,方才的特瓦林其实是被她一拳轮晕了过去,才被迫陷入了如同婴儿一般完美的睡眠的话,这确实是个足矣编绘到儿童睡前故事绘本里面的完美画面。
“……旅,旅行者。”最终还是派蒙打破了这该死的尴尬而沉寂的气氛,她扯了扯空的衣摆,小声道:“所以,刚刚其实是她,嗯,制止了特瓦林吗?”
五条凛此刻正假装将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风魔龙身上,不过她实际上正在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随时注意着面前几位的动静,闻听此言之后,真的很想给派蒙点个赞。
好孩子!好伙伴!还特意强调了是她制止了特瓦林而非揍晕了它,很明显在给了她台阶下。
谢谢你,派蒙!
派蒙问完了这句话,在场却无一人回应她,包括她方才问过的旅行者在内。
五条凛:这下汗流浃背了,他们都不愿意说话了,真生气了?
“大,大家都怎么回事啊?”派蒙觉得气氛变得有些蹊跷,她赶忙紧接着又道:“虽然刚刚这个女孩子对特瓦林下手似乎是有点重吧,在我这边都听到了很清脆的邦的一声了……但是她肯定是因为情况紧急不得已出的手,我感觉她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呀?”
五条凛:是呀是呀,谢谢你派蒙,你真不愧是传说中的神之嘴啊,用欲扬先抑的方式帮我解释了呢,不过很显然,我之前锤特瓦林那两拳没瞒过去。
不过,可恶,后面那一套连招的假动作,居然不管用么?连派蒙都没糊弄过去,五条凛愤愤。
派蒙见还是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更奇怪了,结果她抬头一看,便看到旅行者此刻正望着那边少女的方向发呆。
空这会儿的神态里不包含丝毫的敌意,他平时就是个表情不算特别丰富且不擅长言辞的人设,现在凝望着那边巨龙身上的少女愣愣的神情,该怎么说呢,显得有那么一点点呆傻。
派蒙:“……”
不对劲,按照她和这个小伙伴相处的经验,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旅行者这是怎么了?
派蒙原本想去和温迪求助,但是转念一想,温迪在某些时候实在不能算靠谱,思至此,她转身往后面三人飞去告知情况。
“琴!凯亚!迪卢克!你们快看旅行者他……”
派蒙在半空中紧急刹车,因为只见包括蒙德西风骑士团副团长,骑士团骑兵队长,还有蒙德酒庄的老板在内的三人,此刻全部都异常同步地仰着头,朝向少女所在的方向凝视着。
就仿佛三人在同步行着注目礼。
派蒙:“……!”
“怎,怎么了。”她的声音里没忍住带上了一丝哭腔:“你们怎么回事,别吓我啊,难道大家都中了深渊教团的幻术陷阱吗?”
不然,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去解释他们此刻如此同步的呆若木鸡?
只听身后的温迪低声喃喃自语:“是你么……?”
派蒙抬手抱头:所以说到底是谁啦!
“难道……”空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不,绝无可能。”
派蒙:这家伙在难道什么啊,又在绝无什么可能啦啊喂!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在当谜语人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啊!她感觉目前只有她一个人一点儿都不了解现况,然后被完全排斥在状况之外孤立了耶!
怀揣着希望,再次看向那边蒙德三人组。
琴团长她依旧望着那个少女的方向,犹豫开口:“妹妹……?”
派蒙:欸是吗?难道那边那个神秘的女孩子的真实身份是琴团长的妹妹吗?虽然听起来有些许离奇,不过也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咳咳,其实她之前猜过芭芭拉才是琴团长她的亲妹妹呢。
再看蒙德冰火人组合。
往日多话的凯亚此刻闭口无言,唯有迪卢克抬手握拳,正紧紧放在靠拢自己胸口的位置,随后他仿佛陷入了思绪漩涡,满脸挣扎,最后缓缓开口道:“父亲……?”
“这个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大可能吧啊喂!”意识到迪卢克在对哪个方向呼唤父亲以后,派蒙深感不可思议,在半空中跺脚,发出咆哮:“大家都给我清醒一点啊!千万不要轻易的落到敌人诡异的幻术陷阱里面啊!”
而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声响,派蒙回过头,惊讶地发现那个坐在龙背上的少女终于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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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凛原本是打算直接从高空一跃而下耍个帅的。只不过,她前脚刚跨跃出来,后脚便被一阵临空升起的风便轻柔而又稳固地牢牢托住了,而她也恰好能够借着这阵力道,轻盈落地。
“……”
平稳步伐之后,五条凛望向了方才那个主动给她放了个风场的少年神明。
他翠绿渐变的眼眸此刻正平静地看着五条凛。风神的面容比起一般的少年来说,少了些许硬朗,多了更多的柔和。
五条凛突然回忆起来了之前,九十九由基跟她说过的,真的漂亮的人应该拥有一张不管做男生还是女生都很漂亮的脸的这句话。曾经她有点不解其意,可今日在与现实世界中的风神巴巴托斯面对面之后,她忽然理解了几分那句话语的含义。
“……”五条凛沉吟片刻,最后牵起自己的裙角,面朝大家都方向,行了个不知道能不能契合蒙德的礼。
“嗯……你们好呀?”她轻声说。
“刚刚,我看到了。”温迪此刻仍然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就仿佛想透过她的这双眼睛,去窥见什么那般,他笑的宛如轻风吹拂过山峦一样明朗:“特瓦林它——”
五条凛心虚地深吸一口凉气,她以为现在下了龙身以后要被兴师问罪了,在彻底被误会之前,她慌忙解释:“那个,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是雪山那边的某个戴着半截面具的男人的错!”
语罢,她噼里啪啦将博士的外貌特征一字不落地和他们老实交代了一番,虽一字不提多托雷这个名字,却字字句句全是多托雷,且重点抨击了那家伙不知道运用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手段,让特瓦林进入了躁狂状态。
温迪在她小嘴张着叭叭叭控诉让特瓦林失控的罪魁祸首之时,已经上前一步,查看了一下它的身体情况。
嗯,除去头顶的那处以外,确实并无大碍,现在更多只是睡着了。
而特瓦林的身躯的气息也确实比在此之前,要混乱了数倍,幸好它现在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否则他们想让特瓦林清醒的进度条,估计又要从头开始。
眼下特瓦林混乱的状态恰好被打断,身侧也再无旁人蛊惑,想必下一次与它对话时,不会那样难以交流。
而这一切,多亏了……
“我们当然没有责怪小姐的意思。”温迪回过头,轻声道:“说到底,是我们应该感谢你才对。”
神明的眼睛是如何锐利,一眼便看穿了以她的真正实力,和她那双似乎蕴藏着无限力量的眼睛,温迪知道,她实则可以用更加粗暴的手段去快速处理特瓦林,而无需采用这般“麻烦”而又平和的做法。
其实,早在与她的那双眼睛接触的第一刻起,温迪他便早已经消弥了心中的一切紧张与一丝一毫的针对之意,取而代之的,是全部,全盘,全方位无条件的信任。
他的内心告诉她,他理所应当应该去信任面前的少女。
“我的名字是温迪。”
在身后的其余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之时,温迪便已经上前一步,站在了少女的身旁,非常自来熟地开始了自我介绍,他眉眼弯弯:“我是……嗯,一位普普通通的吟游诗人。”
“凛,五条凛。”五条凛眨了眨眼睛:“那个,我是……呃……一个普通的璃月人?”
是的,她总不能张口就来自己来自异世界,所以她非常干脆地就改了自己的国籍呢,许是对璃月那个国度的归属感太强,又也许是钟离老爷子给的安全感太盛,她今日顺着温迪的自我介绍,非常顺口地说了出来。
温迪轻轻地欸了一声,他笑得十分随和:“原来如此,你就是凛呀?”
空在一旁探出脑袋,他先是看了看笑吟吟的巴巴托斯,沉吟片刻,又看了看那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面善到不可思议的五条凛。
“温迪,难道你认识……这位凛小姐?”他斟酌着语言,如此问道。
温迪耸了耸肩,语气相当理直气壮地回答道:“嘛,如果要说实话的话,其实我完全不认识呢。”
旁听的众人:“……”
派蒙:“可是你刚刚说原来如此说的好自然啊喂!所有人都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嘛,嘛,好了,不要这么激动嘛。”温迪不着痕迹地轻轻摆了摆手:“我说的是实话呢,我确实没有任何有关凛小姐的记忆。”
“否则,像凛小姐这样的女孩子,我只需要见上一面,就很难忘记了吧。”
空:“唔……”
五条凛难得被一击直球击中,她像是站军姿那样站的超级板正,看着风神距离自己很近的面庞,觉得脸颊有点发烫。
所以,嗯,这是被夸奖了的意思吗?
只见此刻的温迪眉目温和地朝着她伸出了手,而五条凛也下意识地抬起手,她还以为对方要和她握手。
可下一秒,与少年交握的那只手被缓缓抬起,只见温迪十分绅士地俯身,柔软的触感在手背上一触而散,而五条凛的面庞在刹那间爆红。
行完了吻手礼之后,温迪不急着立刻直起身来,他停滞在这个角度,与五条凛完成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对视。
他有一双湖绿色的深邃眼睛,时刻带着笑。
“虽然此前彼此都不认识,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凛。”
“欢迎来到拥有着风,自由,还有美酒的国度,蒙德。”
—
那是一次不知道是否能称得上愉快,却让每一个人都印象深刻的初遇。
在简单的自我介绍完毕之后,温迪提出要去安顿好特瓦林,暂时离开,留几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日常更加健谈一些的凯亚,率先打开了话题。
“这样说起来……”小麦色皮肤的蓝发青年,刻意压低了声线提道:“第一眼看到了凛小姐的时候,我不小心恍惚了一下,还以为曾经与你在什么地方相遇过呢。”
五条凛在心中幽幽道,相遇过的,当然是相遇过的。
当时尝试带着凯亚直接从璃月凝冰渡海偷渡稻妻的玩法超火的,她,还有包括她哥在内的另外三个大聪明,在闲着无聊的时候一起尝试过。最后她连凯亚的元素爆发和元素技能台词都彻底倒背如流了,两眼一闭就全是老实点,冻结吧。
结果到最后……
临门一脚被稻妻天降的雷暴给劈了下去,血条和体力条全部清零,看来雷电将军那边不是很欢迎别人偷渡。
好吧,其实五条凛对凯亚肯定不至于这么一个记忆点。作为新手开荒期的三位好伙伴之一,五条凛还是与他建立过那么一段时期的革命战友情的。虽然后期他在卡池里面实在是太太太难抽了,她还是用多出来的星辉给他换成了满命。
嘛,别问她为什么星辉那么多,搁哪来的。
“这样呀。”面对她曾经在开荒时期的好战友,此时的五条凛大大方方地对视了回去,她回答道:“这说明我们之后一定会相处的很好。”
“……”少女此刻的笑容晃了一下凯亚的神,他整整花了两秒钟,才让他这个时候的神态没那么凝滞了一些:“这是自然。”
凯亚想,此时此刻,拥有这种感觉的,应该远远不止他一人才对。
不论是他本身,还是琴,甚至从来不为情绪所控的迪卢克,亦或是那边的金发旅行者……和身份不会多么简单的吟游诗人,都无一例外地对面前的陌生少女,产生了发自内心的亲切之意。
可这亲切感偏生不会让人觉得诡异,亲切就是亲切,发自内心的亲切,想要了解她,想要与她聊天,想要更多的了解她,想要与她成为朋友……单单是看着她笑着都会发自内心地感到共鸣与喜悦。
凯亚想,如果大家针对每个人都好感度要分成等级的话,那么他们面对面前少女的好感,应当无一例外,全都是满级吧。
她就像一位之前已经阔别了许久没有与他们见面了的家人或是朋友,在久别重逢之际又能很快的建立起羁绊与联系,愉快地聊起天来。
问五条凛从哪里来,她说璃月。
问她能不能介绍下蒙德,五条凛又说,璃月是个好地方呀,璃月有香嫩椒椒鸡,水煮黑背鲈,水晶虾龙须面干锅腊肉杏仁豆腐……
她一边说,还一边特别明显地做了一个吞咽口水的动作。
众人:“……”
凯亚想,如此,他就彻底放心了,一个满心满眼除了吃还是吃的女孩子,很难有坏心思。
派蒙的肚子在旁边凭空咕噜噜地叫,她摸着肚子感慨:“啊,真是的,凛刚刚说了这么多,害我的肚子都听饿了,我现在就想去璃月吃那些好吃的。”
空拒绝道:“不可以的,特瓦林的状态暂时还没平稳下来,我们应该在蒙德平息完了龙灾再去璃月。”
五条凛站在旁边,基本听出来了大概,其实她也推测出来了当前剧情的进程,差不多刚好推进到大家心连心一同平息蒙德龙灾那里。
只是……
五条凛并不清楚,凭空在剧情里面多出来的那个多托雷,是否会造成某些看似很小实则严峻的影响。
原本打算打了个招呼就回璃月那边报平安的五条凛犹豫了,很明显,她下意识地将这些可能发生的变故,也当成了自己的一份责任。
“不过,这次多亏了凛小姐中途勇敢出手帮忙。”琴忽然开了口。
“是呀是呀,我本来都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结果特瓦林突然之间咻的一下折返方向,眼看就要往雪山那边跑,我们都怕它真飞到璃月去了,我们又要来一遍追龙大冒险。”
凯亚半开玩笑:“还有可能会演化成外交危机。”
“嘶——”听到这里,派蒙赶紧心有余悸拍拍胸口:“还好还好,最后还是有凛出现,成功地阻止了这一切,阻止了你说的那个雪山怪人的阴谋!”
五条凛:很好,多托雷痛失本名。
“也许除了出力很多的旅行者以外,我们也应该为这位勇敢的小姑娘也颁发一个奖章?”琴笑吟吟地提出了建议。
五条凛闻言赶紧连连摇头,无功不受禄,更别提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她这蝴蝶翅膀扑棱出来的,这就叫她更心虚了,开口就是推脱:“不不不不用!真的真的不用啦,那些都是顺手的小事情。”
空开口道:“是的,谦虚也是一位骑士应该具有的美好品质。”
“嗯……既然旅行者都这么说了——”琴团长似乎下一刻就要拍板宣布了。
五条凛此刻一脸惶恐,看起来大家现在就差合起伙来把她捧到领奖台上再顺路举行仪式去颁个奖了,原来加倍的满级好感能激起这么大的化学反应么?
就在她思考如何成功推脱时,从刚刚开始一路沉默到了现在,只与五条凛自我介绍时用简单一词说了下自己名字的迪卢克,这个时候终于开了口。
“你们似乎吓到她了。”
闻言,五条凛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哒哒后退两步,一声不吭地将自己藏到了迪卢克的身后。
这位身着正装,有着一头如火焰般的红色高马尾长发的青年,身形高大。虽是明面上的酒庄老板,可背地里却一刻没放松过武斗训练与暗自保卫蒙德城的安危,因此,青年那宽肩窄腰的身材,非常轻松的就能让五条凛拿来暂时当作掩体。
在意识到她在拿自己规避热情的社交,表面高冷,实则是个社恐的迪卢克老爷此刻的表情很明显的僵硬了一瞬,幸好,因为他面冷如冰块的状态占大多数,因此大家根本看不出他的神色变化。
“原来如此。”凯亚紧随其后,接下了迪卢克的话茬,他笑了笑:“凛小姐是害羞了。”
“……没有。”五条凛从迪卢克的身后探出脑袋,她的一缕金发恰好在此刻轻轻滑过了青年的手腕,她蛮认真地对面前的几人说道:“嗯,说实话的,如果大家真的想感谢我的话……”
“就请我吃顿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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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猎鹿人餐厅。
五条凛抱着餐盘风卷残云,暴风吸入完毕,徒留几人望着已经摞成山的盘子发呆。
她吃的太香,太纵情,也太快,还挺优雅的,以至于他们还没怎么看清楚,她面前的那些饭菜就刷刷的全都不见了。
迪卢克淡定抬起手,刚要示意老板继续加菜,五条凛已经用纸巾擦了擦嘴巴,老实地说道:“饱了。”
派蒙瞳孔地震:“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比我还能吃的人。”
空瞳孔地震:“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比派蒙还能吃的……不对,这个说法对凛小姐来说实在是太失礼了!”
“什么,可恶,你之前用深渊黑洞来形容我的胃口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失礼不失礼吗?!”
愤怒的派蒙眼看要和空原地掐起架来,温迪也恰在此时姗姗来迟:“哟,大家都吃着呢。”
看来他已经找到方法安顿好了特瓦林。
五条凛动了动鼻子,从风神的身上嗅到了些许风雪寒霜的气息,同时意识到,他似乎还去了一趟雪山。
五条凛客气了一句:“温迪先生也来吃点?”
温迪毫不客气地抽开椅子坐了下来,他顶着来自迪卢克老爷的死亡凝视,甚至凭空摸出来了自带的刀叉,笑眯眯道:“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只吃亿点。”
宾客尽欢。
大家今日都略饮了一些果酒,却不曾达到喝醉的程度,在结束这场简单的宴席以后,五条凛来到了二楼的露台吹风,却发现温迪已经在这里等待着她。
“我在雪山,没能抓住凛所说的那个人。”温迪开口道:“特瓦林已经依稀恢复了神智,它说它那个时候压抑着没有将他当真囫囵吞下,可当我寻找到了那个几近坍塌的山洞时,却发现无论是血迹还是打斗的痕迹,还是他本人,都早已经消失不见。”
凛攥了下拳头。
没有抓住啊。
她想,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那个混账多托雷还留有后手,另一种可能就是……多托雷的本体能够察觉并且回收切片,毕竟他曾在剧情里面,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其他的切片。
能摧毁,是否说明也能回收?
她还未曾与真正的博士碰上过面,这一次之后,是否会彻底陷入她在明,敌人在暗的境地?
“发生什么了吗?”温迪问她:“你看起来,在担心某些事情的样子。”
“没事的,我只是想到,我来蒙德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和璃月的朋友打招呼。”五条凛摇着头笑了笑,笑容略有一些勉强:“突然遇到了一些变故,我怕他们很担心。”
“原来是这样啊。”温迪笑了笑:“如果那其中有一个用风系神之眼的孩子的话,其实我已经通知过他,暂时无需担忧了,你在我这边一切安好,很快便会平安归来。”
五条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望向了温迪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没办法。”少年俏皮地笑了笑:“风常常会为我传递很多讯息。”
“那么,现在能告诉我了吗?在你的内心深处,想要询问我的问题和帮助,到底是什么?”
“你帮助了特瓦林,我也会尽力去帮你一回。”
五条凛又动了动嘴唇,她好像仍然有那么一点点难以置信。
“你是在什么时候起……”她问:“发现我已经知道了你就是风之魔神巴巴托斯的呢?”
“嗯,让我想想……”温迪先是摆出了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随后他恍然大悟,以左拳敲击右掌道:“嘛,我想到了哦。”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已经发现了。”
他抬起手,指尖萦绕着的微风轻轻拂过少女凌乱的碎发,风在此刻为她梳好了头发。
“因为凛有一双非常美丽且诚实的眼睛呀。”
温迪眉眼弯弯,在与她对视之时,轻声说道:“非常美丽,但是,藏不住秘密。”
五条凛忽然感觉自己的面庞又红了一下。
不过她很快就将重点回归到了温迪问的,关于她是否有重要的事情想要求助上。
她当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忘记过。
—
“原来如此,凛想要寻找到能够跨越两个世界的方式?”
温迪微笑着望着面前的少女,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温柔的,他的声音让凛听的晕乎乎的,想必是她也浅酌了一杯果酒的缘由:“如果可以的话,凛可以告诉我,你想要寻找到这个方式的真正原因么?”
“当然,如果不方便告诉我,也完全没关系。”温迪又笑了笑:“只是,在某些时候,如果能够明晰地了解一些深层次的缘由,我便能更方便地为了凛而去指明方向。”
似乎每一位神明,看着她的眼睛都是那样的包容。
就像一位长辈会宽和地看着自家的小辈,等待着接纳她的一切,不管是和钟离先生对话时,还是这会儿和温迪对话时,似乎都是如此。
五条凛的母亲在她尚且能够清晰记事时便已经过世,她的父亲是她认为无论如何也不能担当起那个称呼的冷漠的家伙,曾经她作为五条家的第二位六眼诞生时,从未在家族中的任何一位隔着辈分但血脉链接的长辈脸上看到过这种包容。
他们只会瞪着她,恨她的六眼为什么没能长在族中更加天赋异禀的孩子们身上,能保佑他们一生荣华富贵的那种。
因此,五条凛根本招架温迪的此番攻势,她的双手攥着裙角,随即又很快地松开。
“是我的哥哥。”
“与我血脉相连的亲生哥哥,也是我曾在整个世界上最在意的人。”
“可是现在,他与我隔着整个世界,他在另一个世界,我没有办法重新见到他。”
她抬眸望向温迪,神色颤抖,五条凛鲜少在外人的面前呈现出脆弱的那一面,而在暴露情绪的同时,她也在强撑着没让眼泪就此落下来。
“另一个……世界?”
眼见少女的这副模样,温迪的眼眸颤抖了一下,他与凛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却足矣让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活泼,强大,勇敢的女孩,而她如今主动向自己呈现那脆弱的一面,足矣证实了她口中的“哥哥”,究竟有多么重要。
可是……
人死不能复生啊。
温迪将五条凛方才发自内心袒露的那番肺腑之言,误会成了她曾有一个亲生兄长,如今与他已阴阳两隔,所以才这样委婉地描述成了“另一个世界”。
他想,即使身为神明都根本无法逆转死亡与陨落,生者也永远不可能将死者从地狱中带回来,因为这个世界上似乎根本就不存在着地狱,死后的世界,在灵魂也归于沉寂以后,只是一片消散为元素粒子的虚无。
可……
温迪根本不愿,如此直白地对面前尚且没缓过情绪的少女,说出那样残忍的真相。
也正在此时,他忽然想起了一处地点。
一处因为深渊法师在那边捣乱,所以西风骑士团早在几日前,就将那边牢牢封锁起来的地点。
那是一片距离蒙德城稍有一些距离,城外墓园周围的森林。
深渊法师们在那里释放出了最无可饶恕的幻境。
为何说无可饶恕呢,因为那幻境愚弄了生者,玷污了死者的灵魂,它会让前往幻境的人们亲眼看到他们已经逝去的日思夜想之人,他们呈现出与生前别无二致的模样,神色,语气,与踏足幻境的人们对话,引诱人们在此处迷失。
那些深渊法师真实目的似乎是为了引诱无辜的旅人坠落深渊,只是,西风骑士团那边暂时对如何处理这种层次的深渊幻境一筹莫展,因此,他只能选择将那处地点彻底封锁。
温迪在此前,曾暂时将重心放在了更加紧迫的特瓦林身上,但是他想,今日也许是时候是应当去处理那些幻境的时候了。
也到了他,应该去直面内心那个许久未曾踏足之处的时候了。
不过,在处理掉幻境之前……
换作旁人,他许是不会赞同这种饮鸩止渴的行为,想必那幻境的原理是从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剥离唤醒出重要的已死之人的记忆,再将其具象化,那看似真实,却只是独有一人能见到的镜花水月。
但是,温迪相信,五条凛的内心,一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定很多。
“凛。”温迪抬起眸,朝向五条凛伸出了手:“虽然暂时对跨越世界的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头绪,不过,我想我应该有些办法,能让你再见到你的哥哥一眼。”
“可我想那绝非是现实,只是你内心深处记忆的具象化。”
在温迪完全说完后面这句话之前,他便被少女探出的手,倔强地,斩钉截铁地握住了。
“……即使是幻境?”掌管风的神明此刻的笑容显得有些无奈,他抬起眼眸,这般望着她。
“可是我很想念他。”五条凛的语气有些执拗,她轻声说:“我想,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都无法抗拒这样的重逢吧,温迪先生。”
“即使那是幻境。”
—
于是温迪与五条凛来到了那片已经被西风骑士团封锁的,墓园之外的森林。
清晨的空气潮湿,树林里有泥土与青草混杂起来的气息,这里十分安静,安静到听不见一丝的鸟鸣,只有他们的双腿踏足堆积起来的落叶时,沙沙的声音。
温迪想,深渊教团在这一点上显得实在是聪慧绝顶,他们特意选择靠近墓园的森林,几乎每一个会来扫墓的人们,内心都终究会有放不下的身影。
“温迪,温迪。”
几米开外传来了少女小小的声音,她特意压低了嗓子用气音去喊,她的声音在静谧的森林中显得清脆悦耳,比鸟儿在轻声鸣叫更加动听。
风神回过神来,他望向了五条凛所在的方向。
少女正猫猫祟祟地弓着背,她抬手指着他们正前方的一处木制栅栏,和旁边的一块木牌,只见黄底红字,上书:蒙德禁区,严禁入内,如有擅闯,罚款两万摩拉。
五条凛不由得咋舌:“两万摩拉耶,罚这么多,正常情况下不应该说,如果擅闯后果自负的嘛?”
温迪托腮点头:“嗯,我想也许用这种方式,能够显得更有威慑力一点吧,换成之前的我就绝对不可能进去。”
五条凛好奇:“为什么呀?”
少年诶嘿了一声:“当然是因为,我根本没有钱能支付那两万摩拉的罚款呀。”
不说别的,光是他在迪卢克老爷那里赊的账单,数目都不容小嘘了。
五条凛闻言十分感动:“懂了,温迪你今天是特意为了我,所以才这么不畏罚款,勇闯蒙德禁区。”
“不,不。”温迪抬起一根食指竖起在面前,狡黠一笑:“当然是因为,真的有那个万一,我们俩双双落网了,我知道凛肯定会给我交上这笔罚款的。”
五条凛:“……”
她抬腿作势要走,忽得被紧跟其后的温迪一把捉住了右手手腕。
温迪连连求饶:“错了错了,刚刚跟你开玩笑的,真实原因是,人们不应该在幻境里徘徊沉沦,我已经决定好,要替蒙德处理掉这个潜藏的危害了。”
五条凛幽幽望着温迪。
“……”少年有些无奈:“你这孩子,摆出一脸什么原来你也会干点正经事情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我现在已经留给了你这样不可靠的印象了么?”
五条凛斩钉截铁地回答:“是的。”
“……好吧。”
一通耍宝之后,倒也减缓了最初他们做了这个决议之时,内心那份紧张过头的气氛。
温迪发现他的手已经不知何时起被少女紧紧地抓住,不留一丝缝隙,足矣看出,她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除去期待之外,也有恐慌。
“准备好了么?”温迪询问身边的少女。
五条凛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只是她握着温迪的手又更紧了一些,她用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么,就按照我们说好的那样。”
踏足幻境之地的那一刻,温迪出言提醒五条凛。
“无论你在这之后看到了什么,也不要沉沦。”
“……”
因为极度的紧张,外加心里确实没底,五条凛努力深呼吸了几下,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可是映入眼帘的,并非她朝思暮想的哥哥的那张她从小看到大的,到了青春期以后就没多少变化的脸。
事实上,五条凛至今都没有放弃过回到自己应该属于的那个世界的念头,那全都是因为她抱着五条悟依旧活着,还有自己在意的人们活着的美好期盼。
她会为了自己逝去的朋友们悲伤,可是她深知死亡意味着永恒,悲伤也根本无法挽回他们,因此她只会强行将自己割裂成两块部分,将更多的精力分给还尚且活着的人们。
可是,今日,今时,今刻……
温迪方才的话语又重新在她的耳畔响起。
温柔的风的神明对她说着:“凛,接下来你能够在这里,见到你真正意义上的,朝思暮想的人。”
可那并非是现实,全都是从记忆你抽出欺骗你的虚妄。
五条凛想,也许温迪在那个时候,忘记给她的话语加上一句补丁。
那便是,她将会在这里,见到她朝思暮想的……已逝之人。
黑发黑眸的青年,个头很高,他之前和哥哥的身高到底谁更胜一筹,常年坐在轮椅上的五条凛,其实根本是分不清的。
他的长发有一部分蓄起变成了丸子头,另一部分披散而下,身披一袭僧袍袈裟,是有模有样的盘星教教主的打扮。
五条凛并没有刻意地将她的记忆定格在最美好的高专时期,他最后一次与自己见面时是什么模样,如今就依旧是什么模样。
青年望着她时的神情,仍然是带着笑的,那并非他面对旁人时刻意给自己安上的虚伪的假面,而是真情实意的笑容。
五条凛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方才死死握住的温迪的手,她缓缓踏足上前了一步,她觉得视线模糊了,看着面前青年的面庞已经不再清晰,可是下一刻,有水珠从眼角滚落而下。
她用着颤音,唤了一句面前青年的名字。
“杰。”
“……真的,是你吗?”
第23章
五条凛第一次见到夏油杰的那天,她才刚从手术台上下来。
从医院出来之后,她又很快被马不停蹄地接回了家族。
无论如何,六眼都是属于五条家的,相当珍贵的财富,不论生死。
因此,长老们不会留给她长期呆在五条家的本家以外地方的机会。
随着时间的流逝,五条家似乎逐渐收敛了想要尝试用各种术式甚至特级咒物,将她的六眼替换给健康族人的念头,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善心发现,而是因为如今的五条悟已然一步一步踏上了咒术师的巅峰,他会用绝对的实力在大多数情况下,将本家变成他的一言堂。
于是,那个时候的五条凛,被她的家族战战兢兢保护了起来,当成了生怕会摔碎磕碰的金蛋一样供奉了起来。他们已经夸张到了怎样的程度呢?哪怕她尝试挪动一下自己的手指,就有女仆冲上前跪下来询问她的需求。
其实五条凛一点也不想看到那些为家族的下人们,在她面前做小伏低的模样。他们似乎从出生开始便被教育着,一定要到了死前那一刻为止,都竭力去为了家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这种老旧的思想不分男女,只是女人们受到的规训更加严重罢了。
五条凛想,在某些方面她是十分幸运的,因为至少她不必像家族的女人们一般,需要学习至少一本书那样厚的复杂礼仪,穿着冗杂华丽的旧制衣衫,被这个该死的家族牢牢禁锢住。
就比如说此时此刻,五条凛正身着一袭足够保暖的白色纯棉长袖长裙,而非族中规定女人们应当身着的衣物。她倚靠在廊前的软椅上,虽说没办法长久的晒太阳,不过可以短暂地看一看庭院里的日光,姿态慵懒,几乎下一秒就要像猫一样原地卧下来。
她全身上下最健康的部位是眼睛,时常戴着全息投影眼部也不会酸胀疲乏,但是她此刻还是只是简单地打开了屏幕上的角色录,一面看着阳光,一面欣赏着自己在进医院之前抽到的角色。
她并不担心自己此刻“玩物丧志”,仿佛连骨头都软掉的懒洋洋模样会被谁批判。
因为,每当有长老用十分委婉的语气,尝试给她输送一些“如此于礼不合”的思想之时,在第二日的例会上他便会称病请假,或是鼻青脸肿的露面。
她的哥哥不遗余力地给她输送着一切他所见到的新鲜事物,譬如外界的电影,动画,游戏。尤其是他意识到五条凛比较偏爱最后那者时,便从四面八方替她寻来各式各样的游戏,有些甚至突破了那时的科技条件。
五条悟告诉她,这个世界远远不止不止遮蔽了大部分天空的高墙;让人头疼的一股弥散着老人味的家族;每天都在新增,似乎永远也打不完的咒灵,外面的世界比她想象中的更加丰富多彩,单是那些美食,那些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景色,就足够让她感慨万千了。
可是,自从五条悟上个月正式就读咒术高专之后,五条凛已经有很久没有经常见到他了。
哥哥肩负着引领整个家族甚至整个世界的责任,他确实无法无时无刻将重心放在她的身上。
屏幕里面的绿发少年,半长发蓄成了麻花辫,有着十分漂亮的面庞,面上挂着俏皮的微笑。单看他的模样,似乎很难将他与风的神明划上直接的等号,他更像是一位诗人,一位乐师。此刻,他简直就像看出了此刻少女的心情那般,在待机时,拨动起了手中的莱雅琴。
五条凛抬手戳了戳屏幕里少年有些肉鼓鼓的侧脸,少年在此刻停下了演奏,在空中悬停飞翔了一圈,然后又抬手伸向她,做出了邀请的动作。
五条凛:嘿嘿,温迪好可爱,爆肝不亏。
方才,她因为不想随时有下人在这里一刻不停歇地跪坐着等待她,所以特意找理由让她们离开了。
她想自己安静地呆一会。
只是,当她勉强将注意力从方才完全沉浸进去的游戏里抽身出来以后,才依稀感受到了左手手背的些微刺痛感。
这痛感比起浑身上下无时无刻的痛感来说不算明显,她低头,发现非常扎针输液的手背处,已经不知何时泛起了一整块的淤青。
对于常年扎针的脆皮五条凛而言,这已经是司空见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拔针以后重新打一遍就好了,可是如果被族里今日负责侍奉自己的女仆看到了,她们一定会惶恐地跪下来向长老们自扇巴掌请罪吧。
五条凛并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而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希望生来就兼具上位者与压迫者的身份。
她抬手关停了输液管上的药水,准备自己拔掉重新扎上,俗话说久病成医,她偷摸为自己做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她也恰巧是在这个时候,看到夏油杰出现在她的偏院门口的。
没有经过任何下人的指引和长老的首肯,这位眯眯眼,高个头,穿着一身黑衣黑裤,还蓄着长发扎着丸子头的少年,就这样水灵灵地走了进来。
“哟。”他抬起手,笑眯眯地朝着藏在廊前阴影里面的少女挥了挥:“你就是悟他每天要提三百遍的,他的妹妹五条凛吧?”
“你好啊,凛,我是夏油杰,是你的哥哥悟在咒术高专的同期同班同学。你可以和你的哥哥一样,喊我杰就可以。”
他的语气也十分柔和,不像哥哥上了青春叛逆期以后,话多的比以前密集一万倍,会让五条凛偶尔觉得很吵。
温和的情绪从来都会感染到她,尤其是她鲜少与家族以外的人接触的情况下。五条凛将夏油杰自我介绍的话语细细在耳中回荡了一遍,眨了眨眼,望着夏油杰,五条凛情不自禁也软绵绵地抬起手,对他挥了挥:“你好,杰。”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前一秒刚拔完针,因为每天疼久了,所以五条凛对身上多一处少一处的疼痛迟钝到了几乎麻木。
夏油杰眼睁睁地看着那厢面色本就苍白的银发白裙少女,手上针孔里的血和不要钱似的,滋溜一下就往外喷溅了出来。
夏油杰在那一瞬间就嗖地一下瞪大了他的眼睛,他很少将眼睛瞪那么大过。
五条凛此刻的动作缓慢地像吃饱了以后懒洋洋的熊猫,她慢悠悠地将手背收回来,调转到了自己面前,张开嘴巴,发出了象征吃惊的“喔哦”一声。
根本没给她继续在那里慢动作惊讶的机会,因为此刻的夏油杰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猛地冲上前去,取出了身为术师会携带的应急绷带,替她按压在了伤患处。
“不可以在拔针的时候不摁住打针的这只手哦,凛。”夏油杰叹了口气,说出这话的语气简直就像邻居大哥哥教育妹妹:“否则伤口就会变得很严重,就会像刚刚一样往外冒血哦。”
他并未开口严肃地责备她为何要如此去做,为何要让自己受伤,只是在和她解释说,这样子是不对的。
少年此刻一只腿半蹲着支撑,另一只腿半跪在地面,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小心地检查着她此刻的伤口是否已经止血了。
夏油杰垂着眼,不似刚刚笑眯眯的样子,他在严肃状态下会睁开眼睛,他的鼻梁挺拔,五官立体,耳垂很宽阔,略长的刘海垂落了下来,遮盖住了他的半只眼睛。和哥哥长的一眼就能察觉到是个精致大帅哥的相貌不大一样,面前的少年无疑是很好看的,却好看的更加柔和内敛,没那么多的攻击性一些。
五条凛又低下头,她眨了眨眼,看着自己的那只小小的,青紫而又斑驳苍白的手被夏油杰他的一双骨节修长的大手完全覆盖住。
杰是那样小心地用掌心托着她的手,又用另一只手轻轻摁压着止血绷带,他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丝不苟的模样,只定定地看着五条凛的那只手,并未去与她那双好奇而又灵动的大眼睛对视。
明明是同样的眼睛,比起在自己挚友的眼睛上,换成在挚友的妹妹眼眸上时,却会额外地让青春期的少年的内心产生莫名的悸动。
夏油杰催眠着自己,尽可能不去将思维重心,放在面前少女像瓷娃娃一般精雕玉琢的相貌上。他将他的重点全然放在了为何面前的少女会比她的兄长描述出的更加夸张,更加的脆弱,除了那些密密麻麻的针孔。夏油杰挺严肃地想着,她手上这些斑驳的痕迹又是怎么回事?身侧没有一个族人在这里照顾她,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趁着悟不在的期间,凛她其实一直都在被身为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长辈,以及族老们施压么?他们在因为心生不满悟未来注定成为家主的身份,所以想通过这种形式,控制住这个病弱的女孩?
天知道她一个人,在这个家族生活的多么艰难。
在夏油杰脑补出神之时,五条凛忽然抬起手,将那条几乎完全遮住他眼睛的刘海往后拨拉了一下。
“……!”
夏油杰似乎吃了一惊,而他抬起头时,恰好对上了一双放大凑近的,近在咫尺的蓝水晶一般的眼眸,倒映着他此刻的神色,而此刻的他,实在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了?”花费了一些心神,调整好心理状态,夏油杰重新带上了如常的微笑,询问五条凛。
少女摇了摇头,在下一秒钟,她说出来的话语比刚刚见面就飙的血更加让人震撼。
她很认真地说,没什么。
只是在看,你很好看。
夏油杰:“……”
而方才臭着脸结束了和家族里面那群长老们的掰扯,乐颠颠地带着给妹妹筹备的礼物往院子里面蹦哒的五条悟,蹦了一半原地紧急刹车。
五条悟就那么定格在那里,耳中回荡着妹妹的话,他看着夏油杰在那边“握着妹妹手的动作”,虽然他此刻并未说话,但是,在此刻不语已胜千言万语。
夏油杰:“……悟,我可以解释。”
“行啊,那就走吧,一起去我的家族训练场好好解释解释。”五条悟摆出一副哥俩好的姿态,往夏油杰的肩膀上一搭,笑嘻嘻地说着。
只是这话里面多少带点杀气腾腾的意思。
夏油杰:“……”
比起五条悟来说,凛在大多数时候都很乖巧。但她实则会偶尔干出些惊人的事情,这一对兄妹糅合起来,实在是让杰各有各的头疼之处。
他们三人的相处模式用一句话概括,那便是,今天的夏油杰也在为了五条家两兄妹而操碎了心。
嗯,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在后来成为很好的朋友。
在那天之后,也不知道夏油杰到底说了些什么,总之五条凛成功获得了经常去一去咒术高专的机会。她其实压根没反应过来前因后果,只发现家族的长老们头上的包又变多了,看着她的眼神更幽怨了。
于是五条凛和哥哥不经意地提了一下,长老们的猪头脸更明显了,但是没人敢幽怨地看她了。
五条悟偶尔会干出一些十分脱线的事情,比方说把五条凛抱下来放在公共座椅上,再坐着她的轮椅用双手划拉轮子,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逮虾户,一边风驰电掣还一边炫耀道“凛!看我看我!”。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抬手召唤出咒灵把忘情的他绊倒,再同时揪着头上鼓包的五条悟和五条凛被抢走的轮椅一起回来给她道歉。
“不用道歉。”五条凛她非常老实地摇头,轻轻眨了眨眼睛,柔柔说道:“这样子的哥哥,我习惯了。”
夏油杰又拍了一巴掌五条悟的后脑勺:“你真该死啊。”
五条悟捂住后脑勺满脸歉疚:“我真该死啊。”
在咒术高专里的那段时间,也许是五条凛还活着的时候为数不多的快乐的时间,也是她笑得最多的时候,因为除了一直以来陪伴她的哥哥以外,她还拥有了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朋友。
比她大上一些的家入硝子,时常会用反转术式尽可能为她治疗和缓解愈演愈烈的身体状况,毕竟一些小小的磕碰都会让她痛苦万分。大哥哥他们一届的冥冥学姐和歌姬学姐,前者是个超级成熟强大的姐姐,后者时常会被悟和杰无意识的高傲言语欺负到哭,然后再来哭唧唧地与她告状,她便会坐在轮椅上把两个大男生喊过来,生气地叫他们和歌姬学姐道歉,学弟要尊重学姐,歌姬姐姐因此非常喜爱她。
甚至长的很像mafia老大的夜蛾正道老师,哥哥他们的班主任,都时常会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去捏出一些可爱的毛绒绒咒骸去哄她开心,和他的黑脸墨镜大胡子人设形成鲜明对比。
那一年的生日,她是在咒术高专过的。
大家嘻嘻哈哈地让她吹蜡烛还有许愿,顺便再问一些非常小学鸡的问题,比如说凛现在最喜欢的是谁,然后在场唯二的两个小学鸡,会再为了是我是我而掐起架来。
五条凛:“硝子姐姐,歌姬姐姐,冥冥姐姐,还有夜蛾老师并列第一,杰和哥哥你们排第二吧。”
已经互相开始揪衣领怼脸的五条悟和夏油杰:“……?”
在一片快活的气氛里,五条凛缓缓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吹灭了蜡烛,虔诚地许愿。
她许愿,她的身体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健康起来。
大家也不用再为了祓除咒灵而奔波劳碌,可以一直像这个时候一样的幸福。
一直,一直。
……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崩坏的呢?那十分美好的一切?
是从哥哥和杰他们,一同升上了高专二年级的那个时候开始的么?
是……那一次,他们一同去那次的护送星浆体任务,在最后却都受了相当严重的伤,哥哥在生死存亡之时领悟了反转术式,可星浆体少女却被暗杀成功的那个时候开始的么?
还是,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一同去出任务时,回来的就只剩下七海他一人,那个会笑着喊她凛前辈的大男孩再也回不回来的那次呢?
那时的五条凛时常会仿徨,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继续呆在高专,还是回到那个阴暗又闭塞的宅院。
她的身体似乎变得更差了,在她的眼里,似乎她停留在学校的每一天,对于时刻需要与咒灵搏杀的少年少女而言,都是巨大的累赘。
五条凛她真正所惶恐的,还远远不止如此。
那天,夕阳西下,落日像血一样的鲜红,她停在了学校门口,看着那道背着光,仿佛要将自己陷进阴影里的少年身影。
“杰。”
少年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却依旧是与往常一样,用微笑且包容的模样,回过头看着她。
“怎么了,凛?”
五条凛张了张口,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直接地询问为什么杰这些时间以来这样的不对劲么?亦或者说一些单薄无力的,用来开导他的话语呢?她没有任何一刻那样真情实感地痛恨过自己的言语组织能力是如此的匮乏。
如果用言语表达都很匮乏的话……
她的双手支着轮椅的扶手,猛然一下就站了起来,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夏油杰就已经冲上前且俯身下来,牢牢抱住了险些当场跌倒的她。
他的衣服洗的很干净,有淡淡的皂角或是洗衣液的香气,即使他的咒术需要无时无刻的与咒灵们打交道,可五条凛从未在他的身上察觉到过类似咒灵的黏腻浓稠的阴霾,他的身上,永远都只有温和如同阳光一般的气场,无时无刻地将她包裹聚拢起来。
五条凛就那样死死的抓着面前少年的衣摆,不愿意松开。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永远都不松开。
她的直觉准得有些可怕了,她明白,如果让杰就此离开的话,一定一定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也说不定。
可是哥哥现在被高层们委托去进行了困难又遥远的任务,她想不通自己还能去找谁求助,她用力摇着头,然后倔强地仰起头:“我和你一起去。”
夏油杰失笑,他当然能意识到面前的女孩子但凡离开那些药物,无法安心静养一天,意味着什么。
“凛,听话。”他将全部的憔悴与疲惫都收敛了起来,最终只凝了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可是,我害怕。”她试图将自己全部的体重都压在他身上去制止他离开,但是她现在轻的就像一只可怜的小猫崽,夏油杰发出了一声叹息,他轻声说:“相信我,好么,凛?”
“虽然已经不再能够追赶上悟的脚步,但是我的实力已经足够保护好自己。”
不。
“灰原的事情,也绝对不会上演第二遍。”
她不是这个意思。
夏油杰说完了这句话,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带着她回到了医务室,他最后只用那么一句话,就让继续尝试阻止他的五条凛定格住了。
“所以,你不愿意相信我了么?凛?”
在星浆体的任务之后,灰原的死,还有与哥哥越拉越大的实力差距,一切的压力凝聚在一起,曾经一度险些将夏油杰压垮。
五条凛乖乖的环着他的脖颈,被他像安放布娃娃一样的放在病床上坐好,她的双腿仍然无力的垂落着,她抬起手,又捉紧了夏油杰的手,久久没去松开。
两年以来,她的手上又多了密集的针眼和斑驳的青紫色,而少年的掌心则是因为累积的战斗与体术格斗,起了些薄茧。
他没有着急挣脱她的手去步入任务进程,停顿片刻,夏油杰像初见时那样,他抬起双手,将五条凛的手轻轻扣在自己的双手掌心。
少年的头发又长上了一些,肩膀也宽阔了几分,他的个头和哥哥的个头夸张到每天一个样子,所以需要半蹲下来才能和她平视着交流。
五条凛抬起手,指尖略过他疲惫的眉心,替他将那缕头发撩了起来。
夏油杰没再去回避她的目光,而少年早已经疲惫不堪的内心,在与她对视的过程中,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还有被永远隐藏在心底,不可言说的,独属于青春时期的那份悸动。
“我相信杰。”五条凛弯起眼睛,她颤抖着声音轻轻说道。
这句话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特意去说给夏油杰听的。
然后,她便松开了夏油杰的手,注视着他为自己掖好被子,掩门离开。
再后来,她整整有一个月的时间,再也没有见到杰。
她能注意到整个咒术高专的人,包括哥哥在内,都变得超级不对劲了。可大家仍然在她的面前维持着神色如常的模样,顺便寻了一个最合理的理由告诉她说,杰他得到了高层那边的赏识,作为为数不多的特级咒术师,被派到了其他的国家去进行支援任务,所以短期之内,不再会回来。
骗子。
明知道人人都在骗她,她却仍然表面相信着那份拙劣的谎言,尽量维系出一切都如同往常的模样。
正因为她明白自己在身体上是累赘,她才更不愿意在心灵和精神层面,让大家担心半分。
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心理状态也会影响身体状态,她重新病倒了,同时轻车熟路的住进了市里最大的医院里。
在她的病情稍微稳定一些的时候,她重新见到了杰,根据他此刻的状态看,五条凛估计他至少放倒了三个以上五条家来看护她这个没自保能力的金蛋的咒术师,留给他们之间的时间并不多。
“他们应该没有告诉你,有关我的事情吧。”
那个时候的杰完全换了一身衣服,是一点都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僧袍,还披着袈裟,就和教会头头似的。
他的身上有一股供奉的燃香气息,有点呛人。
面对从头到尾都大变样的杰,五条凛从病床上坐起身,看向他。
“其实,我猜到了。”她此时此刻的语气很是冷静。
不待夏油杰继续说些什么,五条凛又重新开口道:“可是,杰对于我来说,永远都只是杰。”
会温柔的帮我止血换药,不嫌弃辛苦地把我抱上抱下代步的杰;在哥哥脑袋不太好喜欢做些笨蛋事情的时候会及时阻止他的杰;永远都那么温柔和可靠的杰。
“我不在乎你是否走错了路。”她的眼睛亮亮的:“我只希望你能快乐一些活着。”
她从来都是那么的自私,她只希望自己在意的人幸福地活着,甚至五条凛在想,如果杰愿意发出邀请的话,哥哥一定会接受的吧,可杰偏偏不,偏偏只想彻头彻尾只靠自己去走那条路。
五条凛发现,在她说完这段话的一瞬间,杰的眼神亮了亮,就仿佛回到了以往那样,只是片刻之后,又回归了晦暗的模样。
杰看着她,缓缓说出了一些非常符合他此刻心理状态和人设的话语:“凛,你明明拥有着强大的咒力与潜能,只不过,被困在了一副贫弱的躯体之中。”
“我知道的,你的家族那边,至今都没有放弃过想要夺取你的才能给臭猴子的想法。”
听到这里,五条凛眨了眨眼睛,非常配合地张开了双臂,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她歪了歪头,银白色长发倾泻而下:“那么,杰,你想要把我从这里抢走吗?”
似乎刚准备开始进行长篇大论观点输出的夏油杰,又一次僵硬住了。
五条凛想,如果杰就这样把她从这里抢走的话,想必哥哥也会紧随其后。
五条凛又说:“带我走吧。”
良久,夏油杰摇了摇头,他将双手背至身后,甚至后退了一步,发出了叹息。
似乎用这番动作,就能澄清他在刚才因为私心产生动摇的事实。
“不,我只是来和你告别的。”他的神色重新归于温和,也终于没坚持他刚才的人设:“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我能够彻底逆转整个咒术界如此扭曲的模式,也再也不会让强者为了弱者进行毫无价值的牺牲。”
五条凛非常遗憾的收回了双臂。
“等到那个时候,杰会回来么?”
“……也许吧。”
“好吧,那我就努力一点,去活到你成功的那个时候好啦。”五条凛抬起眼,轻轻对他笑着。
夏油杰的瞳孔又震颤了一些,他似乎是回忆起了五条悟所说的,凛大概率无法活过十四岁的事实。
他从窗边一跃而下,而下一秒又有一只特级咒灵将他托举而起,五条凛趴在了窗户旁边往外看去,她看到那是一只通体黑色的帅气大龙,它载着杰消失在了远处。
这是她和杰的倒数第二次见面。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多年之后的咒术高专。
准确的来说,是哥哥向她口述的最后一面。
哥哥说,这一次,他和杰狠狠的吵了一架,这一架吵的实在是有些厉害,也许他再也不打算回来了。
五条凛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就算她的身体已经废到了不成样子,但是大脑勉强还是能够思考的,她也听出来了那番话语的实际寓意究竟是什么。
“杰还说……”
五条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原封不动地将其中的那句话复述了出来。
“对不起,凛,直至最后也没有寻找到能够解除你身上诅咒的方法。”
“我可真是个不称职的朋友呢。”
“……”
记忆与现实交错重叠,扑面而来几乎窒息的记忆几乎将她完全席卷而入,五条凛张开了嘴巴,像被强行捞出了海岸的鱼一般,颓然地张开双唇,却无法抑制此刻铺天盖地将她淹没的窒息感。
她望着面前的青年,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汹涌澎湃的流了下来。
她终于明白了温迪和她强调了无数遍的“只是记忆”,“只是幻境”,“不可沉沦”,究竟是什么意思。
明知是记忆,明知是幻境,却仍然下意识地想要靠近他,想要扑入怀中紧紧相拥,想要大声地告诉他,看啊,杰,现在的凛已经获得一双健康的双腿,一副健康的身体,也再也不用你吞噬那么多咒灵,去努力地分辨出是否能有为我解除诅咒的办法了。
原来重新见到已经死去的挚友时,她的内心所弥漫开来的,居然是这种心情么?
原来她从始至终都未曾放下那一切,原来过去的每一次相处的记忆,她至今都记忆犹新。
从她的记忆中诞生的,属于杰的幻影缓缓地动了动,他惊诧地望着面前的少女,呈现出了以往他并非有过的失态模样:“凛,你的诅咒,已经恢复了么?”
——简直就像真的在与已经死而复生的杰对话那般,根本不似她一开始设想出来的,只是效仿记忆,因此会十分僵硬。
而下一秒,僧袍青年释然一笑,与此同时,缓缓后退了一步,在这一刻,他的身影与另一个世界的他本身重叠了。
五条凛听到“夏油杰”对她说:“凛,不要被现在的幻境蛊惑。”
“在彻底动摇之前,杀了我。”
像是真正的夏油杰会说出来的话语。
五条凛终究没能如他所说的一般,决然地抬起手,因为此时此刻,她的双眸已经被一只轻轻伸过来的手,毅然决然地捂住了。
身侧只萦绕着温和的风。
“你重新见到哥哥了么?”
“不是哥哥。”五条凛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她回答道:“是很重要的朋友。”
“抱歉。”风神的指尖触及了她的泪水,他的动作僵硬了一瞬,低声道:“我想我原本不该带你来到这里。”
予以希望再剥夺希望,亲眼看见死者复生,却又再将死者从他们的面前带走,那实在是极度残忍的一件事情。
“不用道歉。”此刻耳畔所回荡的全都是风声,并没有她想象之中,会出现什么破除幻境以后怪物甚至主人痛苦的尖叫声,五条凛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轻轻的摇了摇头,她说:“能够再次见到他,我很开心。”
“而且温迪你说过,这些幻境似乎是为了引诱无辜之人坠入深渊而准备的陷阱。”五条凛说:“如果不是温迪在的话,那么最后纠结是否要出手的,就换成了我。”
“换句话来说,温迪,亲手……面向了自己曾经那样重要的人,却至始至终,没有让我去面对这一切。”
“谢谢你,温迪。”
风声在这时停止住了,捂住她眼睛的手也收了回去,五条凛再睁开眼睛时,目所能及的似乎只是一片正常的森林。这里没有杰的身影,也没有足矣蛊惑她心神的幻境,唯有温迪神色如常的站在她的身边,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丝毫的悲伤与难过,他似乎更加擅长将全部的情绪都隐藏起来。
但是五条凛的眼睛仍然红红的,含着泪水,她干脆原地坐了下来,仰着头,望着面前的温迪。
“凛,嗯,刚刚一切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我想我们该走了?”
温迪发现五条凛这会儿眼里的泪水正在以可观的速度缓缓蓄积了起来,他尽量没让自己此刻的语气听上去有几分焦急。
“我有个好主意!”他轻快地说:“让我来给你弹一首歌吧,来缓解一下我们彼此之间的心情,凛,你想听什么?”
“……朝你大胯捏一把?”
“欸?”
“开玩笑的,温迪弹自己擅长的就好。”
于是温迪真的就近找了一块树桩坐下,轻车熟路的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天空之琴。
五条凛:居然还没有还回去啊。
不过,在他拨动琴弦的那一刻起,凛便已经无心思索这些了,少年轻抚琴弦,开始了轻柔的吟唱,他的琴声仿佛有着足矣安抚她内心的力量,不过非常巧合的是,他所吟唱的是一首关于童话中的人鱼公主的歌谣。
而此刻吟唱的诗人,也恰好拥有着宛如塞壬海妖那般夸张的美妙歌声。
五条凛闭上了眼睛,她的眼前仿佛具现出来了海面与风浪,她的思绪随着面前的少年的歌声几番悬浮流转,直到琴弦乍响一声,歌声也戛然而止。
五条凛前脚刚疑惑地睁开眼,后脚她就被温迪一把抓紧了手臂,他笑眯眯地拉着她,转身就跑。
“有个坏消息。”
“欸?”
“我们被蒙德骑士团的人发现了。”
“喔!”
“所以如果不想交两万摩拉的罚款的话,我们得快点跑!”
堂堂风之魔神巴巴托斯,就这样拖着刚刚平息了蒙德龙灾的小功臣之一的五条凛瞬身离开,他们将已经发现了有人擅闯禁区的骑士团们远远地撇到身后,不过想必他们也很快就能反应过来,那处被封闭起来的地点,如今已经恢复正常的事实。
他们就这样一路冲到了森林的尽头,确认已经无需紧张以后,温迪擦了一把汗,非常夸张地说:“嘛,吓死了,还以为差点凛小姐的摩拉就要保不住了。”
“没关系,我会新鲜去开蒙德的隐藏宝箱去补给他们的。”这点运动量不算什么,五条凛大气不带喘一下,板着脸回答。
“欸,宝箱?什么宝箱,我怎么在蒙德呆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哪里有宝箱?”温迪的表情夸张,呆愣了片刻,他笑眯眯央求道:“求你了,凛,仔细地和我说一说吧——”
风神此刻的语气是那样的轻快。
就仿佛他方才在那处森林里亲眼所见的幻境,并非是自己的面庞。
……
青年再度粉碎了自己面前的一扇玻璃窗户。
仍然是同样的原因。
他不想透过任何的倒影,看到与她不再相似的眼睛。
身边匍匐的家族下人们将头都埋进了地面里,他们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原因才能平复这具大神此刻莫名其妙的怒火。
就在一周之前,他们面前这人亲手处理了这个国家半数以上的咒术界高层,又在一日之前,在族老们紧急开会,误以为之后就是五条家独揽大全之时,他闯进了会议室,然后……
就是无差别的碾压。
五条悟仿佛有着一套独属于自己的处刑准则。
他甚至用最恐怖的手段亲手送走了前任家主。
更可怕的是,如今的咒术界,全国,乃至全世界,都已经不存在能够制衡和控制他的咒术师乃至咒灵。
比天才更加恐怖的是已经疯掉的天才,他们甚至怀疑五条悟在那场与两面宿傩的战役中受到了什么精神诅咒,甚至被怪物附身了?否则,又究竟应该如何去解释他近日以来一切和恶魔一样的行为呢。
咒术界上下,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五条家的那些幸存下来的族人们本想战战兢兢地伺候好这尊大佛——因为无论如何,他也是五条家的家主。
在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之间,这帮人最后屈服于了被驯化的奴性。
有女仆们找来抹布与扫帚,本想将狼藉的地板清理一番,却听到他们的家主五条悟来了一句:“滚。”
“都滚,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威压一放下来,还是对生的渴望占据了上风,那些为五条家尽心竭力的下人们在这一刻还是选择了对生命的渴望,连滚带爬地全部跑了。
有一位女仆跑了一半,又原路折返了回来。
五条悟没有记住人脸的习惯,只是依稀能辨认出,这是照顾过凛的女仆之一,他似乎曾经被妹妹拜托过,让家族不要因为她的“照顾失误”就去惩戒她。
那时候的五条悟欣然接受,还记得那次,最后变成了他去敲打家族。
与五条凛有关的事情,五条悟从来都是记的很清楚的。
“怎么了?”他的这句话问的很是平静,平静到让这个女仆恍惚地以为,曾经的悟少爷又回来了。
“我在打扫的时候,听到那些大人们说,我们的国家剩下的最后那部分高层,在针对悟少爷,发出了不计代价的悬赏,判处您死刑。”
“他们说……说悟少爷,是在诅咒之王之后的全新的恶魔。”
女仆的这番话语说的很慢,良久,她听到五条悟嗤笑了一声。
她本以为悟少爷会多少为了自己反驳两句。
可她只听到了……
“是么?”
“那我也不介意帮他们梦想成真。”
第24章
五条凛花费了一些时间,简单地收拾好了心情。
过去的记忆重新浮上心头,同时坚定的,还有她想要回去的执念。
其实,她原本准备暂时先告别蒙德城的各位,先行回到璃月那边的。
之前她误以为察觉到了哥哥的气息,因此她甚至激动地没有来得及打一声招呼就告别了魈还有散兵和达达利亚他们三个,不顾一切地奔赴到了雪山,结果只撞见了正在拿她血做实验的多托雷……
最后她倒是没让那枚博士的切片得逞,还稀里糊涂地来到了蒙德城,提前与旅行者还有温迪他们碰了个面,倒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既然蒙德这边的龙灾暂时已经尘埃落定,从温迪这里也没有问到跨越世界的方式,五条凛还是想先回璃月。
……她怕自己让大家担心。
就譬如白术先生还有七七那边,虽然她这会儿的病已经好了,不应该长期赖在不卜庐了,可是现在这番“不告而别”,他们肯定会担心,她想。
担心。
……说起担心。
此刻的五条凛根本不敢设想,她的身体在两面宿傩那个可能又没妈妈生也没妈妈养的家伙最后一刻的空间斩连环切割之下,究竟已经变成了怎么样的一副模样。
既然她的意识已经回到了提瓦特大陆,且已经拥有了全新的身体,那么最大的可能,是她原先的那副躯体,如今已经死掉了吧?
“五条凛”在那个世界,已经真实地死去了。
那,大家应该会很难过吧。
尤其是哥哥,他仿佛在踏足咒术师的这条道路时就在不断的失去,哥哥亲手杀了杰,又在最后亲眼看着她倒在了他的面前。
嗯,她突然就有些好奇,之前自己做了一些哥哥宛如被蓝染O右介,鲁O修,宇智波O土等等反派附身且开启了黑化之路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了。
五条凛扯着唇角很勉强地苦笑了一下,抱着自己的胳膊错了搓,她忽然希望最近一年一直在国外漂泊的乙骨忧太能快些回来了。因为那孩子的情绪相对来说比较稳定,不管是从性格来说,还是从实力上来说,忧太那孩子,都是最有可能劝说成功哥哥不要太极端的那个人。
除了乙骨忧太以外,五条凛她真的想不到有谁能劝一劝哥哥了。
五条凛叹了口气,此刻她正坐在蒙德的城墙上想心事,刚刚顺便路过看到几个宝箱开了下,正抱着自己的沉甸甸小包裹晃荡着腿,结果后背忽然被一只手臂拍了拍。
心虚如她吓得一蹦,她还以为她这种乱开宝箱的行为霍霍了蒙德的人民群众的宝贵财产,所以被蒙德骑士团抓了个正着,险些从城墙上直接往后翻了过去。
耳畔是来自派蒙的比开水壶烧开的声音更加响亮一些的尖叫,五条凛感觉自己此刻有些耳鸣。她面临的失重感实则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她便被少年的手稳稳当当地捉住,并且给她提供了一个往后的作用力。
“……”
她非常信任这力道,因此等到她回过神来之时,五条凛发现她此刻已经趴在了少年的胸口。
金发少年往后仰躺着,他的金黄色长麻花辫此刻都散乱了半分,他望着面前少女的瞳孔像猫一样的放大,戴着耳坠的那边耳廓此刻已经变得通红,结结巴巴道:“凛,凛小姐,现在没事了,你可以起来了。”
派蒙在旁边“哇哦”了一声,她刚刚其实已经吓得双手捂住眼睛,现在将指缝张开悄咪咪地往外看。
空:“……”
无奈叹气。
五条凛缓缓眨了眨眼,随后她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一手往下摁住某处支撑,随后缓缓坐起身来。
这一下的借力,恰好摁在了空没着布料的腰腹上,说实话一点都不疼,但是酥麻的触感刹那间蔓延至全身上下。
腾地一声,红色从空的耳廓弥散到了整张脸,他赶紧手脚并用猛地后退了几步,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良久才缓过神来:“凛,凛小姐。”
五条凛望着空,险些以为他的下一句话会是:可恶的宝箱贼,把我的宝箱还给我!
还好,并不是。
“站在蒙德城的围墙上,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哦。”空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正常的音调来,他咳嗽一声:“刚刚派蒙拍了下你提醒,如果不是我在的话,说不定你已经被她吓得坠落下去了……你应该还没有来得及拿到自己的风之翼吧?”
五条凛望着空,摇了摇头,表情很乖。
只是她在心里补了一句,其实她不用风之翼也完全可以飞起来就是啦。
“所以说,太危险了啊,凛小姐。”空此刻的表情有些严肃,又有些无奈。
不知为何,看着五条凛此刻呆呆听教训的表情时,他总会回想起自己的妹妹,听他说些什么的时候,荧也总是表面很乖的嗯嗯着,实则左耳进右耳出。
……尤其,是她与妹妹的发色都那么相似的前提下,这不经让空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不对啊。”空挠了挠头:“这么说的话,你是怎么上到城墙顶的呢?”
要知道,他连飞带爬的都得花上不少力气,一觉醒来,力量被那个时候的天理维系者封印起来了不少。
派蒙在旁边说:“爬上来的吧?”
“但是她看起来这么瘦弱……”
派蒙扶额:“……赶紧想想初见她时被一拳抡晕过去的特瓦林吧,拜托你了,旅行者。”
“那个。”五条凛开口:“其实是温迪刚刚把我带到这里的。”
派蒙闻言叉腰,和空对视一眼,二人一齐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懂了,全都怪温迪!”
五条凛:“……”
不是,风神巴巴托斯在你们俩眼里到底是怎么样的形象呀。
“不是的,他只是想陪我看看风景。”五条凛的表情显得有些无奈:“来到这里以后,我说我想自己想想事情,就麻烦温迪先离开了,不是他故意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的。”
她尝试救一下温迪他岌岌可危的人设。
“哎呀,凛,你就别为他讲话了。”派蒙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五条凛:嘛,好吧,好像救不回来了。
不过,既然现在空主动送上门来,她想她似乎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想要询问他。
“空。”
忽然被面前的少女喊了一句自己的名字,空的身体颤了颤。
在这个世界,似乎绝大多数人都会直接的唤他为旅行者,就像在时刻提醒他的归属地绝非如此。
可她却如此自然地唤出了他的名字。
“有什么事情吗?凛?”
空在这一刻收敛了“凛小姐”的敬称,他凝望着面前的少女,尽可能平和的询问道。
“是这样的,我想知道……”五条凛闭着眼睛,仔细思考了一番,随后还是睁开了眼睛:“我想知道,空是否知道,能够从提瓦特大陆跨越到另一个世界的方法?”
少年的神情有些讶异,他似乎很奇怪少女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但是他还是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决定先给予她自己已知的答案。
“我与我的妹妹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旅行,确实是从世界之外抵达这个世界的。”
“不过,我们因为某些原因结束了旅途,想要从提瓦特大陆离开之时,却在天空岛的入口,被一位自称天理维系者的女人拦住,要求我们停下脚步,不可离开这个世界,并且与我们展开了战斗。”
“可最终的结果,是她封印了我的妹妹,我也彻底失去了原本的力量,被困在了这个世界……”
空说到了这里,神情不由增添了几分落寞,他又想起了与自己分离了长久时间的妹妹,想起了那一刻,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的无力。
可他的脑袋却突然被摸了摸。
一开始还以为是派蒙,侧过脸定睛一看,原来是五条凛。
空惊的几乎跳起来,五条凛一脸无辜:“……因为,你看起来很落寞的样子。”
她也决定和空描述一下自己想寻找到跨越世界方法的缘由。
“其实,是因为我有一个同父同母,血脉相连的哥哥,我们同样被分离了开来。”五条凛说道:“和空不同的,大概是,我的哥哥他现在,在这个世界之外。”
空惊讶:“你也……”
“嗯。”少女点头:“所以无论如何,我也想要找到能够回到那个世界的办法。”
空沉默良久,眼见她的表情也肉眼可见的陷入了悲伤的漩涡里,他也抬起手,用力地揉了一把五条凛的脑袋。
而也恰在他的手掌还停在五条凛的脑袋上的时候,他们所处的城墙上翻上来了一位生龙活虎的至冬大男孩。
“哟伙伴!”达达利亚先是抬手打了个招呼,后一秒他瞅见面前一幕,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呃,那个,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五条凛开口就接梗:“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空:“……”
———————
凛姐姐死了。
死在了五条老师的怀中.
在经过了一场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非常艰苦的战斗之后,乙骨忧太取下了占据夏油杰身躯的那个怪物的首级。在确认已经复制了那家伙的术式之后,他随后以自己人生中最快的速度,往五条老师的方向赶去。
乙骨忧太并不希望出现那种让人绝望的结果,譬如说五条老师战败之后,他必须要通过那种术式,用“里香”去控制五条老师的身体,只为了去获取一个充满鲜血与讥讽的“和平”。
耳畔风声呼啸。可逐步接近时,乙骨忧太发现,老师与那位两面宿傩的战场,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安静。
……那么,是已经结束了么?
如若把控局面的人仍旧是两面宿傩的话,想必战场不会这样安静才对,那么,应该就是已经尘埃落定了。
五条老师赢了。
那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五条老师会赢,理所当然。
乙骨忧太的心情在这一刻忽然轻松了很多,他肩膀上的负担也落下了很多。
无论是出于情感还是和理智的角度,他都不愿意去接受五条老师他战败的事实,老师的实力在他的心中永远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五条老师似乎是生来就应该改变这个世界的,几乎没有任何的可能能够被战胜的存在。
老师绝无可能,死在两面宿傩之手。
远远的,乙骨忧太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他看到了虎杖悠仁和熊猫,他也看到了日下部他们,甚至看到了那个几百年前最强的术师鹿紫云一,他们此刻都聚拢在那里,他们并没有对中心那个人发动攻击,这越发验证着他方才的猜测为真。
下雨了。
乙骨忧太原本是抱着有些轻松甚至喜悦的心情,准备去和决战之后的师长与亲友们会和的。
他们确实失去了很多东西,失去了非常多重要的人,可一切都结束了,两面宿傩他终于被结果……
下一秒,乙骨忧太忽然停住了脚步。
雨水顺着少年额前的碎发缓缓落下,映衬着他此刻苍白的面庞与眼下的一片乌青,他手上紧握的武器滑落了下来,他身后的里香仿佛明白了他此刻的所思所想,尝试伸开双臂遮拦乙骨忧太的视线。
已经晚了,因为刚刚那一瞬间,他什么都已经看到了。
他看到了五条老师跪坐在地面上,五条老师的头埋的很低,五条老师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脊背,他弓着身躯,所跪坐的那片地面上是雨水和血水一起积蓄成的水洼,他的怀中……
是凛,是凛姐姐。
是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再也不会对他们展现温暖而温和的笑容,再也不会回应他,和他们对话的凛姐姐。
乙骨忧太他颤了颤唇,他想要呼唤凛的名字,但是一切的声音都仿佛在此刻被彻底抽离殆尽,他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克制着自己,不要去冲到五条老师的面前,去摇晃着五条凛的身躯,去祈求她清醒过来。
为什么呢?凛姐姐她,应当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战场上的人才对。因为她的身体在五条老师被关进狱门疆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有尝试在国外出任务的时候寻找到能够帮到她的办法,可是每一个灵媒和术师们都摇头告诉她,那个女孩的生命原本应该在十五岁之前就消耗殆尽,当年不论是五条家的人,还是某个神秘教会的教主都急病乱投医地寻找过他们,可没有任何人能有办法。
她能坚持到如今已是奇迹。
凛姐姐她,本该应该持续不断地输送着维持生命的药物,在相对安全的地点等待着他们胜利归来才对,凛姐姐为何会出现在战场?他原本已经决议好了,只要他这个特级咒术师还活着一日,就会护好她,不让那些高层将主意打到凛的身上。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呢?
可是此时此刻,已经再也没有人能够回应他的询问,他可以看出自己曾经最为敬重的老师,如今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而悠仁他们,似乎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现况。
“忧太……”
“里香”的眼眶里蓄积出了泪水,她一面抽泣着,一面发出祈求:“不要哭,忧太……”
他在哭么?
说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汹涌而下,原来他此刻已然泣不成声。
他看着那边的五条老师紧紧地拥抱着凛姐姐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地为她擦干净几乎已经流干了血液所以显得十分苍白的面庞。凛姐姐的脸庞上的表情看不出她死前遭遇了多大的痛苦,她仍然是那样的平静,就像是往常因为疾病让身体太痛苦所以只是虚弱地睡着了那样。
五条老师似乎也沉浸在“凛她只是睡着了”这个美好的幻想之中,他喃喃地说:“没关系,硝子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没关系的,你不是说过等病彻底好了,要一起去有很多熊猫的那个国家,去璃月的原型国度亲眼看一看么?”
“哥哥能够有足够的时间去陪你旅行,把虎杖还有忧太他们都通通带上吧,这一次,我保证,那些老东西根本没有机会给他们多派半点任务。”
“还有硝子,她几乎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也是时候应该休息休息了,让她也和我们一起吧。”
五条悟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一字一句地对怀中地五条凛描述着之后的一切安排与规划。他仿佛在此刻,已经死死地拥抱住了他的全世界,他的语气实在是太平静了,像是撕心裂肺的癫狂之后,彻底化作了一片尘埃与荒芜。
“五条老师……”
虎杖悠仁似乎终于再也看不下去眼前的这副场景了,他上前一步,紧紧攥着拳头,似乎努力地想从喉咙里说出些什么似的,可是那真相实在是太残忍也太残酷,他根本不愿说出口。
直到乙骨忧太上前一步,将虎杖悠仁拦在身后。
“五条老师。”少年的音色清朗而平静,他相当冷静地阐述出了如今的事实:“凛姐姐,她已经……”
雨下的更大了,铺天盖地的雨水凝聚成了雨幕,雷声也在同时惊天动地地响起,几乎完全覆盖住了乙骨忧太此刻的声音。
—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身为咒术师的他们失去了太多的同伴,太多重要的朋友。也许他们需要和往常那般,应该继续继承着同伴的意志,继续前行,孤独地与咒灵们战斗着,毕竟那些从人心中出现的怪物,似乎永远都没有覆灭的尽头那般。
哦,不,似乎还是有尽头的。
名为死亡的尽头。
乙骨忧太此刻正跪坐在灵堂处——咒术高专这边,为每一位失去的同伴简单地举行了一场葬礼。
年轻的咒术师本来就足够少,用一个比较地狱一些的说法,那就是来参加葬礼的人,还不知道有没有如今躺在棺材里面的人多。
他们并没有多好的条件和足够的人力资源,因此一切都需要从简。
乙骨忧太抱着几束花,依次将这些花束放到同伴的怀中,与他们做最后的道别。
乙骨忧太看到狗卷棘站在他的面前,年轻的咒言师少了一条手臂,他显得比起之前还要沉默寡言很多,只是在方才与他碰头时与他用力拥抱了一下……仿佛在用行动表示,你还活着,真好。
七海建人的遗体,其实家入硝子小姐她已经尽力了,并未回收到多少,因此盖着厚重的白布。
夜蛾正道校长看起来平静的就像睡着了,乙骨忧太从熊猫的言语中,早已经探听到是那帮愚蠢的高层想要得到咒骸的制作方法而不顾一切的下作手段。
再就是虎杖他的同期,其中有一位他没有见过的后辈女生,她的面庞的一半很安详,另一半则是布满了鲜花,硝子小姐很委婉地表示,虽然被暂停在了那一刻,可她大概再也没有方法醒来。
于是乙骨忧太又抽出了一支鲜花,放在了这个叫野蔷薇的少女身边。
他继续往前走着,这段告别的路明明是那样的短暂,却又好似完全没有尽头。
在这里看到惠,似乎已经是乙骨忧太意料之中的事情,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这种寄宿灵魂的无赖到底要用什么方式处理,先冒着随时被两面宿傩砍死的风险,将他腹中的手指取出来,再刹那间完全恢复好么?
乙骨忧太忽然听到了虎杖悠仁的声音。
少年在低声地啜泣,同时还囊括着几句:“全都怪我……如果不是我……”
是么,那一切,应该是悠仁的错么?
乙骨忧太的脚步定格在了最后一扇棺椁前。
他想,并不应该,于是他决定在做完了这场告别之后,再去劝慰自己的后辈。
乙骨忧太忽然觉得自己身处的世界宛若一场相当荒谬的三流漫画,毫无逻辑可言。他甚至不敢多加想象,倘若凛她没有在关键的时候突入这场战局,倘若五条老师没有取得胜利,那么之后的一切又会发展到如何不可控的境地与层面。
是啊,在那个时候,成为改变战局的那个突破点的,居然是凛姐姐。
硝子很委婉地告诉了他们,凛姐姐服用了过量的药物,所以才获得了短暂的自由活动的时间。
凛。
……凛姐姐。
那个时候,她一定很疼很疼吧。
凛受伤的地方不包括她的脸,所以,家入硝子暂时只将白布盖在了她脖颈以下的位置,似乎是为了方便大家与她进行最好的道别。她的一头浓密的银白色长发披散在了她所睡卧着的地方,她的身侧洒满了花瓣。五条凛依旧很安静,安静的只像睡着了,唇角甚至带着一丝细微的笑意。
乙骨忧太将手中的最后一束花,放在了少女露了一截的掌心里,他的手指轻轻地略过她的指节,说实话,五条凛此刻的体温,并不比她还活着的时候低上多少。
他在她的手掌处停滞了一会,他甚至以为她下一秒会动一动手指去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就像她此前每一次下手术台时,从麻醉中慢悠悠地醒来时那样,都会用这种方式去简单地回应他们。可停滞良久都未曾得到回复,乙骨忧太直到最后才缓慢地抬起了手。
他想,他应该在这时,接受凛已经死去的事实。
可是,五条老师他,到底去哪了?
这些天以来,在最后一战之后,五条老师将凛姐姐她交予家入硝子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看到他的踪迹。
说实话,从五条老师一开始的表现,乙骨忧太有些害怕他根本没有办法接受事实,放凛姐姐离开——他其实十分能够理解,对于五条老师而言,凛姐姐她就如同曾经的他与里香一般,虽为兄妹,却是几乎相同概念的“密不可分”。
一模一样的六眼,一模一样的血液,一模一样的发色与瞳色,如此一切条件相交冗杂,让他们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从血脉还是关系疏密来看,都彼此最为亲近的人。
在那天的那一刻,他险些以为,五条悟老师会选择开口“诅咒”,来以此强行留下她。
源自六眼的爱与诅咒,那会是如何铺天盖地的恐怖力量,乙骨忧太根本无法想象,倘若真的是如此,凛姐姐她如今,会变成什么模样。
可五条老师却表现地如此的平静,设想的那一切也并没有发生。
按理来说,五条老师他不应该错过与凛姐姐道别的最后一面才对,究竟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拖延了他的脚步,还是他至始至终也不愿意接受凛姐姐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呢?
在思考的同时,乙骨忧太已经从五条凛的身侧缓缓退却。
他尽量平复着自己在此刻的心绪,不去留给“爱”能在此刻诞为诅咒的一丝一毫的机会。
可就在这时,他们暂时用来作为灵堂的大厅,忽然有人迈步进来了。
是一位并不客气的不速之客。
来人的表情阴郁且高傲,用眼神扫视了一番在场所有的学生,一脸晦气地看了一圈这个“灵堂”,只稍显忌惮地看了乙骨忧太一眼,不过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很是有底气地挺直了脊背。
他开口,向众人道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当今咒术界的一个职位匪浅的高层。
虎杖悠仁和狗卷棘双双对视了一眼。
“木鱼花。”狗卷棘蹙起眉头,
“我总觉得那个家伙不是代表上层来慰问牺牲的师生那么简单。”虎杖悠仁从来都很会察言观色,他的表情晦暗:“那家伙,到底是……”
“此番代表高层前来咒术高专,只为了一件事。”那高层清了清嗓子:“那就是,咒术高层那边全票同意,要颁布针对五条悟的特级悬赏令。”
“并且同时,判处他,死刑!”
“明太子?!”狗卷棘瞪圆了眼睛,发出一声超级大声的感慨,而此刻十分震惊的自然不止他一人。
“喂!这怎么可能啊!”熊猫本来看到和杀害了自己父亲脱不了关系的那帮高层,就平地冒起了无名火,在此刻听到高层那高高在上的言语以后,他更是愤怒非常:“凭什么要悬赏五条?还要判他死刑?!”
“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搞错了吧?五条老师不是刚刚才……才从狱门疆出来,还亲手干掉了两面宿傩,救下了全日本么?”虎杖悠仁攥紧拳头,此刻他们都察觉到了也许有相当不可控的事情正悄然发生了,可是虎杖悠仁还是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站在老师那边。
“是的,你们没有听错,全部的高层都已经全票通过了,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取下五条悟的首级,不论花费多少代价,不管从国外调动多少特级术师。”那个高层的表情逐渐扭曲:“因为那家伙,是日本咒术界的新生的恶魔!”
“真正的恶魔,其实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你们才对吧!”
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的歌姬握紧了手中的扫把,她愤怒地挥舞着扫帚,硬生生地作出了驱除面前这高层的架势。
她今日,原本打算是来送她的朋友五条凛,她的后辈七海建人,她的老师夜蛾正道,还有其他的孩子们最后一程的。可谁料葬礼才将将进行到一半,孩子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入土为安,就横插一脚冒出来这么个讨厌的家伙。
“去去去,快点滚出去!不要以为现在咒术高专已经没有校长了,就变成你们这些家伙能够自由进出的地方了,不要继续玷污死者了!”她咆哮道:“那些孩子,那些孩子已经为了咒术界做的足够多了,而你们难道又要想对待夜蛾校长那样,给五条的身上也扣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来一手卸磨杀驴吗?!”
“我和那个家伙当了这么多年的同期,他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没错吧!”
歌姬的这句话声音超大,声音也将很多话语都盖了过去,致使方才想说些什么的众人都齐刷刷地沉默了一下。
“但是,他人渣背后的本质,还是个好人啊。”
“是!五条老师是好人!”
“五条是好人!”
“鲑鱼!”
“早就料到你们会这么说。”那高层又笑了笑,同时阴暗地望向了庵歌姬的方向:“区区一个准一级咒术师,也敢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和叫嚣,认清你的地位和身份,活了这么久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废物。”
随着男人话音刚落,庵歌姬便察觉到身后有一人猛地上前,将她拽后了一步,而她手上的扫帚也被一阵强大的力量撕了个粉碎,很明显那高层刚刚的一招,是在奔着她的右手来的。
庵歌姬此刻的面庞有些苍白,不知是被那些言语给气的,还是被方才险险避开的那一招给吓得。
她回过头,小声喊了一句:“硝子……”
拉了她一把的家入硝子仍旧是穿着一身白大褂,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眼睛仍然望着那边高层所在的方向。
“作为咒术界所剩不多的能够将反转术式作用在其他人身上的优秀术师,我们也希望你能够认清自己的立场。”那男人望着家入硝子的方向,没再继续出手,冷笑了一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家入硝子此刻的语气淡淡的,却在有意识地将自己的身体拦在学生们的面前,包括实力远远超过她的乙骨忧太。
此刻的她以一种成年人的姿态,淡然地与那位高层对峙。
“你们可知道这些时间,五条悟究竟做了什么?!”那高层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五十四人!”
“他整整杀掉了半数以上的咒术界高层!我们只在他的现场发现了他的咒力残秽,那个疯子!”
熊猫小声道:“啧,原来尸位素餐的上层有那么多,我还以为最多十几个呢。”
禅院真希耸肩:“嘛,毕竟是一群只会高高在上对我们发号施令的老不死嘛。”
这几句语气无所谓的话语很显然给那男人气到不轻。
“你们可知道他的行为意味着什么?那是十成十的谋权篡位,这说明他想把这个国家的咒术界都把控在他自己的手上!”
家入硝子耸肩:“那实在是太好了,我想这至少会比现在咒术界的现况要好很多,有时候我都要怀疑高层那边是不是个没用版本的团藏。”
禅院真希问:“……团藏是谁?”
虎杖悠仁解释道:“咳咳,是jump的一本漫画的反派高层,很喜欢阴暗地搞事情。”
“够了!”那男人此刻看起来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耐心,随着他单手一抬,方才隐藏起来的那些术师们,在此刻全部显露了身影,几乎将门口的空地都覆盖去了一半。
“究竟是与我们立下咒缚,与我们一起去动手剿灭五条悟,还是在这里被我们活捉,打上他的共犯标签,成为绞杀他的诱饵,两个选择,交予你们来定夺!”
那高层此刻再也不演了,也再没有了平日里那副一心为了咒术界与世界的道貌岸然的模样,说实话要不是知道就算逃到国外了被那五条悟追到也是难逃一死的话,他早就逃到国外去了。
但是,这不是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这五条悟曾经的这些学生,还有同期……除了家入硝子是个珍贵资源不能乱动,其他多少都能为他所用。
“……既然一开始就有那么多强大的咒术师的话。”虎杖悠仁的神色忽然晦暗了几分:“为什么上战场的,只有我们呢?”
虽然说这战争是自己可以做决定是否要去的,可……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高层如今带了这么多的术师前来,并不是打算给他们深陷危机时做援兵,而是为了威胁,甚至抓住他们。
虎杖悠仁的身形开始了颤抖,似乎对他眼见为实的咒术界感到难以置信。
“我给你们十秒钟做决定。”那男人轻蔑地看了虎杖悠仁一眼,在他看来,体内没了两面宿傩的这少年毫无威胁性,早该直接将他判处死刑算了的,结果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于是这男人高高在上地想道,他还是在今日寻个理由,去将这个漏网之鱼的虎杖悠仁也彻底解决了吧。
他一想到自己处决了导致咒术界变成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越发满足于内心的这份正义了。
“哦,对了,还有那边的乙骨忧太。”那男人蹙眉望向那边的少年,少年今日穿了一袭纯黑的衣服,大概是为了契合葬礼的氛围,与他平日的白衣装扮不太相似,因此显得气质更加阴郁。
男人仰着头,在此时此刻,高高在上地发出了他的命令:“我知道你这家伙当时的死缓是由五条悟一手定夺的,想必你受他的影响最为深刻。”
“今日我就代表高层这边予以你一个机会,站在我们这边,咒具,地位,金钱,你需要的一切都能轻而易举地获得。”男人仿佛已经猜到会得到肯定的回答,且开始估计着乙骨忧太与其他术师一起围剿五条悟能成功的可能性。
他想,高层这边,对乙骨忧太会站过来,实在是势在必得。
他本来就只在高专就读了没多少时间,当时性命又被五条悟全盘握在手中,又能孕育出什么感天动地的师生情谊?
却看到那边,那个已经毁容的女学生朝着他嗤笑了一声。
“其实你们可以猜猜看,禅院家的覆灭到底是谁做的?”禅院真希说道:“不过是一群人渣罢了,死了就死了,老师他像我一样杀了一群人渣,也肯定有他的道理。”
那高层的面庞先是扭曲了几下,却没在这女生身上看出丝毫的咒力波动,因此压根没去相信她的这句大话。
而此刻的乙骨忧太也终于动了。
他的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明明步伐平稳,却叫那高层颤抖了一下,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先生。”乙骨忧太蓦然睁开眼,他忽然收敛了全部的笑容,他说:“你打扰到他们休息了。”
乙骨忧太回过头,他望向室内,视线触及的,是那边的一堆棺椁。
那男人本来被这年轻的特级咒术师吓得踉跄了几步,却在听完乙骨忧太的这句话以后,面庞显得扭曲异常。
“你敢耍我……”他此刻不知是被吓到了需要用尖锐的话语伪装自己,实则色厉内荏,还是真的已经气到了口不则言,他吼道:“不过是一群已经死掉的术师罢了!他们的性命怎么可能有任何一个高层尊贵!”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乙骨忧太的身后,那群年轻术师看着他的神情,似乎是恨不得在此刻将他敲髓挖骨。
男人又后退了一步,他似乎依稀察觉到了一些的危险逼近,但是长久以来的身居高位根本让他说不出半句道歉的话语,或是为了刚才的冒犯死者而低头。
而乙骨忧太的面庞上,重新挂起了灿烂的微笑。
男人听到他轻声说:“里香酱。”
“接下来要小点声哦。”乙骨忧太抬起了食指,轻轻地抵在自己嘴唇的前方,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因为凛姐姐她的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所以不能听到很严重的噪音。”
“明白了,忧太——”
巨大的白色咒灵用诡异的声调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在他们的身后蓦然出现,而他们这才惊恐地发现,乙骨忧太此人,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将他的那只特级咒灵给重新弄了回来。
该死的,当年的报告不是说已经彻底被净化了吗?怪物!这东西是货真价实的怪物,他们打不过的!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那男人尖叫起来:“我,我可是高层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术师也都是我们手底下的人,你不要轻易过来!”
“啊——”
一道帐缓缓竖起,屏蔽了门外的一切噪音,和四散飞溅的血液。
乙骨忧太回过头,没有多留一眼给他们。
“晚安,做个好梦,凛姐姐。”
“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够打扰到你了。”他弯起眼眸:“我保证。”
第25章
魔神不常做梦。
身为神明,其实早已经强大到了无需多余的睡眠与休息。
不过,大概是因为近期对身边升起的那细微的的变化起了些许探寻之意的缘由,摩拉克斯今日做了一个梦。
神明的梦境从来都不似常人的梦境那样简单,神明的梦境往往包含着他们所想要了解的真相。
钟离在梦中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少女。
彼时,他正在被一只细小的手臂轻轻地牵拉着衣摆,有一个柔软的声音正在唤他。
钟离凝固了自己的心神,去听清楚那句呼唤……
嗯,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很多很多声的呼唤。
“帝君!爸爸!爹地!父亲大人!哦多桑!”
闻听此言,钟离在梦境中踉跄了一下脚步。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孩子,能够针对他,衍生出这么多的称呼。
不过,这段话里至少有大半,都在呼唤自己“父亲”。
钟离缓缓地抬了抬眸,心道,末是他与那位少女的关联,当真与她脱口而出的称谓那般?
在这漫长的岁月之中,他的身侧并没有伴侣。岩之魔神一心所为的,皆为璃月,以及天下苍生。
但魔神毕竟与人类有所区别,魔神想要诞下后代的形式也不会受到太多的拘束,甚至以力量凭空自己创造出一个来,都有可能?
思至此,钟离的表情放缓几分,他回过头,刚预备对身侧少女说些什么,自己的大腿忽然又被一双手臂环住,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凑过来,仰头开始闪星星眼。
“啊!帝君大人的盾,让人安心!”
钟离:“……”
盾?这孩子,莫不是……指的是那玉璋护盾?
幸好,早已经经历了世界动荡和冲刷的岩神,现如今养成了一副比卡皮巴拉更加稳定的性格。
他垂下手,轻轻将正预备抱着自己的大腿猛蹭的女孩提溜了起来,双手非常轻地扣住她的肩膀下方,而也在此时,他看清了少女的模样。
她羸弱到看起来连一阵风都能吹散掉,皮肤与发色同样的苍白。
眉间更是凝聚着如墨一般的死气,钟离不忍感慨,她现在居然能够继续活下去,也算是奇迹。
这是她的过去么?是自己曾经与她相识时的过往?虽然从面貌上能辨认出来是她,可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眼下的凛都比他在璃月港碰到的那个,不健康一万倍。
她唯一与现在没有区分的,似乎就是一双璀璨到了极致的蓝色眼睛,正望着他,扑棱扑棱地眨着。
随后“五条凛”朝向了钟离所在的方向张开了双臂,钟离也没有多少犹豫,将这孩子环入了自己的怀抱之中。
他不敢抬手轻拍她脆弱的脊背,只是将五指指节上下摩挲了一下后背,作为安抚。
钟离察觉到了她的颤抖,此刻的少女在他的怀抱中一拱一拱,似乎是忍耐了很久,最后开始了抽泣。
悲伤的情绪向来都非常很感染力,尤其是在他还很在意这个孩子的前提之下。
钟离手上的动作忽然凝滞住了,原来,即使是神明也有不擅长的举措,就譬如,他甚至不明白,应该如何在梦境中,尽力去制止一个少女的悲伤。
此刻的五条凛还在断断续续地发出呜咽,她一面摇头,一面缓慢地让钟离听清晰了她的话语。
她十分悲伤地说:“呜,呜,又歪了啊……”
钟离:“……”
“歪”,是什么意思?
莫是他许久未能深入尘世,自孩子们的口中新生出来的一道词汇么?
“我的原石……又让我吃满大保底……可恶的策划,可恶……”
这下基本上都是钟离听不懂的术语了,除却了那句“原石”之外。
在提瓦特大陆有各种各样形式的货币,原石便是有别于摩拉的其中一种,是更加难以获取的货币,在某些时候还能有其他的用处。
钟离想,明白了,兴许他之后应该在见面的时候,多寻上一些原石,再带给这孩子,作为礼物?
思至此,梦境的内容却逐步消散,少女在他的面前化作了泡影,方才相对温馨的场景,也在此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钟离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此时此刻,正置身一处院落。
庭院的装修更加贴近稻妻那边国度的风格,宅邸的行人来来往往,并未有人察觉到突兀闯入的他。
钟离以旁观者的视角,有些谨慎地往庭院更深处行走了两步,却在院落的中间,再次看到了五条凛。
她看起来比刚才见的那一面,还要小上很多。
女孩的皮肤苍白的几乎透明,而身为神明,钟离几乎第一眼就发现了她正被困在一副如何病痛交加的躯体上,单是活着都需要竭尽全力,几乎时刻都需要控制表情,去忍耐身体上的疼痛。
“凛小姐。”
“凛小姐,家主大人那边有请。”
下人们的口中说着礼貌的敬语,她们随后不由分说地抓住了五条凛倚靠着的轮椅的后背,强行推着她往前,悬挂在上方的吊瓶牵动着针管发生了摇晃,她的手背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了鲜血来。
钟离的眉头也紧跟着拧紧了些许。
太过粗暴的举措只会伤害到少女的那副孱弱的身躯。而那些状似她族人的那行人,方才的那一系列动作,实在很难描述清楚究竟是无心所举,亦或者有意为之。
女孩的神情更加苍白了一些,她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却始终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语。
钟离紧随着她的脚步,而跨过长廊之时,她的血渍一滴一滴地渗透在途中经过的地板上,像鲜艳的珠串,璀璨夺目。
在此之后,他又听到了人类的长者相当具有着威严,却趋近威吓的声音。
“凛。”
瘦小的少女被强行从轮椅上架下,她无力地垂落着双手任人摆布,即使面前放着软垫,双足被人强行摁在上面支撑起身体时,也只剩下钻心剜骨的绞痛。
她咬紧嘴唇,发出闷哼。
钟离几度想出手制止这一切,却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不能如此。
眼前的这一切都不止是梦境,更是那个孩子曾经货真价实经历的“过往”,他所能做的,似乎只剩下旁观这一切。
“凛,我们都相信你,应当是个相当听话的乖孩子。”很明显是这一场闹剧的始作俑者的那上位者用一副观察着小狗小猫的目光,用基本上没有多少掩饰的,粘连着厌恶的语气,如是说道。
“秋是个十分有天赋的好孩子,并且不是旁系,同样也流淌着我们本家的血脉。”随着那男人的介绍,坐在五条凛面前的那个少年也一脸骄傲地抬起了头来,他的体型看起来至少有两个五条凛那么粗犷宽阔。
“如今你的兄长已经被委派了更加重要的任务,想要像上次一样祈求外援,是断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家主的言语淡淡的,还夹杂着几分上次被冒犯过的怒火。
“是啊,堂姐。”那少年也不再伪装,他在此刻发出了一声嗤笑:“你就多少老实一点,乖乖把你的六眼交出来吧,给更应该得到它的人,而不是留在一个路都走不了的废物身上。”
“好了,差不多就可以了,秋。”家主制止了少年的持续挑衅,等待着面前的女孩声泪涕下地恳求自己放过她。
“家主大人。”跪坐着的女孩仰起头来,钟离在那一刻从她的眼里看见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对面前男人的憎恶,也有对自身的弱小的怨憎,她深吸了几口气才能够平复自己不去发出忍痛的声音,她仰起头,不卑不亢地说道:“如果你们想要的话,那就尽管过来试试吧。”
“……如果,你们能够承担相应的后果的话。”
钟离想,即使在此时,她也并未搬出这些人所真正畏惧的,她的兄长作为威吓,而只是在为她自己表达抗议。
听到这句话以后,被她称作家主的男人的眼里,很明显地显现出一缕忌惮,一闪而过,不过随后,很快恢复成了被冒犯之后的无能狂怒。
“把她拉起来。”男人抬起脚,将身后那个卑躬屈膝的咒术师一脚踹上前:“去,用上你的咒术,把她的六眼转移过去,干脆利落一些。”
五条凛很快被一左一右的架起,此刻她展现的就像一只动弹不得的布娃娃,几乎毫无反抗能力。
那个少年似乎觉得不够解气,抬手将面前的女孩当作沙包,恰好给了她最脆弱的腰腹一拳,直到这一拳把她打到当场口角流血,身居上位的家主才装模作样地制止:“够了,秋,她至少也是五条家的大小姐。”
“很快就不是了。”少年的面色狰狞,此后又像是回想起了什么那般,弯着唇狞笑道:“家主大人,我们无需害怕那个无礼的家伙,等我拥有了六眼,就不必把那家伙放在眼里,我们也就不用时时刻刻去看他的眼色了,毕竟他就不会再是这世间独有的六眼了。”
他站在垂落着脸颊,仿佛已经晕厥过去的女孩面前,那个术师则是战战兢兢地抬起了手掌,针对他与五条凛同时发出了术式。
变故只在刹那之间。
术师在那一刻被小型的顺转术式炸到人仰马翻,抱着自己已经鲜血淋漓的胳膊发出了尖叫。而那少年那边情况更加惨烈,浑身上下已经无一完好之处,即使家主反应及时,却因为这道袭击太过让人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将嚎啕鬼叫的那少年撤回。家主愤怒地目眦欲裂,恨不得当场给这个少女一个痛快,可世间唯二的那双六眼是何等诱人,他出于私心也不想痛下杀手……
好不容易寻来了体质契合,年龄相仿,都符合那术师说法的家族后辈,结果居然被这蛰伏起来的女孩埋伏到了功亏一篑!
“好!很好!生平第一次运用术式,是针对自己的族人下手!”
家主气得咬紧牙关,预备让五条凛多少再吃点苦头,却见她猛地从地上抬起头,此刻正七窍流血地瞪着他的方向,又往外呕出了一大口血,足矣见得刚刚使用术式的那一击自保之举,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多大的创伤。
就连家主都被她这咕噜噜往外冒血的场景吓了一跳。
可地上的女孩却一改曾经躺在轮椅上那恬静虚弱的常态,此时此刻,她十分的体重足有九分的反骨。五条凛猛地支撑地面,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此番几乎要拼命的气势,将家主也吓的后退了一步。
“这是……属于我的东西……”
她一边呕血,一边倔强地说道:“就算是,杀了你们,我也……不给你们……”
“谁也……别想……”
一旁本已经揪紧心弦,看完了全程的钟离:“……”
按照正常的情况,这时说的应该是“就算杀了我,也不给你们”才对。
不过,此番与常理相反的做法,倒也十分契合她的性格便是了。
五条凛言罢,又是猛地爆发出了一击术式,目标直指家主。
那一击倒是被他给及时拦住了,她不甘地吐着血栽倒过去,家主看着这一片狼藉,和血条很明显已经快见底的五条凛,虽有十万分的不情愿,仍旧咬牙切齿道:“赶紧去带她紧急治疗,不惜一切代价!”
……
从那番梦境清醒之后的钟离,却仍旧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那是他未曾见过的源自少女的另一面。虽无比脆弱,病痛缠身,却倔强无比,即使是拼尽全力,也几乎不可能让自己吃上半点亏。
如此说来,后面这般的气概……倒是与历经了磨损之前的他有几番异曲同工的相似。
钟离闭上了眼眸。
如此一场梦境,让钟离看到了很多他之前从未见过的过往,也多少断定了,他确实与五条凛在过去有过些许联系的事实。
如今他虽然暂且遗忘了往昔,但好处是,至少那个孩子如今又回到了璃月,在他的身侧,倒也能存在于他的庇护之下,不必历经劫难……
不对,等等。
钟离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他起身,催动了神识,将其笼罩在整个璃月大地之上,扫荡过这里的一草一木,哪有半分少女的身影。
“……”
心中多半已经有了答案,他掐着答案,往隔壁蒙德一探,心中顿时了然。
“巴巴托斯。”钟离面色平静地念了一句。
——
蒙德城的中心,天使的馈赠酒馆中,温迪此刻嘴里含着的一口酒,险些直接喷了出来。
“是错觉吧。”他抬手擦了一把头上的虚汗:“啊哈哈哈,刚刚好像隐约听到了老朋友在念叨我的声音。”
“不是错觉。”正在吧台处擦拭酒杯的迪卢克,闻言声音淡淡回复道:“我刚好在计算你欠下酒馆的账单究竟累积了多少。”
温迪:“……”
“哎呀哎呀,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嘛,迪卢克老板。”他笑嘻嘻地举起酒杯说道:“我不是已经采取了弹奏几曲的方式,把之前的账单一把购销了嘛。”
“嗯,那是你的单方面以为的。”迪卢克的声音淡淡。
温迪这会儿其实还想继续厚着脸皮求情,而就在此时,酒吧大门忽然被推开了,迪卢克的目光从温迪的身上收回,往门口简单地略过了一下。
却呆滞在当场,再也收不回来了。
“打扰了,不知道这个点还营业嘛?”门外的少女非常有礼貌地问道:“我看门外没有人接待,所以进来问一下。”
“咦,是迪卢克还有温迪,你们也在呀。”
迪卢克手上的动作没停,还在翻来覆去地擦拭着他手中的杯子:“营业,不过不接待未成年人。”
言外之意,在他的眼中,门口的少女等于未成年。
五条凛:“……”
呃,在这个时候最好还是按照前世的年龄计算吧?很明显她和哥哥都有着同样的优秀体质,那就是长的很显小显嫩,她甚至被歌姬吐槽过从高专开始到现在为止脸蛋都没有怎么变过。
“实不相瞒,我已经成年了。”五条凛掐指一算迪卢克在原著中的年纪,然后笑吟吟道:“而且,我可能比你大那么一点呢,迪.卢.克.老.板。”
她刻意用重音强调了一下后面的这句敬称,然后扬起了脑袋。
“……”他沉默了一下,就在五条凛以为这一招不管用的时候,迪卢克忽然侧过身,开了口:“喝点什么?”
“哎哟哟~”温迪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此刻他仿佛看穿了一切,面对年轻人们的这些互动,意味深长地显露了姨母笑。
得到首肯以后,五条凛推开门,走进了酒馆,她边走边沉吟道:“那个……稍等一下,我仔细想想嗷。”
“可以点单吗?那麻烦给我来一杯稍微浓烈一些的酒吧。”达达利亚非常自然地跟在五条凛的身后进了酒馆大门,他的长靴落在木质地板上,掷地有声,开口就选好了自己想喝的品类。
还在擦酒杯的迪卢克抬起了头,望向站在五条凛身侧的高个头陌生青年。
他是谁?迪卢克想道。
难道蒙德没有这种烈酒吗?达达利亚想道。
迪卢克手上的那个酒杯居然需要擦这么久吗?不愧是老板,自家酒馆的卫生安全那么放在心上,食品安全很有保证啊。五条凛想道。
嗯?酒馆里面今天的空气是不是不太对劲……?随后而来的空想道。
“好的,浓烈一些的酒。”迪卢克只停顿了一会儿,片刻神色如常地应了一声,随后望向了五条凛的方向:“凛小姐,那你呢?”
“嗯……那就帮我调一杯甜口一些清爽一些的吧,再多加些冰块。”五条凛笑吟吟地说道:“因为我实在不是很懂这方面,就拜托迪卢克老板啦。”
迪卢克道了声好,随后开始了调酒。
空在一旁欲言又止:“那个,我……”
“这里不接待未成年人。”
空的表情像是被哽了一下,他随后幽幽说道:“其实,我的年纪也比你大,迪卢克老板。”
而且大的不是一点两点,是成百上千岁。
迪卢克瞟了他一眼,似乎并没有吃这套,而是先给空倒了一杯没多少度数的果酒。
派蒙在旁边笑得来了个后空翻,直到她面前被放了杯牛奶。
空/派蒙:“……”
五条凛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饮酒食物链底层。”
他们二人异口同声:“才不是!”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来酒馆小聚,说来话长,倒也可以长话短说,得从蒙德城的城墙小聚说起。
五条凛不知道为何公子就这么突然的和空他碰面了,按理来说璃月那一次应该才是他们两个的初遇才对,为什么他就这么水灵灵地翻到了蒙德城的城墙上面啊?
她自然是不愿意让公子很快地自报家门,蒙德这边对愚人众没什么好印象,所以空和派蒙大概率也是这样,因此,在他自我介绍之前,五条凛便语速很快地说道:“这位是我的宿敌兼朋友,达达利亚先生。”
派蒙瞳孔地震:“这两者居然是可以排列组合在一起的东西吗?”
达达利亚的一腔自我介绍半路拐了个弯,不过,被凛亲口承认了身份的他此刻激动的无以言表:“没错!”
空:“啊,额,好的。”
达达利亚又开口问道:“方才我似乎在听到你们在聊一些哥哥妹妹的话题,难道……”
他的眼神在空与五条凛相似的发色之间来回扫荡了一下,随后他得出了他天才的结论:“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们是兄妹?”
“……不是的。”空毫不犹豫地出言澄清了一下。
他确实觉得面前的少女相当亲切,却并非是在将她当成荧去看待。
他明白凛也一定是这样的,他可以从她的目光中看出她对自己兄长的思念与不舍,而那绝非是任何人能够替代的……
“唔,那就好。”达达利亚在空还在细想的时候,就已经当着空的面一把牵起了五条凛的手。
空瞪大了眼睛,心道这新来的小子到底在干什么啊喂!
达达利亚拉着她边走边开始开始唠:“凛,所以之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昨天突然就不见了我挺担心你的,不过今天刚好找到机会来蒙德这边出外勤,我似乎远远感受到了你的存在,爬上来一看你果然在真的太好了……”
五条凛:这段形容,我怎么觉得他的五感比狗子还灵敏一点呢。
“给我等等!”空手脚并用地试图拦截:“你在做什么啊喂!”
达达利亚耿直回答:“额,牵着好伙伴的手?”
“那你刚刚问我们是不是兄妹的意义是什么?”空抓头。
“因为我也是有妹妹的哥哥啊。”达达利亚爽朗一笑:“如果有陌生的男性,敢在我的面前牵着我的妹妹冬妮娅的手的话,我绝对会毫不迟疑的给他来个过肩摔的,所以才和你确认了一下。”
空:“……”
虽然非常的生气但是完全没有方式去辩驳呢,哈哈哈。
“达达利亚。”凛此刻开了口,她幽幽道:“我刚刚在和空聊很重要的事情哦,但是突然被你打断了。”
“啊!非常抱歉!”达达利亚说道:“那你生气了吗凛?现在有没有想和我切磋一场?”
五条凛:“……”
“算了,在城墙上吹风站着聊天好像实在是挺傻的,我们还是找个酒吧边喝边聊吧。”
是的,这就是她本来只是想一人散散心结果到最后身边莫名多了很多人的具体前因后果了。
品味着曾经的身体绝不可能承受的美酒,酒精的催化之下,她在夸奖迪卢克调酒技术的同时,在酒吧轻松的气氛下,她却下意识地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哥哥。
唔,她记得哥哥他,其实是完全不胜酒力的那种体质?
那么,哥哥现在,最有可能会在做什么呢?
五条凛凝望着凝结了雾气的酒杯,在这一刻,她是如此地希望自己能够寻找到“回去”的方法。
—
五条悟此刻正在针对这个国家的咒术界,开启了一场以高层们为中心的清算。
他的“清算”似乎全都凭借他自己的心情而定,随心所欲,不可理喻,且实在是毫无逻辑。
若要说是按照高层们手中所握的一些人命和此前做过的腌臜事情来裁决的话,怕是人人都难躲过这一刀,毕竟能够做到今天的位置,几乎没有一位高层拥有着相对干净的双手。
起初,他们以为是五条悟在杀掉了两面宿傩,也感受到了自己自身的实力以后,这才生起了将自己的家族拥立为咒术界之首的心思。
他们想,如今的御三家中,加茂一族早早没落,甚至在此次战役中都没多少人出力,至于禅院家,则是被此次的战火波及,因为某种他们还没来得及探究清楚的缘故,覆灭了全族——也许是家族政斗,也许是强大的咒灵或是敌人导致,他们根本无心探查这一点,单一个疯掉的五条悟都足矣让他们有够焦头烂额。
那么,仅剩的御三家中,便只余下了五条家这么一条独苗,五条悟想要趁着战争将将平息,还足够混乱的时候用一些过激的手段去提拔自己的家族,倒也符合情理?
因此,高层们虽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却至少觉得那五条悟的行为暂时是可控的。
他们想,既然五条悟有所求,便暂时可控。
可下一刻,有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紧接着传递而来。
——那便是,五条悟这个疯子,亲手结果了自己家族几乎全部的长老,甚至连上一任的家主都完全没放过。
五条一族几乎稍微有点能力的年长术师此刻都已经不剩了,这下五条家已经不是他的一言堂了,而是他的一人堂了。
要知道,上一任的五条家家主,可是无条件地拥立六眼神子上位,指引他们的啊,等到五条悟稍微到了年纪之后就毫不犹豫地退位让贤了,那家主又岂能知道,这最后反倒变成了引火上身的举措?
这个消息今日一传递开来,那位曾经的六眼的神子,在他们眼中,瞬间便化作了面目狰狞的恶魔。
他们心想,这个时候的五条悟根本不可理喻,也无法交流,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什么,才会没有逻辑地做出这些极端无比的行为,说不定他已经被两面宿傩打坏了大脑,或者干脆真的被什么东西寄生夺舍了。
咒术界仅剩的高层们,在此刻变得人人自危,生怕下次屠刀落在的就是自己身上。
而在这个时候,焦急到想打咒术高专那群学生主意的此刻并不止一人。不过,因为他们尚且不知道五条悟对那帮学生们和过去同期的态度,所以暂时都没轻举妄动,只等待着出现一个出头鸟去探探风头。
等到最沉不住气的出头鸟高层出现了,风头探完了,一个更大的噩耗也随之而来了。
高层们曾经多少自暴自弃地询问过自己,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五条悟他反叛了咒术界更加恐怖的事情么?
曾经他们以为绝无可能,于是事实给了他们一个大嘴巴子,告诉他们,是有的,那就是包括五条悟在内,他的学生乙骨忧太也紧跟其后地反了。
那高层与他带上的一些用来自保以及威胁学生们的咒术师与死士们,十死无生。
全部陨落在了乙骨忧太重新创造出来的特级咒灵“里香”手中。
而乙骨忧太予以的缘由只有一个——那家伙言语侮辱了他的同伴们的尸体。
这在高层们看来,根本就不能算是借口,在他们的眼里,乙骨忧太做的如此决绝,那便一定是受了五条悟的挑唆洗脑,也要跟着一起反叛。
如今九十九由基与天元大人都折损在了那场战斗中,他们所剩不多的屈指可数的特级咒术师,还是公认的战斗力天花板,一反反了两个。
天都塌了。
即使所剩不多的高层那边反应相当及时,已经下达了针对着五条悟的围剿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要成功处于他死刑。可本来就和纸扎的一般摇摇欲坠的高层们,又如何能够企及这个无论从各种角度来看都货真价实的世界最强呢?
或许他们应该识相一些,快些把一切针对五条悟的悬赏还有死刑统统撤回,顺带将这个咒术界悉数奉上,胜者为王……
可是依旧有那种宁死不肯移交权利的犟种高层,在这次的秘密紧急会议上怒骂唾弃道:“什么狗屁最强,这和世界被那个两面宿傩统治了又有什么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有心里门清的高层说道:“至少他并未对平民下手,也不吃人,没有无差别地开始摧毁建筑物和城市,听闻那边从五条家传递回了消息的下人说,他遣散了家族所有无关的仆人与下人,并未下杀手。”
“那这是什么意思?!”那高层崩溃道:“单纯奔着我们来的?”
“倘若没有了我们,他还真觉得他一个毛头小子能够治理好这个世界不成?”
高层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窃窃私语,开始盘算着自己手中剩下的特级咒物与底牌,究竟还剩下多少。
这个时候如果能给他们一个崭新的狱门疆,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把五条悟再关一遍。
哦,其次的话,是那个乙骨忧太。
“如若真的走头无路……”其中一个年长些的高层眉头紧锁,忽然狞笑:“我们还余下一个最强的底牌。”
“我们及时在战场上回收的,五条悟的高专同期,夏油杰的身体。”
那高层话音刚落,阴暗的会议室又响起了一片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声。
“夏油杰?”
“他不是已经在一年多之前,被五条悟亲手给……”
“根据我们获得的大部分情报,已知这次造成死灭洄游的罪魁祸首,似乎是被古代诅咒师控制了尸体的夏油杰,而非他本人?”
“那么,回收了夏油杰的尸体,可以有什么用处呢?”有高层提问道:“单单是这个,就足矣和五条悟抗衡么?”
“既然那古代术师有能力控制夏油杰的身体,那么,为何我们不可以?”发出提议的那高层,眼里闪烁着叫人战栗的光芒:“拿出一切能够派上用上的特级咒物,不惜一切代价,利用夏油杰将那个疯子控制并且封印杀死,我们能走的路,只有这一条而已了……”
此言一出,又是一堆乱哄哄的争执。
他们在此刻似乎还想体现一下自己相对比较高的道德标准,拒绝一下这种毫无底线的行为,可的确,他们如今已经走投无路。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想当真卑躬屈膝地祈求那个男人饶过自己一命,再将一切的权益都拱手相让。
“好,那就想办法控制夏油杰的尸体!”那高层自说自话地拍板了:“他在多年前就已经叛逃了咒术界,罪行累累令人发指,如今也算是在死后能予以这个世界一定的价值,算是赎罪了。”
三言两语,将这段话说的异常冠冕堂皇,将他们的所作所为描摹的师出有名。
那高层原以为他这一番煽动的话语再一出,又会获得新一轮的支持响应,却整整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应有的动静。
他意识到自己身侧的同僚们都在此刻猛地瞪大了眼睛,惊恐地,颤抖着望向了门外的方向。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那高层的声音像是被机械齿轮禁锢住了一般,咯咯哒哒,半天都没再继续发出声响,他汗如雨下。
一室皆静,唯独只能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声,两声,渐渐上前。
那高层僵硬地回过头去。
站在他们面前的,仿佛依旧是那个在咒术界意气风发的青年,他的相貌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纪要年轻许多,此刻他戴着墨镜,头发简单地散落着,穿着一身高专的常服,抬起手,悠然自得地同他们打了个招呼。
“哟,你们都在呢,那刚好。”五条悟笑着道:“我来接个人。”
……
其实,在当年,夏油杰留给五条悟的让他转交给五条凛的遗言,并不止那一句话语。
【“抱歉,凛,我直到最后也没有寻找到能够解除你的诅咒的方式。”
“但我寻找到了能让你活得更久的方式,就是把我的生命转移给你。”】
五条悟并未将杰这家伙的最后一句话转交给五条凛,因为他明白,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这个相当沉重的“礼物”,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余生活在愧疚,纠结,还有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痛楚之中。
有时候看到凛的模样,他甚至会觉得,死亡于她而言,许是一场解脱。
他想,他实在是一位不算称职的兄长,明知那是解脱,他也仍旧出于私心,不愿失去她。
从前,五条悟站在自己的学生,咒术界,大局的这端,而杰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曾经的以往,此时已如沧海桑田,事实上,他在置身于狱门疆那一片的骸骨之中时,几乎已经淡化掉了时间这一层概念,只能反反复复地将学生们,同伴们,还有自己妹妹的面容烙印在他的记忆中,才没有迈向癫狂,才能在离开那里之后,又重新奔赴战场。
五条悟静静地望着此刻仍旧躺在地上的夏油杰。
从前他们在对立面,可如今……
五条悟抬起手,掌心具现化出一件咒具,他多年来一直保管着它。他揭开封印,已经准备好让这家伙当年最后一刻封存在这里,并且亲手交付于他的生命重新物归原主。
五条悟此刻的神色平静,看不出即将迎接回曾经挚友的自己是否有几分悲喜,如今几乎他已经清算了与那些事情有关的极大部分人,他也早已经不似最开始时那般毫无理智。
就像他此前所允诺过的,他想还给凛一个更加完美的,彻底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革的世界。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在这条艰难且漫长的道路中,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同伴兼共犯,仍旧是自己的挚友。
可,将夏油杰留存的咒具依照他所说的方式操作了一番之后,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过去的挚友此刻仍然安静的像一具尸体,而五条悟此刻也终于回过神来。杰那家伙,似乎在一开始时就没有给自己留下半点后路,不知他究竟运用了哪些方式才能做到,总而言之,这似乎是一道只能对凛起效的咒具。
圆形的咒具在青年的手中刹那间化作了粉尘,崩溃瓦解,看起来像是某种自我保护机制。
“……”
这一切理所当然而又顺理成章地发生完毕之后,五条悟的脊背倚靠着墙壁,缓缓地滑坐了下来,神情并未有什么变化,仿佛这一切也都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明明……他原本为自己预留的,杰他兴许有机会死而复生的结局,在此刻已经彻底崩塌消散,却也不能激起五条悟此刻内心的半分涟漪。
“罢了,那就不带上你一起了。”沉默良久,五条悟忽然笑了笑,舒展了身体伸了个懒腰,一副轻松且无谓的模样,抬手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
“但是啊,即使做到了这种程度,也别想让我同意你。”五条悟忽然板起脸:“毕竟,我可是凛的哥哥啊。”
“高专的时候你的那点小心思,你以为我没有半点察觉么?呵,你以为那个时候为什么我拉你体术训练的那么勤快?我只是在装傻罢了,实际上看得比谁都清楚。”
“嘛,你还差得远呢,等下辈子吧,杰。”他语调轻快,笑着说道。
他的身边,坐着他已经死去一年多的挚友。
他的身后,是一群再也不能说出一些废话,做出愚蠢决定的高层。
在距离他现在所在地点的几十公里的咒术高专,他的老师,他的后辈,他的学生们,他的妹妹,都将在今时今日被埋葬。
他望着长廊外血红色的残阳。
他摘下了墨镜漠视远方,显露了一双仿佛已经死掉的眼睛。
“……凛。”他阖上眼,疲惫地,轻声呼唤着妹妹的名字。
“……我想你了。”
第26章
酒精触及味蕾的那一瞬间,在舌尖绽放出了层次相当丰厚的味道,比她初来蒙德时品味的果酒多了些刺激感,自带的甜度却恰到好处的中和了这一点。
五条凛想,果然呢,她和哥哥一滴就能被放倒的体质一点都不一样。
“好喝,麻烦再来一杯~”畅快地将酒一饮而尽之后,五条凛笑眯眯地将酒杯推到了迪卢克的面前,顺带发自内心地夸奖道:“迪卢克老板,你真的是个调酒的天才呀!”
“……没有那么夸张,这不过是最基础的技巧罢了。”
迪卢克平静地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酒杯,虽是面不改色地说出了这句话,可是他隐藏在长发后那些微泛红的耳廓,还是出卖了他被面前少女夸奖以后的心情。
迪卢克在心中告诉自己,他一定是因为见到了很少如此直白地提供情绪价值的客人才会如此,并且尽力平复着从五条凛跨进店门那一刻开始紊乱的心情。
“今日……就算我请客了。”他淡淡地说道。
“欸!”五条凛坐直身体,非常高兴的模样,也没跟他客气,美滋滋道:“还有这种好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可一点都没拧巴,毕竟下武器池的时候连狼末都给迪卢克捞满命了,新衣服也都给他买了。想想现在这孩子还有一整个酒庄富的像个布鲁斯韦恩呢,目前的经济来源全部来自开宝箱的她,便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这份好意。
已经坐到了吧台上的温迪闻言忙不迭举起酒杯欢呼:“迪卢克老板万岁!”
“……我刚刚似乎没说包括你在内。”迪卢克斜眼望过去。
“哎呀,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嘛。”温迪乐呵呵道:“作为回报,我可以在酒馆里面多帮忙弹奏几曲的。”
五条凛非常捧场地抬手吧唧吧唧鼓掌:“对的对的,温迪弹的琴还有唱的歌都非常好听哦!”
达达利亚此刻难得没开口,他刚刚也半杯酒下肚,目光在凛与这边几位新朋友之间,不着痕迹地来回巡视着。
他心想,明明还是初来蒙德没多久,她却能够这么快地与每个人都熟络了起来,这速度比起他们初遇时的那个夜晚也差不多了。
难道……
达达利亚的眼神忽然犀利了起来。
难道说,他们都与自己一样,看出了凛隐藏在这副娇小身躯背后的强大战斗天分,因此心生了结交之意么!
哈,果然如此,真不愧是被他看中的宿敌啊!达达利亚抬手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实在畅快!
“对了,刚刚说好了,我们要来酒馆这边仔细聊聊的。”五条凛将目光移到了身侧的至冬国青年身上:“我那天并非有意不告而别,其实是……遇到了一些事情。”
她本想和达达利亚去简单地概括一下她之前奇妙的遭遇,可她突然脑子激灵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迪卢克似乎有与愚人众执行官们不合,甚至过去有过对战的经历。
还好,迪卢克没有一眼认出来达达利亚的真实身份,想来是迪卢克他年少时单枪匹马杀去至冬国大本营的那段时间,达达利亚在那个年纪还没加入执行官?又或是加入了,二人在那个时候也恰好没碰面?
五条凛不打算在迪卢克的面前直截了当地提起愚人众,她怕影响到他的心情,因为愚人众那边与他父亲的死有着直接的联系……思至此,她便拉了拉达达利亚的衣摆,示意他凑过来,用手掌半捂着嘴巴,悄悄耳语道:“总之,都怪多托雷。”
这么一想,迪卢克父亲的死也和多托雷脱不了联系。
哎,博士,怎么什么坏事都让你做完了呢?你最好不要真的让我碰到你本体,不然我高低憋一个领域展开送给你。
而五条凛不知道,她的这么一个举动,落到了大家的眼中,那就是她正当着大家的面,正大光明地在和达达利亚说悄悄话。
迪卢克的目光落在了面颊微醺的少女身上,又再度看了一眼她身侧身着便装的少年,他一言不发地将已经调好的酒推上前,他并没有听清五条凛在说什么,但却货真价实的看到了这番互动。
凛小姐是一位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美丽少女,她与任何人互动,似乎都与他没有半分关联。
迪卢克目光平静地无意识接过了温迪此刻趁机递过来的杯子,一边非常自然地往里面灌小麦酒,一边想,嗯,没有关联。
温迪在旁边暗暗小声道:“满上,对对对,就这么满上……欸不对太多了!可以了可以了快溢出来了啊啊啊!”
而此刻的达达利亚听完了五条凛的耳语之后,他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随后抬手拍了一下桌子:“啊!原来如此啊,难怪了,我就说为什么散——”
一句散兵还未说出来,达达利亚的嘴巴就被笑吟吟的五条凛眼疾手快一把给捂住了。
空在旁边表面喝着果酒,但是见到这一幕之后,不知怎么回事,他的杯把被他下意识地猛地捏紧了。
温迪也叫出了声:“迪卢克老板!全部都流下来了,好浪费啊啊啊!”
五条凛:呼,好险好险,差点就让达达利亚说出来了散兵这个称号,天知道迪卢克他会不会因此对达达利亚产生敌意,两个人会不会因此打起来,她成功阻止了一场纷争,真好。
不过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抬头时,就看到了桌面上流出来了一半的小麦果汁,正在擦桌上的迪卢克,还有一脸痛心和可惜的温迪——如果不是大家都在这的话,看着温迪的表情甚至都想趁新鲜再嘬两口。
一副兵荒马乱的情形。
她保持着捏住鸭嘴的姿势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此刻的派蒙仿佛看穿了一切,她摇头晃脑,嘿嘿一笑:“大家可能是怕打扰到你们?”
话音刚落,派蒙的脑袋被空拍了拍,她瞬间切换愤怒模式,对身后的旅行者嗷嗷乱叫起来。
五条凛:“……唔。”
打扰?什么打扰?
她移开了手臂,重新落座,却看到达达利亚的面庞此刻也红了很多。
……他这是,喝醉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五条凛真的不愧是五条悟他妹,在某方面实在是超乎常人想象的迟钝,尤其是在轮到自己的时候。
还好,这个时候隔壁坐着一个和她差不多迟钝的人,即使方才被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了耳廓,即使刚刚她柔软的指节擦过了他的嘴唇,即使这一整套的动作下来害得他的心脏狂跳,大脑都停滞了那么一瞬间。达达利亚现在清醒了一点以后,还是只能反应过来,哦哦,原来凛她似乎是不希望他和她的朋友们提起执行官的事情,在用这些方式暗示他。
他与他的好伙伴可真是心有灵犀呀,他这么简单地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于是达达利亚给了五条凛一个坚定的眼神,表示他懂了。
“我说怎么那谁谁一路打听着就要去那谁谁那边了呢,估计是以为你因为那谁谁遇到了什么麻烦吧。”
五条凛:懂了,散宝他以为自己的失踪多半跟博士那货脱不了关联,所以和博士遗留下来的部下一路打听着就要找过去揍人,顺带想找到自己的下落。
呜呜呜,真不愧是当年带着麻麻完成各种轻松解谜的散宝,她好感动。
派蒙:“凛和那个男孩子,他们在说着一些我们听不懂的加密语言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避嫌吗?”
此时的空:“……”
说实话,酒馆的气氛最开始确实足够轻松愉快,但是现在他的心情不知道怎么的,就像吃到了没完全成熟的落落莓一样。
说实话,有那么点酸。
明明在那个名为达达利亚的青年登上城墙之前,他一直都在和凛很愉快地交流,他还非常能够了解她与哥哥分别的心情,彼此都敞开心扉聊了聊重要的事情。
没错!明明,是他先来的!
想到这里,空豪气十足地将手中的果酒举起,一仰脖子一饮而尽,结果,在木制大酒杯移开的同时,他发现有一张白的发光的面庞已经不知何时起,放大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空瞪大了眼睛,猝不及防地被呛到,然后捂住嘴巴咳嗽了起来。
“怎么了,空?是被呛到了吗?”少女关切地站起身,轻轻帮他拍着脊背:“还是说,现在喝果酒对空来说也有点刺激?需要帮你换成和派蒙一样的牛奶吗?”
闻听此言,空咳嗽的更加厉害了。
他微微红着脸,根本顾不上说话,连连摇头。
这个时候也只能摇头了,不然怎么样,老实交代是因为凛突然凑近所以害羞的咳嗽么?
于是五条凛一面帮空轻轻拍抚着脊背,一面将他手中的杯子接过,她倾身上前,眼眸弯弯,一手捧着酒杯拜托道:“可以麻烦你一下吗?迪卢克老板?”
空此刻还想挣扎一下:“不不不,真的不用牛奶,我还没到这种程度——”
迪卢克的目光落在少女闪闪发光的眼眸上,她的眼睛确实是她面庞上最为吸睛的地方,单单只是看了一眼,便很难再去收回视线。
他忽然意识到了,她似乎与每个人都能做到没什么距离感和隔阂感的互动,就譬如说那边的旅行者,其实他与旅行者是在同一天认识这位名为五条凛的少女的。
“不用特意用敬语喊老板。”迪卢克抬手接过她递过来的酒杯,他说:“喊我迪卢克就好。”
既然如此,他也不希望与五条凛在称呼之间有所隔阂。
“好呀。”
五条凛缓缓地眨了眨眼,她只觉得酒精似乎拥有着能让她的大脑重新活跃起来的神奇能力,她笑的比以往更灿烂了一些,情绪昂扬地回应道:“那……作为交换,迪卢克之后也不要喊我凛小姐啦。”
少女温柔的笑容是那样的富有感染力,在与他视线相汇的那一瞬间,狠狠地印刻在了他的内心之中。
“……”装好牛奶的迪卢克不着痕迹地垂眸,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回应道:“……嗯,凛。”
他这辈子都没那么庆幸过自己的头发留的很长,可以几乎完美的遮住有些泛红的耳垂。
而也就是在此刻,喝嗨了的温迪从他的怀里取出了那把琴,跷着腿道:“今天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兴致,那我就再弹奏一曲……”
空看清楚温迪手上那把琴以后,忽然瞪大了眼睛:“等,等会,我们还没把天空之琴还回去教堂吗?”
完了,完全忘记了这茬呢!
之前的特瓦林被天空之琴呼唤出来以后,原本是受到深渊法师的蛊惑,直接来个龙息毁掉它的,不过还没来得及这样做,就忽然甩掉了身上的深渊法师,转身去了雪山那头。
再后面,就是他们与五条凛的初遇了。
现在这把天空之琴如果用来抚慰已经回归了理智的特瓦林,那空能理解,但是他用这琴正大光明地在迪卢克老爷的酒吧弹小曲很明显就不太对吧——
空:“啊喂!谁来阻止一下巴……这位吟游诗人啊,他看起来好像完全喝醉了欸。”
但是,这时候的温迪可不管这个,风从来都是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温迪诶嘿一笑,闪身避开了尝试将他的天空之琴揪回去的旅行者,顺势往五条凛身后一溜一藏,往吧台上一坐,就开始了弹奏。
不过,等到天空之琴的琴声一响,空他试图制止温迪的动作就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下来。
美妙的乐音似乎有抚慰人心的力量,往日闹哄哄的酒馆几乎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醉心于这场堪称精妙的演奏与演唱。
这是一首有关公主与守卫她的骑士的歌谣——被困于古堡中的公主,被家族腐烂冗杂的教条束缚,最后在自己贴身护卫的骑士的帮助下,一同逃出了这个国度的。这是一首在蒙德算得上是脍炙人口的,用来歌颂自由与爱情的歌曲。
说实话的,温迪这个嗓子,不管吟唱什么诗谣什么故事,都会很动听。
可是他方才弹奏到一半,却察觉到身侧本来正认真趴着听他演奏的少女脑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一样。最后她将身体一歪,几乎半边脑袋都靠在了他的腿上,呼吸也随之均匀了起来。
“哎呀。”温迪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后恍然包容一笑:“凛酱的酒量看起来不是很好呢。”
嘛,这才到第二杯,这孩子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迪卢克在旁边默默补充了一句:“事实上,我特意加了稀释了十几倍之后的酒精。”
现在结果证明,他的留心之举实在是做的没错。
达达利亚也伸着脑袋过来:“……啊,凛看起来被酒精给打倒了呢。”
真是太神奇了,明明身体里蕴藏着完全让人意想不到的力量,结果却是字面意义的一杯倒,被他发现了弱点呢,伙伴。
空提议道:“也许我们应该送她回去休息?”
“很棒的建议。”温迪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不过,凛酱她的家,好像还在璃月那边哦?”
此时此刻,唯有一人完全不用发愁。五条凛睡的很沉,同时还半梦半醒地嫌弃吧台的桌面太硬实,凭借本能将脑袋往旁边最柔软的地方移了一下,美滋滋地换了这个舒适的姿势,继续安详睡去了。
而她在醉醺醺的期间,所挑选的这个,最为柔软舒适的地方,嗯,刚好就是温迪的大腿。
众人:“……”
派蒙在旁边惊的合不拢口:“哇,旅行者,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膝枕吗?”
“……你还是少说两句吧,派蒙。”空扶额摇头。
风神有些无奈地望着自己面前的女孩——事实上,他明白着这小小的一把天空之琴,蕴含着他磨损之前的力量,它不止拥有着能够唤醒特瓦林的神智这一层能力,还包含着能让灵魂与身心都随着琴声共鸣的力量。
嘛,总之,来自神明的判断告诉他,他的弹奏是对面前的少女来说,肯定有着某些好处的。
思至此,温迪微笑着摸了摸五条凛靠在自己膝盖前面的脑袋,神明的眼里充满了包容,对她此刻的睡姿并不在意,他并不介意让她枕着自己,多睡上一会儿。
只希望……凛在这段时间,能够做个好梦。
——
五条凛她又一次地看到了杰。
杰这会儿还是一副教主的打扮,屋内熏香缭绕,信徒们顶礼膜拜,虔诚祈求。
五条凛之前从未亲眼见到过杰作为盘星教的教主时的模样,哥哥也从未向她提起过。
……可是,为什么她能够在这个时候看到身在教会的杰呢?
杰笑吟吟地望着口中念念有词的教会众人,他表面上和煦地望着每一位信徒,实际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地走进了他的眼中。
他的笑容虚伪,而且不达眼底,一眼便足矣看出。
因为五条凛看过很多很多次杰的笑容,杰没有一次会对她呈现出这种表情。
耳畔的琴声渐渐小了下去,五条凛跨过幻境,路过教徒的众人,最后坐在了杰的身边。
没有任何的理由,她只想坐在杰的身边。
杰忽然抬起了头,只是他并不在看她,他看不见身边的五条凛,他的目光直接透过了她,看向她身后的方向。
有一位术师打扮的男人越过了五条凛,凑到了夏油杰的身边,毕恭毕敬地对他说道:“教主大人,您所寻求的……能够转移生命的咒具,我们在今日,终于有了些许头绪。”
“你做的不错。”夏油杰的眼里有了一点神采的变化,他点头夸赞道。
……转移生命?
什么转移生命?
她此刻真的很想揪起这家伙的胳膊,开口问出来个三四六七八来,说实话 她的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些许不好的猜测,只是不敢看它成真罢了。
她看着杰站起身来,她的双臂透过了他的衣摆,就像透过一团雾气,因为抓不住他,她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杰的个头很高,她需要仰起头去看着他,杰现在的头发好长好长,她都分不清她的头发和杰的头发谁更长了。
五条凛听到她身边的杰认真地说道:“如今我所行走的这条索求大义之路,一定是相当坎坷的。”
她在旁边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附和,是呀是呀,杰,实在是太苦了,要不回来吧,或者……带上我和哥哥一起吧?
“如果,真的有那个万一的话……”
闻言五条凛急了,她恨不得抬起腿就对他的辟谷踹一脚,可惜这里并非现实,根本踹不到。
呸呸呸,会不会说话呀,什么万一,绝对不可以有那个万一!
“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人间太疼了,也太苦了,可是如果要再来一次的话……”
“她还是想与我做朋友。”
五条凛的动作停滞住了,她睁大眼睛去看着青年,她在这时候,恨不得蹦到他的面前去捂住他的嘴巴,好去让他别再往下说了。
“如果要说我离开之后最挂念的,应该是她吧,毕竟我寻找了那么多的方式,却无一人能为我解开她身上的诅咒。”
“另一个家伙已经足够强大了,强大到了让我不再担忧的程度。”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
“……我就把这最后一样礼物,就让悟那家伙替我交给她吧。”
礼物。
她知道了,是那个用来封存生命的咒具。
五条凛后退了一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还好,还好,哥哥没将那个咒具交给她,想来他绝无可能去做什么用挚友去换妹妹的事情,这确实是一个残忍的抉择,但是她是了解哥哥的,哥哥不可能会这么做。
……等,等等。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最了解哥哥以外,同样了解哥哥的人,此刻就在她的面前。
她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廊前阳光下的青年,在这一刻,她仿佛电光火石一般明白了些什么。
是啊,其实她从未亲口告诉过杰,人间太苦了,也太疼了,那么这些话语,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听到的呢?
她张开嘴巴,在这场几乎让她失控的幻梦之中,控制和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她从来都足够的坚强,她几乎未曾抱怨过身体上的苦难,尤其是哥哥他们高专毕业以后,她几乎不曾将半点辛苦口述出来,因为她能够意识到哥哥他们的负担有多重。
到了病重的末期,凛在每一次接受手术时,都需要剂量危险的麻醉来暂时让自己失去神智。
在麻醉将梦未醒的阶段,她才会从潜意识里,说出一些脆弱的话语。
她记得,时常会有一只手,会在那个时候握住她插着留置针管的手,她还以为是哥哥在为了安抚去握着她的手,可是想来,哥哥他实在是太忙了,他没有办法在她每一次手术时都能及时赶到。
所以……
所以,其实你在那些时候,也一直都陪伴在我的身边么?杰?
没有人回应她的问题。
耳畔所响起的,只剩下天空之琴演奏的乐章,一曲终了,似乎代表着她的梦境也到此为止了。
“杰——!”凛高声地呼唤着青年的名字,可是她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他:“杰!你在那个时候,到底做了什么?”
她为何会来到她曾经那样喜爱过的,还寄托过情绪的游戏世界呢?
现在想来,与杰初遇时的那一天,她所游玩的就是这个游戏,后来他好奇地询问她平板上的角色是谁,她兴趣大起,先是花五百字描述了一下她刚刚抽到了没多久的巴巴托斯,又详细为他介绍了一番如此宏大的世界观和玩法,言语中无一无所保留地表现出了对每一位角色的了解与喜爱。
矗立在长廊的青年逐步淡出了她的视野,五条凛凝滞双眸,她看到了正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器的自己,也看到了正跪坐在自己面前,握着她的手的杰。
“很疼,真的……”她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慢慢地将语言组织起来:“好疼呀,这个世界……毁灭掉就好了。”
身边的夏油杰,神色由心疼和不忍逐渐转为了无奈。
“你比我还极端一些。”他忽然轻笑。
“如果,如果真的有来世的话……”她抽了一口气,迷迷糊糊地说:“换一个世界吧,我不要这里了,太辛苦了……”
“嗯。”
“如果下辈子,能在提瓦特就好了,我让那些家族里面的老东西还敢压我一头,直接,嗯,影一个无想一刀。”她忽然把自己说激动了:“然后,遇到咒灵,魈宝一个靖妖傩舞,还有帝君,那些老橘子,天天为难我们,帝君一个天地万象……”
杰忍着笑回答:“……嗯。”
人在麻醉未醒的时候确实是会神志不清的,就譬如说她又开始说一长串的胡话了。
“杰。”
可她却在意识迷离间,准确无误地唤出了他的名字。
她说:“可是如果有来生的话,我还是……想和你做朋友。”
夏油杰就和他们初遇时那样,他安静地跪坐在床头,双手交握,轻轻叩紧了她的手掌。
他静静地望着病床上的少女,回答的很轻:“……我也是。”
面前的场景刹那间再度化作虚无泡影,可五条凛能够意识到,她方才所闻和所见的,其实全都是源自杰的记忆。
杰,你在那个时候,究竟为了我做了些什么呢?
你到底为了我,做了多少呢?
……我已经得到了你最后一刻赠予我的礼物么?
……是啊,我确实获得了来生,可这是单单只有我一人能够获得幸福的来生。
除了我以外,大家都被困在了那里,困在了那个烂透了的世界,只有悲伤和绝望的结局在蔓延。
我无论如何也会回去的。
即使竭尽全力,也会在这个世界找到办法,去救下你们每一个人的。
一定。
——
应该由谁来带着昏睡着的女孩离开酒馆,这成了一个问题,总不能将她一直都保持着这个姿势放在这里。
温迪此刻笑眯眯地神色不变,表示自己完全不介意。但是空保证,温迪的腿这会儿一定被压麻了,这会儿谁敢戳他一下保证他都能跳起来。
而在凛沉睡着的这段时间,达达利亚他那边则是得到了部下传递来的消息。
嗯……与挚友的相处时间十分宝贵,可他实在放不下工作,虽心有不舍,最后还是无奈托他们向凛带了话,转身离开。
“他是愚人众的人。”几乎在达达利亚走出酒馆的一瞬间,迪卢克就做出了判断。
“哇!迪卢克是怎么看出来的?”派蒙听到这个消息,吃惊地问道。
“直觉。”迪卢克目光不变,自从年少上与一些执行官正面碰上之后,他就仿佛自备了检测愚人众的雷达。
“那你刚刚,怎么……”
“因为是她的朋友,我不想让她为难。”迪卢克如此回答道:“既然能成为她的朋友,就不会是坏人。”
话音刚落,就连他自己都突然愣住了——所以,他在面对凛时,这全身心的,几乎毫无保留的信任,究竟是从何生起的呢?
而也正是在这时,温迪轻轻地“呀”了一声,他们将视线一起投去,看到了此刻的少女脸颊憋的通红,她微微张着嘴巴,她的眼角渗出一滴泪珠,在此刻缓缓滑落了下来。
“……是饮酒之后造成的身体不适么?”空有些焦急的问道。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派蒙在空中绕了个圈:“原来凛她才是我们在场的饮酒食物链最底层呀!”
空:“……不是,我记得你好像连一杯都没喝吧。”
“带她去教堂看看吧,那里有擅长治疗的修女。”迪卢克如此提议。
温迪想,大概不是因为饮酒造成的身体不适,也许是天空之琴的琴声,让她在梦境之中见到了什么场景。
但是,此刻的温迪倒也并未出言辩驳,他确实该顺路将天空之琴还回蒙德教堂了。与此同时,只见向来沉默寡言,不喜与外人相接触的迪卢克,这会儿突然缓步上前,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之中,一把打横抱起了尚在熟睡的少女。
派蒙的眼神犀利了起来:“哦?!”
温迪:“……?”
空:“不是,等,等会……”
这实在是个谁都没想到的意外情况,因为这和迪卢克日常的性格差异实在是太大了,这根本就不像是他会主动做出来的事情。
“我认为,现在她的身体才是最为主要的。”迪卢克冷静地说道:“按照体型来说,由我来带着她前行最省力一些,让我来吧。”
空:“……”
嘛,虽然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这种被他以为整个蒙德最老实的人无形中嘲笑了一下身高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呢。
已经不留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因为迪卢克此刻已经带着五条凛,推开酒馆大门,大踏步迈了出去。
派蒙噗噗噗地在旁边说道:“旅行者,下次有机会要及时争取呢。”
空腾地一下红了脸:“……派蒙!”
—
迪卢克的走的很快,他察觉到身后的三人在紧随其后,街道上也落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在他与少女身上。可他面色如常,步伐稳健,健步如飞,正气凌然的模样硬生生地能把一群想八卦的居民的心全部都压了回去。
似乎只有他自己能意识到他的心脏在此时此刻,到底跳的有多快,他恨不得当场飞檐走壁到蒙德大教堂,将怀中的少女交给修女,才能平静下来。
怀中的五条凛忽然有了动作,她蜷缩在一下身体,随后翻过身,恰好将她的脸颊靠在了迪卢克的胸口,还抬起了一只手,用力地攥住了他的衣角。
“……!”
如果情绪可以具象化的话,那么他一头烈焰色赤红的头发,此刻一定像猫一样全部炸起了毛来。
这是第一次。
在父亲逝世之后,他早已经封闭了内心,他再也不曾因为任何事物而多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
可是,此时此刻,明明隔着一层厚重的布料,他却觉得自己此刻被她倚靠着的那快,仿佛开始了灼热的燃烧一般,烫的厉害。
他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对任何存在敞开心扉,可是名为五条凛的少女的出现却像剥离了他的理性,让他觉得,他们理应如此靠近。
他的内心告诉他,他理所当然地应该站在她的身边,守护她,陪伴她。
这份心情,这份情感,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
在看到了蒙德大教堂的那一刻,他这才如释重负,脚步逐渐放缓,觉得等会将她交给修女就勉强算得上完成任务之时,还呆在他怀里的少女忽然睁开了眼。
迪卢克:“……!”
他表面还是这副不为所动的模样,面上也同样没有表情变化,直到五条凛十分习惯性地抬起手臂,环过了他的脖颈,呈现了她习惯中的,二人都能十分省力的姿势,迪卢克的脑袋才“嗡”地一声炸开了。
她的那双璀璨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带着几番没能聚焦的迷离,看起来,是此刻的酒精仍然在发挥作用。
五条凛歪了歪头,她凑近了一些,她的金黄色长发垂落而下,轻轻地划过了迪卢克此刻的脖颈,而他已经在此刻,僵立成了一座石像。
此刻想,她的一只手正环抱着迪卢克的脖颈,而她的另一只手……则是毫不客气地探上前,然后捏了捏迪卢克的脸颊。
这辈子大概都没人对他做过这种事情,迪卢克心想。
“迪卢克。”她打了个嗝,这个动作让她整个身体都弹了一下,而迪卢克此刻仍然完全僵硬着,一动未动,像在等待着什么审判,愣是站出了一丝视死如归之意。
“迪卢克,又是你呀。”五条凛的眼眸里仿佛含着些许无奈,可她却又在笑着说出这句话。这让迪卢克此刻,更加迷茫了。
“又是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又?这代表,他已经与凛认识过了么?可不管是凯亚还是琴,都确信的表示着那一天,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他们虽然不约而同的觉得那个少女亲切,却无人记得任何与她有关的事情。
迪卢克想,难道,是他们同时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因为,凛此刻看着他的目光是这样的复杂。
他并不知道,在酒精与天空之琴的双重作用之下,面前完全喝醉了的少女安静地看着他,已经暂时将他与她过去的记忆,完全混淆了起来。
五条凛捏了捏迪卢克的脸,又戳了戳他,心道什么时候这个游戏还带上了如此逼真的触感效果,科技进步就是快呀。
真俊。
可是俊归俊,她还是得吐槽。
“男人,你就这么喜欢我么?”
——每次小保底都要赶着来见我,嗯?
这句话就像一道惊雷,轰隆一下劈了下来,迪卢克颤抖摇晃了一下身体,他的眼睛惊诧地放大。
随后五条凛闭上了眼睛,她没来得及说出后面那句话,整个身体又软绵绵地垂落了下来,睡的呼噜呼噜,徒留迪卢克一人在教堂门口凌乱。
他瞳孔地震地想,原来他内心自认为隐秘的那份情感已然被发现……他是不是应该进去忏悔一下?
第27章
“日安,愿风神护佑您……欸?是迪卢克老爷?您今天来教堂是——”
蒙德城的大教堂,今日还算是空旷僻静。毕竟今天并非是休沐日,而且在天空龙灾事件结束之后,大多数的蒙德城居民都会忙着修缮此前受到暴风影响的房屋,或是补充店铺的货物,并没有人会想到在这个时候来到教堂祈祷礼拜。
而芭芭拉身为蒙德大教堂的祈礼牧师,即使是日常时间也会呆在大教堂。
今日的蒙德大教堂,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嗯……是迪卢克老爷,这个时间,想必迪卢克老爷他并非是来祈祷的。
虽然芭芭拉知道姐姐与他算得上旧识,可是迪卢克老爷冷静淡漠的性格实在是会让她十分紧张,她觉得自己确实不擅长与这种性格的先生相处。
不过,在芭芭拉问完这句话之后,她将视线缓缓下移,看清了此刻正静静躺在迪卢克怀中的陌生少女之后,瞬间瞪大了双眼。
“麻烦你,嗯……”迪卢克正在斟酌着他此刻的言语,不知为何,芭芭拉总觉得迪卢克老爷此刻的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他说道:“麻烦你为她治疗,她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劲。”
只是适量的饮酒,她刚才就开始放飞自我,去说些胡话了,看来日后他得强调一下,天使的馈赠只能给凛提供牛奶和果汁,迪卢克心想。
迪卢克竭力忽略掉他的心脏方才产生的震颤,还有少女张口所说的话语,将这一切归因为“酒后胡话”之后,他瞥了一眼五条凛此刻堪称安逸的睡颜,心道还好她现在终于安静了下来。
“好……好的?”芭芭拉的眼睛化作蚊香一般的圈圈,如此回答。
在指引迪卢克老爷将这位少女放到了病床上的期间,芭芭拉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嘛,毕竟她还有个身份,是蒙德城的偶像。青春时期的少女,也免不得会对世间万物产生某些泛着粉红色泡泡的夸张脑补。
此时此刻,芭芭拉的脑海之中闪过了一系列的轻小说与漫画情节,他,是一位十分霸道的老爷,坐拥蒙德酒庄上千万摩拉级别的产业,另外还有不为人知的神秘身份,在某一天,一位陌生少女忽然闯进了他的心房……
不怪芭芭拉脑补过多,要怪就怪稻妻那边的轻小说文化入侵太严重了。
“嘛,接下来就请让我来看看病人的状况。”虽然她这会儿真的很好奇迪卢克老爷与这个姐姐的关系,芭芭拉却仍然牢记她身为牧师的职责。她作势将右手掌心悬停在五条凛面庞上方,可就在此刻,在彻底看清躺倒在病床上的少女的面庞之时,芭芭拉的眼睛忽然瞪大。
“……天啊。”芭芭拉愣愣地感慨了一句。
“她的身体状况很严峻么?”迪卢克刚预备退出门,听完这句话语,方才跨出门槛的长靴又收了回来。
“……她真可爱。”芭芭拉呆呆地望着病床上的少女,面颊微红,喃喃说道。
被内心蓦然往外冒的迷之好感度硬控了几秒之后,芭芭拉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意识到了自己方才似乎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迪卢克老爷的话,她感觉匆忙回过头,双手合十开始道歉:“咳咳,对不起,我没有与您开玩笑的意思,确实是因为她太可爱……我是说这位病人看起来非常面善,刚刚那一瞬间,我简直感觉我在和琴团长她面对面似的……”
迪卢克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他对芭芭拉方才的话语并不介怀。
“她的身体……?”他犹豫着问。
“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发烧。”芭芭拉笑吟吟道:“您放心吧,迪卢克老爷,这位姐姐她现在只是疲倦的睡着了,我想很快她就能重新打起精神来了,对了,她叫什么名字呀?”
“凛。”
身后教堂的大门被咣的撞开,迪卢克并未因为此刻的异响回头,而是继续将视线落在了呼吸均匀的少女身上,逐字逐句道出了她的名字“五条凛。”
“凛……听起来好耳熟,哦对,我想起来了。”芭芭拉有些惊讶,她用左拳敲击右掌,睁大眼睛恍然大悟道:“我听姐…琴团长说了,有一位名为五条凛的神秘的璃月少女忽然出现,在紧要关头帮忙平息了龙灾,也争取到了让特瓦林彻底平静下来的时间,原来如此,就是这位姐姐呀?”
迪卢克缓缓颔首。
身后的旅行者一行人这会儿还在气喘吁吁,尤其是派蒙:“迪,迪卢克老爷,您刚刚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差点就飞不动了——”
病床上的五条凛,方才还安逸着的表情突变,眉头也跟着皱了皱。
“我说,那边的几位——”根本不待迪卢克有所反应,芭芭拉这会儿插起腰就往外走,边走边开口阻止:“不要打扰到病人休息哦,蒙德的教堂应该时刻保持安静。”
没错,虽然到现在为止她连半个字都没与这位叫五条凛的姐姐交流过,但是,赌上风神巴巴托斯的名义,她,绝对,不可能允许,任何人,打扰到凛姐姐的休息!
芭芭拉目光如炬地扫过旅行者一行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温迪身上。
嗯,尤其是这位不着调的吟游诗人。
毕竟他们前段时间刚来没打招呼地“借”走天空之琴,她会有这种戒备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吧。
芭芭拉如是心想。
如果天空之琴出了什么事情,她得用一生的时间,去向风神巴巴托斯大人赎罪。
直到温迪取出了怀中的天空之琴,递还给芭芭拉时,她的表情这才终于缓和了几分,然后主动邀请他们来教堂坐坐,顺便听几篇有关赞美巴巴托斯的祷告洗涤一下身心之类的。
温迪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他赶紧连连摆手:“不,不用了。”
他一把拽起那边还在往病房里面试图探头的空,掉头就跑,只留下了一句:“看到凛没什么事情我们就放心了,我们先出去等着她——”
芭芭拉:“……”
每次都是他,一听到与赞颂巴巴托斯大人有关的事情,就最不积极。
迪卢克老爷倒是没有直接离开,他选择坐在了距离病房的侧门比较近的位置,距离不逾越,也能偶尔注意到内里少女的动静。
芭芭拉:完了,稻妻的那些轻小说情节又开始入侵我的大脑了,这下不得不开始胡思乱想了。
此刻,没有人注意到,病床上的少女颤了颤睫羽,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虽然睁开了眼,她的眼瞳此刻仍然一片混沌,并无聚焦。
不过如果是熟悉五条悟的人,在此刻便能想起,这与他沾了一滴酒之后,醉酒后预备开始发酒疯的特有眼神,简直完全一致。
——
几乎是在离开蒙德大教堂的那一刻,温迪与空他们便遭受到了埋伏。
先是两个愚人众债务处理人忽然从地底类似传送门的地方冒出,预备对温迪进行偷袭,不过空的反应十分及时,他几乎是瞬间便抬手释放了他从七天神像那里共鸣的风元素力,将两个愚人众拍飞。
可那不过是小喽啰,大的还在后面等待着他们。
空高喊了一声温迪,随即预备跑到了他的身边,下一刻,在听到了高跟鞋踏在地面的声音之后,他们同时回过头去——
那是一位身材高挑,打扮的十分精致前卫的美丽女子,连体的长裙巧妙地地衬托出了她的身材,她的右边面庞上戴着半截黑色的面具,形似鸦羽或蝶翅。
空意识到这定然会是一位相对强大的敌人,因为她予以了自己堪比特瓦林的压迫感……甚至更胜一筹。
他浑身紧绷,戒备了起来。
空心想,方才偷袭温迪的,也是愚人众的人,那么这就证明,她是愚人众的执行官么?
女子朝向他们冷笑了一声,她猛地抬起手,只打了声响指,一大片冰霜便伴随着透骨的寒冷铺天盖地而来,这是空未曾见过的攻击手段,他下意识地抬起双臂,格挡在面前。
“旅行者,你小心——”派蒙险些被风雪掀翻,她扒住了空的肩膀喊道。
可那刺骨的寒冷并未和空设想中一样,继续夸张地蔓延下去,直至将他们冻结,他睁开眼睛,视线已经不再被阻挡,而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赫然是——
“……凛?”温迪比空更快地喊了出来,他瞪大了眼睛,此时此刻,他似乎根本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层意外情况。
温迪知道至冬国那位神明的计划是收集神之心,而如今这位担任前来收集风神神之心计划的执行官,却也曾是他的子民之一。
她在过去的战役中失去了她的恋人,多方面打击之下被侵蚀蛊惑心智,她怨恨着夺走爱人生命的魔物,她甚至责怨为何她信仰着的神明没有守护好她的子民,最终她才燃烧了生命,换取力量,化作如今这副模样。
对于女士,温迪心中终究有着愧疚之意,早已笃定主意,要装作实力被磨损,不敌女士的模样,从而被她打倒,顺理成章地取走神之心。
毕竟他并不打算对曾经的子民兵戈相见,也不好直接直截了当地把神之心取出来说:“拿去吧我知道至冬国的女王正忙着收集这些。”
嘛,左右不过是放一放水,些微一些皮肉之苦,再搭配一些恰当的演技罢了,温迪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不了的,可在他内心设想出来的顺理成章的一切,现在忽然因为凛这孩子的出现,往脱缰的方向演变了。
温迪不知道这会儿他应不应该继续装作双足都被冰封住的模样,他默默擦了把汗,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凛。
只见少女严肃而又倔强地挡在了他的面前,留给了他一个并不结实的后背,她抬起一只手臂,尝试用他小小的个头将他遮挡在身后,另一只手臂则是抬手指向了女士的方向。
“……你,不许欺负温迪。”放完这句不算狠话的狠话,五条凛又打了一声蛮响亮的酒嗝。
温迪:“……”
女士:“……”
女士缓缓地蹙起眉头,她为自己预备好的狠话被这个不礼貌的少女打断而心声些许不满,她冷哼一声:“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醉鬼?”
她敛起眼眸,望向少女身后的风神,忽地嗤笑了一声:“原来不知何时起,你已经沦落成了需要躲藏在一个孱弱小女孩背后的可悲存在了?”
“才没有——”五条凛原地踉跄了一步,她拉长了尾音,难得正经地反驳了一句:“风神一直以来都注视着他的子民,他强大又温柔,他是不容诋毁的神明。”
这句话太过真挚,温迪的眸光微怔。
与此同时,教堂的门被轰然撞开,迪卢克也察觉到了异变,他出现在了教堂门口。
事实上,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跟着五条凛出去的原因,是被这个醒过来的小醉鬼给硬控,被迫呆滞住了。
大概数分钟前,五条凛在病床上坐起,眼里一片迷茫。迪卢克起身上前想去问问情况,却被一脸懵懂的五条凛伸出手,超级自然地重新摸了一把脸庞。
而那时,芭芭拉的余光刚好无意识地看到了那一幕,她赶紧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脚步混乱地僵硬挪开,手中拿着一本用来赞颂巴巴托斯大人的诗集抬起来去遮住自己红透的脸,嘴里连之前倒背如流的祷告都念反了。
迪卢克也僵硬着没动,因为此刻的少女实在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他似乎永远都不清楚她的下一句话会是什么,预判不了她的下一个动作会是什么,生怕她下一秒又会说出什么叫他的心跳急促到几乎破裂的话语。
只见五条凛捏了捏迪卢克的鼻梁,又戳了戳他的面颊,她一点不见别扭和害羞,口里还念念有词:“太真实了吧,科技发展就是快啊……”5D都给她做出来了。
听完了这句话,迪卢克的表情其实比她还迷茫。
科技,是指枫丹那边的……
根本没留给他继续深思她话语含义的机会,在意识到她的小手在顺着他的鬓角,往他后面的头发捋时,迪卢克的表情更僵硬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情绪可以具现化的话,那他现在一定已经紧张到彻底炸毛了。
少女的五指陷进他的长发中,她的指尖触感冰凉但柔软,她就这样非常自然地……一路从鬓角望下捋了过去,然后揪着他身后的低马尾,超级大胆地摇了摇。
……刚刚似乎听到了芭芭拉那边传来了一身激动的惊叫,大概是错觉吧。
对晨曦酒庄的迪卢克老爷做这种事情,和摸老虎的屁股没什么区别,迪卢克此刻实在是不知道应不应该夸赞一声她实在胆大。
“迪卢克。”五条凛眨了眨眼睛,望着他,她疑惑地问他:“……你为什么不穿,那一套衣服?”
迪卢克:“……”
迪卢克觉得此刻他的神之眼的火焰一定已经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了起来,连带着他整个人一同燃烧了起来,他在此刻甚至希望自己的耳朵其实什么都听不见,因为他的浑身上下都实在烫的厉害。
衣服?什么衣服?哪一套衣服?
迪卢克大脑宕机。
五条凛又紧接着说:“就是那一套,嗯,头发扎成了干脆利落的高马尾的,非常帅气的衣服。”
她的眼神没有聚焦,她的目光如此迷离,可她说出来的这句话却非常富有逻辑性,让迪卢克有那么一瞬间开始怀疑,她其实根本没有喝醉。
“……高马尾?”
“对呀。”五条凛弯起眼睛,笑出来了一对小月牙,她说:“因为我很喜欢迪卢克高马尾的样子,超级帅的。”
而且,那一身衣服和狼末也超级配的,赤红色的长发,赤红色的衣摆,再搭配那把血染长刀,真不愧是蒙德城的暗夜英雄,从头帅到脚。
不待迪卢克继续说些什么,五条凛的神色忽然变了变,她抬眸,望向了教堂之外,然后不带一丝犹豫地冲了出去。
……
被五条凛的话语硬控半晌,原地思考了几乎前半生的人生之后,迪卢克才追着她的脚步出了教堂,结果将将出门,就看到了如此惊险的一幕。
女士很明显被五条凛的言语戳中了逆鳞个,她用上了一副彻头彻尾的嘲讽语气,抑扬顿挫地说道:“是么?伟大的风神巴巴托斯……一直都注视着他的子民们啊。”
在这一刻,女士面对面前的少女,起了切实的杀心。
温迪自是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他在此刻,也不打算继续掩饰实力去放水了,而空也紧随其后地冲上前来。
女士的掌心再度局限化出了烈焰,她朝着五条凛的方向俯冲而去,而温迪召唤出风场,预备格挡住这一击,他却看到五条凛以他都很难捕捉到的速度,径直撞进了女士的方向。
温迪:“凛——?!”
虽然自从初遇那时起,他便已经在心中清楚了些少女的真实实力,但是面对这种情形,真的很难不去紧张无措。
这孩子怎么可以那么莽呢?如果她受伤了呢?温迪心想。
火焰迸发,烟尘散去,众人齐刷刷地望着她们的方向,内心收紧。
直到看清了此刻的五条凛依旧安然无恙地站在他们面前以后,温迪这才松了口气,这也算是他预料之内的情况。
而女士此刻却一脸震惊。
她方才用上的那一击不致命,却是奔着多少要让这个口出狂言的小醉鬼吃点苦头的心思去的,可……为什么这小女孩直接迎了上来,就差直接用胸膛去接了,她的攻击却没有半点效果?
她方才也并没有半点已经打中了她的实感,她的火焰也根本不是被什么护盾防备了,而是……如同凭空消失了那般。
“可是,仔细这么一看。”此刻的五条凛,就差和女士面对着面了,五条凛望着自己面前的罗莎琳,与她对视片刻以后,开口道出了由衷的赞赏:“你真的很漂亮呀。”
“……!”闻听此言,女士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和抽搐,她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恼怒的,可她并没有。
因为面前这个小醉鬼的表情是那样的真诚,她并非挑衅,她是真的在发自内心地夸赞自己的外貌。
在她为至冬效力期间,罗莎琳其实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对手,间或会有表情恶心地对她道出与其说是“赞扬”不如说是骚扰话语的男人,不过全部都被她的鞭子抽到了这辈子都开不出来下三滥的玩笑。
可……她根本没在战斗过程中,收到过来自同性的夸赞。
总而言之就是,五条凛的这句话,当真把女士给整不会了。
“刚刚,那一招。”只见面前的少女俏皮地对她歪了歪头,她又打了个小酒嗝,展现出一副十足的小醉鬼的模样:“你会好奇是怎么一回事么?”
闻听此言,罗莎琳的目光巡视过周围。
风神巴巴托斯,还有手持无锋剑的那个旅行者,在她的眼中,前者已经退去神职,早已经丧失了神明本该拥有的职位,后者不过是个刚刚连她那找冰霜都无力反抗的对手,二者都毫无威胁。
至于教堂门口那个冲出来预备上前的红发青年……她似乎有些印象,青年曾在多年前以为父亲报仇为理由,引起过愚人众的注意,只不过那个时候与他交手的执行官,放了些水罢了,才得以站到今天。
至于教堂那边那个没攻击力的小女孩,她根本没放在眼里。
呵,都是些成不了气候,没多少威胁的角色,左右蒙德骑士团还没收到消息赶来,她回收神之心的计划也并未成功践行,那她不如与面前这个小醉鬼,稍微周旋一番。
罗莎莉想,她倒要亲眼看看,方才她自信的那一招,到底是怎样被她化解的。
她的沉默代表着默认,下一秒,只见她面前的五条凛嘿嘿一笑,朝着她抬起自己纤细的五指,一会儿张开一会儿并拢,一边示意着,一边笑嘻嘻开口道:“那,你把手伸出来?”
派蒙这会儿真的急死了,她就差开始揪空的头发了,她炸毛道:“凛这个笨蛋,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啊喂!那边那个坏女人看起来很厉害的!”
空低声回答:“……可能她也在拖延时间,等骑士团的人过来?”
“是,是这样的么?”
不知是否是出于对五条凛能一拳抡晕特瓦林的信任,他们一个都没有上前打搅她与敌人的周旋,嘛,也有一方面,可能是害怕现在看似平静的女士忽然暴起去伤害她吧。
而女士蹙眉望着五条凛,屏退了作势上前的几个债务处理人和雷萤术士部下,她心道要看看这丫头究竟在搞什么鬼。
总之,此刻的场面颇有几分诡异,在场所有人都在朝她们行注目礼。
“哎呀,伸出来嘛,别害羞嘛。”五条凛此刻喝醉的模样当真和她哥最不着调的时候有点异曲同工之妙了,她的蓝眸些微地眯起,她的尾音就像猫一般俏皮地上扬了两分:“呐,漂亮的大姐姐。”
“……油嘴滑舌。”
如此冷漠地评价完毕之后,罗莎琳抬起戴着黑纱手套的左手,去按照五条凛方才暗示的,去触及少女的手掌。
“……?”
那并非是一层隔阂,也绝非屏障,她的掌心悬停在了这丫头张开的掌心处,明明努力向前,却根本无法触及。
这到底是……
“是无限哦。”五条凛敛起眼眸,自说自话地就开始了解说:“虽然看起来我们几乎近在咫尺,可是实际上却隔着非常遥远的无限距离,所以,姐姐没有办法握住我的手呢。”
说完这句话,她的手掌上前,覆盖住了罗莎莉的纤纤手指,且与她十指相扣,而且在进行这动作的过程中,五条凛还在悠哉悠哉地解说道:“不过,我可以这样握住你的手。”
意思就是,她的这招可以屏蔽敌人的动作,还能在同时去揍人。
和敌人详细解说咒术的原理,算得上是咒术师的职业病了,不过这是有道理的,在详细解说的过程中,能将自己的术式变得更加强大。
这也是哥哥曾经在与她示范与敌人对战之时,言传身教给过她的一切,即使她算半个废人,五条悟也不曾停下过传递给她咒术相关的法则。
哥哥……?咒术……?
思考到了这里,五条凛混沌的眼眸可算清醒了那么一瞬间。
欸?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就会用上咒术了?这里不是游戏吗?这会儿刚刚进行到女士来挖出温迪的神之心的剧情才对。
虽然除了某人以外,五条凛她几乎对游戏中的每个角色都怀着上帝视觉的喜爱,女士罗莎琳的外型人设也都非常戳她,可是五条凛唯一不太喜爱的情节,就是温迪甘愿放水挨揍。
即便神明尽心竭力庇佑着每一个子民,也难保不会出现意外,就如同再强大的咒术师,也无法护好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他不应该去承担每一位子民遭遇危机的责任。
因此,她应该为了温迪,去阻止女士……欸?
可是这里……真的是游戏么?
五条凛小脸严肃地扣紧了她与罗莎琳相握的指节,只觉得此刻的一切都无比真实。
回忆与现实似乎彻底混淆,就在五条凛还在那里努力尝试去拨开迷雾之时,罗莎琳此刻已经已经脸颊微红,她的身形些微有些颤抖,此时此刻,她实在是难以维持一贯的冰冷人设,有一些……羞愤与恼怒相互混杂的复杂情绪,几乎在此刻彻底爆发而出。
“你这是……在戏弄我?”罗莎琳尝试收回被这女孩握住的手掌,面上神情几度变化,最后发出了这样一句疑问。
可问到这里,她忽然半嘲讽地一笑,她可真是疯了,她为何要和这个区区喝醉酒的小女孩周旋这样久的时间,还完全被带进了她的节奏之中?
下一秒,骇人的冰霜再度在她们的身边迸裂开来,五条凛眨了眨眼睛。
“嘛,姐姐,你的攻击是触碰不了我的【无限】的,很遗憾哦。”
几乎是同一时间,五条凛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带着罗莎琳一起腾空而起。
……她并未使用风之翼,居然就这样带着她飞了起来!
罗莎琳的大脑一时之间有些宕机,她张了张嘴巴。看着面前这个醉酒的没礼貌小女孩的眼睛,她忽然蹙起眉头,忽略掉刚刚内心产生的动摇感,左手的炽热火焰熊熊燃起,一把挣脱开了五条凛与她交握的手,罗莎琳选择了在被五条凛带到更高空的地方之时自己坠落。
她如今是魔女的身躯,没有那样容易死亡,但她必须尽快去避开天上那个有诡异力量的小女孩,直接取得那边巴巴托斯的神之心。
女士在半空中勉强调整身姿,她做好了迎接身体的骨骼因为坠落而断掉几截的准备。
可是让她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的情形出现了——一道风温柔而坚定地托举住了她,在她径直接触到地面之前。
“……?”罗莎琳放大眼眸,望向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巴巴托斯,她目呲欲裂,良久,几乎是咬碎了牙齿,愤愤挤出了一句词汇:“虚伪。”
在这一刻,她被愤怒彻底侵蚀了神智,罗莎琳毫不犹豫地当场解放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她预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获得神之心,顺带让面前的神明付诸代价。
罗莎琳抬起长鞭,朝着温迪的方向高高扬起之时,却被凭空闪过来的一道赤红色光芒,将手中的武器击了个粉碎。
对方似乎还有意收了些许力道,因为她的手掌只是收到了严重的擦伤,而并未就此跟着长鞭一起化作灰烬。
她能够使出那一招,就代表着她定然能够做到这一点。
思至此,罗莎琳猛然回过头,她对上了少女那一双纯蓝色的纯粹眼睛。
“住手吧。”罗莎琳听到那个女孩轻声劝说道,在下一刻,她的话语让自己如遭雷劈:“鲁斯坦也不会希望看到你的这副模样。”
……究竟已经多久没去听到已经逝去的爱人的名字了呢?
罗莎琳自然能够意识到面前的少女,拥有着与元素力截然不同的力量,她可以在不使用风之翼的情况下腾空而起,她的身上拥有着【无限】的防御,还有她刚刚将自己手上的鞭子粉碎的那一招,都彰显着这是一位相当强大的敌人。
她甚至了解着自己的往昔,她还会用一副平静而非厌恶或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
“……”
那么,她究竟……是谁呢?
罗莎琳避开了五条凛的目光,但在回头的同时,她发现风神巴巴托斯的面前已经站着了几人,包括蒙德骑士团的那群人,将他紧紧庇护在身后……呵,甚至还包括刚刚在教堂的那个毫无战斗力的小女孩。
那些愚蠢的蒙德城的民众,此刻居然在自发地保护这位神明。
对峙只持续了数秒,女士最终改变了主意。
“撤。”
她只留下一句话,瞬身带着一旁几个下属,凭空隐没进了事先筹备好的传送门中。
……
等到敌人悉数散去,方才紧张无比的气氛,这时才终于轻松了几分。
派蒙的第一反应便是往五条凛的方向飞,她一边飞一边哇哇哭:“凛——你刚刚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要被那个女人给,给……”
五条凛站定在地面,垂眸看着闯进她的怀中滋眼泪的小派蒙,她抬起双手,轻轻揉了揉派蒙的脸颊,又分别用左右手牵住了派蒙她左边右边的脸蛋,一二三就往外拉扯。
“啊啊啊,凛,凛酱你在干什么,我是派蒙,不是面团哇啊啊……”
“……抱歉。”虽然此刻的五条凛嘴里说的是抱歉,但是她却一点儿没停下手上动作的意思,她呆呆地说:“……手感,好真实。”
“……凛?”
“你还好吗?”空上前一步,抬手在五条凛的面前挥了挥,她这才放开了已经快被揉晕掉的派蒙,抬眸望向了已经走上前的金发金眸的少年。
来自少女的非常炽热的视线,和一下都没闪躲的目光,让空下意识地回避了一下,少年以手抵唇,轻轻咳嗽了一声,红着面庞道:“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凛?”
“……!”
他很快便开始后悔问出了这句话了,因为此刻的少女已经凑到了他的身侧,她一脸认真地轻轻地拨动了一下他耳畔的耳坠,指尖也擦过了他的耳垂。
空捂住耳朵,面颊通红,猛地跳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地望着五条凛,凛凛凛了半天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目睹了一切的迪卢克:“……”
还好,她的这种酒后行为并非是针对自己一个人的,而是全方面大范围aoe,就连方才那个愚人众的执行官都并未躲过。
迪卢克冷静地想。
“你在犹豫要不要上前阻止她么?看你很放不下心来的样子呢?”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的凯亚,如此笑吟吟地发问道。
“……没有,你看错了。”
“不过这样说起来——”蓝发青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嗯?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扎高马尾了?”
“……战斗与工作时更加方便一点。”迪卢克神情不变地回应道。
凯亚若有所思:“哦,原来是这样么?”
就在此刻五条凛像猫一样好奇地对送入虎口的空上下左右检查时,此刻的温迪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面色微微变了变。
“抱歉了,大家,我可能需要把凛先借走一会~”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时,他笑嘻嘻地一把牵住了少女的手,五条凛也根本没反抗,她这会儿身上的“无限”就像是已经归零了那般,任由温迪拉着她往后跑去。
温迪只留下了一句:“那,我先去见一位老朋友了——大家不要介意,你们继续继续呀。”
“继续什么啊喂!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先把刚刚教门口遇袭的事情给处理好吗!”派蒙凌空跺脚,她顺带扯了扯空的衣摆:“旅行者——你多少说句话啊!”
空一言不发地捂着自己的耳垂,脸颊通红,头顶冒出蒸汽,很明显还处在一个呆滞神游的状态。
……
温迪是在风起地见到他的这位老朋友的。
“这可真是神奇。”温迪的表情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只有我去璃月拜访你占大多数。”
没错,毗邻璃月的蒙德的神明巴巴托斯,在此前会不间断地找一些理由去拜访他的老朋友,比如新得了一瓶不错的美酒想去分享,又比如想来尝尝璃月特产的桂花酿。
他实在是很少看见这位岩之魔神走出璃月,亲自来到他的国度拜访。
钟离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提问,只是将目光默默移向了温迪此刻所握住的少女的手腕上。
温迪:“……”
嘛,果然是为了这孩子么?说实话他其实已经预料到了。
只是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实在是被老朋友这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有点汗流浃背了。
他刚想为了澄清自己,松开轻扣着她手腕的手,下一秒五条凛却已经软绵绵地贴了过来,她熟练地环住了少年纤瘦的腰身,她一脸幸福,作势要拿自己的脸颊与他的脸颊贴贴蹭蹭:“诶嘿嘿,温迪——”
温迪:“……”
是错觉吗,空气中突然密布起来的岩元素威压,应该是错觉吧。
他赶紧抬手用手背挡住了少女的脸,并且艰难地回过头对钟离解释道:“咳,摩拉克斯,你先听我解释,她现在会表现的不同往常,兴许是因为她喝醉了的缘故……”
“你还带她喝酒了?”钟离环抱双臂,语气淡淡地发问道。
温迪:冤枉啊!
还好,意识到蹭不到的五条凛最终放过了温迪,不过她松开双臂,左右环顾了一番,目光懵懂了片刻,最终才确认了自己的全新目标。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三步并两步跑上前,她张开双臂,给了此刻神情凝重的钟离一个大大的飞扑。
嗯,确实有一股淡淡的甜香与酒气。
被飞奔而来的少女扑了个满怀的同时,钟离的内心也随之柔软了一分,他如是心想。
可下一秒,他就察觉到环抱着自己的五条凛仰起头,她眸光闪闪,只听她超级大声地喊道:“爸爸!”
钟离:“……”
温迪若有所思:“喔——”
钟离:“巴巴托斯,不管你现在正在思考什么,停下来。”
第28章
在曾经,“绝对不能让五条悟喝酒”这条规定,曾一度荣登咒术高专的隐形校规榜首。
谁能想到,平时拽的二八五万,一口一个“老子”的自称,且从不主动说敬语,看起来最叛逆的那个,居然是同期同学里面最烟酒不沾,而且只喜欢吃甜食的小鬼。
嘛……这是硝子姐姐当时的原话。
五条凛还记得那是一次简单的聚会,高专的学生很忙,他们鲜少有在外面的餐饮店小聚的机会,她原本是想跟着哥哥他们一起去的,奈何她的身体实在是不争气,那日早早的便休息了下来。
一觉醒来,她发现自己被哥哥圈在怀里,他将她严严实实的裹在被子里,抱着她睡的很沉,因为体型差的缘故,她感觉就像被袋鼠妈妈抱在怀里的小袋鼠——想到这里,凛实在是没忍住,轻轻地笑了笑。
结果这一抬头,她就看到了正幽怨地看着他们,好吧其实只是在幽怨地看着哥哥他的硝子姐姐还有杰。
杰的头上似乎还裹着些绷带,硝子姐姐的身上没明显伤口,只是他们全都灰头土脸的,顶着黑黢黢的眼圈,像是一夜都没睡的狼狈模样。
“……”五条凛眨了眨眼睛,呆愣地问:“那个,发,发生什么事情了?”
为什么他们现在的状态,比和特级咒灵作战之后还更加夸张啊。
杰笑地更加幽怨了:“凛,你不会想知道的。”
不过后面的五条凛就知道了,据说是前一天叫哥哥他沾上了些酒,然后做出了一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让大家不约而同地赞同这辈子都不能让五条悟与酒精扯上关联,因为后果实在是可怕。
……没想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神子,也会有这样的弱点。
五条凛本来还在庆幸着自己的体质不似哥哥的体质,没那么滴酒不沾呢。
她的这种侥幸心态停滞在了她昏睡过去的前一秒,而在她彻底清醒过来之后,醉酒之后身体不太受控制地做出来的那一切……此刻可谓是历历在目,像生怕她忘记似的,犹如放电影一般,在她的面前彻底重现了一番。
她记得……
她好像抱了温迪的腰,揪了迪卢克的辫子,揉了派蒙的脸,捏了空哥的耳垂,和女士深情五指相扣,最后还撞进帝君的怀里,激动地喊爸爸。
“……”
她不得不夸赞一下钟离先生的腰是真的细。
为什么她连这种触感都记的这样清楚,啊啊啊——
回忆到了这里,她恨不得挖出一道坑,将自己埋进地底。
“凛——你对全世界最值得尊重的帝君大人究竟做了多少不可饶恕的事情啊啊啊!”
她清晰的记得,她在酒劲发挥的最上头,抱着钟离先生不愿意放手,含着泪水拼命摇头。
却又在钟离先生好脾气地接纳了她略显胡闹的这一切以后,继续顺杆子往上爬,蜷缩在他的怀中,将眼泪落在了他那件华美精致的衣物布料上,她感觉的到,那个时候的钟离先生仍旧在好脾气地轻轻拍抚着她的脊背,不见半点无奈。
而温迪似乎做了个全程的见证者。
她像个胡闹的小孩子和帝君撒娇,用眼泪哭诉委屈的那副样子……
五条凛的脸颊此刻不由爆红,她拉起被子遮住脑袋,将自己裹成了一道毛毛虫,在床上翻滚了一圈又一圈,多希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不对,既然是兄妹,她全盘传承了悟他酒品超绝差劲的体质,她怎么没有继承他酒后彻底断片,能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问三不知的体质呢?
如果此刻熟知五条悟品行的硝子在场的话,想必她肯定会爱怜地拍一拍五条凛的小脑瓜,顺便告诉她一个残酷的真相——傻孩子,你哥他的断片,也很有可能是装出来的啊。
——毕竟他高专时期在同期之间那是有口皆碑的人渣。
五条凛给他的欧尼酱打上了千万层滤镜,她自然是不会想通到这一点,凛抱着被子愣愣地神游了片刻,直到她后知后觉地听到了身侧茶盏的轻响,这才整个身体一激灵,几乎从床上弹跳了起来。
“钟,钟离先生!”
意识到了此刻静坐在自己身侧的人是谁以后,五条凛方才将将放松的大脑皮层这会儿再度险些炸开,她猛地回过头,果然看到了青年平静的丹凤眸,和寂静如水的金瞳,她愣愣开口,结结巴巴地问道:“您,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的——?”
话音刚落,五条凛便反应了过来,她似乎又问了一个超级笨蛋的问题。
呃啊,她这个笨蛋!
钟离开了口,他的声音好似一壶幽深清冽的茶水,又像流淌的金珀一般,将她缓缓包裹其中:“从……对世界上最值得尊敬的帝君大人做了什么时候开始?”
五条凛:“……”
她抬手捂脸:“这不是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了么?”
“嗯,确实可以这样理解。”钟离动作缓慢地品了一口茶,蒙德只有蒲公英晒干之后制作的花茶,这算是有些新奇的口感,不过清热降火,倒不显难以下咽。
钟离察觉到了五条凛投来的视线,温和地问道:“要来一杯么?”
“你将将醒酒,喝杯热茶身体许会舒适一些。”
五条凛想,面前的男人当真是将“神性”一词贯彻到了极致,他似乎在任何情形之下都是不会轻易呈现情绪的性格,他的眼里包含着天下苍生与他的子民,神明好像不会偏爱任何人或事物。
可不知是否是错觉……
她好似在这一刻,察觉到了源自神明的视线与垂怜。
五条凛咬着唇摇了摇头,她的满头金发像碎星一般扑撒了下来,“刚刚醒酒”这一词,又提醒了她一番她在醉酒之时究竟做了多少傻事。
“无妨,我并不介意。”
原本正在沉浸式装鸵鸟的五条凛,闻听此言,此刻惊的几乎跳了起来,她瞪大眼睛望着钟离,她心想,什么!帝君大人他居然还有读心的力量——背景故事里面这也没和她介绍过啊!
“我并未拥有那种能力。”钟离挺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许是凛有些习惯将内心的所思所想写在脸上了。”
五条凛:“……”
她再度捂脸,脸颊有点发烫,睫毛扫过自己的掌心,有些痒:“……钟离先生,您就别和我开玩笑了。”
她听到身侧的岩神轻轻笑了一声,他将茶盏放在了桌面,然后下一个瞬间,随着衣物布料的悉悉索索声响,她察觉到一只手掌,落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五条凛抬起眼,她对上了一双鎏金色的眼眸,而她被神明倒映在他的眼中,她觉得她这会儿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傻。
“……钟离先生。”她喃喃地问:“所以,您怎么会来这里呢?”
没有记错的话,剧情里似乎暂时不包含岩神来访蒙德的这个情节。
呜……她的脸才没有那么大,能将钟离特意来一趟蒙德,胆大包天地归功在她自己头上。
“有一个璃月的孩子,让我有些放心不下。”
脑袋还有些发懵的五条凛感受着脑袋上的轻轻抚摸:璃月的孩子呀,那想来是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五条凛:……等会,她忽然想起来,之前自己跟大家自我介绍的时候,好像自说自话地自称璃月人了。
所以,难道,真的……
五条凛呆呆地想,钟离先生来到蒙德,是特意为了接她?
“我似乎回忆起了,某些与你有关的过去。”
神明的声音似是跨过了漫长的岁月缥缈而来,就在五条凛还在茫然地以为这仍然是因为角色自带的好感值而产生的一些脑补之后,她忽然被钟离先生带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抚平了她鬓角凌乱的碎发。
在这一刻,五条凛忽然之间觉得——他的眸光好似穿透了世界的隔阂,他透过此刻的自己,看到的却是她的曾经。
“您……”五条凛斟酌着她此刻的言辞,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不让她此刻的鼻音显得十分明显,她轻声问:“您,记起了多少……?”
钟离未曾回答,只是倾身上前,重新将呆滞住的少女拥入怀中。
……一切好似都在不言之中。
五条凛原以为,在她侥幸地死而复生,来到了这样一个全新的世界之后,也许再也不会有人了解她的往昔,与她的过去有关的人,则是全都被留在了那个逐渐崩坏和腐烂的世界里,或是化作一旁尘土尘土,或是继续身不由己地活着。
毕竟,咒术师从来都不能决定着自己的生死,也从来没有一位术师,能荣幸获得丝毫没有遗憾的死亡。
她是那个世界中,空有力量,却被禁锢在了一副没用的躯体里,只会给身边在意她的人带来些许麻烦的,没用的孩子,
用家族长老,还有她亲生父亲的评价来总结的话——
五条凛,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品。
自从来到了全新的世界之中,她获得了新的身份,她好似化作了童话中的人鱼公主,她重新获得了一副强大的,甚至百毒不侵的身体——与此同时,她甚至还保留着她的六眼,以及前世她需要竭尽全力才能运用出来的术式。
大家不会对她的实际身份刨根究底,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所有熟知的角色,都会无一例外的喜爱着她,喜爱着重生之后的五条凛。
强大,灵动,活泼,闪闪发光,桀骜不驯,蕴藏着无法用言语解释的力量,一如当年的兄长那般耀眼。
可是没有一人知道,她曾经,其实是一个像健全的人类那样行走奔跑都做不到的……被几乎所有的家族成员与高层门断定的,失败品。
不,到今天为止,在这个世界上,大概有一人看到了真正的五条凛究竟是什么模样。
可他并未对她未主动开口提及的过去而产生不妙的情绪,也非常高情商地帮她回避了这一点,未与她详谈这一切。与此相反神明宽容地对她落下了视线,展开了怀抱,将她拥入怀中,即使她在此刻身体颤抖,几度失控。
“钟离……先生。”
她攥紧了钟离的衣摆,她可以感受到他的衣服布料华丽而昂贵,他却丝毫没有因为她此刻有些失控的动作而介怀——她的眼眶又开始了濡湿,似乎在面对这位年长而又可靠的神明之时,凛总会表现的比以往爱哭很多。
原来她已经下意识地,将钟离先生,看作了她在这个世界的,值得依赖的存在了。
“您真的不介意,我在之前……对您有所隐瞒么?”
五条凛小声地询问道。
“只不过是还未到你能够坦白一切的时机罢了。”钟离平静地回答她:“更何况……”
“我会庇佑每一个属于璃月的子民。”他的金瞳静谧如水。
虽未直白提起,五条凛却明白,自己此刻已经被岩神全盘接纳,甚至庇护在了他的羽翼之下。
……
稍微休养了一番身体之后,五条凛起身,暂且与蒙德的小伙伴们告别。
她的话没有说太满,只说前几日出门,没来得及与璃月的家人们好好打一下招呼,今日家人焦急,主动上门寻她回去。
琴与芭芭拉都分别表现出了不舍,不过派蒙刚在那里预备抱着五条凛开嚎,就被空拆穿道:“……我们的下一站好像就是璃月吧。”
“对哦。”派蒙擦了擦还没来得及往外冒的泪水,嘿嘿一笑:“那,凛!等我们到了璃月以后,你一定要请我们吃摩拉肉烤吃虎鱼杏仁豆腐……”
在她报完菜名之前,空黑着脸,将派蒙一把拽了回去。
“好啊。”此刻的凛笑吟吟的,一点都不为了刚刚的事情介怀,她回答道:“一言为定,我来请客。”
空觉得自己的耳廓这会儿又开始泛红了,他心想,不知道那是不是和愚人众交手以后,留下的后遗症。
大家都心照不宣,非常贴心的未曾提起,五条凛她喝醉了之后做出来的那一连串“傻事情”。
五条凛这会儿好像突然就弄懂哥哥的断片是怎么一回事了。
是的没错,用断片这个借口,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这个办法真的很好用啊!
“那,凯亚先生,还有迪卢克……”五条凛及时的收回了自己的敬语。
——话说迪卢克他是什么时候换成的高马尾?
五条凛根本不敢细想和复盘教堂里面她干了些什么,她磨叽到了二人身边告别:“那……我就先回去璃月啦?欢迎你们之后来找我玩?”
她仔细想了想,暂时留了个不卜庐的地址。
“也欢迎凛小姐经常回一回蒙德呢。”凯亚笑的意味深长:“我想,天使的馈赠应该会很欢迎你的来访。”
迪卢克板着脸说道:“只会有免费的果汁和牛奶了。”
五条凛:“……”
话音刚落,众人都齐刷刷的沉默了一下,胡乱地看向周围,口里感叹着今日的风它实在甚是喧嚣啊。
五条凛终究还是没过去良心那一关,双手合十,并拢举高呜咽道:“抱歉!下次一定不会再喝酒了!”
芭芭拉倒是不介意:“没关系没关系,我倒是觉得,凛小姐醉酒的样子也很可爱呢,至少不会像某人一样,清晨被发现的时候,正头朝下地睡在蒙德城广场的喷泉池里面。”
本来站在一旁傻乐,这会儿忽然被cue的温迪:“……?”
——
五条凛又一次回到了璃月。
只不过,与上一次的心态截然不同的是,她这次居然对璃月,隐隐约约地产生了一丝“归属感”。
她曾经可从未对五条家产生过半分归属感,只会每天诚挚地希望睡一觉醒来长老们和整个五条家大院都一起爆了,或者她能力解放,能跟他们爆了。
可是,璃月不同。
她看着璃月的一草一木,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石珀,都觉得分外可爱……甚至还想顺手去捞一个宝箱,不过眼见帝君在身侧,她还是摁住了自己这条蠢蠢欲动的手,刚刚真的好险又跑图职业病犯了。
嗯,不过,不知道魈怎么样了?
温迪之前虽然告诉她,帮她向魈带了话,她却多少有些担心。
“钟离先生,我们去哪里呀?”五条凛声音清脆地问道。
“我去将你,介绍给几个旧友。”钟离耐心地回答道,他仿佛又猜出了凛此刻的所思所想:“你已经与魈那孩子见过了?”
“嗯!”五条凛用力点头,她险些养崽滤镜扣上,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我家魈宝,想到帝君在身侧,还是咳咳两声,用了敬语:“魈上仙是好人!”
钟离轻笑。
“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你已与魈那孩子打过交道,那么面对其余几位仙人时,想必过程会顺畅许多。”
五条凛也是这么觉得的。
她之前过剧情的时候,就觉得璃月的这几位三眼五显仙人,都是表面威严,实则外冷内热的一帮可爱仙人,尤其是某只仙鸟,不止擅长机关之术,还很会说话,还会像妈妈一样照顾璃月港的一些孤儿,还很会说话,还是魈宝化身三体人队的好助手,还很会说话……
就这样,她怀着十成十的准备,乐呵呵地去见了几位仙人,却在往他们面前一站之后,眼瞅着几位仙鸟仙鹿开始了神色骤变。
理水叠山真君身上的羽毛都炸了起来:“金,金黄色的长发——”
削月筑阳真君感觉他的蹄子有点发痒,在地上蹭了又蹭,他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的五条凛,惊恐地喃喃道:“让人印象深刻的蓝眼睛……”
留云借风真君心急口快,嘴一溜就把她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帝,帝君大人,您还真把魈那孩子忘不掉的少女找来了?”
钟离:“……?”
五条凛:“……?”
刚才奉帝君消息赶到,闻言险些脚下一滑原地跌倒的魈:“……?”
——
最后还是颇花了一番力气,解释了这些真是误会一场。
留云借风真君只觉得她的话语里,颇没有了几分底气:“这,这真不赖我……”
她毫不犹豫地就将锅甩在了两个好同事身上:“还不是拜这两位所赐,一前一后,一左一右,马不停蹄来给我传递假消息,害我还真以为魈那孩子当真有了心悦的……”
“留云真君。”此刻的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了心绪,险些又被呛到,他红着面庞道:“我与凛只是几面之缘,虽觉得她亲切,但确实——”
说到了这里,他的话语停顿了下来,因为魈此刻意识到了,他说出来的话,旁边五条凛也完全能听到。
他应该瞬间割裂开他与凛的关系,当真来一句“只是萍水相逢,对她并无冒犯之情”么?
……只是,这话语,会让她多想与难过么?
那一刻,魈想到了许多。
他想到了少女吃到美食时对他袒露的笑颜,以及她特意为他准备的杏仁豆腐,他想到了那日他回望舒客栈,老板告诉他,有一位少女在夜晚时,特意来访见他……她是特意前去荻花洲深处,才寻找到了被妖魔困扰到的他的。
甚至通过她那日呈现出的实力,他不得不多想,他在险些被业障侵蚀理智之时,是因为她的出手相救,才得以全身而退。
少年夜叉思绪混乱,只觉得心里彻底没了底气,在此刻彻底收了声。
留云借风真君:忽然警觉。
她好像当真发现了些什么。
此刻的削月筑阳真君和理水叠山真君二位,这会儿恨不得你撅一下我蹄子,我扑棱你一下翅膀,他们用力咳嗽着,口里念着:“误会一场,这些通通都是误会一场。”
“哎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是好意,并非要为难这些孩子的意思啊。”
“是也,是也,既然帝君大人在今日如此正式地将凛这孩子介绍给我们,那定然是有他的深意所在,咳咳,我们这就去筹备一些见面礼……”
这会儿的五条凛正乖巧地盘腿坐在原地,听到见面礼一词之后的她,超级兴奋地竖起了小耳朵,赶紧事先在心里演练了一番一面说着使不得使不得,一面从手里接过几位真君的礼物往背包里塞的小技巧。
哎,没办法,身在异国他乡,再也不能花五条家的钱了,她现在就是个一切收益来自于开开宝箱的小穷光蛋。
此刻,五条凛的对面坐着还未下山的申鹤,她随着留云借风真君一道修行,今日大家齐聚在她的洞府,碰到申鹤,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如今似乎还没到申鹤解开心结的剧情,所以她只是乖巧静坐在原地,对申鹤释放出明媚的笑容。
“师父。”申鹤凝望五条凛片刻,忽然抬头询问留云借风真君:“您方才所说的心悦,是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要不是看在帝君大人还在的份上,旁边的仙鸟和仙鹿又险些挨了留云借风真君一翅膀。
“这……”留云借风真君半路卡了壳,她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好徒儿的这个问题,磕磕绊绊,不知如何回复。
“心悦大概就是,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心里就会下意识地开心,愉悦。”五条凛眉眼弯弯,适时解围:“虽然不知这情感究竟是从何而来,可它足够赤诚,足够热烈,也足够温暖你的内心。”
这确实是一句相当浪漫化的解释,三言两语便化解了方才的尴尬。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申鹤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表示她已经知道了,只是下一秒,她抬起手,双手往石桌上一拍,将五条凛吓了一跳。
只见这位银发蓝瞳的冷面大美人,视线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五条凛,开口便是:“——我心悦于你。”
仙府先是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随后又是好一通兵荒马乱。
……
五条凛这才意识到了她的这个概念神一般的技能,到底多有杀伤力。
——给漂亮的申鹤姐姐抽她个满命满精,再顺便肝满好感度,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有谁会不喜欢银发外冷内热,熟悉以后只会对你一人有所不同的大姐姐呢?
——当年她在退游之前,自然是给从头出到尾的所有角色都一视同仁的拉满了,啊?一点都不夸张,这不是每一个养成系游戏的精髓所在么,不要小看一个除了躺平啥也不能多做的被迫死宅的六眼的厨力啊混蛋!
擦着汗教导给徒弟这话可不兴乱说以后,留云借风真君将视线落在了五条凛的身上,预备瞅瞅她的身上到底有多少魔力,能叫帝君,魈那孩子,甚至包括申鹤那孩子在内,都能瞬间倾注这么多信任。
她倒要看看——
上下打量了五条凛一会儿以后,留云借风真君的神情忽然僵硬,她望着面前笑吟吟的少女心想,嗯,好像还确实挺可爱的,看着这模样就很讨喜,就能知道确实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她最近会在璃月常住么?那自己多收个徒弟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化作人形进卡池且已被五条凛拿下的留云借风真君,也在此刻瞬间倒戈,就此沦陷。
——
五条凛没有过多推辞,接受了仙君们赠予她的见面礼物。
其中还真有送到她的心坎里面的,那是一把有别于之前游戏中尘歌壶的小小茶壶,它更小巧精致一些,是留云借风真君说自己根据尘歌壶为原型设置的全新版本,内里别有洞天,是极其宜居的空间,风景优美,自带房屋。
五条凛想,哇,她刚来璃月就拿到了一套自己的房子,还能随手揣兜里——这就是刷到了满级好感的魅力所在么!
她自然明白钟离开口将她正式介绍给璃月的几位仙君,一方面许是为了给她提供保护,另一方面,却是为了让她放心。
钟离先生甚至当她的面与诸位仙人商量了一番在之后的请仙仪式上,要不要考验一下璃月七星管辖国家的能力,顺便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退休意愿。
这让五条凛瞪大了眼睛——帝君哇,这么大的事情您直接开口就在我面前商量真的没问题么?
不过此刻她忽然又回忆起来了剧情里面,旅行者哼哧哼哧跑去将帝君遇刺陨落的消息转达给诸位仙人时,他们如此淡定的反应了。
……嗯,一点悲愤不带,基本上全是演技。
按照璃月全员帝君厨的这种程度来说,好像按照常理而言,这如果不是钟离先生提前和他们商量好的,他们大概率会直接去把璃月掀翻了吧。
啊,这么一想,剧情好像全都合理起来了。
所以这么大的事情就这么在她的面前开口商量真的没关系吗?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帝君他们当成自己人的?
五条凛这会儿正被魈领着回璃月港呢,少年夜叉显得比之前更加沉默寡言了,全程几乎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只是开口问了一句她此刻的身体情况如何,得到了肯定句以后,又闭口不言。
但是五条凛看得出来他想问自己的问题一定超级多,这孩子很能忍的。
“呐,魈。”
五条凛的一声呼唤直接让魈原地站了个军姿,他无比僵硬地回过头去,看到了此番少女正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让你担心了,抱歉呢。”
“……无妨,蒙德的那一位,其实已经事先转达给我了消息。”他将手中的和璞鸢攥的更紧,微微敛起金瞳,避开了五条凛她过于靠近的视线,淡声回答:“你,无碍便好。”
“——这个时候,魈上仙应该跟我说一句,欢迎平安回来才对啦。”她特意绕了一圈,弯着腰歪着头看向他。
“欢迎……”忽然意识到顺着她的话茬说了,少年夜叉的耳畔此刻染上了些许绯色,他后退一步,在她偷笑的时候,这时候正色了一些:“事实上,你那日不告而别,我很担心。”
五条凛立马没继续欺负魈上仙了,她闻言汗流浃背了。
“——你的另外两位朋友,他们也很担心。”魈斟酌着言辞:“尤其是……戴着斗笠的那位。”
“我没在与他同龄的少年里,见过那样的气势。”
五条凛:嗯,这个,该怎么说呢,散宝的实际年龄好像已经五百岁起步了?
“他似乎明白与你的消失有关的人是谁,气势汹汹地赶去了兴师问罪。”
五条凛:太好了我要为了多托雷默哀一分钟,啊哈开玩笑的。
“凛。”
眼见少年夜叉的神情再度正色了几番,五条凛赶紧原地立正了,停止了她的一切神游与胡思乱想,她回答道:“在的!”
“有些时候,你会予以我一种感觉。”
他停下了脚步,风掀起了少年的发,少年夜叉回眸看她:“一种……你似乎并不属于这里的错觉。”
五条凛忽然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应他。
但是接下来,全是魈在说话。
“你仿佛突然闯进了璃月,闯进了我的面前,我努力回忆起有关你的一切,却无从记起。”他的声音平静,眼眸里闪烁着些许翻涌的情感:“可是我的情感与理智在这一刻同时告诉我,你应当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应该是和浮舍,弥怒,应达,伐难……他们同样重要的人。”
五条凛动了动嘴唇,她不知应该怎样去回答魈的此番话语。
“那日我身受业障所迫,无法抽离,想来也是你出手相助。”魈却适时的转移了话题:“多谢。”
五条凛俯身摘了一朵甜甜花——之前她满世界熬砂糖做杏仁豆腐的时候,可没发现提瓦特大陆处处都有甜甜花。
她轻轻转了转手上的花,笑着看他:“魈上仙,你这个时候应该对我说,谢谢你,凛。”
“……”魈愣了愣,不过随即从善如流地说道:“谢谢你,凛。”
五条凛忽然之间就明白为什么哥哥以前那么喜欢欺负老实人了,这个真的不能怪哥哥。
换她她也喜欢。
“那你能否告诉我。”魈又问她:“……那一晚,你究竟是运用了什么办法,抑制了我的业障?”
五条凛脚步微滞,她深呼吸一声,背着手转过身,哒哒哒往前跑去:“我也不知道哦——”
“……我并非为难于你。”魈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能跑的这么快,只是在她身后轻声道:“我的业障加剧,与魔神残渣的影响有关,也同样与磨损有关,我只是在想……”
提瓦特大陆目前仅剩的神明,甚至一些神明的眷属,譬如特瓦林,无一没有受到磨损的困扰。
五条凛停下了脚步,她忽然之间明白了魈想要得知答案的意思,孩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到帝君。
但是她铁定不能将多托雷那货的发现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否则她确定以及肯定,自己一定会失去未来帮钟离先生忙的机会。
嗯,不过,她要怎么去验证自己能够疗愈磨损的这一点呢?
……
魈原本见少女愈跑愈远,已经彻底停下脚步,歇了追上她的心思,只开始反思自己方才那番话语,到底有哪里将她吓到了。
只是再抬首时,面前忽然闪现回了一道身影,她的身影如同猫儿一般灵巧,她狡黠地笑了笑,随后将手上那朵快被捏蔫了的甜甜花,顺手就扣在了魈的鬓角。
纤长的食指指尖轻轻擦过了他的耳廓。
她竖起食指,晶蓝色眼眸敛起,她耸了耸肩膀,一字一句地在他的面前说道:
“嘛~是秘密哦。”
——
白天学自己哥皮了一番,下午接受了白术先生的敦敦教诲外加批评,五条凛特意挑了个月黑风高夜,去了个她白天就在脑子里面规划好的地点。
从蒙德临走前,温迪说特瓦林已经几乎彻底恢复了。
今日仙君开大会,钟离也提了一句魈今日的业障似是淡薄了不少。
如果要说他们的共同点的话——
那就是多少都尝了点她的血。
前世明明自己都无药可医,今生却摇身一变,拥有了与传说中的拥有医死人肉白骨能力的人鱼差不多能力的身体。
此刻的五条凛,正偷感十足的站在伏龙树底,生怕自己触碰到封印引来村落的夜叉甚至帝君。
她需要去干一件大事情——如果运气好的话,就不止验证了心中的所思所想,还能顺带吐一把刀子。
钟离是一位可靠的长辈,予以了她暂时的庇护乃至港湾,如果可以的话,她确实想要帮上这位神明的忙。
很早之前就说过了,她是个自私的人,她只会想要帮助自己在意的人。
五条凛抬手贴合在树底的封印之下,试图摸索出能被她钻空子的地方。
结果一阵吸力传来,她忍住了开无下限的冲动,任由身体被拖拽进去。
再睁眼时,凛意识到她已经破除了封印,站在了结界之中,这位震山撼岳的巨龙面前。
——钟离先生的旧友,若陀龙王。
它曾与岩神并肩作战,可因为岁月的磨损,以及人类对层岩巨渊几乎无限度的开采,导致了几乎已经失去神智,乃至数百年前袭击人类,与钟离率领的众仙开战,最后被强制封印于此。
如今的若陀龙王,眼见这个一脚都能踩死的小东西忽然闯进自己的视线,而非摩拉克斯,愤怒地将入侵者踩碎的念头被他勉强压制了几分,他吼了一声:“小东西,滚出去,否则我直接吃了你!”
接下来,让若陀龙王关了这么久以来遇到过最懵逼的事情出现了。
只见那小丫头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她朝着掌心划了一道小口,鲜血瞬间渗出,她一面保持伸出手掌的姿势,一面走上前,语气真诚道:“……好啊,那要不您先尝尝?”
若陀龙王:“……???”
惊恐.jpg
——神经病啊!
他被关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比自己病的更重的人类啊!
第29章
若陀龙王,曾与岩王帝君立下誓约的震撼山岳之龙。
帝君赐予它一双能视物的眼睛,而它也遵守与帝君之间的誓言,一同征战,庇佑璃月四方。
天动万象,山海化形,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千年的岁月可以改变太多的事情,这个世界仿佛有着它的既定法则,无论是一草一木,乃至神明与万物,都会在这时光的长河中,被“磨损”到面目全非。
“磨损”是一个宽泛的概念,但必然不会是多美好的概念。
五条凛十分明白,钟离先生虽在平日从未表现出磨损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怎样的影响,可这影响必然是潜移默化,且暂无任何方法能够破解,否则他也不会预备对璃月的子民予以一个考验,想看看璃月是否能逐渐成为由人去治理的国度吧。
钟离先生他看上去是那般沉着稳重,一旦他出面时就感觉一切都定然安好了。
可正如同他说的,“磐石也将归于尘土”。
又譬如曾经作为璃月仙人们盟友的若陀龙王,他曾经作为元素龙之王,是那般的威风凛凛,随帝君左右,为璃月拥有如今的广袤繁华出了好一分力,可如今……
可如今,却被困在这一隅封印之地中,神明的岩脊化作了限制它行动的锁链,它只能颓然在原地咆哮挣扎,直至愤怒将它的一切理智全部磨损殆尽。
可是如果,她的血液能对魈的业障起作用的话,这是否也在说明,她能让这一切出现转机。
五条凛此刻已然下定决心,决定试他一试。
她抬起她的手,逐步靠近若陀龙王。
后者从鼻腔里喷出一道热气,只见它庞大的身躯凝滞了一瞬,随后……
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五条凛忽然有些不解。
若陀刚刚不是还愤怒地咆哮着,恐吓要把胆敢闯入解决的自己踩扁嚼碎吃掉么?虽然说自己已知从剧情里来看他并不会做这种事情就是了,若陀在被封印过程中做的最坏的事情似乎就是操纵一些层岩巨渊矿工的神智,不过同时,他还将自己理性的那层理智分离了出来……
嘛,虽然说是这样说吧,五条凛还是原以为,觉得面对自己的挑衅之举,她与若陀这边,肯定是免不了一通恶战的。
她并不擅长嘴遁谈判,但她觉得自己可以像敲晕特瓦林一样把若陀也给敲晕呼,来一个先兵后礼,趁机把自己的血喂给他,然后看看到底能不能见效。
虽然不是很想,但是这个时候她似乎得感谢一下博士——多亏了他将他的研究漏嘴了出来,否则她铁定不会想到这一茬。
嗯……但是怎么说呢,若陀龙王此刻的反应,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按照普遍理性而言,他应该因为自己的挑衅顺理成章地愤怒,蹦哒,然后和自己打一架?
五条凛又试探着上前了一步。
若陀果然因为她的前进而又后退了一步。
且不知为何,她居然从若陀龙王脑袋上那双不算大的眼睛里面,读到了几分惶恐的情绪。
……呃,这个,他在害怕自己?
她微微一愣。
五条凛不知道,她此刻这番莫名其妙的行为,甚至愣是给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神志不清的若陀龙王,硬生生地吓的清醒了几分。
闯进他的结界里,一进来就割血,示意让他吃,这一连串的行为,用人类的话去总结的话,不就是“碰瓷”么。
即便他此刻的理智已经被侵蚀了,也是绝无任何可能会去食人的龙,甚至当年与摩拉克斯的战斗在最后,他都是“自愿”被封印的。
倘若他真的突破了食人这一层最后底线,不止是摩拉克斯了,怕是他自己都会在清醒的时候选择自我裁决吧。
思至此,若陀龙王瞪着面前这个试图哄骗他“误入歧途”的人类,意识到她大概率是看出了自己的弱点,不知究竟受谁的指使想要害他性命,便瞪大了眼睛,继续后退了几步,直到贴近墙角,避无可避。
巨龙张开血盆大口,脚掌抬起,摁在地面,整个地表都在使劲摇晃,说出来的话语却并非威吓,而是:“你不要过来啊——!”
五条凛:“……”
啊,那个,不至于吧,她怎么不知道她的六眼这会儿在这个世界,还自备了“王霸之气”呢。
她很快觉得这层设想实在是太自我良好了,可是除此之外,她好像就没有其他,若陀现在怕她怕的这么紧的理由了。
她又不是某本小说里面的张氏族长……有割手放血就能吓退粽子的神秘技能。
看若陀他这会儿贴着岩脊瑟瑟发抖的模样,她甚至幻视了当年被油光水滑的美洲大蠊吓到嗷嗷乱蹦贴墙角的哥哥他们一行人了。
等会,她为什么要这样设想?这不就把她自己设想成蟑螂了么?
看着抖成了筛糠的若陀龙王,五条凛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真的不尝尝吗?”她递出了自己的手掌,用商人推销货物的语气,蛮诚恳的问道。
“谁会尝啊!”若陀龙王看起来根本没吃她这一套,他这会儿都快抬着它的四只脚站起来贴着墙了,只色厉内荏地发出威胁:“再靠近的话就拍扁你!”
啊,比她想象中还要不顺利很多呢。
但是五条凛很快想通了,软的这套不行,她便可以来硬的一套嘛。
既然此刻的若陀已经被帝君的岩脊锁链困住,退无可退,她瞬间换作了一副反派嘴脸,“桀桀桀”地阴测测笑着上前。
若陀:“……?”
他瞪大了眼睛,千年来头一次在心里咆哮老友的名字不是想杀了他,而是胡乱吼道:摩拉克斯——摩拉克斯你在哪里——你赶紧来把这个人类的小东西带走!求你!
……
钟离察觉到若陀的封印开始松动时,最初其实没有太过慌乱,毕竟他明白,即使封印出了问题,按照若陀的性格,也鲜少会直接挣脱。
但是,等到钟离察觉到封印里有人闯入,且那人他还认识之后,他瞬间神色大变。
如今若陀的神智鲜少有清醒的时刻,而它的战斗力更是不言而喻,即使那孩子拥有着强大的力量,钟离也不太确信,她能够在狂暴状态的若陀手中全身而退。
不过,在以最快的速度,焦急赶往那伏龙树下之后,入目之后的场景叫钟离睁大了眼睛。
这会儿的五条凛已经想办法让若陀“暂时安静”以后,强行扒开若陀的嘴巴将血淋了进去,一切行云流水结束以后,她顺便还用反转术式将自己的伤口治疗了干净,来了个当场毁尸灭迹。
她早早就料想到钟离先生肯定会来,于是她此刻正站在趴在地上拥有了仿佛婴儿一般安逸睡眠的若陀龙王脑袋旁边,换上了最温柔的语气,用上了熟悉的台词。
“龙龙乖,不怕不怕嗷……”
咳,只希望帝君未来不要和温迪他核对一下她的犯罪过程,给她来一个摸谁谁傻的总结。
“……凛。”
钟离先是因为面前的这一幕,小小地无言了一瞬。
若陀他此刻是如此的安静,安静到让钟离都几乎无法相信,他不知用怎样的方式去解释肉眼所见的现况,沉默片刻,唤了一声五条凛的名字。
五条凛慢悠悠将脑袋转过去,在下一刻,其实根本不需要她用上任何的演技,只在看到钟离的一瞬间,她的眼睛就全亮了起来,仿佛她的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钟离先生——”
她哒哒哒地飞到了他的身边,熟练地扑到怀里环了一把,再心满意足地收回双手,仰起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他。
“这里很危险,你怎么……”
不待钟离先生开口批评,她立马开启了她的认错三连“我错了,对不起,下次不敢了”并且将一切的锅咻咻咻,全部推到了璃月港附近躁动的魔物与深渊法师的身上。
钟离:“……”
讲道理,这些理由其实拙劣到他一眼便能看出来,只是面对女孩子此刻明亮异常的目光,他根本无法出言有半分的责备,和继续刨根究底。
他实在是拿五条凛这个孩子没办法的。
末了,只好化作一声叹息:“罢了,你……”
语到半晌,那边的若陀龙王忽然动了。
听到动静,五条凛的动作飞快,她几乎是以光速去藏到了钟离的身后,只牵着他的衣服后摆,悄咪咪探出脑袋。
若陀龙王张开嘴,虽然说口腔里并没有设想之中难言的血腥气,他依旧出以心理原因过不过去,咳嗽到了惊天动地。
“摩拉克斯——”若陀龙王瞥见那厢的钟离,他开口就是有理有据地开骂:“你后面那个小东西,是你把她派过来为难我的罢?!”
钟离:“……”
他已经太久没有与若陀龙王非常有条理的对话过了,毕竟若陀已经被磨损折磨到理智全无,这么多年来,张口闭口几乎全都是向他复仇。
五条凛嗖地一下就将她的脑袋缩了回去,藏在钟离身后。
“若陀。”钟离此刻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发出询问:“你……还能意识到自己是谁吗?”
“本大爷脑袋坏了才不会意识到自己是谁!”若陀龙王从鼻腔里面喷出一道气:“自然是你的盟……”
他们同时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们的这种相对平和的交流模式,只在数千年之前存在。
若陀此刻自然也能够意识到他的意识一片清明,他早已经不似之前,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与行为,脑子里面刷屏的全都是要摧毁摩拉克斯与他守卫着的璃月以及复仇了。
“……”
那个小丫头,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
他只记得她将自己强行揍趴,往他嘴里喂了些自己的血,再然后……
千百年来的封印与记忆在此刻交错涌现,此刻的若陀已经不再将更多的主意放在那个小丫头对自己做了什么之上,而是将重点放在了这一通荒诞的时光之上。
若陀沉默良久,最后转了个身,背过去面朝墙壁。
他选择只留给了钟离一个龙屁股。
五条凛悄悄抬眼去瞧钟离先生,她发现钟离先生的表情变得柔和了很多——
嗯,钟离先生看起来很开心。
……所以,这也就是证明,她此前忙活的那一大串,是有效的吧?
在今日之后,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
五条凛巧妙地隐瞒下了若陀龙王的清醒其实与她有几分关联的这件事情。
嘛,她敢保证,如果她真的一五一十老实交代,之后铁定就没办法帮到钟离先生了。
她在璃月活跃的这段时间,除却和之前熟知的角色打好关系之外,还多方面筹谋着“跨越世界”的办法。
……她没有一刻放弃过与哥哥他们的重逢。
钟离先生与温迪那边都没有任何头绪。
于是五条凛甚至想到了去和反主交流——没错,就是如今的深渊公主荧妹。
可是深渊法师不知道是被她揍怕了还是怎么回事,就和听不懂人话似的,看到她以后就会和看到鬼似的忙不迭地撤离,根本不留给她半点交涉的时间还有机会。
她也尝试过绑架一只啊,结果深渊法师只会像大苍蝇一样在她的手上吱呀乱叫,顺带试图拿手上的小法杖邦邦敲她的脑袋。
伤害确实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最后五条凛只能无奈叹气,哎,没办法,她实在是和深渊法师没话说了,他们动不动就会用替身术在她的手里化作地脉的枯枝去脱身。
既然和深渊里面的生物谈不拢,五条凛便起了亲自去深渊走访一下的心思。
这个首先肯定得问问对深渊一块比较熟的,曾经掉进去了以后又一路摸滚打爬上来的小能手啊。
——于是她就在北国银行成功地拦截住了一只达达利亚。
守门的愚人众原本听闻她说是为了来寻找达达利亚大人,还有点嗤之以鼻,没怎么太相信,毕竟这种为了和执行官拉近关系,说我是他的什么什么远方亲戚的骗术已经太过时了!
结果原本满眼都是工作的公子大人,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笑得满脸只剩牙了。
“凛酱!”达达利亚咻地一下蹦到了她的面前:“你还好吗?最近过的开心吗?特意来见我的吗?身上的摩拉够不够?”
门外吃瓜的愚人众守卫默默将下巴又合了回去。
啊这,说好的达达利亚大人满脑子都是战斗,只会用满腔的热血浇灭同龄的可能试图对他暗示什么的一切异性的少女心的呢?他觉得完完全全就是谣传吧。
他看达达利亚大人这不是很会吗?简直太会了,直接就是一整个嘘寒问暖啊,情商极高啊。
五条凛一手制止了差点就贴过来的那张热情洋溢的少年面庞,另一手顺手就将北国银行的大门关了,将耳朵竖起来吃瓜的看守吓了一大跳。
“好了,达达利亚。”五条凛压低声音:“这次我来,是为了一件事情。”
“嗯嗯!”
“你知不知道,嗯……去往深渊的方式呀?”
听到深渊一词,达达利亚立马正经了无数倍,方才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深渊啊……”
于是他向五条凛描述了一番曾经九死一生的往昔,以及深渊究竟如何险峻,有多少强大的怪物应该运用怎样的对应方式,压低声音给她传授了一系列深渊生存法则。
五条凛闻言,受益匪浅,只觉得鸭鸭这孩子该可靠的时候还真是超级可靠。
不过她当然没忘记自己最开始的那个问题:“所以,要怎么去往深渊呢?”
达达利亚:“……”
五条凛便期待地看着他。
达达利亚:“是这样的,当年我是决心离开家游历的时候,一脚踩空,直接掉进去的。”
“后来听师父的话,我猜到自己应该是因为某些原因,触及了深渊联通外界的某个不稳定缝隙。”
五条凛眨了眨眼:“那我,该如何寻找到那样的缝隙呢?”
达达利亚看天看地看北国银行账本,就是不看她,最后被她盯的没办法,只能小声老实回答:“其实,我也不知道……”
五条凛夺门而出。
达达利亚跟在后面挽留:“凛!凛,别走!多陪我说说话吧!”
“凛——至少把门留下来呀!”
那厢靠着边,觉得自己吃到了大瓜的愚人众,在此刻惊到合不拢嘴。
什么!公子大人居然对那位女性在意到了如此境地。
他,是至冬国愚人众执行官,她,是一位看似普通的璃月少女。
她跑,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事实证明,稻妻的文化输出是真的很有用。
——
五条凛自然没有因为一丢丢的小挫折就放弃对去往深渊方法的探寻。
她很快就打听到了之前的深渊法师暴乱一事,与深渊的峡缝有那么几分关联,而这件事情,又被交予了璃月七星那边去处理。
五条凛:“……唔。”
她当然很清楚,自己如果和魈还有留云借风真君他们坦白自己想找办法去深渊的话,她铁定会被卖到帝君那里按头挨批,因为深渊实在是太危险了,自己稍有不慎就要面对生命危机。
神明那边的神脉不大管用,所以,这件事情只能从璃月的人脉那边处理了么?
幸好,近期钟离先生他们的中心大部分都在劝已经清醒了的若陀龙王快些想通上,没有人将重点放在她在捣鼓的小动作上。
……
身为七星之一的“玉衡”,刻晴大概是璃月七星中最热爱加班,最刻苦,也最努力的那一个。
想要等到她从办公处出门的时机实在是太艰难了。
今日,刻晴难得升起了去璃月港散步的念头,却在往生堂门口看到了一位非常神棍打扮的金发少女,不过抛开那与她的外表不相符的墨镜不谈,确实是一位十分惹眼美丽的少女。
就……嗯,很眼熟?很亲切?叫她下意识的驻足下来了?
五条凛:确实该驻足了,亲爱的,我退游之前,别说好感度了,都快抽到你的二十八命了。
“这位小姐。”在刻晴的视线中,那少女推了推墨镜,向刻晴道出了她那让人印象深刻的开场白:“这位美丽的小姐,请你留步,请问……”
“你是否承认贵金之神摩拉克斯,美貌盖世无双?”
刻晴:“……?”
——
咒术界已经在这段时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自从特级咒术师五条悟“反叛”的那一刻开始,整个日本的咒术界高层,在此刻已然名存实亡。
不止如此,身为五条悟学生的特级咒术师乙骨忧太,也跟着他的老师一道反了。
起初,并没有人能预判到五条悟的下一步路究竟是什么。
直至五条悟开始着手,雷厉风行地整顿咒术界,而面对他发出的那些通缉令与死刑命令就和儿戏一般时,仅剩的那些高层才终于意识到了,如今大势已去。
他们终于开始后悔曾经的做法太过极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庞大的权利在此刻都显得无比可笑,究竟是谁予以他们的勇气,在曾经与五条悟如此叫板的?
是因为他太好说话了么?是因为五条悟那时的中心并没有放在握住那层权利之上,他的一切诉求都只是在咒术高专当老师,去培育下一代的新鲜血液么?
何等可笑,下一代的新鲜血液,早已经非死即残,还活着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也许这才是五条悟走上那条极端道路的缘由之一呢?
此刻,面对那个宛如地狱修罗一般的青年,他们实在是太难从他的面庞上看出半分那曾经笑嘻嘻,吊儿郎当的模样。
曾经的五条悟实在是相当爱笑的,他的性格让他显得足够没心没肺,在学生面前,他是个不用特别尊敬但是本质挺好的老师,在高层们面前,他是一柄相对好拿捏的利刃。
……这一切的一切,都截止于五条悟亲手铲除了宿傩的那日。
在那一天之后,在外人眼里那样吊儿郎当的,好说话的,性格大咧咧的那个五条悟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冷血的,毫无感情的,只凭借自己的判断去进行裁决与屠杀的怪物。
不过,与整个咒术界谈五色变的状态完全不一致的是,在此次大战之后的涩谷,东京,京都,乃至整个国家,都以十分迅疾的速度恢复了起来。
那一度几乎毁灭了国土的超自然现象,如今已经不复存在。
起初他们还以为是那灾难多少影响了咒灵,可是转念一想,灾难之后的人类的情绪会更加极端,因为他们历经了太多苦难,应该更容易诞生咒灵才对。
直到那一日,虎杖悠仁与乙骨忧太同时看到了五条悟在那里铲除咒灵之时,他们才意识到了他究竟在以什么方式,让整个国度用最快的方式恢复和平。
可是,五条老师他是如此用报复性的方式,不顾一切地使用着自己的身体,即使是“最强”,也太难在这短暂的时间兼顾全世界了。
于是虎杖悠仁冲了上去,他率先高喊道:“老师!五条老师!”
少年那相对富有元气的声音,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叫五条悟的眸光恢复了几分的清明。
五条悟立于咒灵的尸骸之前,他双手插兜,过高的个头逆着光投下了一片阴影。他身着纯黑的衣物,并未像以往一样戴着防止自己的六眼使用过渡的绷带亦或者墨镜,他回过头去,他的眼里几乎不含一丝的高光,他的头发变长了几分,足矣看出他这段时间似乎没空将它们打理。
“是悠仁……和忧太啊。”五条悟此刻的语气仍然十分柔和,还带着些许轻快,就像在与久别重逢的学生们冷静地打招呼一般。
“五条老师,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了?大家都很担心你——”虎杖悠仁自是没有因为近期咒术界的一切言论对五条悟产生半分的畏惧与犹豫,在他的眼中,老师永远都是老师,他焦急地说道:“五条老师!你的身体状态看起来很不好,你需要休息,应该让硝子前辈给您看看……”
“休息。”五条悟似乎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能从虎杖悠仁的话语中复述出这一句话,他喃喃重复了一句:“是啊,我需要休息……”
虎杖悠仁还预备继续说些什么,乙骨忧太却摇了摇头,制止了他,他代替了自己的后辈,向老师阐述清楚了他们心中的所思所想。
“五条老师。”乙骨忧太说道:“我们猜到了您到底抉择了那一条路,所以相对的,请容许我们帮上你的忙。”
“一味地透支身体,也许只能将那短暂虚妄的和平维持到您坚持不住的最后那一刻为止。”
“老师。”乙骨忧太再度上前一步:“我与悠仁的性命,都是因为您才能保存至今。”
甚至不止如此,在老师“叛逃”的这段期间,他将一切罪责都一已狂澜,乙骨忧太之前在咒术高专对威吓他们的那个高层以及属下下手的那件事情,至今都未有明确的言语为他定罪。
那便是有人从中制止了这一切。
除了五条老师在帮助他以外,乙骨忧太根本想不出半分理由。
“老师……”乙骨忧太伸出手,尝试挽留自己的老师:“请回来吧。”
五条悟并未回答他的问题,此刻的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在等到最后一丝的光芒也被地平线吞噬殆尽之后,他的整个身体也没入了黑暗之中。
他动了动喉咙,最终只挤出了短短的一句词。
“抱歉。”
——他并不打算将他的仅剩的学生们也绑上他的船只,即使他能够明白,只要他口中吐露半分意愿,他们就愿意前赴后继地紧跟在他的身后。
——一如当年,从头至尾都没有向他开过口的杰那样。
“老师!”在五条悟抉择已定,打算离开之前,乙骨忧太终于没有继续忍耐下去,他开口喊道:“凛姐姐她……”
“凛”这个名字,此时此刻简直就宛如一道魔咒,硬生生地停滞住了五条悟打算瞬移的举措。
他僵立在那里,立做了一尊雕像,而在这个时候,五条悟面庞上的神情变化,才显得他此刻至少还是活着的,而并非一具内心已然干枯死掉的行走着的尸体。
“凛姐姐她,最后留给老师的话语,一定是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着吧!”乙骨忧太见他的话语在此刻奏效,他咬紧牙关,不管不顾地将这段时间的所思所想全盘倾泻而出:“她服用了过量的药物,透支身体与生命,几乎是在回光返照的时候赶到了战场,又成为了逆转一切战局的那个重要的人,救下了老师的生命,她所做的这一切,百分之一万的,都是希望您可以好好活着吧!”
五条悟缓缓地抬起了他的手。
妹妹在最后一刻拥抱着自己的余温,仿佛仍旧残留在这双沾染了血迹的双手上。
她银白色的与自己相差无几的柔软长发散落在他的颈间,她因为病痛所以根本无法发出的完整词句,吐露在他的耳畔,就宛如猫儿的呓语。
妹妹的手掌贴俯在他的胸膛,细心地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那双与他的眼眸别无二致的蓝眼睛,此刻正静静地凝望着他。
他听到凛哽咽着,哀求着对他说道:“哥哥一定要,活着回来。”
——就在他几乎要被宿傩的斩击击中之时,耳畔回响起了妹妹的轻语,五条悟原以为自己会就此食言。
世界被放慢,思绪被加速,他在那个时候的动作虽然已经来不及避开那一招,他却还记得妹妹习惯性说的那句她热爱的角色台词“食言者,当受食岩只罚”。
他怕是等不到那般严苛的惩罚了,他有些无奈地心想。
可……
世间万物都仿佛在那一刻就此禁止,然后时间开始重新流淌。
他并未食言。
只是被斩落在那招之下的,成了凛。
乙骨忧太的话语深深地刺激到了他,五条悟他此刻的身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状态猛烈地颤抖着。
与凛临终之前做好的约定在这一刻重新浮现在脑海,就在乙骨忧太以为他终于说服了老师之后,五条悟却仍旧瞬身离去,只留下一滩还未完全消失干净的咒灵尸骸。
自此之后,整个国家国土国界之内的一切二级以及以上的咒灵,有好一段时间的销声匿迹,在那期间,似乎有人看见过曾经的那位最强咒术师五条悟的身影。
无人直到他的目的是什么,只是这个国家在灾难之后,重新以更快的状态重建了起来。
上层与资本家们几乎同时变得安静了许多,也不知是否是“怪物入侵”的时间,叫他们的心态老实了几分,让他们明白了亏心事做多了是真的可能会被杀掉吃掉的。
这个国家甚至暂时获得了比灾难之前还要更加平静和谐的日常。
……似乎没有任何人清楚这一切的缘由是什么。
——
还记得,那一日,是个下了雪的寒冬。
五条一族自从那日灭族事件以后,早已经成为了无人胆敢靠近的阴森古宅。
倘若这里并不包含着他与妹妹过去的记忆的话,想必五条悟也会毫不犹豫地用一把大火将它与罪恶同时点燃吧。
青年的银发已经长到散落在了肩侧,他踩着二齿木屐踏雪而来,他的身上穿着薄薄的浅色印花和服,在如此严寒的天气仿佛察觉不到半分刺骨的寒冷——之前凛其实有亲口与他说过,她的哥哥很适合穿浅色的衣服。
五条悟的眼睫上此刻都覆了些雪,他立于雪中,纯白的青年在安静闭幕之时美丽到宛如神祇,他就像是用冰与雪构筑建造的雕塑。
往昔发自内心的笑容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覆盖在他的面庞上的,是凝做面具的虚伪笑意,与一股淡淡的颓丧感,他仿佛游离与这个世界之外,安静地如同一具幽灵。
他就那样无声地站在那庭院门前——那是他的母亲与妹妹还有他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因为五条悟记得很清楚,今日是凛她的生日。
她出生的那日,是与今日几乎完全一致的一场雪天。
可是廊前的晴天娃娃之下,似乎再也不会有一个眉间萦绕着病弱的气息,却会时常对他轻轻笑着,抬手示意她将自己抱起的消息的女孩子。
她的穿着似乎从来都不会符合这个家族的一堆破规矩,她会穿着最为柔软合适的衣物,慵懒地倚靠和仰躺在软椅上——这还是他曾经一手为她打下来的底气,倘若有长老敢在背后指指点点于她,他是当真会兜头来个一通暴揍。
“……凛。”五条悟闭眸转身,他发梢上黏着的那些雪花在这一瞬间簌簌而下:“你肯定不会停留在这里吧,我在想什么呢。”
他想,他应该已经彻底接受了他的妹妹已经就此离开的残酷结局。
凛的灵魂应该不会被困在着一方狭窄的庭院,五条悟向来是最了解自己的妹妹的,只是病痛限制了她的发挥罢了,原本按照她的悟性与天赋,配上她的六眼,她甚至能活的比五条家的天王老子还更拽。
哦,顺带一提,五条家的天王老子是他。
五条悟抿唇,微微敛起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他旋即将双手揣进了衣袖里,预备做了最后的告别之后,转身离开。
“哥……哥?”
——直到一句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击碎了他的一切理智,让他强行停滞住了脚步,五条悟瞪大了眼眸,僵硬地转身,回头。
他看到了仿佛凭空出现在雪地中央的少女。
她的身上不含一丝咒力和气息,这似乎是他方才并未及时发现到她的真实原因。
她的皮肤苍白,银白色长发也没有半点的色彩,她穿着一身苍白的浴衣,她的嘴唇也毫无血色,就像仿佛刚刚从下葬的棺椁里爬了出来。
可这根本,毫无可能。
今日距离凛下葬,早已经过去了数百天的时日,足矣让尸体逐步化作森森白骨。
是陷阱。
是甚至不需运用他的六眼就一眼就能看出的,再拙劣不过的,为了吸引他驻足的陷阱。
就如同当年将他封印了狱门疆的,那个借助了杰身体的怪物那般。
……这个世界上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在同样拙劣的陷阱之下,失足第二次呢?
没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再浅显易懂的,换成任何一个人都能想通的道理。
可是头脑在进行思考之前,他的身体却已经冲上前去,像是拥入宝藏入怀一般,试图紧紧地将面前失而复得的“妹妹”抱紧。
他的双臂颤抖,他的动作在此刻是如此的笨拙,如此的小心翼翼,像是生怕自己的僭越将她化作了镜花水月的泡影。
而这整个过程——
自然是不包含一丝一毫的“无下限”去设防的,他已经恨不得用最快的速度将他的妹妹拥入怀中,敞开外衫,用里衣留存的温度去温暖几乎在雪地里冻僵的小女孩,他的心里所剩的思想几乎全都是那些,他又怎么可能会去对面前的少女设防?
他自然已经认出了面前的凛正是凛,她的脸蛋苍白的像是她刚刚死去的那天一样。
或者应该说……
那具身体,属于凛。
……
天上的雪渐渐下的更大了。
“哥哥。”
五条悟察觉到自己的胸腔传来了迟钝的疼痛,他抬手去摸,却只摸到了覆了满手的血渍。
他停在了距离凛一步之遥的地方。
那是他的妹妹,却又不完全是他的妹妹。
“凛”仍然在脆生生地唤他哥哥,可是她虽然在笑,这笑容却没有一丝往昔对待兄长时的真挚,唯独剩下属于胜利者居高临下的嘲弄而已。
“哥哥,原来会在同一个陷阱下面栽倒两次呀。”
她笑吟吟地望着他,下一秒,她撩起了自己额头附着的碎发,特意俯身去让已经跪倒在地的五条悟看清她额头上的痕迹,此时此刻,她几乎癫狂地笑出来。
“你可真是笨——蛋呢。”
五条悟颓然张口,他似乎想努力地说些什么,可是因为内脏的致命伤,唯有血液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口中往外咕噜噜冒出。
敌人一定已经做了诸多的准备,反转术式在已经彻底无法施展。
身体逐渐变得冰冷,眼前所见的一切逐步昏暗……该死,不要在最后一刻,用她的脸,去作出那样的表情啊。
凛。
桀骜的神子慌乱地伸出手,在彻底坠入黑暗之前,颓然地试图抓住眼前的妹妹。
……凛,哥哥看不见你了。
第30章
很遗憾,五条凛她想从刻晴口中听到有关深渊狭缝的信息的计划失败了,就连尝试用帝君本人作为切入点去打消刻晴的疑心,都不太行。
……看来有些时候,满级好感也并非万能。
不过,刻晴虽然守口如瓶,没将这方面的信息告诉她,却直言五条凛的口才不错,算个可造之材,并表示可以引荐她去七星手底下实习工作,从最基层做起,将她往接班人的方向去培养。
五条凛:啊,这,好感值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凛自然是礼貌谢绝了刻晴的好意。
她这些天以来仍然暂居在不卜庐那边,偶尔会为白术先生采买些药材,有时候会帮忙将迷路的七七送回家。眼下,距离请仙仪式的开启还剩下不少时日,五条凛开始思考自己究竟应该将什么作为切入点去接触深渊……兴许,她可以去找找谜语人戴因斯雷布?
结果,还没有等到她主动去寻找深渊,深渊的公主却已经在一日夜晚,主动寻上了门来。
那天的五条凛正坐在一隅潭水旁,替白术先生采完了琉璃袋之后,她将药篓放在身侧想心事——不知为何,她最近时常察觉到内心空落落的,甚至时常心悸,就仿佛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已经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在发生那般。
可……
事实上,五条凛如今在璃月生活的很好,很习惯,好到甚至让她觉得,她从出生起就应该是个实打实的璃月人似的。
她白天有时候会陪七七采采药,有时也会去往生堂还有万民堂等地见见之前的一些老朋友——在好感度的加持下,她与这帮常驻璃月的小伙伴们很快了熟络了起来。
行秋赠予了她自己写的书,外加飞云商会的打折券;香菱送了她万民堂的打折券;胡桃依法炮制送她往生堂的打折券,被五条凛扶额无奈收下,但是心里却道这个东西她最好还是用不到比较好。
白术先生的身体其实向来不是很好,五条凛也自然明白他与长生进行了契约之后,有时候会选择将病人的疾病引到他自己的身体上去进行治疗——这可不是个办法,于是她特意挑了白术高烧到躺倒的一日,去喂了他一杯自己“特制”的茶水。
果然堪称立竿见影,高烧瞬间就退了下来。
并且在白术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忽然好转的事后,声称那茶是七七担心他才泡的,问就是她五条凛什么也不清楚。
白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无奈摇头,倒也没多去追究她这番拙劣的借口,毕竟七七她的记忆甚至可以类比于金鱼的记忆,想来也是无法求证的。他只是在那晚亲自下厨,为凛做了一桌丰富的药膳,不仅滋养身体,甚至味道也实在绝佳。
不止如此,璃月港如今风平浪静,自从她被钟离先生纳入麾下庇护以后,也时常会在身边看到那些仙人们的身影。
有借口“散步”为由为她留下一些机关造物和精巧礼物的留云借风真君,还有表面正经内里八卦来与她打听事情的理水叠山真君和削月筑阳真君,再还有便是……不定期出没在她身侧一公里范围的某个视野比较好的偏僻角落,用一种笨拙的方式无声地守护着五条凛的魈。
五条凛甚至觉得,还没等空和派蒙那边升级之后过来呢,她可能已经和这边绝大多数的剧情角色乃至大半个璃月港的人都混的超级熟了,熟到如今走在大街上都要被npc们热情的打声招呼的程度。
咳,就连北国银行那边的门卫远远见到她都要非常热情的喊一声:“凛小姐要不要进来坐坐啊!公子大人很快就回来了!”
不止如此,若陀龙王的那边,根据她从说话漏勺的留云借风真君嘴里套出来的话,多半是快结束自闭期,想通了就要重新出世了。五条凛完全想不出来如今的璃月还有什么风险值得她去心悸。
是……海里那只魔兽奥赛尔么?
可是,五条凛心想,原著剧情里根本无需帝君出手,只需凝光她那边砸了一个群玉阁,再加上诸位千岩军,三眼五显仙人,还有旅行者等等众志成城的努力,最后成功且顺利地将其拿了下来,五条凛并不觉得这种能够化险为夷,甚至能作为成长路途基石程度的危机,足矣让她心悸。
……一定是有什么不可控,并且她也在无能为力的事情悄然发生了。
因为拥有着相连的血脉,还有别无二致的眼睛,有些时候,即使身处不同的世界,她也能够察觉到那种紧密的链接。
事实上,五条凛的心中早已经对她最近的心悸有了一个不愿直面的猜测。
她抬手握紧了胸口处的衣物,静静地望着面前倒映着天上明月的深潭,最后,深深地叹出了一口气。
“哥哥……”
潭水之中,少女倩丽的倒影忽然泛起了波澜,在她的身后忽然笼罩上了一层黑红色的可疑樱子,并未等她看清身后那层倒影,五条凛眸光一寒,回过头毫不犹豫地揪住那身影就开揍。
揍了两下她就发现这是个眼熟的怪啊,霍,这不是深渊的火使徒么,之前给她新手期的时候迫害的不轻。
于是五条凛下手下的更狠了,她恨不得当即就搓出一个术士反转去送他上天,免得夜长梦多。
“等,等等!停一下!别打了。”那鼻青脸肿的火使徒连连告饶:“你这小丫头怎么上来就下黑手,多少等我出手了再看要不要出手吧!”
五条凛:“……等到确认你会不会亮血条的那个时候不就太迟了么?万一你一个吟诵大招就给我阴下去了呢。”
“那你等我吟诵的时候再打断也好啊!”这只火使徒的嘴皮子很碎,龇牙咧嘴地捂住头上被敲出来的大包:“啧,真是的,太警惕了吧。”
五条凛总觉得这只使徒的画风有那么点眼熟。
直到从这只火使徒身后步出的一位少女,确认了她的猜想。
金发的少女,连衣的白裙,还有她头顶的花朵与羽毛耳饰,特征鲜明。
她的一双金瞳此刻正宁静地望着五条凛,而五条凛听到她喊道:“渊上,停下来,不要与她战斗了。”
被称作渊上的火使徒表情很明显扭曲了那么一瞬间。
五条凛盲猜他其实很想为自己鸣冤,他压根就没和这个人类小丫头战斗,是这丫头上来就不听人话,白给了他一通暴揍。
但是它最后表情扭曲了半天,只从喉咙里面恭敬地挤出来了一句:“是,公主殿下”,然后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五条凛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就这样非常简单地与背负着深远秘密与职责的反主见了面,总觉得有些小激动。
五条凛上上下下观察着这位少女,似乎只能从眼神与气势之间看出与她兄长之间的明确差距,空的眼神还是带着那么点单纯与清澈愚蠢的,可是荧的眼里全是历尽沧桑之后的淡然。
在五条凛观察荧的同时,荧也同时在观察她。
“你好,凛小姐。”她开口道:“我想,你已经与我的血亲见过了。”
“你是指你的哥哥吧。”五条凛弯了一下唇:“是的,我和空已经见过了,他是一位很棒的伙伴,出色的蒙德荣誉骑士。”
出于自己同样有一位哥哥的心态,凛还补充了一句:“他很想念你,大概到现在也没有半分想要放弃重新寻找到你。”
五条凛能发现,荧宁静寒冷的眼眸忽然之间就变得柔软了几分,带上了少女应有的情绪:“……嗯,我也很想念他。”
但是这缕情感转瞬即逝,荧很快重新正色,表明了此番特意来见她的来意。
“我记得你。”荧上前一步,她认真地凝望着五条凛的眼睛:“我依稀记得,你是空最为信赖的战友,你时常站在他的身边,有些时候,你也会予以我,我们已经认识许久的错觉……不止如此,你的身边时常能吸引到很多的同伴,就像鸟儿会被闪闪发光的宝石所吸引。”
荧的描述根本不像是与她的初遇。
这听起来更像是曾经五条凛在进行游戏时的情形。
五条凛微微怔住,她仿佛紧紧地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满怀期待和希望的问道:“荧,那么你知道,我应该怎样离开这里么?”
听到了五条凛的问题,荧的神色忽然黯淡了几分。
“事实上,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空确实跟我说过,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就需要经过天空岛的那一关,需要直面天理维系者。”五条凛继续追问道:“因为任何外来者和土著都不被允许离开提瓦特,去往外界的世界,是这样么?”
“可是我不害怕他们!”五条凛忽然挺直了腰身,她摇了摇头:“即使是直面天理维系者……不,直面天理也完全没关系,我想要离开。”
她的内心告诉她,她不能继续在这里停留了。
悟遇到了危险,哥哥遇到了危险。
即使她明白她原本的世界是那样的残酷,她即使回到了那里,拖着一副病痛缠身的躯体,也不知道究竟能做到多少,可她仍然想要回去。
这个世界是这样的美好呀。
风神亲手为她奏响了天空的乐章,岩王帝君将她环入怀中,她被仙人庇护,她甚至被其中几位愚人众的执行官偏爱,她拥有着健康的身体,可以自由自在地奔跑,跳跃。
可她还是想要回去。
五条凛根本无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继续去停留在这里,停留在这个无限美好的世界,将哥哥还有曾经的一切全部抛在那边。
荧没有回答五条凛的话语,可是从她的表情之后,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五条凛会开口说出这些。
不过旁边的渊上,却代替荧开了口,去回应此刻的五条凛。
他用那种半开玩笑地语气,如此询问道:“喂,那边拳头揍人很疼的眼熟的小家伙,也许,我是说或许,接下来我们想要表达的信息可能会有些疯狂,你能做好不受震惊的准备么?”
“这是当然。”五条凛点头。
她连死亡都经历过一次了,她觉得对一切的接受程度都相当良好。
“好吧。”渊上又道:“事实上,公主殿下早就已经看出了你的烦恼——她明白,你想从这里离开,这也是她今日会出现在你的面前的真实缘故。”
“这个世界对于你而言,似乎要靠着开上帝视角去看,不论是那边一公里远的丘丘人还是我,甚至你面前的公主殿下,对于你而言,都并没有给你真实存在的感触,是这样么?”
五条凛:“……”
虽然这并非直白的推断,但是五条凛能够看出来,荧似乎发现了自己与提瓦特大陆之间,究竟存在怎样的关联。
没错,直至现在,她都未能完全接受自己在提瓦特大陆的全新身份,全新的健康的还挺有点童话意味的身体。她虽然能游走在每个角色之间,与大家那样迅速的熟悉起来,却追根究底,并未对这里产生很多的“归属感”。
“如若要去总结的话……”荧伸出掌心,向前一步,在五条凛微微吓了一跳之时,她轻轻地拍了拍凛的脑袋,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这里对于你而言,简直就像游戏一样。”
五条凛的嘴巴张张合合,她不知道要怎样回答荧此刻的言语,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将真相直接告诉她……是这样的,她认识提瓦特大陆的所有人,所靠的确实是游戏。
可虽是游戏,在她真正置身在其中时,与大家建立起的羁绊,也是十分真实的。
“那么,就试着将这里真正地当作游戏吧。”荧忽然笑了,她的笑容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终于纯粹了很多:“去吧,尽可能地运用你最喜欢的办法,在这里大闹一场,用你所想的方式去通关,去改变一切你不想发生的事情。”
“一切你想做,却在曾经没有办法做的事情,都可以放开双手去做。”荧抬起头,她指向了天空:“我想,等到那个时候,也许就会出现某层转机,去帮你回归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了。”
五条凛虽然没有太明白荧这会儿的意思,但是她已经切实地了解到了能够回到自己世界的办法。
就是按照荧的话……试着去速通提瓦特?
于是她激动地俯冲上前,将面前金发白裙的少女拥入怀中——她的身高倒是和荧差不了太多,她用自己的脸颊贴紧少女的面庞,激动地蹭蹭加道谢:“谢谢你!荧!”
再十分开心地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圈,在这之后,五条凛才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那她可有太多想做的事情了,五条凛心想。
自从被五条凛拥入怀中的那一刻起,荧便已经脸颊爆红,根本没想着去反抗,直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荧此刻的面颊却仍然在发烫。
“……公主殿下。”渊上在一旁问道:“所以这个结果对于我们来说,算好么?”
荧终于将目送那孩子远去的视线收了回来,她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也许现在还未到那个时候。”她开口说道:“凛……还有很多很多,未尽的事情没有完成。”
“我尊重她的选择,直至她完成这一切。”
“……毕竟她曾经在生命燃尽前,就已经陪伴与热爱着这个世界。”
——
今日的璃月并不安宁。
先是盘踞在伏龙树下的若陀龙王被五条凛强制唤醒。
满腔起床气地醒了过来,结果又见到了那天那个瘟神一般的小丫头。
张嘴欲骂的台词瞬间就收了回去,若陀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她,决心了这次绝对不能过多的理会她,否则,天知道她又会作出什么胆大包天之事。
“若陀,若陀若陀——若陀叔叔?若陀大伯?若陀爷爷?”五条凛抬起双手对着若陀就是一阵夺命连环戳,戳到它嗷地一声暴躁地问道:“干什么!”
“不干什么。”五条凛收回了她的双手:“您能不能看我帮你消除了磨损困扰的份上……”
“和摩拉克斯和解是么?”若陀龙王闻言用半边鼻孔出了口气,语气非常蹭的累,它呵了一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将我关在这里这么久,我们的事情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能和解完毕的?”
“……不找他算账已是好事,呵,和解?绝无可能!”
“哎呀,说什么呢。”五条凛钻到它面前:“不是这个,就是麻烦你在最近呢,多观察一下璃月境内土地的安危,这边很多岩龙蜥都是若陀的眷属,我知道你肯定做得到的。”
哦,原来只是这点小事,不是硬要拉着他和摩拉克斯和解啊,那没啥事了。
若陀龙王刚想顺着她的话茬开口同意,忽然反应过来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
啊,不对啊。
他曾经不是以血为誓言,誓要与整个璃月大地的生灵不死不休么?同意了她要给璃月当保安又是个什么鬼?
“好嘞若陀先生,这边就当您默认了哈。”五条凛目的达成,她从山洞咻咻窜出,发现这边的封印已经全都不在了。
嗯,看来磨损解除了以后,钟离帮他把封印也全解除了,只是暂时还没想通,没出来,需要多多的话疗。
“小丫头!”若陀龙王后知后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只听他气咻咻道:“没记错的话,镇守璃月应该是摩拉克斯这位神明应该尽到的职责才对吧……”
五条凛边跑边回头:“钟离先生不行!钟离先生我要暂时借走一段时间!”
若陀龙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当场就险些紧跟着她追出来要问问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嘛,五条凛想的十分简单啊。
不借走帝君,她要怎么速通提瓦特呢?
她这会儿已经完全将荧的话奉为了法则,那便是,将这一切都当成“游戏”,去放开手大胆地去做,尽可能地去完成她曾经不敢想的某些事情。
钟离听到了五条凛的“旅行”邀请之后,虽为这孩子跳跃的思维感到震惊,却在听到若陀已经承诺了愿意守卫璃月一段时间之后,神色缓和了几分,回答道:“既然如此,我便在凛去往下一个国度时,与你同行。”
此刻,五条凛的眼神闪闪发光,钟离忽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于是他多嘴问了一句:“那么,什么时候动身前往下一个国度?”
“就现在!”
钟离:“……?”
离开璃月港之前,超光速告完别以后,五条凛顺带还去了一趟北国银行,等到她出门的时候,手上还多了一个一人大小的麻袋。
钟离:“如果没有预料错的话,这里面,应该是个人?”
五条凛:“钟离先生您预料错了,这里面其实装着一个璃月未来的大麻烦,我现在把您带走了,肯定也要把大麻烦也带走,等您回去了再放回去。”
钟离:“……??”
这孩子,这话怎么听的如此不对劲呢?
就这样,五条凛她带着帝君一起速通稻妻的船只,在今时今日,顺利扬帆起航!
等到达达利亚幽幽醒来之时,他发现天上是蓝天白云,四周是甲板和一望无垠的大海,还有一个站在他身边嘎嘎正在敲他脑门的海鸥,见他醒了,扑棱扑棱翅膀飞帷杆上。
达达利亚:“……这,这里是那里?”
他不是前一秒还在璃月那边细心地完成工作么?
一旁的五条凛蛮认真地回答他:“额,我的贼船?”
达达利亚:“……!”
——
二日之后,稻妻主城。
在“眼狩令”下达之后,有不少坚守初心,不愿愿望与神之眼一同被夺走的武士,决心对抗强权,向九条裟罗发起御前决斗。
而这次的御前决斗,许是本着挫灭反抗者浪潮的心态,将赌注设置的尤为狠厉。
那便是……雷电将军将在最后一刻,对御前决斗中的败者,使用她的无想一刀,将他当场处决。
甚至,除去了稻妻的民众之外,这场决斗,还特意请来了社奉行,天领奉行,还有勘定奉行的使者或是掌权人,一同作为见证者。
此时,枫原万叶正紧张地望着台上自己的友人,很明显,他在九条裟罗的剑术之中节节败退,已然落于下风。
周围全都是围观的群众,将军的脚步也逐渐近了,仿佛已经预判到了友人最后的结局那般,枫原万叶已然握紧了双拳。
他的挚友做出了他的抉择,枫原万叶心想,那么,他也许应该作出自己的抉择。
只见雷电将军已经作势拔刀,就在众人皆为擂台上伤痕累累地倒下的那位武士小哥而倒吸了一口凉气之时,只听一声高喊传上擂台:“稍微等等——刀下留人啊啊啊!”
这一声少女的制止打破了紧张的氛围,也仿佛打破了死局。
周围的人全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有人觉得这个狂奔上擂台试图阻止将军的少女实在是不成体统——她穿着的衣服不似稻妻传统服饰,连衣纱制半裙,看着像须弥的常用材料又融合了璃月的形制,是前卫大胆的设计,且一看就是个外乡人。
“此等没有身份背景的外乡人,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粗鄙至极,胆敢闯进御前决斗的场合,将军已经有了十足的理由,将她斩于刀剑之下!”
九条裟罗的养父九条孝行,也是掌管着天领奉行的族长,在此刻骂骂咧咧地怒骂道。
“哦?”另一边,社奉行的神里家家主,闻言却是弯起眼眸淡然一笑:“我倒是觉得,她是个勇敢的少女。”
“怎么?神里家的家主,你是在对将军接下来的举措有所质疑么?”
“那自然要看将军的意愿。”神里绫人弯起眼眸,唇角一缕泪痣笑得勾人:“想必,将军并非是那非不分,恶意决策之人。”
“你!”意识到果然被内涵的九条孝行,此刻张口就要开骂。
不过此刻,出乎众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擂台上的雷电将军却是停下了她拔刀的动作,她放下双手,微微敛起双眸,上上下下环顾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你是谁?”
雷电将军这般询问她道。
虽然此刻将军的声音依旧如同机器那般毫无波澜,可五条凛明白,雷电影此刻也大概率正在透过这双眼睛,在一心净土之中打量着她。
于是五条凛笑了笑,非常巧妙地回答道:“将军,我是来帮助稻妻,帮助你的人。”
雷电将军望着面前的这双璀璨但温和的眼睛,却再也无法进行拔刀的动作。
看台之上,神里绫人轻轻品了一口茶水,对身侧下巴都快掉下来的九条孝行笑吟吟地说道:“你看,确实如此吧?”
“这,这也是因为将军看在她的性别与年纪的份上,如此网开一面,饶过了她的一条性命罢了!”那九条孝行此刻仍然在骂骂咧咧:“和裟罗那孩子决斗的武士小子,是绝对留不住那条命了,你走着瞧便是。”
神里绫人含着笑点着头,只是他的目光此刻并未从胆敢拦在雷电将面前的那少女面庞上移开过。
只见她抬起手——轻轻扯了扯雷电将军的衣摆,那实在又是个胆大包天的举措,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胆敢对将军这样做,除非嫌弃命活的太长。
“将军。”五条凛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分贝轻轻的喊:“影。”
“如果我有更好的方式能够解决这一切,而无需施行眼狩令,让子民流血,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你能够相信我么?”
“……理由?”
虽然情感上已经动容,可此刻的雷电影,依然没有那样容易就相信面前少女的话语,言语于她而言,并没有那样容易就将她说服。
“我寻了一位很合适的人,来教给你治国的方法,和解决当前困境的方式。”
“……谁?”
“摩拉克斯先生。”
“你带来了岩之魔神的治国策,为了帮助稻妻?”雷电影的神色果然松动了更多,并且很明显地,已经在为之动容。
“不。”五条凛轻轻摇了摇头,少女眉眼弯弯地回过头,望向了某个方向:“我把摩拉克斯先生从璃月带过来了,专程教导您。”
雷电影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擂台上,只见雷电将军牵起了少女伸过来的手,并且吩咐了还僵立着的九条裟罗:“带你身侧的武士去疗伤。”
雷电影握着五条凛的手带着她离开了,一边走还一边问:“你不必喊我将军,唤我影便是。”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九条裟罗原本还在不忍裁决这般有潜力的对手的性命,闻言却是“欸?”了一声,半晌未能缓过神来。
看台上,不仅没等到将军的无想一刀,反而等到了将军对外乡人偏袒有加这个结果,九条孝行的下巴再度掉了下来。
神里绫人则是将少女的口型遥遥地看在眼里。
他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自我介绍:“……凛?”
——
彼时,空哥还在璃月艰难的开荒。
不知道怎么回事,璃月这个国家明明看起来地大物博的,就连岩之魔神都有个另外的敬称叫贵金之神,神名里面还有个摩拉,就连世间所有的摩拉全都是他捏的,结果他在遗迹里面翻来覆去,压根就没有多少宝藏,实在是让人好生失望。
不过,就在同时,他在璃月这边刊登出来描述其他国家发生的大事的报刊上,发现了再熟悉不过的面庞。
“嗯,稻妻废除了锁国令还有眼狩令,同时稻妻与璃月建立了友好外交关系……凛?!她怎么会在这里?在稻妻的神明旁边?”
派蒙:“我想,凛可能速度比你更快一点?她可能想去其他国家探听到她哥哥的消息,所以暂时没有留在璃月等你了?”
空:好有道理。
这才刚过几天,在空刚刚开始探索璃月港的时候,他又看到了璃月刊登的有关须弥消息的报刊,并且再度看到了眼熟的身影。
这下没在大夸特夸了,而是重点描述了这位少女是如何一巴掌拍碎了教令院外加打爆了大贤者的累累罪行。
最后话锋一转,变成了大贤者胆敢囚禁神明,神秘少女勇敢搭救,来了个瞬间逆转风评。
这报刊编辑是有点潜力的,用欲扬先抑的方式把人设狠狠立住了。
空:等,等会。
派蒙还在那边大夸特夸,眉飞色舞地感慨凛酱多厉害,空却结结巴巴了半天,他一方面是确实发自内心的,由衷地为了凛而喜悦,另一方面却是……
总,总觉得这些事情是他应该做的啊?为什么会突然油然而生一股心虚之意呢?
——
在速通完了稻妻之后,五条凛接下来按照顺序最想干的事情是什么呢?
当然是砍翻胆敢囚禁纳西妲,迫害了小草神这么久的那帮可恶教令院啊!
她才不知道这段时间大贤者有没有和多托雷那货双双勾结上,但是来一个她砍一个,有两个她砍一双,她早就已经最好了觉悟了,没错就是这个战斗爽!
感谢荧的提醒,五条凛终于在这个世界彻底大展拳脚,解放了天性,她恨不得在短期之内先将自己一切所能做的事情给统统做好,将一切她的力量所能触及的意难平给修补好。
钟离先生原先说好了只陪她速通一个璃月,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是跟着她一同去了须弥,五条凛盲猜是对孩子的放心不下,咳。
同时陪着她去往须弥的,还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色。
“混,混账!”被炸飞的大贤者翻滚出了教令院大门,此时此刻,他的神情几乎趋近扭曲,他骂道:“你以为你伤害的是什么人?是可以徒手创造神明的存在!你会为了你愚蠢的做法付出代价,一定,一定!”
五条凛还想继续把他送上天,给他几个大惊喜呢,可她听到这话,那较劲的小心态瞬间就压不住了,她冷哼一声,双手环胸:“你以为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又是谁?”
“站在你面前的,可是背靠着贵金之神摩拉克斯,还有雷电之神巴尔泽布的,被神明眷顾的美少女——”
钟离在她身后默默扶额。
雷电影倒是早就已经习惯了五条凛的这一点,神色如常地比划道:“需要我直接将这里劈碎么?”
无想的一刀顺手的事。
大贤者抬起头,目呲欲裂,却似乎已经清楚了面前的少女究竟背靠何方,他的牙齿战栗了半天,像是意识到了他们数百年来囚禁神明的行为,总算要付出了代价。
五条凛决定先去接出小草神,她顺便将下一个目标放在了枫丹。
事实上,除了纳西妲以外,七国之内,还有很多事情她都能够做到,譬如被多托雷抓去研究的孩子们,被世界所遗忘的大慈树王……
尽可能的,不留下任何的遗憾,不是么?
五条凛又想起了荧真挚的话语。
“将它看作一个游戏,去大展身手,应对它,解决它,通关它。”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提瓦特当作一场游戏,也不能够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认识的大家当作游戏之中的角色。
能在重生之后荣幸地得到与大家见面,甚至成为朋友的机会,能获得神明的偏爱与青睐,她其实真的真的十分幸福。
可就在她步入羁押纳西妲的房间的同时,异变陡生。
钟离大概是第一个率先反应过来的,他骤然冲上前,在那道攻击砸下来之前,一把护住了五条凛,而几乎是在他将凛带离那层空地的一瞬间,周边的建筑物悉数瓦解。
与此同时,雷电影已经拔刀出鞘,与那仿佛凭空出现的“天理维系者”,暂时战在了一起。
悬浮在虚空中的纳西妲睁开眼,她顺着身侧瓦解的建筑物,一并挣脱了桎梏,她望向了那边被岩神护在怀中的少女,她的声音轻盈地好似羽毛一般,坚定地飘向了五条凛的耳畔。
“凛,之后的一切,要多加小心!”
——欸,纳西妲她认识自己么?
——身为智慧之神,会比其他神明了解更多事情,倒也正常,可惜她现在好像已经没有机会与纳西妲交流更多了。
纳西妲让她一切小心,到底是在让她小心什么呢?眼皮好沉重,要再次闭上了,这种即将坠入黑暗,被无形的手拖拽住深渊的熟悉感觉,和曾经的死亡,有些相同,却又有不同。
五条凛努力地睁开眼睛,她拼命地向面前的钟离伸出手——却只握了道空。
她拼命地咳嗽着,一面咳嗽一面抬起手来,熟悉的疼痛感从四面八方侵蚀而来,几乎在此刻就此将她淹没。
面前并没有黑发金瞳的高大神明,有的只有一道古朴灰暗的天花板,这天花板的纹路她都早已经眼熟。
嘴里发苦的药味让五条凛咳嗽到惊天动地,她抬起手,一面逼迫自己尽快去熟悉那阵剧痛感,一面颤颤巍巍地试图起身。
——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的无力,双足用来作为支撑,触及地面时,便会传来强烈的刺痛感。
五条凛抬起手抓起自己垂落的一缕银色鬓发用力看着,像是恨不得将它盯出一道窟窿来。
她半跪在床铺上,大口大口喘息着,后背都被疼到渗出的冷汗浸透了,可她的内心却浮现出了一道让她欣喜的猜测。
下一个瞬间,房间纸门被刷的一声拉开,那开门的力道实在太大,几乎将正扇门都掀翻了过去。
五条凛抬起眼。
年少时的兄长正站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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